第311章
抽个半死,骄横跋扈无出其右者。 不过眼下看来,到底还是有能治住他的…… “今晚不必留在宫中宿卫了,你们两个,一个马上要登基为帝,一个也要封王了。可你们自己瞧瞧自己,可有一点为君为王的模样?一搅和在一起,就必是要贪顽闹出事来!” 尹后丝毫不留情面的教训道。 李暄同样垂头丧气之余,心里还有些感慨。 等当了天子,或许真的就不能这样顽闹了罢…… 贾蔷心中却暗赞尹后智谋高绝,滴水不漏。 不留一丝让外面诟病的余地…… 如今外面骂他是董卓的不为少数,董卓那厮下场甚么且不说,可夜宿皇宫睡妃子却是公认的。 再加上贾蔷“美名”在外…… 所以有了这一场训斥,想来很快会传出去,化解还未兴起的谣传之余,也能再肃皇后威严。 也算是,再拿贾蔷作一回筏子…… 贾蔷当然不会拒绝,久在宫中自然有温柔乡可沉溺,可外面还不知有多少大事要办。 尤其是南边,他五年内离不得京,好些事凭添许多变数,都要一一处理。 但是面上,贾蔷又不能如愿以偿,否则女人心不定怎么想…… 于是他看起来,倒比李暄还要垂头丧气些…… 尹后见之,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笑意,又道:“寻你来,还要两件事。其一就是尹大人,他如今掌着大理寺和刑部事……你来说罢。”最后一言,是说与尹褚听的。 尹褚躬身一礼后,缓缓道:“这两日都中各处都在上报,多有杀戮之事。动手者为绣衣卫,或是,打着绣衣卫的名头。被杀者,为中车府。” “绣衣卫行此事,与刑部、大理寺不相干。莫说尹大人,太子未登基前,都不好多知此事,还望尹大人自重。” 贾蔷淡淡说道。 尹褚闻言一怔,随即面色陡然阴沉。 不过他自重身份,不会与一小辈当面计较,而是看向了尹后。 尹后却好似未看出内中矛盾般,问尹褚道:“坊间厮杀,可惊扰伤害到无辜百姓?” 尹褚:“……” 李暄却是有些高兴了,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忧,尹后会无条件的信任尹褚,给他最大的支持,若那样,外戚必然会迅速膨胀坐大…… 眼下却好了,有贾蔷在扛着,他母后也依旧贤德公允! “舅舅,母后问你话呢。” 见尹褚失神,李暄在一旁“好心”轻声提醒道。 尹褚对他,可都是硬邦邦的尊敬。 李暄心里明白的很,他这个舅舅,并瞧不上他…… 尹褚深深看了尹后一眼后,说道:“并未听说。” 尹后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理会。” 又道:“还有一事,是关乎漕运一事。你继续说罢。” 尹褚似乎明白了尹后的用意,先退一步,再进一步,他拾整心情后,同贾蔷道:“是关乎漕运的事,朝廷上下多有担忧。” 尹后微笑着看着贾蔷道:“你借运漕粮之由,往京里送了几千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吓坏他们了。如今人家想堵漏洞,你怎么说?” 贾蔷扯了扯嘴角,道:“娘娘都开口了,臣还能怎么说?京城至津门的运段,臣可以先交出来。朝廷接手,或者由漕帮接手都可。津门往南的运河段,暂时还不能交。德林号往其中投了几百万两银子,若朝廷非要现在就交出来,将臣投进去的银子赔来就成。” 尹褚皱起眉头来,道:“漕粮事,涉及京城命脉,掌控在你手中……” 却未等他说完,尹后笑道:“能将都中至津门运段先交出来就不错了,就先这样罢。相比于外面那些人,本宫更信贾蔷。 你们防范于未然是有的,不过也该放心,贾蔷不会长久把持漕运的,因为他也瞧不上。” 贾蔷点头道:“知我者,娘娘也。在臣看来,海运远胜于漕运。五年罢,最多五年,德林号全部让出漕运。便是那数以千百计的漕船,也会折价出手。” 尹褚闻言,知道只能如此了。 他心中生出不少问题来,只是一时无解,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甚么,与尹后告辞离去。 …… “哎哟喂!” 等尹褚走后,李暄惫赖性子发作,哀嚎着坐倒在地,怨气满满道:“贾蔷,这日子是没法过了,马上要当皇上了,倒比当王爷还累。每天居然还要开甚么经筵日讲?!” 见他如此,贾蔷抬头,与凤榻上坐着的尹后对视一眼。 尹后淡淡横他一瞥后,训斥李暄道:“便是太上皇当初,也要单日开经筵。你父皇先前,更是日日进讲,以免荒疏了学问。你才进讲一回,发甚么牢骚?你以为天子就是那样好当的?” 李暄真的怕了,他巴巴的望向尹后,道:“母后,儿子当年在上书房读书时,课业就数末端。连皇祖父都直言,儿子的长处不在此处……” 尹后闻言气的修眉都竖了起来,咬牙道:“你还有脸提此事?先帝那是在夸你?惫赖无能,蠢若猪豺!只是说你长处不在此处?!” “嘿嘿嘿!” 贾蔷闻言真真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李暄还有如此“美誉”…… 不过看到李暄一张脸涨红,暴怒仇视过来,他忙止住笑容,干咳了声道:“娘娘,以臣看来,天子当然需要好学,但也要考虑具体情形。天子难道要成就大儒?何必非要每日里苦熬这些……” 李暄顾不得仇恨,忙点头道:“母后,儿臣觉得贾蔷平日里虽多不着调,但今日之言甚是得体!” “住口!” 尹后蹙起眉头喝断道:“你不学这些经言大义,又学甚么?” 李暄一时语滞,扭头看向贾蔷。 他其实也知道,天子经筵只能学这些,不仅是明理,也为天下读书人做个表率。 可天天听这些,还要做课业,真真要了他的命! 贾蔷想了想,道:“新党自己号称是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要切合大燕当下的实情,而不拘泥于祖宗家法。既然如此,何必非要依照旧例,日日开经筵?不若变成一月三讲为好。主要是,要考虑到太子殿下在学业一道的天资,实在惨不忍睹。既然这般,与其让他将短处暴露于外,不若藏着掖着,以免天天出丑……哎哟,你踹我作甚?” 李暄狐疑的看了眼刚刚施展忘八拳的手,踹他? 随即咬牙骂道:“好球攮的,着实歹毒!爷叫你帮爷说话,没叫你羞辱嘲讽爷!看拳!” 贾蔷哈哈笑着躲避开来,尹后喝止住李暄后,见他一脸痛苦难熬中带着期盼,叹息一声头疼道:“无论如何,也要熬过这三月。你如今新君刚要登基,若连经筵都罢了,你的名望必然会坠入谷底。且等等,过了年,再想想法子罢。” 她着实了解这个幼子,的确不是读书的好材料。 幼时都挨过不知多少打,也没见长进,如今难道还能考状元不成? 她也没甚好法子,只得拿眼去瞪贾蔷,道:“既然你替他出头,那就由你来想法子。不过,总得学些甚么,还得是正道。否则,还真由着他去当昏君不成?” 贾蔷连连笑道:“应该的应该的,都是臣的责任和义务,应该做的……臣回去再想想罢,想出来了,再来告知娘娘。” 尹后凤眸含威,狠狠嗔了他一眼! 贾蔷同李暄道:“太子无事暂且退避,我要同娘娘商议一番中车府之秘事!” 李暄:“……” …… 东海,小琉球。 连续下了三日的雨,今日终于放晴了。 临海庄园正堂上,十来个婆子丫头侍立在周遭,垂首而立。 黛玉坐在主位上,面色严肃。 堂下,岳之象站立一旁,伍家家主伍元叩首在地,另一边,则是刘氏哭泣不止。 伍元在得知小琉球急报,得闻其子作为后,如五雷轰顶,急至小琉球。 先不急着请罪,而是带人先将其子伍崇的尸骨给挖了出来,鞭尸! 随后,更要将其挫骨扬灰! 刘氏以死相拦,伍柯哭成泪人前来求黛玉,黛玉惊骇之下,让岳之象拦下了伍元。 黛玉先前是见过伍元的,虽其貌不扬,也算是一个老人,可在粤州时,伍元也只有些许灰白头发。 可是再看看眼下,却已满头白发。 她叹息一声,道:“我只是内宅中人,从不过问前面的事,却也知道国公爷极为倚重信任员外。如今伍家出了这样的事,着实出乎意料。 不过,岳叔已经查明,此事皆为伍崇一人所为,与员外和伍家干系不大,也已经派急信进京,告知国公爷。 具体如何发落我不好说,还需等国公爷亲自定夺。 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因一无知蠢物,就牵连整个伍家。 此事且先到此为止罢,伍员外安心做事,不必忧虑太甚。也断不可为了避嫌,就撂开手中差事。 若如此,方辜负了国公爷的厚望。” 伍元听了心里踏实一半,千恩万谢离去后,黛玉呼出口气来,看向岳之象问道:“岳叔,蔷哥儿那边,还没消息么?不会,出甚么事罢?” 见其神情担忧,岳之象笑道:“太太且放一万个心才是。国公爷为了今日,准备多年,纵然有些不顺当的,也绝不会耽搁全身而退。那边一旦事成,会第一时间急递南下,算算时日,也快来信儿了。” 黛玉闻言,不再多说甚么,神情依旧担忧,回了内宅去。 至子瑜房里,将心中担忧说了遍后,却见子瑜笑着摇了摇头,落笔问道:“你莫非不信,他能自保而退?” 黛玉仔细想了想,缓缓道:“我相信,他一定能保全自己!” 尹子瑜落笔道:“既然如此,那就甚么也不必烦忧了。以你男人的性子,这会儿指不定在风流了,你还巴巴念望着?” 黛玉见之,瞠目结舌之余,又大感有理,随即小恼火起来…… 呸!男人! 第1038章 你在教本宫做事? “现在官面上,已经没甚么能阻拦太子登基。太后今日召见百官,澄清衣带诏之谬后,所有道路都已铺平。只要太子登基后,赦免义平郡王即可。但背光之下,中车府这一大烂摊子还得小心应对。” 李暄当然不可能走,西凤殿内,贾蔷面色稍显凝重地说道:“中车府最要紧之处,就在于内部多阉庶。戴权那条老阉狗,骨头比臣想的要硬。给出了一份名单后,就再不肯开口了。就是那份名单上面,也有三成是错误的。他就是想让其余宫人看到臣会滥杀无辜,心怀怨恨。所以,臣要尽快将外面的中车府番卫清扫干净。就臣所知,皇上先前,曾调了一部中车府于恪荣郡王门下听用。这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暄闻言脸色难看之极,他纵然知道隆安帝先前点他为太子不过是权宜之计,但此刻听闻隆安帝将中车府都调拨了一部分给李时,心里还是难掩怨恼。 果真李时上位登基,他这个“废太子”想好死都难。 即便能苟且活命,也是被圈禁在方寸之地,一辈子见不得人。 尹后面色淡然,看着贾蔷问道:“可拾掇的干净?” 贾蔷道:“宫外臣自会尽力为之,这几日来,宫外的至少已经杀了八成。但宫内的,还要以牧笛为主。牧笛尽快派人去绣衣卫,参与戴权并诸多中车府大档头的审讯中,然后清理宫务。中车府一日未清理素净,宫内一日难安。臣有一议……” 尹后道:“你说就是。” 贾蔷沉声道:“自隆安初年起至今,虽偶有选秀,然宫中宫人多还是景初朝旧人。人心难测,再怎么缜密筛查,总还有遗漏之人。这些人,一旦成祸,那便是倾天之祸!所以,臣建议太子登基后,便开展大规模选秀。不止大选,还有小选。将旧日宫人,多发放出宫还家。若无去处者,可以交给臣……” 此言一出,尹后和李暄都侧目瞪来! 贾蔷忙赔笑道:“不是臣要,臣要那么多宫人做甚?只是南下小琉球之民男多女少,这些宫人与其落个凄惨下场,不若送去小琉球,相夫教子,平稳过一生。不止宫人,臣近来准备清理平康坊七十二家青楼妓院。那一处处看着是繁盛的销金窟,可哪一处不是人间炼狱人间极惨之地?在臣看来,那样的地方不是象征大燕风流的福地,而是大燕脸上最丑陋的伤疤!对了,还有礼部下的教坊司,臣……” “行了行了行了!” 李暄忍着笑一迭声打断,骂道:“你一天到晚吹牛吹的震天响,好似眼里除了无垠寰宇外,大燕在你眼里都不值一提。球攮的,谈及女人就恨成这样?牙咬坏了没有?哈哈哈哈!” 此事在李暄看来,是真的好笑。 传出去,在士大夫眼里,许更好笑。 你贾蔷双手沾满多少血迹,所杀之人或因其而死之人,上至蒙古可汗,下至市井青皮,甚至几个皇子,乃至如今生死不明的天子,都有瓜葛。 丧命于其手者,何止万数? 如今却为了一群窑姐儿,居然也能如此惺惺作态? 李暄笑的不可自抑,然而尹后却凤眸明媚的看着贾蔷。 她听懂了贾蔷的话,也窥探到了贾蔷内心的一片静和。 与强者争锋,自是屠万人为雄! 但却又怜惜弱者,此为仁心。 不止那些苦难的风尘女子,便是世间黎庶,贾蔷不正因那些罹难百姓而奔走南海,与西夷会战于大海之上吗? 实乃伟丈夫也! 人便是这样,入了眼,怎么看都好。 而女人,则是许了身子,便愈看愈好。 更何况,贾蔷是个真有能为者…… “这些事,你自去操持就是。本宫与太子的安危,你多上些心。” 尹后温声说道。 贾蔷扬起嘴角,笑的一脸阳光,道:“娘娘放心!臣如今全靠娘娘宠爱……还有太子庇护,不然武英殿那些臣子,还有朝堂上的百官们,恨我不死多时!” 李暄这会儿回过神来,挠头道:“你也知道?贾蔷,你近来怎和韩半山他们撕破脸了?连大舅舅的体面也丝毫不给?” 贾蔷没好气道:“我如今是领侍卫内大臣,还提调绣衣卫,除了当孤臣,还能做甚么?交好了他们,太子登基后还能放心?干脆彻底走绝,反正将来是要南下的,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李暄居然有些羡慕起贾蔷来,道:“你这活的也忒潇洒了些……” 上面尹后立刻警告道:“你熄了这个心思!武英殿大学士都是你的师傅先生,你马上将为天子,敢这样对他们,岂非不知死活?贾蔷在小琉球也有治政之臣,你问问他,如何对待的?” 李暄看了过来,贾蔷嘿嘿笑道:“娘娘,小琉球臣是交给臣的妾室闫三娘去管的。臣待三娘,自然是极好。” 怎么个好法,皇后其实也知道一些,当然,还并不深入…… 尹后凤眸中浮过稍许波澜,咬牙啐道:“你们两个混账,没一个正经的。去去去,快离了本宫这地儿,看着来气!” 贾蔷和李暄讪笑退下…… …… “事情给爷办了没有?” 刚出九华宫,李暄就拉着贾蔷叽叽咕咕问道。 贾蔷无语的看着这位,道:“你还真有几分昏君的气质……你急甚么?” 李暄骂了句后,恼火道:“爷都快被邱氏那忘八给烦死了!越看着她一脸衰相,就越想云氏的温柔小意儿……” 贾蔷提醒道:“太子妃到底是给太子生养女儿之人,也算是一路扶持过来的。眼下太子即将登基为帝,成为天下至尊。偏对她的不耐烦明眼人都看得出,所以愈发不安。你给点耐心……家和万事兴呐。” 李暄张口就想骂,不过看到贾蔷脸上的诚色和关心后,按下怒意,道:“你从前与爷说,未经人苦,莫劝人善。如今到了你这里,反倒劝的起劲儿。爷不能同别个说,但能和你说。等爷登基亲政后,第一件事,就是废了她!” 贾蔷听出不对劲来,看着李暄脸上的憎恨,轻声问道:“可是她,干了甚么不当之事?” 李暄眼圈都红了,咬牙道:“爷才知道,爷先前在王府幸的几个丫头,都有身子了,结果被她下令带下去生生折磨致死!你说她多歹毒的心?那些丫头,还都是她身边的丫头!爷的骨肉……” 贾蔷闻言心头一惊,道:“此事……娘娘可知道?” 大户人家内宅厮斗之狠毒,他是知道一些的,但没想到,会发生在李暄身上。 李暄长呼一口气,道:“知道。不过,母后劝爷先忍着。眼下一切都以爷登基为先,此刻抖露出这些事来……爷愈发成笑话了。贾蔷,爷受不得这口鸟气。爷十五登基,十五日晚上,爷要见到云氏。” 贾蔷唬了一跳,道:“你想坑死我?再者,一个女眷如何进宫?” 李暄冷笑道:“你家那婆娘挺着那样大的肚子,都能直楞楞的往宫里进,云氏进不得?再说,那天百官诰命都要进宫,与……与太后和邱氏见礼。你安插不进来?” 贾蔷扯了扯嘴角,无奈道:“你牛逼!如今愈发有天子蛮不讲理的气质了,很好,我看好你!” 李暄气笑,嘿嘿乐着往贾蔷肩头擂了一拳,啧了声道:“多亏有你小子,不然爷得过的多无趣?经筵日讲?爷经筵他奶奶个腿!” 贾蔷哈哈大笑起来,又小声道:“早上我就同家里说了,去津门将云氏取来。不过你也别忒急,登基之后马上就是选秀。天下美人齐聚皇城,你还怕没福享?” 李暄讥讽道:“你当爷是你?色中恶魔……要不是你这淫棍从不向外招手,兔子只吃窝边草,爷都不放心你进宫!” 贾蔷心虚的抽了抽嘴角,反驳道:“扯淡!纯属造谣污蔑!” 李暄又勾肩搭背小声道:“你帮爷把云氏快点弄来,换个身份认个姑姑,不过一定要避开母后。等选秀的时候,爷帮你留意几个颜色好身量好的……”说着,还在身前夸张的比划了下,挤眉弄眼道:“你也要封王了,按例可享受昭容、彩嫔和内侍的服侍,爷到时候一高兴,多赏你几个!嘿嘿嘿,哈哈哈!” 看着乐不可支的李暄,贾蔷无奈仰天一叹,话不多言,拱了拱手后,告辞离去。 九华宫那边……却不必急。 一切,等十五那天,李暄登基后再说罢…… 出了皇城,看着百余亲卫等候多时,贾蔷翻身上马,一勒马缰,往西城宁荣街方向驶去。 …… 九华宫,西凤殿。 尹后绝色的脸上神情清冷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尹褚,缓缓道:“大兄之言,本宫却不知何意?” 尹褚形容恭敬,但语气坚定,沉声道:“娘娘应该知道,如贾蔷、林如海之辈,如今业已表明心迹,不愿做大燕之臣,自弃圣道于外!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为了太子的基业稳固,娘娘也该尽力羁勒之,而不该如此宽纵!” 言至此,他声量渐高:“娘娘莫要为贾蔷那番鬼话所迷惑!若不拿下大燕,若无大燕亿兆百姓为底,他拿甚么去征战万邦?他越是有如此野心,朝廷才要愈发防范忌惮,而不是亲厚纵容!” 尹后闻言,凤眸中目光淡淡,看着尹褚缓缓道:“尹大人,你在教本宫做事?” 若是昨夜之前,这番话说不得还会打动尹后。 但今日,尹后自忖已有足够把握,信任贾蔷。 虽然,还需要一些手段…… 她不是没想过尹褚所言之事,但贾蔷明白的告诉他,只是需要一些失地难民而已。 且足有五年时间,来证明德林号的存在,对朝廷到底是好是坏。 这些,就足够了。 另外,以她现在的身份和心性,已经容不得再有一人,对她指手画脚,强硬教诲了。 亲兄长,也不行! 第1039章 且观之 九华宫,西凤殿。 尹后坐于凤榻上,与新传招回来的李暄道:“你与你舅舅说说,对先前事有何疑惑?” 李暄闻言一脸莫名其妙,甚么先前事?甚么疑惑? 尹后蹙眉道:“就是贾蔷分明能干,为何不容于武英殿?而贾蔷能这样干,你却不能学他那样对待士大夫的缘由!” 李暄闻言“哦哦”了两声,连连点点头道:“儿臣是有些不解,为何新政至今,大半功劳都是林如海和贾蔷办下来的,那些人分明坐享其成,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怎还有脸使绊子下黑脚?这儒家不都讲究正人君子么?读书人不都是有风骨的?怎么落到这里,一个个吃相就那样难看?还有脸给儿臣经筵日讲?” 尹后见他往里面夹带私货,没好气的白了李暄一眼后,看着面色难看的尹褚,微笑道:“你是他亲舅舅,提点提点他罢。这些事,别说是他,连本宫有时也回答不上。” 她凤眸微眯,看着娘家亲大哥。 她当然不怀疑尹褚的忠诚,也要依靠她,来掌控局势…… 但是,涉及天下大权,连父子骨肉都要留三分余地,更何况是兄妹? 当然,敲打之余,还要笼络…… 这些复杂的人心权术,原本玄奥难测。 不过,她自忖还拿捏的住。 她会偏宠某一人,但绝不会偏重哪一个。 即便是贾蔷,眼下如此偏宠,只因他看似张牙舞爪权倾朝野,可实际上,他在朝堂上并未沾染半点权力…… 她的偏宠,是给贾蔷撑腰的。 贾蔷,就是平衡眼前这位将来注定权倾朝野的外戚宰相的最佳人选。 尹褚心里其实也跟明镜似的,所以早早和贾蔷摒弃简单的亲戚情分,划清界限。 正因如此,尹褚才愈发知道该怎么说。 “糊涂!漫说他们所谓的成就,只是剑走偏锋,投机取巧,借势盘剥苛勒抄家得来,便是如此,新政大多数差事,也是由天下官员所做。就凭他师徒二人,就算有三头六臂,又能办成几件事?” “再者,就目前军机处的分析,贾蔷的确一直在为朝廷出力,也出了大力。但与此同时,他也顺便借朝廷之势,使得他的德林号以诡异的速度,极其迅猛的壮大,积累下如山高海阔般的钱财!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在小琉球养精兵数千,挥师北上!说一句假公济私,并不为过!” 武英殿内到底都是当世人杰,一时间为贾蔷行动打懵,可很快,就根据现有的情形,将他的起家手段摸索出七七八八。 “不说别的,只挟持漕运,若无林如海在户部当他的靠山,他能以朝廷大义,逼得漕帮数十万漕工让步?继而在短短二三年内,生生做到了漕帮百年来才发展起来的程度。” “而他的水师,又多是从漕运上的船工演变而来。这说明甚么?从最开始,他所谋划的就是今日割据一方,挟兵自重的局面!” “就算,眼下连我看他也没有甚么反心,林如海再如何,也不会生出反心。但是,其行,与谋反何异?” “好,权当他们师徒受了太多委屈,不得已为之,朝廷和军机处都咽下这口气,当一回瞎子。可太子若以为他二人为忠臣,又置其他忠心耿耿的朝臣于何地?” “半山公名重天下,被贾蔷如此羞辱却做到唾面自干,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大燕的社稷!太子怎敢轻贱?!” 被尹褚指着鼻子这一通教训,李暄忍的极为辛苦。 不是这番话,而是尹褚中午吃的饭菜味道极重,这一会儿差点没把他活活熏晕过去。 “舅舅,没……没轻贱……” 李暄晕晕乎乎的说着,还不由往后退了两步,面容有些“惊惧”。 毕竟,太臭了…… 然而这一幕落在尹后眼里,凤眸中瞳孔猛然收缩了下。 不过又见尹褚气的脸都青了,咬牙道:“殿下是储君,马上就是一国之君,岂有往后退步之理?臣子与天子说话,从来都是遮遮掩掩云里雾里,以求自保。 可若连我都如此遮掩,谁还能直言谏君?!难道殿下想当那等被臣子们糊弄,到了亡国时还蒙在鼓里的天子?” 尹后在凤榻上笑了笑,道:“五儿甚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且慢慢来罢。” 李暄也面色发白连连点头道:“极是极是,舅舅别急,慢慢来,慢慢来……您忙,先去忙罢!” 尹褚:“……” 不过见尹后都并未挽留,便只好告退离去。 等他走后,李暄海松了口气,双手拼命在面前乱摆,气急败坏道:“舅舅中午一定又吃韭菜炒羊腰子了!” 尹后闻言一怔,随即才明白过来,方才李暄为何如此不济,她忍不住素手轻揉额畔,啐笑道:“简直岂有此理!” 李暄重重点头道:“母后说的是,舅舅简直岂有此理!熏煞儿臣!” 尹后笑了笑后,问道:“那你舅舅方才之言,你听进去几分?” 李暄扯了扯嘴角,摇头道:“还是冤枉人……” “怎么说?本宫怎么听着,多少有几分道理?” 尹后浅笑说道。 李暄摇头道:“母后,舅舅他们就是以己度人,终究还是看不起贾蔷,以为他不是正经科甲出身的读书人,认为他只是靠权势才发的财。他们也不想想,天下有权势的人多的是,有几个能如贾蔷那样,做出那么大的家当来?有一事母后必还不知,贾蔷是以染布起家的,后来也织布。他有一种方子,革新了织染的技艺,如今一个人纺织出来的纱布,顶过去八个人还多。而他在山东那边建的工坊里,有数以万计的工匠在做事。若他想发财,只要将这些织染出来的布便宜卖,就能顶死天下那么多布号,十座金山都赚出来了。可他却对儿臣说,若那般行事,不知多少靠男耕女织过活的百姓之家都要破产。 他有的是赚银子的法子,还需借朝廷之势?他都是绑着手在赚钱,所以舅舅说的那些,压根儿不成立。” 尹后轻声道:“五儿,你这么不喜欢你大舅舅?” 李暄嘿的一笑,道:“也没说要怎样,他毕竟是儿臣的亲舅舅,军机处内不倚重他,还能倚重谁?一个个都不将儿臣放在眼里。只是,儿臣记得原先,大舅舅是亲近四哥来着……那会儿,大哥还没被父皇彻底厌弃呢。所以儿臣觉着,便是儿臣以为天大地大,娘亲舅大。可保不住人家不这样想不是……” 尹后:“……” 这个儿子,对他的母族舅父,意见可深了去了啊…… …… 大明宫,武英殿。 西阁内,韩琮看着坐在公案后吃茶的林如海,老脸都抽抽了几下,道:“林相,你这气色,倒和姜家那位老公爷有的一比了……” 听出言语中的嘲讽,林如海不怒反笑,摆手道:“邃庵啊,老夫与赵国公比不得。那是大燕的擎天白玉柱,有他在一日,大燕则稳如泰山。老夫么……不过求一个了却残生,稍享天伦罢了。” 韩琮哼了声,道:“若让姜老公爷选,他巴不得用十年寿命,来换如海你这般情形。你如今是得大逍遥了,有弟子如此,姜老公爷都要倚重于你。姜家嫁一嫡女入贾家不算,多半还要往小琉球上派一支过去罢?” 这般赤裸裸的诛心之言,林如海竟是微笑颔首承认了,道:“老公爷是打算派三房过去,留一火种罢。论起得罪人,老公爷和仆那弟子相比,也不遑多让。” 李晗乐呵呵笑道:“原以为,林相是一心谋国,不谋己身……当然,谋己身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仆并无他意。” 林如海淡淡道:“有他意也无妨。若老夫再继续谋国下去,秉用、公瑾岂非都白死了?就当老夫和光同尘,藏愚守拙罢。” 李晗:“……” 如海公这果真是老来回春,连言辞都如此犀利了吗? 倒是尹褚呵呵笑了起来,道:“看来林相,也是笃定主意,年后南下小琉球了。也好,也好。有林相这般无双国士看着,想来宁国公再不会做出挥师北上,私兵进京勤王的唐突事来。” 林如海笑的意味深长,道:“这还是要看,有没有如李向那般逆王谋反。若君贤臣明,政通人和,天下无事,莫说贾蔷那区区数千兵马,便有十万天兵天将下凡,又有何用?所以此事,在内,不在外。在自强,而不在削弱他人。天下岂有乞来的太平?” 尹褚:“……” 韩彬笑着摆摆手,让李晗、尹褚先去忙,待二人走后,方问林如海道:“你一个内,一个外,果真认定了小琉球自立?” 对韩彬,林如海要郑重许多,他缓缓道:“就眼下而言,朝廷断无信任德林号之理。仆之意,半山公你们不妨且观之。看看三五年内,小琉球之存在,对大燕到底是好是坏。但有一事要说在前……” “何事?” 韩彬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志同道合,但眼下显然已经分道扬镳的故人问道。 林如海道:“这五年内,朝廷不得与德林号使绊子。半山公最好也告诫李子升和尹承愿,莫要好心办下错事。” 韩彬面色凝重,看着林如海缓缓道:“如海,是在警告老夫?”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不是警告,是善告。半山公,到了今日之局面,半山公莫非还以为,仆一言,蔷儿便恭敬领受了去?便是仆前往小琉球,虽出于孝心,实则也未与仆商议便定下的。眼下蔷儿与诸公撕破脸,还只是公事之上。若叫他认为有人故意拖他后腿,包藏祸心,那就不只是公事上的撕破脸。朝廷当然不会畏惧,可为何非要急着撕破面皮,斗个两败俱伤?且先看三五年,到底是好是坏,难道不是更好? 而且,半山公需知,按照先前所算,明岁,也并无太大可能风调雨顺,甚至可能会更恶劣。贾蔷私自调兵北上进京,的确犯下大忌讳。但此后果再恶,也恶不过数以百万计灾民流离失所,饿殍千里来的强罢? 且观之,且观之!” 这一刻,韩彬心中长叹戚。 与其分庭抗礼甚至还占些许上风的林如海,何等大才,然而其心,却不复忠于朝廷矣。 悲哉! 更让他心中着恼的是,眼下,他也只能为林如海师徒所挟。 因为明岁之天灾,的确是最险恶的一把悬梁之剑…… “也罢,且观之。” 韩彬心中绝不相信,坐拥亿兆黎庶的煌煌天朝,会为区区一竖子所制。 便再过三年,观之何妨? …… 第1040章 卖妹求荣 宁国府,宁安堂。 见过舅舅一家,贾蔷回至内宅。 时隔大半年,又重见了尤氏、尤三姐、邢岫烟和妙玉。 许是忙碌日久,如今回家,心情轻快下,倒有功夫打量起几个女孩子来…… 和前世一水的网红脸美人,几乎分辩不出甲乙丙丁不同,贾蔷觉着他身边的姑娘,都各有千秋特色。 尹后那种气场强大到极点,集睿智精明和美色于一身的绝代芳华算一种,黛玉让人见之忘俗,一双星星点点的星眸便是她澄净如水晶般的心肠,还有子瑜的静韵透彻,宝钗的藏拙守愚,端庄内媚,可卿的幽媚妖娆…… 每一个,都如此不同。 每一个,都让贾蔷流连忘返。 而眼前的几个女子,却又有不同。 尤三姐的桀骜难驯,是她如何遮掩都遮掩不掉的。 家里原也有这般性子的丫头,晴雯。 但晴雯再泼辣,再心气高,她也只在丫鬟里泼辣。 即便心气高,她也不过是想当个姨娘。 可尤三姐不同…… 她一眼看去,就能看出是个不愿比人低的。 唯一欣慰的是,她虽不愿比人低,虽泼辣桀骜,但她从不欺下。 便是身边的丫鬟婆子仆婢们,也未听说过她有打骂的现象。 真论起来,尤三姐才是最接近贾蔷前世那个时代女性的女人。 只是这种“不愿低头为人下,也不愿欺负人”的性子,在当下却是如此另类,尤其是她的身份…… 不过单论颜色,尤三姐当称得上当世拔尖儿。 柳叶眉,水杏眼,瓜子脸,樱桃口,再配上那泼辣的精气神,颇为不同。 妙玉又是一番滋味,有出家人的清冷,又有俗世的傲娇。 谁家清苦出家人会有婆子丫头服侍…… 模样嘛,自是极好。螓首蛾眉,清水芙蓉。 但眼底那一抹不甘化外的波澜,给这个出家人凭添几分红尘未尽。 邢岫烟就不多说了,倒比妙玉更似红尘之外,超然如闲云野鹤。 连尤氏,都美艳养眼…… “无礼!” 被贾蔷打量了一圈,邢岫烟风轻云淡,恍若不知。妙玉娥眉轻蹙,似带薄恼。尤三姐则梗着修长的脖颈啐了声。 坐在贾蔷身边的李婧大感好笑,道:“爷没回来前,三姐儿你一日三问,快化成望夫石了。怎如今回来瞧见了,看一眼就成无礼了?” “呸!” 尤三姐俏脸涨红啐了声,就要反驳,却被尤氏按下。 尤氏问贾蔷道:“爷,老太太可还好?家里人都还好?” 以她的辈分,原也只该叫一声国公爷,这一声爷,愈发显得她心中的卑微。 这姊妹俩也是有趣,一个丝毫不怕,一个怕到骨子里。 贾蔷先前纠正过几回,这会儿也懒得再说,只应道:“好,都好。”又同尤三姐笑道:“正是因为心底无私,所以才能坦荡欣赏。赏美人如赏明月,并无亵渎之心。” 见其果真眉眼目光坦荡清明,尤三姐心里反倒有些难过…… 李婧在一旁笑道:“老太太她们原是要南下小琉球的,如今大概又接到信儿了,折身回京了。算算时日,下月就该到京了。太太她们倒是要晚些,怕是要到年跟前才能回来。” 贾蔷与她笑道:“差不离儿正好赶到你生孩子。” 李婧“啧啧”道:“爷离京前,还只李峥、晴岚一双儿女,如今……二奶奶生了一个哥儿、平儿姑娘生了一个姑娘,香菱也生了一个哥儿。鸳鸯也有了……再加上,两个大奶奶……还有我肚子里的,老天爷,爷一年就有小十个儿女了?” 数到最后,李婧自己都惊笑起来。 尤氏等则先后被“十个儿女”和“两个大奶奶”给震惊了,尤其是后者。 可卿是大奶奶,且也都知道她和贾蔷的事…… 那另一个大奶奶是谁?! 尤氏强笑了声,语气尽量若无其事些问道:“两个……大奶奶?兰哥儿他娘……也有了?” 话里没有嘲讽,唯有艳羡和心酸,简直溢于言表。 这个世道,女人最大的依靠,一是父亲,二是丈夫,三就是儿子。 她父亲没了,丈夫死了,身边连个儿子也没有。 但凡能有一个,也不至于每日里心惊胆战,怕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李纨原本和她差不离儿,不,原本就比她好些,有个贾兰傍身,总有个活头。 贾家也不会薄待了她。 未想到,如今竟又怀上了…… 再看看她自己…… 贾蔷摆摆手,道:“且不说这个……”他见尤三姐满满幽怨的看着他,问道:“辽东那边可有信过来?” 尤三姐嗔他一眼,不过还是答道:“来了。姐姐说她在辽东很好,又怀起了。” “贾琏呢?如今甚么德性?” 贾蔷随口笑问道。 一屋子香气暖人,让他生出懒洋洋的感觉。 他自不会浑来,妙玉、邢岫烟也不是任他浑来的人。 尤三姐许是能允,但没个名分也万万不能。 所以,就这样说说话也好。 尤三姐哼了声,道:“还能怎样?好了两个月,又开始胡孱起来。不过到底对姐姐不差……” 贾蔷淡淡问道:“有没有想回京的念想?” 不知为何,尤三姐心里忽然感到一丝丝压力,看着贾蔷,声音轻柔了些,道:“并没有呢,他们在辽东很好。” 贾蔷笑了笑,道:“等下回写信,你可以告诉二姐,就说我说的。再过二三年,贾琏就回来罢。和凤姐儿办了和离,荣府这边的家业,可由他和二姐的子嗣继承。我的儿子,前程自有我来操持。” 众人闻言心思各异,独尤氏震惊之余,愈发心酸。 原本凤姐儿看着比她还要惨些,谁知道,如今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和离之后,明显是要给个说法了…… 尤三姐点了点头后,也不说话了。 贾蔷看了看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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