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这重孙,有这样的好心? 贾蔷笑道:“怎会是假的?” 贾母脸上已经绷不住笑容了,这时却见尹子瑜也从袖兜中掏出一物,送上了尹家太夫人为她备的一份寿礼,一个并不大的金丝楠木锦盒。 若只看木料,未必是喜庆之意。 金丝楠木除了做宫殿房梁外,多做棺材…… 可是上面一旦刻上龙凤彩雕,那就立刻不同了。 因为这说明,东西来自宫里,是内造。 果不其然,就听贾蔷笑道:“尹家太夫人这次是下血本了,里面是一枚五彩金八仙庆寿镯,当初太夫人六十大寿时,皇后娘娘送的。” 贾母闻言唬了一跳,忙道:“这样金贵,如何敢收?快拿好了,快拿好了!回去还给太夫人,这可不是顽的!除了太夫人,没人承受得起这个。” 贾家御赐之物并不稀少,但多是祖宗时候留下来的,且也无皇后钦赐的。 关键是,皇后送她娘的寿礼,贾母敢收? 然而尹子瑜却只是浅浅一笑,微微摇头,然后看向贾蔷。 贾蔷笑道:“老太太还是收下罢,太夫人说了,她老人家拉扯小小一个尹家,这些年就吃了不知多少苦。老太太你一个人拉扯这么两座大国公府,那么多口子,功劳多高且不说,只这份辛苦,怕只有你老自己知道。如今不好大庆寿,已是委屈着了。所以,太夫人让我们当晚辈的多孝敬着,不能慢怠。这份礼呢,就当子瑜孝敬你的。左右太夫人那些物件儿,最后都是子瑜的。” 贾母闻言,那眼泪真是当场就落下来了。 虽然在外人看来,这些年来贾母是享尽人间富贵,活的快乐似神仙。 可贾母心里,却一定还是认为,她为贾家操碎了心。 尤其是贪上这么一窝子不争气的,她自己早早知道指望不上,才在贾代善薨后,将亲手教养大的元春,送进了宫,也算是处心积虑…… 如今再听这话,就真的受不了,泪如雨下都是小的,简直行如决堤! 王夫人、凤姐儿、李纨等人忙劝,一时竟劝不住。 贾蔷在堂下就笑道:“哦哟!真是了不得了!老太太你也是堂堂国公夫人,天下女子比你老位份还高的,也没几个。怎就为了一个寿礼高兴成这样?这也太撑不起你老国公夫人的体面了罢?你老这样,岂不让人以为这些年我们这些做儿孙后辈的没孝敬你老甚么,如今收了个礼,就哭成这样?” “呸!” 贾母心中的委屈和感动被这逆孙的话给打散了大半,用帕子抹了泪后啐笑道:“你这孽障,还有脸子说?难得人家太夫人是明白人!”又转头对王夫人道:“那位亲家,才是真正的明白人!” 王夫人微笑道:“是啊,若不是明白人,又怎能教养出一位至尊至贵的皇后娘娘?” 啧! 贾蔷听不下去了,起身对贾母道:“老太太多歇息,我和郡主先回东边儿了。” 贾母才收了大礼,哪里肯放人,一迭声道:“岂有这样的道理?岂有这样的道理?郡主是来给我这老太婆祝寿的,又不是来寻你的!要走你自己走,郡主留下,马上就中午了,我们娘们儿要一起吃顿饭!” 贾蔷提醒道:“郡主留下的话,宝玉今儿就不能露面了。你老愿意拿他当闺女养,在外面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此言一出,贾母和王夫人的老脸居然都红了,羞臊的。 贾母怒视贾蔷道:“你少胡说!宝玉如何当闺女养了?郡主在跟前,自然没有他上前的份!” 西暖阁里,宝玉:“……” 心好痛! 贾蔷笑道:“既然如此,倒也罢了。那你老让人准备饭菜,我和郡主先去园子里逛逛。” 贾母气啊,她多想拉着尹子瑜说说这些年有多不容易,可又不能再拦下,只能摆手道:“去罢去罢!等席好了,我打发人去叫你们,好好的顽!” …… 后院,沁芳亭上。 香菱送来了纸墨笔砚,得了尹子瑜赠的一金镯后,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京城规矩,三月金换玉,十月玉换金。 再有二月,就要换金器戴了。 不过尹子瑜有些不同,寻常读书女孩子多爱玉,独她以为金更便宜些。 因她喜欢“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之言。 瑕疵之人,戴瑕疵之金,也可时时自省,戒骄戒躁。 所以,她手腕上戴着的,一直为金镯。 虽比不得尹家太夫人送贾母的那枚,却也是珍品。 “怎送香菱这样贵重的镯子?” 二人在沁芳亭上落座,待尹子瑜望了一周,亦落座后,贾蔷笑问道。 尹子瑜微微摇头,落笔道:“我的镯子,都是这般的。且亦曾耳闻,香菱于你,曾同历贫贱艰难,与别个不同。” 贾蔷呵呵笑道:“若是旁人如你这般作为,这个说法,我是不信的。但你这样说,我信。” 换个人,少不了收买人心的意图。 但尹子瑜,却真的只是认为香菱不同别个,因此谢礼重一些。 谢罢,也就罢了,并不会再刻意交好甚么。 若以后香菱不主动上门去见,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交集…… 当然,如今活的越来越精彩有滋味的香菱,少不得再去叨扰。 尹子瑜听闻此言,看了贾蔷一眼后,落笔道:“知世故而不世故,我还做不到呢。” 这个评语在她看来,太高了,有压力,不如早早说明白。 贾蔷见之哈哈大笑道:“是,若是果真能做到,方才老太太叫你过去,你就过去坐了……这样更好。” 尹子瑜抿嘴浅笑,眼睛望着贾蔷看了稍许后,落笔道:“你与西府,对太夫人等,看着还好,却似总隔着一层,是为何故?” 贾蔷闻言眉尖一挑,道:“这就是老太太招你过去坐,你没过去的缘由?” 尹子瑜迎着贾蔷有些明亮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贾蔷眼神暖了许多,笑了两声后,道:“其实也没甚么,说起来,还是我有些矫情。我素来以为,论血脉,东西二府其实已经相隔甚远。与其说是亲情,不如说是利益,让两府结合在一起。而我和西府,从前真没甚么亲情可言。如果不是后来老太太许多做法,的确造就了现在的我,改变了我的命运,我对此心怀感激,那么我对西府的态度,只会更冷漠。” 尹子瑜了然的点了点头,她明白了,却又落笔道:“那,你与尹家的结合,是否也算是一种利益结合?” 寻常女孩子,谁有勇气这样捅破这层膜? 而尹子瑜,却能眼神清明,很认真但也平静的看着贾蔷,等待答案。 贾蔷笑问道:“你以为呢?” 尹子瑜想了想,落笔道:“有一部分,但,你也并不讨厌我。” 贾蔷哈哈大笑道:“不是不讨厌,我很欣赏,也很喜欢子瑜你的性格,和处世的态度。即便没有皇后娘娘说媒,如果有机会相识,你我也会成为好友。” 他和她现在的相处方式,其实也更近似于好友。 有默契,有包容和理解,有相互彼此间的欣赏,但距离小儿女间的缠绵悱恻,却似乎还很遥远。 好友? 尹子瑜抿嘴轻笑,又落笔道:“像你和五表兄一样么?” 贾蔷嘿了声,摇头笑道:“和他不同,和他又是另一种相处了。” 尹子瑜落笔奇道:“不都是好友么?” 贾蔷点头道:“当然是,但那位五爷和你不同。子瑜你是清风明月,你坦荡无私,心如赤金。我与你相交,亦是不藏分毫私心。所以,相处起来,很舒适。 我和李暄呢,却是刻意保持不往交情上掺杂任何功利,就是单纯顽闹浑来,打打闹闹做交情。但这,其实也是一种功利。因为我和他彼此都以这种方式,往身上涂一层保护色,来保护自身。当然,这样做并不能瞒过真正的聪明人。我们也知道瞒不过,却以此来表明我们的态度,这就足够了。因为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已经自绝了许多可能。若谁再苛勒我们,反倒过了线……” 尹子瑜闻言,好看的眼中闪过一抹茫然,摇了摇头,示意不解。 贾蔷笑道:“这里面涉及到朝政,涉及到党争,涉及到……夺嫡。太多太多了,真要讲明白,怕是三天三夜也讲不透彻。不过也可以一言概括之,那就是我们二人都刻意的使得友情纯粹……子瑜,今日这番话,你能不告诉任何人么?因为说出去后,我和李暄怕都有些麻烦。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明白人。” 尹子瑜笑着点了点头,贾蔷笑道:“走,带你去看看,日后你入园后,落脚之处。” 尹子瑜落笔奇道:“我也要住这么?” 贾蔷哈哈一笑,道:“住不住都成,贾家女孩子们都在这里有一住处,不然好好的园子,只为接一次驾就空置了,实在浪费。因园子里景好,所以林姑娘和你,各有一处。她好竹,所以在竹林中。你好静,所以也选了一处好去处。走,先去看看满意不满意。” 尹子瑜点点头,站起身来,与贾蔷一道收拾了笔墨纸砚,装如匣中后,二人一道前往了蘅芜苑。 …… 宁国府,贾蔷院。 香菱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时,晴雯正吃力的随龄官学写字。 “一天到晚和摘了马笼子的野马驹一样,就知道疯!” 晴雯本就写的心烦,这会儿被扰了清静,自然不客气的教训道。 香菱也不恼,都有些习惯了,端起桌上的茶盅咕咚咕咚饮尽后,方拉起一截袖子,似是无意的将胳膊放在桌上。 “当啷”一声! 晴雯:“……” 龄官:“……” 见二人异样的看着她,香菱倒也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起来,道:“瞧瞧,方才让你们去送你们不爱去,我勤快些,给爷送了笔墨去,人家郡主就送了我一个金镯子耶!龄官,你瞧瞧,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龄官闻言,起身仔细端详了番,对香菱轻声笑道:“这是紫金牡丹祥云镯,金贵着呢。” 香菱闻言,却没在意这镯子到底多金贵,而是巴巴的看向龄官,大眼睛眨都不带眨的,看的龄官怪不自在,问道:“你这丫头,这样看我做甚么?” 香菱“嗯姆”一声,摇摇头道:“龄官,你今儿,很不对呢!” 龄官俏脸登时涨红,急道:“哪里……哪里不对了?” 好在香菱还没聪明到那个地步,只说是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晴雯啐道:“不就得了个镯子,瞧你轻狂的,倒派起龄官的不是来了!” 香菱急道:“我何曾派龄官的不是了?我是瞧她今儿看起来好多了,颜色也好,气色也好!” 龄官打圆场,笑道:“好了好了,你们可别打起来了。” 正说着,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道恍若金珠落玉盘般悦耳的声音:“谁又打起来了?香菱和晴雯么?” 本是十分动听的声音,可落在晴雯、香菱甚至是龄官耳中,都如一道惊雷般。 香菱更是“嗖”的一下撸下袖子,背过手去,转身回头道:“哎呀!坏了!林姑娘,你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来人不是黛玉,又是何人? 第0599章 林如海之危与喜 “啪!” 香菱后脑勺挨了一巴掌,晴雯怒道:“不会说话就闭嘴!这里是姑娘家,再说浑话,姑娘就赶你走!” 香菱当然知道说错话了,上前小狗儿一样抱住黛玉的胳膊,拿脸在她肩头蹭啊蹭啊蹭,道:“好姑娘,你莫赶我走嘛!” 黛玉哭笑不得,推开她道:“你这丫头,少和我弄鬼!你们爷和郡主呢?” 香菱如实道:“在后面逛园子呢,就爷和郡主两个……” “砰!” 话没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下。 黛玉都唬了一跳,看了看缩脖颈的香菱,星眸含威的看着晴雯道:“怎么这样啊?” 香菱忙笑道:“姑娘,不相干的,她气力小,也打不疼我!” “那也不能动手打人!” 黛玉还是不依,俏脸一板起,已是隐隐含煞。 晴雯苦恼的不得了,可眼看黛玉面色愈发严肃,心里也是有些害怕,巴巴上前跪下,解释道:“姑娘,不是我愿意打她,是现在说话半点用也没有了。早上被子也不叠,地也不扫,桌几都得我来擦……要不是我压着,别说碗筷,她快连脸都快不洗了!爷只惯着她……” 黛玉闻言又唬了一跳,转过头来,皱眉看向香菱。 脸都不洗了?! 香菱一瞧,干脆也别狡辩甚么了,乖乖跪在地上,还悄悄的给龄官使了个眼色。 龄官虽有些没想明白,可见黛玉果真恼了,也跪了下来。 她是知道,黛玉在贾蔷心中的地位的。 黛玉瞧见龄官跟着跪下,有些莫名其妙,正纳罕龄官跟着跪甚么,偏在此时,听到外面一阵动静传来。 转头看去,就见宝钗、湘云、迎春、探春、惜春进了院门来…… 看到中堂门口这一幕,尤其是黛玉俏脸含煞,余威未散的看了过来,诸姊妹们也都唬了一跳,一个个脸上笑容消失,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迟疑…… 黛玉见之气笑道:“你们怕甚么?还不进来?” 众人方走了过来,看到跪在地上的三人,湘云口直心快道:“我的乖乖,林姐姐,你这就开始给她们立规矩了?” 一时间,她心里居然有些为宝钗担忧起来。 咦,为甚么呢? 黛玉红着脸啐道:“你胡吣甚么?”回头又问龄官道:“你跪甚么?” 龄官也莫名,道:“香菱让我跪的……” 黛玉竖起罥烟眉来,瞪香菱道:“你果真是学坏了!” 香菱忙道:“没有没有,我就寻思着,姑娘生气了,屋子里的人便不能站着,不然岂非没有了规矩?” 瞧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黛玉气笑的在她眉心红痣上点了点,道:“我看就是你们爷把你宠的愈发淘气了!怪道晴雯那样打你……” 不过黛玉还是对晴雯道:“虽如此,也不好往头上那样打她,果然打傻了岂不更糟?再者,若是让你们爷瞧见了,也会恼的,他是要真恼的。香菱和他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情分原是不同。” 晴雯有些郁闷的点头道:“那好罢,往后只往身上打她。” 这时,姊妹们才明白甚么事,迎春感叹笑道:“也难为林妹妹了。” 惜春笑道:“林姐姐不是前儿才回去,怎转眼就回来了?可见是舍不得我们!” 黛玉没好气捏了捏惜春的脸蛋,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探春道:“宝丫头藏愚守拙不言语也就罢了,今儿你又是怎么了?” 探春闻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没甚么呢。” 黛玉一想,便猜到必是赵姨娘又出了甚么妖,也不往深里问,笑道:“蔷哥儿不在这,你们难道不知道,怎都往这边来了?” 惜春笑眯眯道:“知道林姐姐来了,是宝姐姐邀咱们一道过来的。” 宝钗忙笑道:“你少拿话来排揎我,我同你藏愚守拙?” 黛玉冷笑一声道:“你当得好才人赞善,倒是尽忠职守。” 宝钗苦笑道:“我算甚么尽忠职守?蔷哥哥每回请尹家郡主来,都会提前言语你,你当我不知道?” 黛玉理直气壮道:“这回并不知啊!” 宝钗一滞,虽觉得不大可能,又觉得也有可能…… 湘云笑道:“林姐姐少糊弄人!若不是蔷哥哥早先告知了,林姐姐纵有耳报神,也不能来得这样快!我猜着了,必是送鲜鱼和螃蟹时给你说的,是不是?” 黛玉绷不住了,啐笑道:“偏你机灵!” “啊?那茜雪不是白跑一趟了?” 香菱看起来既放心,又失望地说道。 待众人齐齐看了过来,才赶紧闭上嘴,挤出一个大笑脸来。 那模样,让晴雯看着手好痒! “可是出了甚么事?这般匆忙赶来,连西府也没去,老太太都担心来着。” 宝钗微笑问道,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黛玉正要说,却见外面游廊上传来“蹬蹬蹬”的跑步声,未几,看到茜雪急眉赤眼气喘吁吁的进来,人还未站稳了,便道:“侯爷和郡主回来了,侯爷和郡主回来了!” 也不知为何,明明先前都见过,可这会儿迎春等人总觉得,今儿的秋风好似格外的撩人,吹啊吹啊吹…… 黛玉没好气的白了茜雪一眼,然后对垂头丧气的香菱道:“你们三个还不起来?” 晴雯、香菱、龄官三人这才起来,果真让贾蔷、尹子瑜瞧见了这一场,也的确不大合适。 三人刚起来没多久,众人就看到贾蔷与尹子瑜并肩而来。 尹子瑜着一身雪青色软烟罗裙裳,不素也不艳,身量欣长,已经到了贾蔷眉前,面上带着让人见之忘俗的清澈目光。 至门前,依昔日之例,先与黛玉见了一礼。 黛玉忙还一礼后,贾蔷仔细看了看她,笑道:“唬我一跳,以为出了甚么事。” 黛玉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竟没理会,而是走到尹子瑜跟前,笑颜如花道:“今儿特意前来,原是为了来寻姐姐帮助的。” 也是巧了,黛玉今日穿一身淡青银线如意锦缎裙裳,打贾蔷守孝以来,她就没穿过艳色衣裳,倒与今日尹子瑜衣裳颜色相近。 二人相貌又是一时瑜亮,此刻站在一起,双姝并立,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除了贾蔷,他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尹子瑜显然也有些意外,明眸中不掩讶然,看向贾蔷。 贾蔷先是一怔,随即会意,忙将笔墨纸砚展开。 见他如此,黛玉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不少,让贾蔷背后有些凉意,毕竟秋天到了…… 看到贾蔷神情变化,姊妹们肚皮差点要笑破,却都忍住不说。 尹子瑜落笔道:“怎么呢?” 黛玉眼珠子悄悄一转,居然也用笔写了起来,尹子瑜见之,再看看已经有些站不稳的贾蔷,嘴角微微弯起。 这位林姑娘,也是个有趣的人呢。 等黛玉书写完,看着娟秀的字迹,尹子瑜轻轻一叹,以示赞意,再看内容,便敛起了微笑。 看罢,又落笔几行。 黛玉见之,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落笔几行…… 尹子瑜面色明显深沉了些,思量稍许后,落笔数言,黛玉看后,点了点头。 这一幕幕,看的贾蔷头皮发麻,心态快要崩了。 虽知道二女不会纸上骂街,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啊。 好在这种神秘阵仗终于收尾了,二人写罢,黛玉将纸笺一收一折,放进袖兜里,终于舍得同贾蔷开口了:“蔷哥儿,我请郡主姐姐去布政坊坐坐,晚会儿再送回来,你且等着。” 贾蔷:“……” 开甚么顽笑? 不过,话当然不能这样说,他展露出青春帅气无敌的笑脸,柔声道:“好啊!我送你们过去!” “呸!” 一看他那模样,黛玉就啐笑道:“没你甚么事,你少管!” 尹子瑜居然也微微点了点头,用清澈静韵的目光,“告诉”贾蔷不必担心。 贾蔷没法子,转眼看向一旁,道:“那,薛妹妹总要跟着一起去罢?” 黛玉笑道:“不必麻烦……罢了,宝丫头来就来罢。”又瞪跃跃欲试的湘云等人,道:“是办正经事,不是顽笑的,下回你们再去。” 说罢,居然就这样带着尹子瑜、宝钗匆匆离去。 等人走没了影儿,贾蔷听到背后有哭声,转过头去,就见香菱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脸上自责的让人心疼。 他哈哈笑着上前,抱了抱香菱,道:“哭甚么?” 晴雯在一旁凶道:“都怪她,说错了话,还让茜雪去叫人!” “诶!” 贾蔷摆手道:“没事。又不是没见过不认识,林妹妹多半是有甚么要紧的事……嗯?该不会是梅姨娘有甚么事吧?” 贾蔷面色变了变,回头对香菱道:“不许瞎想,哪有甚么事,必是布政坊那边有甚么事。再说,我原先就同林妹妹说过,郡主会来,她怎会生气?行了,去顽罢。” 晴雯撇嘴道:“就会惯着她!” 贾蔷瞪眼道:“惯你惯的少了?” 香菱打小被拐子拐卖,虽天性娇憨,可幼年本该在爹娘膝下备受疼爱时,却被打骂关小黑屋,心底深处永远有一处是恐惧害怕的敏感处,所以贾蔷偏疼的很些。 安顿好二人,见龄官一直望着他,贾蔷微微扯了扯嘴角,叮嘱道:“帮我看着她们两个,别让她们打架。” 龄官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贾蔷又对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人道:“去西边儿同老太太言语一声,就说布政坊那边有些事,林妹妹接了郡主过去,我现在跟过去瞧瞧,不放心她们单独回去。” 迎春等自然应下,贾蔷又见探春情绪不高,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道:“前儿才同你说过的话,自己想一遍。要强是好的,但也别甚么都往自己身上背负,好好的!” 说罢,再不停留,带上亲兵追了上去。 …… 荣国府,荣庆堂。 让凤姐儿拾整了一大桌好菜的贾母,听闻尹子瑜居然被黛玉“劫”走了,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慌了。 凤姐儿和李纨也都变了面色,女人最了解女人,女孩子也是女人。 果真闹起来,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倒是王夫人,面色依旧淡淡,心里却有几分快意。 贾蔷一直欺负宝玉,她心里若说没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且不说如今贾蔷实在厉害,连老太太都整治的没法教训他,贾赦、贾政俩更不用说。 连她亲哥哥王子腾,都说出了她若再闹,就接她回王家的话。 最让王夫人心中无力的是,连宫里的皇贵妃,她的亲女儿,都让她莫要再和贾蔷置气。 皇后待贾蔷,实在有些不同。 王夫人想不明白,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怎会让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给压的抬不起头来? 先前她还没甚么想法,今日忽然明白过来,有林如海和皇后护着,等闲没人能压得服贾蔷。 可若是让他身后的势力内斗,那贾蔷一个孤儿,早早晚晚也要败了! 可惜,王夫人正想着过瘾,却听湘云笑道:“老太太倒也不必担心,我瞧着林姐姐和郡主姐姐相处的很好。蔷哥哥也说了,多半是林姐姐家的梅姨娘身子不舒坦,才来请了郡主姐姐去帮忙的。” 贾母闻言面色稍好些,王夫人却道:“大姑娘到底年轻不经事,虽如此,为一姨娘,劳驾郡主大驾,传了出去,只当我贾家轻狂。再者,郡主为老太太祝寿,寿酒不吃一杯,这席也是老太太亲自备下的,一口未吃,只为了一个姨娘身子不舒坦……” 贾母闻言,沉默稍许,道:“玉儿也难,那梅姨娘虽只是姨娘位份,可这些年来,一直照顾她老子。便是玉儿她娘临终时,也曾托付过那女人,照顾好玉儿和她老子。如今如海奉皇命去了山东出钦差,若是梅姨娘在家里有个闪失,玉儿心里也害怕。罢了,当家大人的,该体谅则体谅一二罢。” 王夫人忙道:“不是不体谅,只怕今日事传到尹家,或者,传进宫里,皇后娘娘和尹家,会说咱们贾家没有规矩礼数,欺负了郡主呢。若郡主是个好好的,那也则罢了。可人家本就口不能言,落在旁人眼里,岂不是受人摆布?” 贾母听她说的唬人,想了想,叹息一声道:“唉,我这把老骨头啊,早晚为了这些个儿孙们颠簸毁了。原只以为就宝玉一个混世魔王,结果又来了个玉儿。只这两个倒也罢了,如今又来了个比这两个更闹心的。玉儿跟了他,也让人不省心起来。罢罢,我也过去看一遭罢。果真有个好歹,我在也能镇一镇。” 王夫人等人唬了一跳,忙道:“老太太,这就不必了罢?” 贾母摇头道:“太太说的也在理,只几个小的胡闹,尹家那边说不得就有看法。若是连我也动了,说明布政坊那边果真出了大事。我一个国公夫人,陪她郡主走一遭,也不算摆布欺负人了罢?” 王夫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心里酸的要命。 贾母一年到头,几乎没有出府的时候,如今倒为了一个东府的孽孙,这样奔波一场。 凤姐儿忙道:“我陪老祖宗去罢,正巧前儿蔷儿孝敬给你老的四轮马车,还没坐过呢!” 既然打定了主意,贾母也放下心来,笑问凤姐儿道:“你也没坐过?” 凤姐儿闻言心里一跳,她何止坐过?还震过…… 只想一想当时情境之刺激,凤姐儿腿都有些软,面上却强撑着笑道:“不过前儿随平儿坐了回,确实稳当许多。” 贾母闻言笑道:“蔷哥儿倒是疼平儿那蹄子,这样好的东西,这边府上也只有,连老爷都没有,他倒先给平儿派上一架?” 鸳鸯、琥珀二人收拾好了坐蓐、茶盅、点心等物,让婆子先一步送上马车后,贾母与王夫人道了个别,又不让等她,这一席让王夫人、宝玉和三春姊妹、湘云一道用了。 随后,上了马车,往布政坊赶去。 …… 布政坊,林府二门前。 黛玉、尹子瑜和宝钗从马车上下来后,看到身后满面笑容跟过来的贾蔷,自然不意外。 贾蔷没跟来,那才是意外呢。 虽如此,黛玉还是轻啐了口,笑道:“你来做甚么?不是让你在家等着么?” 尹子瑜、宝钗亦是浅笑而立,眸眼望着贾蔷,目光温润。 看起来,三人这一路行来,至少没有甚么不适之处。 不过本也在贾蔷意料之中,都是蕙质兰心的姑娘,怎会出现修罗场? 贾蔷笑道:“男人总是要保护女人,守护女人的嘛。今儿难得有表现的机会,我怎能错过?” 黛玉没好气道:“你也走了,回头老太太那里没人转圜,还不知要派我们多少不是呢。” 贾蔷不在意道:“管他呢!”又问道:“可是姨娘身子不大舒服?” 黛玉点点头,不无担忧道:“总是作呕,饭也吃不下,觉也浅……我让请郎中,姨娘也不答应。只说是爹爹走了后,一下不适应,缓两天就好。可我知道,她是不愿见外面的郎中,只能麻烦郡主姐姐了。” 如今郎中皆男客,林如海若在家,或许还好些。 可林如海不在家,梅姨娘若请一男郎中入府看病,必会传出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来。 这世道,对女子来说,从无善意。 多少女人,便是因为这一劫,白白命丧黄泉。 梅姨娘为了林如海的清誉,自然不肯请外男入内。 黛玉倒也提过让贾蔷来请,可即便如此,梅姨娘也半步不退让。 只打发人草草去药铺抓了几幅家常用煎了服下,也没甚作用。 若非如此,黛玉也不会急得今日前来“劫”走尹子瑜。 要知道,以二人微妙的身份关系,求人一次,欠一份人情,便要矮人一头呢。 尹子瑜微微摇头,贾蔷也不多话,一行人入内,直去了梅姨娘房间。 梅姨娘自然早得闻了前面的动静,迎了出来,面色很是不安。 不过没等她开口说话,就“呕”的一下,面色惨白的吐往一旁,只是除了些胃水,甚么也没吐出来。 贾蔷忙指着左右丫鬟道:“快快快,赶紧扶进里面去休息!” 梅姨娘还待说甚么,可是实在没了力气,几乎是被架进里面去的,一看便知,有不少日子没正经吃饭了。 尹子瑜自见面就一直打量着梅姨娘的神色,等紫鹃和两个丫鬟将梅姨娘搀扶到床榻上躺着后,她主动上前,听起梅姨娘的脉象来。 只是听了稍许后,她面色就隐隐古怪起来,站起身,走到一旁已经由宝钗备好笔墨纸砚的桌几旁,落笔写下三个字:“有喜了。” …… 大明宫,养心殿。 “啪!!” 一块纹龙瓷玉盏被摔在金砖地面,粉身碎骨。 隆安帝发雷霆震怒,面色铁青的咆哮道:“简直荒唐!山东天灾,朝廷尽起库银上千万两,半个江南的粮米都被解送山东。付出这样大的财力物力,山东居然还能饿死三千百姓!报给朕的是三千,实际饿毙人数,只会十倍百倍于此!若非林如海亲临山东,还挑不破这个脓疮!山东巡抚、山东布政使、山东按察使,皆该杀!!” 窦现沉声道:“皇上,还不止如此。因为山东官场将赈济粮偷卖盗卖,使得齐鲁大地上饿殍千里,有妖民趁机作乱,从林大人呈上来的折子来看,如今至少有广饶、高屯、商河三县之地,数十万百姓,为白莲教所荼毒。如果不尽快镇压,拨乱反正,以山东目前的灾情,大乱一起,势必不可收拾!” 隆安帝厉声道:“朕知道!山东烂透了,林如海给朕上的密折里说,他行动处皆受人监视!一份密折,他一共抄写了五份,分五路送入京,你们猜猜,送到朕手里的有几份?一份!只一份!山东想干甚么?罗荣,山东巡抚罗士宽是你的亲叔父,你告诉朕,他想干甚么?” 罗荣闻言,面色隐隐苍白,不过,他到底是宦海浮沉数十载的老官吏,自然懂得自保之道。 他跪伏在地,沉声道:“皇上,罗士宽虽为臣之叔父,但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臣毫无所知。亦敢以全族脑袋担保,此事绝非罗士宽所为!臣还……” 不等他啰嗦完,隆安帝就一把推翻御案上的一摞奏折,大声道:“朕不用你来保证,罗荣,你现在就写信告诉罗士宽,朕要山东安定下来,朕还要林如海平安!山东若出了大乱子,林如海若在山东有丁点闪失,朕必要他的脑袋!” 第0600章 白莲教主林如海? 布政坊,林府后宅。 梅姨娘卧房内。 看到尹子瑜落笔书写的三个字,黛玉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就懵了。 梅姨娘,有喜了? 黛玉的嘴唇都止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激动的无法控制。 林家,林家真的太单薄了。 四世列侯之族,林如海更是堂堂的探花郎,当朝大学士! 可是,膝下只有一女,而这一女,马上还就要出阁了。 若说如今黛玉心中还有甚么抱憾之事,便是如此了。 尽管贾蔷已经许下诺言,将来必出一子,继承林家香火,不至使得林如海绝后。 可黛玉心里一直明白,以林如海的身子骨,多半等不到看到那一天的时候。 贾蔷让黛玉至少二十之后才能生育,不然太损身子元气,有伤寿元。 这一点,贾蔷毫无商量的余地。 可今岁黛玉才十五,二十岁还有五年。 更何况,国公府的第一个嫡子,不可能出继给林家。 若生第二个,又不知要过多少年…… 林如海,能撑那么久么? 黛玉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却不想,如今梅姨娘有喜了! 黛玉心里之喜悦,简直快将她淹没。 或许有好妒女子不理解,即便梅姨娘生出的孩子,和黛玉也是同父异母,能有感情么? 可只要看看,对爱情那样诚挚的黛玉,居然能容忍贾蔷广纳姬妾,以布东府香火,就知道她心中有何等容人之量,且对子嗣传承,有多么看重了。 “希望,希望姨娘肚子婴孩,是男儿!若是男儿的话,爹爹他……便无憾了。” 黛玉眼圈都红了,若是个男儿,林如海此生,才不算至苦。 待林如海去后,她也不算是没娘家人的孤零零一个了…… 然而尹子瑜迟疑了下,还是又提笔书道:“梅姨娘身子太弱,先前又吃了不该吃的药,胎像不稳。” 黛玉见之,俏脸刷的一下变白,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贾蔷看了后,微微皱眉,轻声问道:“子瑜,可有解救的法子没有?” 不止黛玉,连他也真心希望,林如海能得一子。 即便不能再得一子,能多一条血脉,也是幸事。 尹子瑜面现为难之色,落笔道:“我医术不足,怕难以维持。不过,皇后身边有一老供奉,最擅此术,有一方可安宫保胎。不过,以姨娘的脉象来看,即便保住婴孩,也必是先天不足之症。” 黛玉闻言,脸色难看之极。 贾蔷牵起她的手,微笑道:“且先保住再说,只要保住了,即便有先天不足,只要有我们两个在,还怕照顾不好他?天下名药都吃得起,又有子瑜这样的杏林圣手在,包他长命百岁。” 黛玉用力抿了抿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尹子瑜。 尹子瑜浅浅一笑,落笔书道:“我写一信与皇后娘娘,侯爷可持信入凤藻宫,当可请来太医老供奉。我留在此,先施针法,安稳下梅姨娘。” 将纸笺递给贾蔷、黛玉的同时,她又不停歇的写起给皇后的信来,不过也只是简略的十数言。 贾蔷得了信后,一刻不停就要出发,并对心里慌乱担忧的黛玉笑道:“如今家里只咱们在,不要怕,我们也能保护大人了。” 黛玉闻言,心底涌起一抹坚强来,重重点了点头,又上前与尹子瑜见礼道:“请姐姐帮我!” 尹子瑜放下笔,上前搀扶起黛玉来,点了点头。 虽无言,但那清澈的目光,周身的静韵,倒比贾蔷的话还管用些,让心悸的黛玉平静了许多。 贾蔷走之前,感觉怪怪的,要是两个老婆这么相合,那日后岂有他的活路? …… 皇城,凤藻宫。 尹皇后以国母之尊,却跪坐在凤榻边,细心的为隆安帝揉按着太阳穴、肩井穴、肩解穴等数处穴位。 这是她从宫中老供奉处学来的,专为隆安帝失眠头疼时解乏。 尹皇后本是世间第一流的聪明人,学来并不费力,但毕竟是女流,手上力气不足,揉按稍许后,就容易手骨酸痛。 按寻常人,顶多也就忍着了。 尹皇后却专门请教了师父,锻炼手上力量,只为了给隆安帝揉按解痛。 如今,隆安帝理政再难,虽头疼欲裂,然只要尹皇后揉按片刻,便能解乏大半。 今日暴怒下的隆安帝,气血上涌,头疼难捱,大白日的,又不好招尹皇后去大明宫,便乘了御辇,至凤藻宫“求医”。 效果倒也不差,不过,刚按到一半,就见凤藻宫大太监牧笛进来,有些作难的小声道了声:“娘娘……” 尹皇后闻声,凤眸登时眯起,熟悉她的隆安帝自然感觉出这位结发妻动了真怒。 因头疼大为缓解,隆安帝心中怒火反倒散了大半,道:“梓童不必着怒,牧笛这奴才,朕也知道,是个仔细谨慎的。若非十分着紧事,必不敢坏了你的规矩。且问问甚么事罢……” 尹皇后道了句:“便是有天大之事,又如何能抵皇上龙体要紧?”顿了顿,又道:“罢了,既然皇上开口,就饶他这一回……且说说,甚么事。” 牧笛忙跪在地上,谢了帝后大恩,然后不无委屈道:“是宁国府袭一等侯贾蔷进宫求见,还拿着长乐郡主的信。原虽如此,奴婢也不敢因此惊扰皇上和娘娘。可宁侯说,是因为布政坊林大人的妾室查出了身孕,有了林大人的血脉,但胎像十分不稳,长乐郡主说宫里有老供奉精于此道,他才十万火急进宫求救……” 尹皇后闻言,道:“你且让他等着,等本宫给皇上……” 话没说完,却见隆安帝一个扭身转了过来,盯着牧笛沉声喝道:“你刚才说甚么?林如海的妾室有了身孕?” 牧笛唬了一跳,忙道:“正是如此……不过,说是脉象不稳,怕是保不住了。” 隆安帝大怒道:“贾蔷这个混账!这样的事,他为何此时才来报?让他与朕滚进来!!林爱卿的骨肉若是出了差池,朕饶不了他!” …… “皇上,臣也是今儿才知道的……” 贾蔷刚被唤入凤藻宫,便迎来隆安帝铺天盖地的一阵臭骂,狡辩了一句,又是一通。 “你先生奉皇命出钦差,家里自然交给你这个唯一的弟子来照料,如今出了这样的差池,你还敢抵赖?” 贾蔷惭愧不已,道:“皇上教训的是,臣知道错了!如今当务之急,还请娘娘慈悲,让宫里老供奉随臣回布政坊……” 从外面进来的尹皇后道:“孙老供奉已经去了。” 贾蔷闻言一怔,随即道:“多谢娘娘,多谢皇上隆恩……那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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