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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总觉得有些礼法,对女人已经不只算束缚了,甚至到了残酷的地步。 若能得遇良人倒也还罢,譬如花解语能遇薛蟠,譬如李暄的王妃邱氏能遇到一个“惧内”的王爷…… 但有太多女人,其实远没有选择的余地,譬如宝钗。 宝钗自然能听出贾蔷语气中的祝福,她勉强笑了笑,正要说甚么,却见凤姐儿和平儿自外面说笑着进来。 凤姐儿神采飞扬,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哪里像是刚被男人抛弃,丈夫带着别的女人远走高飞的女子? 看到贾蔷与宝钗对坐闲聊,凤姐儿登时“哎哟”了声,以绣帕遮眼道:“可是来得不巧?罪过罪过!” 平儿拉她一把,对宝钗笑道:“姑娘莫理她!” 宝钗俏脸飞红,瞄了凤姐儿两眼道:“你就轻狂罢!早晚有你的好!” 凤姐儿冷笑一声,道:“我的好原就多着呢,还用等早晚?”又责怪贾蔷道:“我和平儿忙到现在口都说干了,赔了不知多少笑脸去,到现在米也未进一颗,水也未喝一口。你倒好,还有这份闲心和宝丫头聊天!” 贾蔷皱眉看着她,道:“赔甚么笑?我们贾家死了人,来客不哭两声都是无礼,还给她们赔笑?” 这荒唐话,连宝钗都跟着笑了起来。 凤姐儿气个半死,道:“我就知道,给你干差事,累死也落不得一个好!白给你干了!我就盼林妹妹进门儿后,看你会不会这样同她说!” 正说笑着,却见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宝琴几个也来了。 凤姐儿愈发头大,气笑道:“我这帮大姑子小姑子,怎就一天也离不得我?好不容易寻个由子跑东府来躲清静,你们一个个又都跑过来?” 探春笑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们是来寻平儿姑娘的!” 凤姐儿登时醒悟过来,道:“看来这一月没少绣好东西,这不行,你们一个个吃用着官中的,又有月例银子,胭脂水粉的钱也不用你们出,如今还在外面赚银子,到头来一个个都比我富,那还了得?” 说着,眼神只往贾蔷脸上瞟去。 众姊妹都笑了起来,也没人理会凤姐儿,湘云睁大眼睛看着贾蔷笑道:“蔷哥哥,我们过来可不是故意给你和平儿姑娘添烦恼的,就是过来探望探望你们!” 贾蔷点点头,道:“行了别说了,我信了就是。” 众人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连惜春都是如此。 对于那个从小到大,打记事起全部加起来也没见过几面,说的话好像都没有三五句的父亲,她实在不知道有甚么印象…… 贾蔷对凤姐儿和平儿道:“明儿还是让尤大奶奶和秦氏帮二婶婶,平儿姐姐去会馆那边,那边要忙了。” 凤姐儿却皱眉道:“可是老太太那边……” 贾蔷摇头道:“老太太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尤大奶奶和秦氏,除非她们自己愿意离了东府,否则便是家里的一份子,岂有不让她们见人的道理?此事我自会去同老太太说。” 凤姐儿笑道:“那随你就是,不过……你虽不介意,可林妹妹和尹家郡主来了后,呵呵呵。” 贾蔷呵了声,道:“哪有那么些事,再说,尤大奶奶和秦氏都住东路院,和这边不挨着。” 听他这样说,凤姐儿也不再多嘴,对平儿笑道:“好,既然你们爷发话了,那就不用你了,我去寻尤大嫂子去。你好好和她们商议发财大计罢!也是我心善,不然非得在你们中间抽一成水不可!” “呸!” “呸呸!” “呵……呸!!” 一群姑娘家,也不是好惹的,还想抽份子?这不是做梦又是甚么! 在一群脆声嗔啐中,凤姐儿落荒而逃…… …… 第0568章 天子六玺 入夜。 林如海的八抬官轿刚落于宁国府正门前,贾蔷就忙迎上前去,搀扶住林如海下来。 看着林如海清隽的形容,贾蔷劝道:“先生又瘦了许多,要注意保重身体呢。” 林如海未言,微笑着拍了拍贾蔷的手后,一手拄拐,自国公府正门入内。 另一架八宝簪缨马车,则跟在二人身后,缓缓入内,直往二门去了。 中堂灵前,林如海对着贾敬棺栋三鞠躬,又凝视了稍许灵位,轻轻一叹道:“蔷儿,二十年前,敬太爷的风姿,你未曾见过。风华正茂,锐气逼人。原本都以为……可谁知道,蹉跎日久,就愈发昏聩了。所以,人不可堕落,尤不可自甘堕落!” 贾蔷在一旁忙躬身领受道:“弟子明白先生之意,断不敢消磨斗志,沉迷于富贵乡中。弟子不与旁人攀比甚么,只求今日比昨日长进些,明日比今日长进些。弟子也会让自己忙碌起来,不会早早闲下来,以奢靡受用虚度光阴。” 林如海闻言,满意道:“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如今贾家没人能管你,但少年人在这样的处境下,未必就是好事。谁都知道谦卑二字是好的修养品质,但又有几人能做到?” 贾蔷闻言,只觉得有些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重重点头道:“多谢先生教诲!” 林如海微微摇头,道:“都是从少年时走过来的,为师教你的,正是从当初走的弯路中得到的教训。你若能有所得最好,果真听不进去,也无妨。等吃了亏,摔狠了,记得重新站起来就是。当然,最好还是能听进去。” 贾蔷嘿嘿笑道:“先生放心,弟子不是蠢人,非得摔疼了才长记性。” 林如海“嗯”了声,随后迟疑了稍许,方缓缓道:“有一事,我原不该多言。但是,有些流言蜚语,连我也有所耳闻。蔷儿,你一人身兼两房,两房又都香火凋零,传到你这一辈,万顷地里就剩你一根独苗,理该多纳些姬妾房里人,子嗣繁衍乃你的重任。但是,即便多纳姬妾,也要纳清清白白的人家。有些事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该避讳的,你当多注意才是。” 这一次,贾蔷就没那么坦荡了,只点了点头,应道:“先生,我记下了。” 林如海见之,微微摇了摇头,却没再多说甚么。 人无完人,贾蔷做的已经令人十分满意了。 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纪,有些事,他也不好过于苛求完美。 高门大户中,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原也只是常事。 但总让儒家出身的林如海,有些惋惜…… “先生,我还有一事要禀明,请先生往里面坐罢。” 等林如海给贾敬上了一炷香后,他往里面劝道。 林如海点点头,道:“也不可耽搁太久了,户部的事,实在繁杂。” 贾蔷搀扶着他往宁安堂行去,道:“皇上是不是催的太急了些?京察里好多官被免,我看那些人怨气很是不浅。再加上赵国公府那个老人精,完全一副疯癫的打法,元平功臣乱成一团。这样下去,真不怕出大乱子?” 林如海呵呵了声,道:“文有荆朝云,武有赵国公姜铎,再加上从九边陆续回来的积功武勋们,虽看起来乱,实则还伤不了筋骨。皇上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一丝准备。” 贾蔷想不通,道:“先生,荆朝云和姜铎都疯了不成?” 真当他们临时调转个方向,就成了隆安帝肱骨信臣了? 荆朝云当了十多年的领班军机大臣,名副其实礼绝百僚的当朝第一相国,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而这些官儿,不贪者百中都难挑一。 姜铎更不用提了,只想想姜家三子敢喊出“姜家军”这三个字,就知道姜家在军中的势力有多庞大。 即便二人现在都在举刀,不断的往自身势力范围内下狠手。 可再下狠手,换来换去其实终究不过是他们的人。 贾蔷就不信,隆安帝能忍得了他们。 他都不信,那荆朝云和姜铎两个智谋心机绝对在他之上的老妖怪,会相信? 林如海笑了笑,道:“其实许多事,也没你想的那么难。皇上许了姜铎,死后封王,配享太庙,只要他能将军中事理清理顺了。虽然这句话没说的那么直白,但却是当着军机处几位大学士和六部一些重臣的面亲口说的。你以为,皇上会反悔?” 贾蔷吃了一惊,道:“皇上,舍得下这样大的血本?” 林如海转过头,看向贾蔷道:“所以,皇上乃世之罕见的英主明君!这句话,不仅让姜铎拼了那把老骨头做事,也让其他人看到了希望。皇上连姜铎都能容,难道还会忌惮猜疑其他?不仅如此,皇上再次对荆朝云明言:天下人都在猜疑荆朝云,唯独朕不疑。只要荆朝云兢兢业业办差,朕必让君臣情分,善始善终。” 贾蔷闻言,沉默了好半晌后,钦佩道:“皇上之胸襟气魄,实在是令人敬佩!一边推着二人高举屠刀,在官场上和军中杀的血流成河。一边却又准备保全真正能办事的人,全君臣情分。厉害……” 林如海呵了声,道:“这不是厉害,是英明。另外,窦现窦广德已经快要回京了。我料他回京之后,必掌御史台。此人,却是连半山公的面子都不给的刚正暴烈之辈。蔷儿,不可大意啊。” 贾蔷明白林如海这番话的良苦用心。 眼下元平功臣和景初旧臣都在陷入残酷的内部厮杀和权势斗争,而贾蔷的先生加岳父老子却高升军机大学士。 更不用提他还成了皇后唯一娘家嫡亲侄女儿的姑爷,平日里和皇子勾肩搭背,廷杖都一起挨。 贾家还出了一位皇贵妃…… 怎么看,贾蔷都是当之无愧的最红少年权贵,可以平趟神京城,神挡杀神,佛挡诛佛。 但林如海却告诉贾蔷,皇上以莫大的胸襟气魄,收服了姜铎和荆朝云为其所用,所以这两个人,贾蔷就先惹不起。 且马上又有一个刚正暴烈连新党魁首韩半山的体面都不给的窦青天要回京…… 如此一来,恣意妄为之人的危险性,就更大了。 谁要是落到窦现手里,岂不成了他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最重要的是,如此雄才大略的天子,会容忍一个纨绔子弟兴风作浪? 明白林如海的良苦用心后,贾蔷笑道:“先生放心,弟子绝非猖狂之辈。只要别人不招惹我,我才懒得抽风似的去惹旁个。另外,这次孝期一年,除了经济营生上的事外,其他的我甚么都不理会。东城兵马司按部就班的做事就好,另外如金沙帮之流,也全部偃旗息鼓,安安静静的做事。风高浪急之时,还非要去操弄船只,那是作死,弟子不为之。” 听他说的有趣明智,林如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蔷儿能如此作想,我就放心许多了。恭谨,谦卑,不管在甚么时候,都是修身的好品格。” 贾蔷应下后,师徒二人也到了中堂,从香菱手中接过茶盏,让她退下后,贾蔷服侍着林如海吃了口参茶,而后说起了贾敬最后之谋。 林如海闻言,凝神半晌不言,最后看着贾蔷取来的那一方宝玺,眉头更是紧紧皱起。 贾蔷小声道:“先生,这个东西,该如何处置?” 林如海轻轻翻转了宝玺,看到下面刻印的篆字后,面色愈发凝重。 他轻声叹道:“竟会是,天子六玺啊。” 历朝历代之宝玺,定数不同。 有十二、十七、二十五甚至更多…… 但无论哪朝,最核心的始终是天子六玺:“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和“天子信玺”。 掌其一,便可明诏天下! “先生,这东西,是不是该还回宫里?” 贾蔷也觉得这东西实在棘手,有些不安的问道。 林如海摆手道:“涉及此物,绝不可轻动。还有谁知道此物在你手中?” 贾蔷闻言,神情一凛,道:“焦大已经被送去辽东了,且他多半不知此物为何物……” “多半?” 林如海摇头道:“多半不成,安排人手过去,看死他。虽不必造杀孽,但也不准任何人接触到他,直到他寿终正寝。” 贾蔷点点头道:“已经这样大年岁了,就算身子硬朗,也没几年了,可以派人好好看着他。” 林如海又问道:“还有呢?” 贾蔷忙道:“还有小婧和商卓,再没其他人了。” 林如海闻言,面色和缓下来些,道:“叮嘱好他二人,绝不可多嘴。” 这二人若是反叛,也不必这件事,许多擦边的事,都足以贾蔷落马。 “收好了,就当从未出现过罢。此事我再斟酌一二……” 林如海吩咐道,贾蔷虽纳罕,林如海怎没把宝玺收走,但他相信,必有其理由在,也就没多嘴,收好了宝玺,放回密阁中。 等折返回来后,林如海问贾蔷道:“漕帮的事,可有眉目了?我听说丁家父子在四处请托找门路。” 贾蔷笑了笑,道:“我虽遵从先生教诲,以恭谨、谦卑来修己身,却并非是能被人欺凌的软弱之辈。漕帮的事我盯上了,谁若以为自己脸大,想伸过来讨个没趣,我也可以成全他。再者,先生掌着户部,主管漕粮之事,拿着漕帮的命脉。弟子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也别再当先生的弟子了。”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又肃然道:“要快一些,争取在收夏粮前办妥当。是时,江南的夏粮沿着运河直入山东,今岁山东大旱,已成定局。” 贾蔷正色应道:“是!” …… 等送走林如海后,贾蔷再回内宅,就见黛玉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正和宝钗、三春、湘云等人说话。 黛玉这身衣裳,俏生生的,恍若同贾蔷一般穿着孝。 看到贾蔷进来,抿嘴笑问道:“我爹爹回去了?” 贾蔷点头笑道:“先生怕是这天下间最忙的人之一,能过来祭拜一遭,已是不易,哪里能多留。若不是宫里必是不放人,我都想劝他老人家乞骸骨致仕了。” 黛玉啐笑道:“就会胡说,这话,你刚怎么不同我爹爹说?” 贾蔷嘿嘿一笑,道:“我说了怕是不管用,还是林妹妹去劝的好。” 黛玉没好气白他一眼,然后同一旁的凤姐儿道:“你不是要好处么?正主儿来了,你同他要才是,同我要甚么?” 凤姐儿挥着绣帕连连摆手笑道:“他没用!谁不知道,这座国公府里,说话最是管用的,还要数林妹妹!林妹妹你说一个一,他敢说二?” 黛玉闻言,又羞又气,啐道:“再胡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噗嗤!” 一旁宝钗忍不住笑出声来,其她姊妹们也纷纷笑开来。 贾蔷对凤姐儿笑道:“你在会馆那边,本就有一股,当初那一千两银子的入股银子莫非你忘了?” 凤姐儿闻言,恨的咬牙,道:“你还好意思提?弄了那娘们儿穿的东西,搞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的,结果你那会馆开了后,甚么都好卖,独那劳什骨子卖不动!和你合伙做这个,真真是血亏!” 贾蔷闻言,看凤姐儿明媚含怒,咬牙切齿的心疼模样甚是娇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见其她姊妹们一个个都俏面含羞,低声轻啐,又忙止笑,对凤姐儿道:“你管那些赚不赚钱,左右等到了年底,分你一万两银子的利钱就是,还不够你使得?” 凤姐儿闻言,这才满意了,拉着黛玉道:“瞧见了没?你若是不来,哪有这样的好事?” 黛玉闻言,迟疑的看向贾蔷,道:“一千两翻十番,那物什还不赚银子,岂不净赔?” 凤姐儿:“……” 姊妹们见她表情凝固,模样好笑,一个个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湘云更是连连拍手叫好,她们辛辛苦苦也不过攒个几十两银子,到年底也未必能攒几百两。 凤姐儿转手就能得一万两,岂不是没有天理? 不过也都是顽笑罢了。 等笑闹过后,贾蔷对黛玉道:“今儿你们一道陪四姑姑在东路院她的院子里住罢?” 黛玉闻言,转头看向惜春,见惜春虽嘴角噙笑,但不似往常那样活泼,反应过来,忙点头道:“原就是这样想的。” 惜春见那么多姐姐都怜惜的看过来,她抿了抿嘴,笑道:“我没事的,他又没养过我,也没同我正经说过话……并没甚么的。” 话虽如此,大眼睛里到底还是滚落下来两滴眼泪,气恼的她怪道:“都是蔷哥儿的不是,好端端的来招惹我!”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责怪起贾蔷的不是来。 见引起公愤来,贾蔷哈哈笑着,摆手告辞道:“我去前面看看,宝玉今儿怕是快要死在前面了,你们先顽!” 说罢,转身逃走。 第0569章 狼心狗肺! 翌日清晨。 膳堂,宝玉双目无神的坐在饭桌边,如同犯了癔症,动也不动。 其他姊妹们,又是担忧,又是好笑的看着他。 昨儿起,宝玉就被贾政拉着一起接待外客。 贾琏走后,贾蔷又不出面,年轻一辈贾家实在寻不出几个人来担当门面了。 只是……宝玉平日里恨不得化作女儿身,一辈子藏身于姑娘间,摘些花瓣,磨些胭脂。 便是摆放一座金山和十个女儿家在他跟前,他也必是选后者的。 这样的品性,让他陪一群闹哄哄的臭男人们从早应付到晚,岂不比打他个半死都让他难捱。 昨儿贾蔷大发慈悲,在前院给他选了个住处,没让他随贾政一道回西府。 可宝玉万不会想到,贾蔷是担心他一去不回。 住在东府,倒方便今日继续。 “宝二爷,您吉祥着呢?” 贾蔷忍笑,伸手在宝玉面前晃了晃。 宝玉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木木的坐在那,活像被人轮了大米。 贾蔷哈哈哈大笑起来,迎春不忍心,嗔道:“都成这样了,还笑呢!” 探春也提醒道:“老太太知道了,断不依你。” 贾蔷没所谓道:“一个男子汉,这才经历了多少,值当甚么?” 宝钗看了看宝玉,对贾蔷劝道:“宝兄弟到底没经过这些事,老太太、太太只拿他当女儿家在养……” 宝玉在一旁,听到民众的呼声后,缓缓流淌下两行热泪。 公道自在人心啊! 贾蔷呵呵一笑,看了眼笑眯眯望着大伙,拿一个粥勺轻轻啜饮的黛玉,道:“宝玉不是要写话本儿小说么,不多体验些生活,写不出好故事来。” 黛玉笑道:“那他现在这个模样,你让他体验甚么?” 贾蔷摆手道:“没关系,一会儿我将二老爷请来,别说癔症,还能包治百病!” 果不其然,一直默默流泪的宝玉,听到“二老爷”之名后,微微动了下,随即缓缓拿起筷子,夹了几根凉拌萝卜丝吃下,顺气…… 姊妹们咯咯咯乐了起来,宝玉也知这方子没甚用处了,看着贾蔷恨的咬牙,道:“今儿你去前面!分明是东府的事,凭甚我去代你待客?” 贾蔷叹息道:“原是该我顶在前面,可惜,这几日外面的事太多,总有坏人想害我。这几日功夫,万宝楼就被人勒索去了五万两银子,今儿我必须去会一会那些忘八。要不,我留在家里待客,你去帮我走一遭?” 宝玉:“……” 听闻贾蔷之言,就没人再顾得上宝玉了,黛玉最先焦急道:“怎会有这样欺负人的事,蔷哥儿,昨儿你可同爹爹说了?你若是忘了,我现在回家去说!” 一旁宝玉闻言真是心如刀绞,方才林妹妹可是最后为他开口的,这会儿轮到贾蔷的事,就焦急成这样。 虽然他早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可待遇差别如此之大,他还是心好痛! 贾蔷笑着安抚道:“别担心,只一些跳梁小丑,我出面也就打发了。这点小事也要劳烦先生这个军机大学士,那我这个弟子,也显得忒没用了些。” 黛玉仍不放心,嗔道:“你可别逞强呢!” 贾蔷弯起嘴角笑道:“我虽叫贾蔷,但其实真的很强的。” 正从前面忙了好一阵子,过来准备吃口热的的凤姐儿进门听到这句后,俏脸一下红了红,暗地里啐了口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甚么贾蔷、真强的?甭管有多强,先给我来一碗热粥吃最强。也不知倒了几辈子的霉,摊上这么个差事。蔷儿,你林妹妹就在这坐着,怎不让她来操持?” 贾蔷连连摇头道:“林妹妹是做指示的,最高指示那种,其他人连我在内,都是跑腿儿的。二婶婶你可别觉得我在欺负你,我问你,若让你整天坐在那,只动嘴其他地方都不动,你愿意不愿意?” 凤姐儿闻言,俏脸登时涨红,其他人只以为她是气的,只有贾蔷知道她又想偏了…… 好在宝钗笑道:“这有甚么好气的?就林妹妹这样的性子,便是日后来了这边,也不愿理会这些。要不,蔷哥哥怎会一直跟老太太讨鸳鸯?” 凤姐儿闻言叹息一声,道:“也是,我到哪里,都是一副受操劳的命。” 晴雯送来一碗碧梗粥,凤姐儿刚扒了两口,就见吴嬷嬷急急从外面进来,道:“二奶奶,颍阳侯府和广德伯府的诰命来了。” 见凤姐儿撂下手里的碗筷就要走,贾蔷忙道:“吃完了再去,急甚么?” 凤姐儿回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对黛玉道:“好好教教他,女人家的事,敢不敢怠慢!” 说罢,带着丰儿、绘金匆匆离去。 黛玉噗嗤一笑,似笑非笑的看向贾蔷。 贾蔷和凤丫头之间的传闻,早在她还没回扬州前就有了…… 贾蔷却摇了摇头道:“再怎样,也不该委屈了自己。”顿了顿,对晴雯道:“拣几样小菜,将粥和馒头温热好了,跟到二奶奶身边,等她得闲了,让她抽空用了。” 说罢,也放下手里的碗筷,问黛玉道:“妹妹今儿不回罢?” 黛玉有些惋惜,摇头道:“爹爹好不容易回来两天,今儿我得回去呢。” 贾蔷点点头,道:“那行,也是应该的。等过两天先生回宫忙政事时,我就去接你。” 黛玉忙道:“你快忙你的罢,接甚么?” 她哪有这样轻狂?且她也不是那样小性的人。 她的小性,只在贾蔷心里有没有她,是不是她是最重要的。 当确定了这一点后,黛玉其实比任何人都更包容。 见她认真的小脸,懂事的让人心疼,贾蔷笑道:“那就后天,我让小婧去接你。如今京里乱糟糟的,谁也保不准有没有撞客了的讨死鬼……听话。” 黛玉听闻最后二字,俏脸登时红了起来,娇嗔了贾蔷一眼后,却不再推辞。 桌子旁,湘云气愤的丢下了手里的筷子,不吃了! …… 神京西城,西四牌楼东。 一座气派的三层木楼。 二楼梅字号雅间内,贾蔷把玩着手上的一尊双麒麟护灵芝紫玉香炉,觉得十分有趣。 中华真不缺匠人,更不缺匠心。 只是这些巧夺天工的大匠,都来搞这些东西了。 若让他们往实用主义上去钻研,贾蔷不信搞不出大名堂来! “这尊香炉价值几何?” 贾蔷将香炉摆放在身旁几上,转头问另一边啜饮香茗自得其乐的齐筠。 齐筠笑了笑,道:“这是前朝内造之物,到了现在,应该能值五百两银子,不便宜。” 贾蔷又问道:“收的时候,按多少算的?” 齐筠无奈摇头道:“原本是该大赚一笔的,可你当初再三告诫我,那些开国府第收的东西,不准搞经济营生那一套,所以我是按四百八十两收的,那二十两不过是保管费用。好在你出了主意,搞出了拍卖那套规则,靠着人人争抢,把一些好东西卖出了好价钱。不然,非得赔死不可。” 贾蔷笑骂道:“你少来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开国一脉收了那么多好东西,拍卖出去不少,你赚大发了。再加上开门红开的好,后面陆续又有不少败家子拿出了传家宝来,你敢说你没赚狠了?” 齐筠闻言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啧了声道:“六条金走龙嵌金玉臂环、九彩凤戏凰灯台、宝光珍珠珊瑚树,这样的稀世珍宝,他们也真舍得拿出来卖!我压根儿没让在京城露面,直接送回南省去了。每一样,都可卖出天价。不过我家老祖宗不让卖,留着当传家宝。不过……” 齐筠得意罢,又说起头疼事来,道:“就是这些家伙,卖了东西又跑来借银子,得罪又得罪不起,毕竟一群龙子龙孙,实在心烦。原本想着当初收的时候没花多少钱,如今贴补些给他们,就当破财免灾。谁曾想,这伙子连来五天,一天‘借’一万两。这样下去,谁受得了?” 贾蔷“唔”了声,道:“是孝康亲王那一系的两个小国公?” 孝康亲王府是宗室里的庞然大物,就因为当年孝康亲王老太妃对太宗皇帝有救命抚育之恩,所以这一支打太祖朝起就受到善待。 到了太宗朝,更是超然于宗室。 只是太祖、太宗朝时,这一支人丁十分单薄,直到太宗朝末期,才如同开了挂一般,男丁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 又经过景初朝三十年,这一支的男丁加起来,几乎占了宗室三成丁口,恐怖如斯。 起初太宗、景初两朝,对这一支还格外优渥加封。 一个亲王一直未降等,又封了两个郡王,三个镇国公…… 再往后,天家都实在加恩不起了,别说封王,就是给一个镇国公开府,都要不少银子。 所以后面多是镇国将军、辅国将军。 过了二三代后,亲王降成郡王,郡王降成国公,镇国公又降成辅国公…… 然即便如此,这一系的势力加起来,依旧庞大的让人窒息。 不过,也从未听说过这一系有甚么恶迹。 大燕对宗室,若是安安分分的受用富贵,那还算优渥。 若有不安分的地方,那也绝没甚么留情之处。 所以贾蔷才有些奇怪,孝康亲王府这是在做的甚么妖…… 至于如何对付,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今上爱子恪和郡王他都敢单挑,打几个仗势欺人敲诈勒索的宗室,又算得了甚么? 当然,他最大的倚仗,是隆安帝和宗室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和谐。 太上皇驾崩那一天,宗室和天子关系之紧张,是贾蔷亲眼所见。 以隆安帝对国帑的在意,贾蔷相信,若是他能让孝康亲王一系减少两个国公,那隆安帝是非常乐意看到的…… 当然,反噬则需要贾蔷自己来扛了。 正这般寻思着,忽然听到楼下传来闹将起来的喧嚣声。 没一会儿,掌柜的急匆匆赶上来报信儿:“不好了,不好了,东家,下面打起来了!” 齐筠闻言皱眉道:“可还是那两位小公爷?” 贾蔷侧眸看过来,却不想那掌柜的却摇头道:“并不是,是新来的一伙子,为首的,是中阳伯府和常宁伯府的两位大爷!” 此言一出,贾蔷脸色却瞬间阴沉下去。 中阳伯府和常宁伯府,便是先前被他倚作开国一脉核心十二家其中的两家,也是被元平一脉,策反反叛过去的两家。 他原并没打算撕破面皮杀鸡儆猴,却没想到,他不准备报复人家,人家反倒以为他好欺负,打上门来了! 一时间,贾蔷怒极反笑。 世上竟还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他一言不发,起身下楼…… 第0570章 齐筠:侯爷,京里人都说你爱吃饺子! “甚么好下流种子,我们伯府的传家宝,那是太祖高皇帝赏赐给我们家祖宗的!就让这黑心商贾拿白菜价给骗走了!” “这些南省来的南蛮子,最他娘的不是好东西!” “诸位快来瞧瞧,咱们不是第一个来讨公道的!这好几天了,都有苦主上门来讨公道!” “咱们都中爷们儿,能让这南省来的球攮杂碎给坑骗了吗?” 万宝楼,一楼大堂正门前,两个身着锦衣的年轻人,带着二三十号伴随,堵在门口大叫大骂道。 万宝楼内自有看家护院的武师,可这些武师敢对泼皮地痞下手,却不敢对身份贵重的高门子弟出手。 只能尽力挡在门口,不让这些人冲进来打砸。 但此刻万宝楼外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围观人群,再这样下去,万宝楼这块招牌,在神京城内就算臭破天了。 不过就在这时,叫骂的最凶,放话放的最狠的为首两个年轻人,忽然神情凝固,张开的嘴险些都忘记闭上了,看着自二楼一步步走下来的人,眼睛里明显浮现出心虚和慌乱的神色。 “闭嘴闭嘴!” “都他娘的闭嘴!” 听到后面的长随跟班们还在鼓噪叫嚣,二人连忙回头厉声喝止。 等楼梯上的年轻人面色清冷的一步步走到正门前,护院武师让出道路,直面二人时,两个年轻人压力之大,让他们面色苍白,冷汗都流了下来。 “宁侯……” “见过宁侯……” 这两个年轻人,一为中阳伯府世袭二等男孙泽之子孙常,一为常宁伯府世袭二等男柯眭之子柯崇。 这两家,原是开国一系中,被贾蔷视为中坚力量的带兵之人。 当初为两家偿还亏空,还特意在林如海那边求了人情。 事后,又拉着两家入股万香楼,添一份进项。 贾蔷自诩做的仁至义尽,却实在想不通,这两家为何会反叛…… 或许,是看透了开国一脉,永远无法可元平一脉争锋,前途无望罢…… 但是……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们两家想攀高枝,有人建议我报复,我拒绝了。好聚好散,江湖路远,不再相见便是,何必要撕破脸皮?” “只是本侯没有想到,你们会将我的忍让,当成了软弱可欺,反倒欺到本侯门上来了!” “很好……” 贾蔷看着二人,一字一句说着,孙常、柯崇大惊,忙想解释甚么,贾蔷却并未给他二人机会,淡漠道:“一人打断一条腿,让他们跪在门前。派人去寻孙泽和柯眭,本侯今日和他们来个了断。” 听闻此言,孙常、柯崇才真正害怕了,忙大声道:“宁侯,我们只是想讨个公道!这万香楼又不是宁侯的,是扬州齐家的,他们……” “每人打断两条腿。” 贾蔷根本不听他们的解释,留下一句后,转身进了里面。 早有人从周围冲了过来,将孙、柯两家的伴随一通好打打散后,又在孙常、柯眭的剧烈反抗下,生生将两人的腿悉数打断,晾在门口。 看到这动静,周围围观的京城百姓真是过足了瘾! 不过大戏还未结束,没一会儿,万宝楼里又出来一人,对狼奔豕突的孙、柯两家下人道:“传侯爷钧旨:孙泽、柯眭来时,自带掌眼掌柜三名,品鉴万宝楼收两家库藏,是否公道。” 此言一出,周围看热闹的各路人马又是一阵轰然。 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若果真万宝楼是个公道的,那孙、柯两家这一回可就栽的有些惨了! 人群一角,两个衣着华贵年轻人小声嘀咕道:“今儿他们怎么来了?” “你还遗憾了不成?多亏了这么两头憨驴先来一步,不然这会儿被打断腿的就是咱们俩了!” “胡吣甚么?他贾家子敢打宗室?” “你怕不是也蠢了,当初这小忘八连恪勤郡王都敢打,还差点血洗了赵国公府和雄武候府,甚么没王法的事他不敢做?” “那你还见天儿带我来闹?” “这不是那位给打的招呼嘛,你敢不来?” “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着瞧罢。若果真是公平买卖,咱们扭头就走,再不来了。” “那借的那五万两银子,还给他们?” “姥姥!凭能为借的银子,凭嘛要还?等着罢,多咱他敢跑到府上来打人,多咱再还他!” “……” …… 万宝楼二楼。 齐筠奇道:“今儿怎会是他两家来的?” 贾蔷冷笑一声道:“无风不起浪!自然是背后有人在鼓动。” 齐筠皱眉想了片刻后,摇头道:“想不出头绪,侯爷你得罪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过来啊。” 贾蔷气的笑骂了声,不过又摇头道:“估计背后推手不是一个,那两个小国公背后有人,多半是宗室里的哪一位。今日这两个,应该是看到了孝康王府那边的甜头,又被人怂恿了下,就跑了过来。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若不是你投过来的日子太短,才认投,但凡早上两个月,这些东西我就由你自己去打发了。” 齐筠也是无奈,道:“终归到底,还是太上皇驾崩的太突然……” 太上皇若是没死,贾蔷的日子绝没现在这样好过。 因为太上皇没死,林如海的日子就不会好过,势必会受到诸般景初旧臣的围攻。 事实上,太上皇没驾崩前,也的确是如此。 林如海的官轿差点都让人给掀翻了…… 那个时候,齐筠的日子可比这对倒霉师徒好过多了。 可是谁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太上皇突然驾崩,尽管朝廷上出现了不小的动荡,便是现在,仍是一片腥风血雨,每天掉落的官帽子甚至是人头,都不知几许。 但大体上对林如海和贾蔷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林如海极得隆安帝之信赖且不提,便是贾蔷,也入了皇后的眼,与尹家结成了姻亲,还和五皇子交情日深。 到了今日,除却少数人家外,贾蔷得罪不起的人,已经不多了。 贾蔷不耐烦提这些有的没的,他看着齐筠问道:“昨儿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齐筠苦笑道:“侯爷,网罗天下大匠,甚至还要多寻西洋番鬼的匠人,聚集起来攻研器具,还让他们教授学徒……侯爷,你可能不知道,那些大匠都讲究个师徒传承。师徒如父子,这弟子不是随便收的,比读圣贤书挑选弟子的要求更严!想拜师学艺,得先给师父家干活,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二十年。干的满意了,师父随手教一手。这师父是要指着弟子养老的!他们许多时候,宁肯手艺失传了,都不肯教给别人…… 侯爷,这是鲁班行当里的规矩!祖师爷留下的规矩,在他们看来比天还大呢,怎么强迫他们教?” 贾蔷“啧”了声,不满道:“若是容易了,我还托付给你这个大将?想法子嘛!金子、银子、田产、宅子、读书、女人……是人就有弱点,不管他想要甚么,满足他!只要他肯好好的教,便是想让他子孙当官,都不是不可能。” 齐筠有些想不明白,问道:“何必下如此血本?匠人和奴婢同为贱籍,和倡优之属同类,有必要么?” 让他堂堂扬州第一公子去负责此事,齐筠面子上很是挂不住。 贾蔷微微皱眉道:“旁人这样想也则罢了,你竟也这般想?德昂兄,难道你不知道我是靠甚么起家的?” 齐筠闻言,神色微微一变,迟疑道:“侯爷是说……那几张染布的方子?” 贾蔷笑道:“你这不是明白着么?若无那几张方子,若无云锦,我充其量,也不过是京里的一个只有空架子的穷勋贵,又能有多大能量?可凭着那几张染布的方子,给我带来了多大的收益?没这些收益,我能支撑起这么大的家业?便是开国一脉的功臣们,他们凭甚么紧紧跟在贾家一边?便是因为我能带给他们共同的利益! 德昂兄,你虽是读书人,还进京参加了春闱,中了进士,但你不比寻常迂腐的酸儒。齐老太爷的手段,必能让你明白,官员虽是这世上的主宰力量,但官员不能世代传承,权力也很难,相对来说,积累出的家业反倒容易的多。 这份家业当然不是简单的金银,而是能够……” 不用贾蔷再说明白,齐筠已经明白过来,眼睛明亮道:“而是能够让等闲人轻易招惹不起,还能勾连八方势力的产业!侯爷身份贵重,等闲不需要担忧虎豹豺狼的觊觎。那些产业能带来财富是一方面,勾连兴起的势力,也只会一年盛过一年!军机大学士能做满十年者寥寥无几,可侯爷的势力,却能长盛不衰!” 贾蔷闻言呵呵笑道:“这世上哪有长盛不衰的势力?除非,能够一直保持积极进取的心态。再者,也要懂得分享……德昂兄,脚踏实地的办事,或许开始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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