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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原在族里分给他爹娘的旧宅子里,用瓦缻煮粥吃,我还送了他五两银子呢。后来族里连那处宅子也收了回去,他就投靠他舅舅一家了。我和紫英、琪官还有薛大哥又去探望他,便在那里见到了他舅舅一家。” 探春感叹道:“蔷哥儿素来霸道厉害,没想到还有这样惨的时候。” 宝玉好笑道:“他惨甚么?他舅舅一家拿他当宝贝一样疼着,他舅舅还不许他干粗活,只让他读书,他自己也不干。他那姐姐待他最好,带着个小孩子,病成那样都还在帮他做事,又不许他动手。” 薛姨妈也才知道这事,唏嘘道:“怪道,蔷哥儿待他舅舅一家明显与别个不同,那真是当一家人在处。” 宝钗也忍不住笑道:“他还和他姐姐撒娇来着。” 黛玉“嗯”的一下看了过去,探春、湘云等人急催,连迎春都无法想象,贾蔷撒娇的模样。 宝钗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不过本是坦荡事,也无不可对人言之处,便笑道:“先前他去探望我哥哥,许是前夜熬狠了,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扶进薛家床上去睡了吧? 黛玉也微微眯了眯眼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宝钗。 宝钗却仍是坦然,道:“蔷哥儿先前就嫌弃我哥哥屋子里不素净,门也不肯进,只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自然不好送他进哥哥屋子里睡,便打发人去他舅舅家,请了人将他背了去……” 众人闻言释然,薛姨妈对贾母笑道:“我原是准备让人扶了在客房歇一歇的,宝丫头只说不合适。” 贾母点头笑道:“宝丫头素来知礼大气,我们家这几个女孩子都不如她。” 薛姨妈自然谦虚客气,就听宝钗继续道:“蔷哥儿在他姐姐房里好一通大睡,等好不容易醒了,小石头……就是他姐姐的孩子,叫了人来,他姐姐让他起来,他就说:不起,就不起!” 众人大笑,连黛玉都笑了笑。 她虽在这方面有些小性子,可以她现在的位置,却也不必担心甚么。 探春忙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宝钗抿嘴笑道:“然后他姐姐就将他的被子掀了,扯着他出了门儿!” 迎春笑道:“乖乖,如今还有人敢扯蔷哥儿的耳朵不成?” 贾母笑道:“原是这样才更好些,不然,整日里锥子一样刺这个刺那个,容易生是非,心性也容易走偏。” 凤姐儿此时不知想甚么,忽然叹道:“要是没尹家子那一出,蔷儿和林妹妹当真算得上天下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了,可惜……” 素日来在贾母跟前只会添彩的凤丫头突然说出败风景的话来,众人都变了面色,不解的看向她。 果然,贾母皱起了眉头,道:“枉我以为你也算是经历过事,有过见识的,没成想竟说出这样没道理的话来!” 凤姐儿回过神来,自知失言心里慌张,忙赔笑道:“我才经历过几件事?也不过是老太太、太太指点着去做的,岂有不出岔子的时候!老太太果真心疼我们,还是说出道理来,让我们也学着些!” 薛姨妈帮她圆场道:“正是如此,连我们也要跟着听听。” 贾母面色和缓了些,道:“也罢,这等事,原不是你们这个年岁该明白的,我就先说与你们听听……” 第0372章 林姐夫 “这世上事,最忌讳的,就是贪全!” “总有一起子贪得无厌的,心大眼皮子也浅,事事都想求全,却不知大道理:连天地尚且不全,更何况是人?” “哪个人一辈子走来,不经历三灾九难?这边顺了,那边势必就要遭灾!早不临难,晚也必要遇到。” “没有百日红的花儿,也没有事事顺的世道。谁想贪全,求个十全十美,这便是种祸的心思!” “你们姊妹虽不同我说,但我心里也有一本子账,怕是没哪个私下里没抱怨过命苦吧?” “你们也叫命苦?却不去看看那些一生下来就在泥腿子百姓家里,甚至一出生就落在贱籍里的女孩子,那才叫苦!” “她们果真就比你们差了?也不见得!可是命数如此,强求不得。且日后,也未必就比你们差。” “所以啊,往后你们果真遇到看起来十全十美的事,断断不可相信。就算老天爷顺着你们,事事帮你们,你们也要低调,明白遇到好事要往后退一步的道理!” “如此一来,给人留些余地出来,也是给自己留出一些余地。” “否则,你这边圆满了,那边就要栽个大跟头,眼下越圆满,往后栽的就越狠!” “你林妹妹果真没有尹家事,那前儿夜里遇到的灾事,未必就能遇难成祥了……” 这番话说罢,别提凤姐儿,便是姊妹们,黛玉也无不默默颔首认同。 薛姨妈亦是“阿弥陀佛”道:“听了老太太这番话,可算是长了见识了!再一想想,谁说不是呢?人这一生,福分和坎坷原是有数的。不过有些人先享福,后遭难。有些人先遭难,后享福。老太太当年也是熬出来的吧?” 贾母叹息一声道:“打我进贾家门起,先是做重孙媳妇,不是说贾家老太太、太太们不好,可规矩总要站呀!刚开始时,那双腿肿的,脚上的绣鞋都脱不下。还要伺候这一屋子老的少的,但凡有丁点不对之处,少不得让人在背后说笑。我又是个好强的,受过多少气?我为甚么偏疼凤丫头,她虽比我当年好许多,但我瞧着,也好的有限。” 说至此,话锋又一转,回到黛玉身上,道:“所以啊,玉儿万万不可听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人,说甚么命不好,摊上了这样那样的事。此处亏一点,自有别处补回来。且打你老子救过来后,你的福运就盛的有些过旺了。前儿有人使坏,说不得就有一层在里面。有人分担一些过去,未必是坏事,你要往开里想,才是有福之道,记下了?” 黛玉闻言,按下羞意,轻声道:“原没多想甚么,只凤丫头乱嚼舌头。” 贾母笑着又啐骂了凤姐儿一遭,然后叮嘱贾家一众姊妹道:“这话并不是只给玉儿和凤丫头说的,连你们也是,宝丫头还有珍哥儿媳妇也听着。或一时不顺,遭了难处了,落进浅坑里,照我说,尽不必要死要活,没出息的想不开睡不妥,更别做那等闹着出家做姑子,或者干脆扯着裤腰带上吊的糊涂混账事!等熬过这个坎儿,再过五年十年回头再看,当时觉得再难再苦的事,也就不算甚么了。” 尤氏感激笑道:“听了老太太这样的话,便不枉白活这一遭!” 贾母听着受用,看尤氏也顺眼许多。 而宝钗、湘云并贾家姊妹们,也纷纷有所领悟。 薛姨妈指了指湘云,对贾母笑道:“我原道这个孩子怎生的如此疏朗开阔,英豪大气。她日子过的不算金贵,可平日里丝毫看不出有甚么怨气。该吃该睡不耽搁,顽笑起来也让人喜欢。原来是老太太家学渊源,天生一副好性子!可见,往后也是个有福的!” 贾母看着望着她笑的湘云,心里一叹,面上却笑道:“她们这些姊妹,比起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孩子,都要有福气的多,哪个是没福的,也生不到咱们这样的人家来。” 薛姨妈笑道:“果真再有道理不过!” 正说笑间,就见贾蔷引着一粗黑寻常,连贾家三等婆子的光鲜都不如的婆子,和一个相貌不俗,却因病痛劳累早早熬出了眼纹的年轻妇人进来。 虽也穿着新衣,但却不是绫罗绸缎的,而是细布做的衣裳。 见此,除了贾母外,连薛姨妈都站了起来相迎,黛玉还上前两步。 春婶儿看这满屋子的光鲜妇人和姑娘,心里紧张之极。 她敢站在码头和街角,对着四五个粗壮婆子对骂,甚至敢动手撕扯。 可到了这个阵势里,紧张连路都不大会走了。 贾蔷先与黛玉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又见有丫头婆子面带古怪笑意,目光淡淡扫过一圈后,回头对春婶儿奇道:“舅母,这是咱们家里,又不是去西府老太太堂上做客,还有在自己家害怕的?” “放屁!谁怕了?我何曾怕过?” 春婶儿用发颤的声音小声反驳道。 刘大妞比春婶儿好许多,但也可见紧张。 贾母在上头先热情招呼道:“老亲家来了?” 贾蔷对春婶儿介绍道:“西府老太太,贾家如今的老祖宗,舅母叫声老太太就好。” 春婶儿闻言,忙上前要跪下磕头。 贾母一迭声对贾蔷笑叫道:“快拦着,快快拦着。” 又让凤姐儿和鸳鸯去搀扶到高台上和她齐坐。 春婶儿看了看凤姐儿,又看了看鸳鸯,见均是穿金戴银,脸蛋脖颈和手白的比牛奶还白,让人搀着都不大会走道了。 等她挨着贾母,与薛姨妈相对坐下后,额头上出了好大一层汗。 贾母劝道:“舅家太太,大可不必这样害怕。你瞧瞧我,也不过寻常一个老太婆。姨太太你早先见过,宝丫头也见过,尤丫头也见过……对了,玉儿你可见过?” 说着,指向还未落座的黛玉。 见到黛玉,春婶儿忙站起身来,笑道:“见过见过,原就说这姑娘怕不是天上的仙女儿吧,我家蔷哥儿高攀了!” 黛玉都不晓得该如何接话了,得亏刘大妞忙道:“还早呢,娘说这些做甚么。” 又对黛玉笑道:“爹和娘这些日子一直在攒钱,说要给你置办份好彩头,如今还没置办好,这才心里虚。” 黛玉闻言,又羞又急,偏她一个姑娘家还能说甚么,只能以目示贾蔷。 贾蔷也无奈,道:“我都说了不用你们准备,给你们银子又不要,这会儿又闹这出子。” 春婶儿心里却开始慢慢稳当起来了,毕竟闯荡码头多少年的,纵然初被这满目绫罗金玉的贵气所慑,但她先前就住在宁府,也算见过一些,这会儿笑道:“我和你舅舅,用自己攒的银子,不拘三两十两,能有多少算多少,置办的彩头才算我们的心意。看这姑娘就是个心善的性子,必不会嫌弃我们穷酸。若是拿着你的银子再来置办,那又算甚么。咱们人虽穷,但志不能短!” 贾母闻言倒也喜欢,其她人也都目露敬意。 薛姨妈劝道:“朋友间尚有通财之义,何况外甥的孝敬?舅太太不必太外道。” 春婶儿摇头道:“已经吃用许多了,他舅舅说了,再多便不是福分了。” 贾母闻言,对众人笑道:“多少人看着尊贵,也读了一肚子的书,可却远没有这等见识。谁没听过知足常乐的道理?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舅太太一家能有这样的见识,往后必有福报!” 上面开始聊开了,贾蔷坐在宝玉边上,正要动筷子,却被宝玉搂住脖颈,听他笑骂道:“蔷哥儿今儿可是读好了书了!” 姊妹们闻言,登时大笑起来,连黛玉也笑。 今儿在荣庆堂,贾母寻贾蔷的不是,贾蔷就在贾政跟前谈读书。 贾母越是寻事,宝玉也就越惨。 贾蔷肩膀一抖,把这货挣开后,笑道:“你再闹,我果真去寻老爷,让他明日亲自押你去族学。” 宝玉果然老实了,连连叹息道:“果真在那里住半年,怕熬也熬死个人了。” 湘云最是口直心快,笑道:“爱哥哥,你果真不去那里,环哥儿和兰哥儿却去了那里。半年后二人若果真大有进益,你的好才多着呢!便是在姊妹们跟前,你被环哥儿和小兰哥儿比了下去,难道还有脸子再顽?” 宝玉闻言,登时变了脸色,不过没等他发作,就被贾蔷一巴掌拍在肩头,把怒气拍散了,笑道:“你还和史妹妹置气不成?人家哪里说的不对?” 宝玉哼了声,道:“不过一群禄蠹蠢物,做的也是八股死文章,臭不可闻。便是出家当和尚去,也不去学那些劳什子顽意儿!” 湘云还想说甚么,被她身旁的宝钗劝道:“罢了,老爷打着也不见好,你就能说服了?不去族学,在家里果真用心读书,也未必落后。” 又问贾蔷道:“蔷哥儿准备如何变革族学,说起来,我哥哥还在里头挂个名儿哩!” 说着,她自己也笑了起来。 贾蔷哈哈笑道:“可快拉倒罢!薛大哥去了只能给我添乱,他当初交的束脩,我双倍返还,只求他再莫往贾家族学拐了。” 黛玉在旁边吃吃笑了起来,宝钗倒有些笑不出来了…… 探春较正色的关心问道:“蔷哥儿到底准备怎么清理族学?” 贾蔷摇头道:“算不是甚么新鲜手段,贾家以武勋传家,所以请了四个武教官,每日清早带领学员出操,锻炼体魄。又请了致仕的老判官,每天为他们分篇讲解《大燕律》,时时抽查他们,让他们知道甚么事能做,甚么事不能做。最后,请了名师,与他们讲解课业。无论是出操,熟知《大燕律》,还是学问课业,每周都会有评比。前三名有奖,后三名有罚。半年之后,当有所不同。” 探春闻言,满面敬服,举杯道:“果然不愧是大侯爷,手段了得!这次我就不叫你蔷哥儿了……” 迎春笑道:“你不叫他蔷哥儿又叫甚么?” 探春俊眼修眉闪过一抹促狭,道:“就叫一声林姐夫罢!林姐夫,干!” 黛玉俏脸满是羞红,举起筷子来就要抽打,道:“我把你这撞破头的坏丫头,今儿再不饶你!” 探春强忍笑提醒道:“舅家太太在呢,舅家太太在呢!” 黛玉闻言,忙收起筷子来,正经坐好。 就听姊妹们轰然大笑起来,而见贾蔷这始作俑者也跟着笑,气的她悄悄一根筷子丢了过来…… …… 第0373章 炮仗 中堂上头,春婶儿看着黛玉,越看越喜欢,贾母笑道:“原不该搬出去,便是多你们一家子四五口人,又靡费不了甚么。正经的至亲,住在一起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春婶儿连连摇头道:“岂有舅家在外甥家常住的道理?再者,新娘子都快要进来了,我们虽穷些,却也算是长辈。你们这样的人家又最是知礼,不似我们寻常泥腿子人家,婆媳尚且有吵嘴的。你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女孩子,听说还要在长辈跟前站规矩,若住在一起,就算不站那鬼规矩,也要晨昏定省。我们哪受得起这样的礼,岂不折了寿去?他舅舅又最是心疼他,罢罢,还是搬出去自在。” 贾母笑道:“果真照你们这个谦让法儿,我们这些岂不成了真正的老厌物儿了?” 春婶儿闻言笑道:“老太太这样的老封君,本身就带着朝廷封的诰命,和官儿也没甚分别,算是女人中的一品大学士,福报那样了得,能庇着一大家子吃香的喝辣的,又怎能成老厌物儿?” 贾母闻言乐得合不拢嘴,笑道:“谁说你们这样的不会说话?我看比谁都会说话!” 春婶儿惦记着正事儿,道:“他舅舅临来前,让我托问老太太一事。这蔷哥儿娶亲,该是甚么个章程?该怎样下定……” “诶!” 见春婶儿一家居然想包办贾蔷的婚事,贾母连忙摆手,正色道:“这蔷哥儿虽然跟你们那边最亲,可毕竟姓贾。玉儿虽是我的嫡亲外孙女儿,可自有她老子在。所以婚事这边,仍是我们这边和玉儿她老子那里商议。当然,到了议亲的时候,自然少不了通知你。” 春婶儿闻言笑道:“若是能如此,自然最好!他舅舅就是想起当初他老子娘不在的时候,全靠他……” “娘,这会儿说这些做甚?” 不等春婶儿说完,刘大妞就制止了。 贾母却坦然,看着春婶儿道:“当年的事,西府上果真连丁点风声都没听到。若不然,断不会是现在的下场。” 她只道春婶儿糊涂了,现在来替贾蔷找场子来了。 眼看春婶儿想起往事,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一直留意上头情况的黛玉悄悄与贾蔷使了个眼色。 贾蔷却对她扬了扬眉尖,示意不当紧。 果然就听春婶儿再开口,便不是那回事了,她叹道:“他舅舅说了,如今蔷哥儿的爵位那样高,事业也越做越大,他再帮不得他了。只等着他成亲之后,我们一家便搬回老宅子那边去,那边才是我们正经的根儿。” 薛姨妈在旁边笑道:“原来是急着替甥儿讨媳妇!” 贾母放下心来,也笑道:“我原也催过,只是蔷哥儿和玉儿她老子商议过,都应下了,晚几年再办,我急也没人听。” 下面凤姐儿笑问贾蔷道:“这又是甚么缘法?” 众姊妹也看了过来,贾蔷笑道:“旁人不知这是甚么缘法,二婶婶最该明白才是。” 凤姐儿闻言,忽地心中一震,丹凤眼里满是嫉妒的看着黛玉,叹息道:“女儿家能做到你这个地步,才算不枉白活一场。” 黛玉轻轻啐了口,低头不语。 湘云闹不明白,连连追问。 凤姐儿笑道:“咱们女儿家,这辈子最快活最自在的日子,便是做女儿的这些日子。你们虽还未出阁,难道就不会对比?” 许多话她不好说,但不说不代表姊妹几人看不到。 凤姐儿算是极得宠的孙媳妇了,可平日里累成甚么模样,得罪了多少人,要应付多少人,要伺候多少人,受多少委屈…… 都是有目共睹的。 她们也就明白了贾蔷为何让黛玉晚点过门,分明是舍不得她受累,要让她多做几年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女孩子。 “这酱蘸着怎么觉得没那样香了?” 吃了半天涮羊肉的宝玉,忽然奇怪道。 …… 翌日清晨。 宗祠大栅栏外,甬道尽头,摆了一张几案。 几案上设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 代修、代儒二老,再次被贾蔷派人抬了来。 实际上,昨夜贾芸已经代表贾蔷,前去和二老通气了。 其实也不算私下里收买沟通,论公,贾敬、贾珍父子所作所为,不必多说。 论私,他们每年除了给族人分一点山货外,也不会再有甚么恩惠。 那么多族人,想养也养不过来。 即便是代修、代儒两个代字辈的庶出长辈,每年也给不了多少钱粮。 相较之下,贾蔷这个族长才当了没二月,却按月送了丰厚的钱粮,供其养老。 所以,有贾母亲笔信在前,二老在写下逐贾珍出族谱,不入祖坟,申斥贾敬昏庸荒唐的亲笔信时,并没太多阻力。 总之,今日贾蔷连面都没露,就凭代修、代儒并贾政、贾芸四人出面,就让族人在宗族露布上,一个挨一个的签下了大名,算是彻底在贾家为贾珍画上了句号。 随后,连贾家族人都没用,几个家仆出面,去了铁槛寺,将贾珍的棺木移至城外乱葬岗,随便挖了个坑埋了。 至此,大房历史基本上翻篇。 …… 东路院,贾蓉房。 里间,气味不似上回进来时那样难闻。 但依旧难掩腐臭味。 贾蔷站在床榻边,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才不过半月,却愈发不成人形的贾蓉。 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就知道他心里甚么都清楚。 贾蔷叹息一声道:“你但凡心里能想开一点,病情何至于此?” 贾蓉冷笑,因消瘦凸出的眼珠子上,满是黄疸和血丝,看着贾蔷,声音如锈了的铜锣摩擦一般难听,讥笑道:“你少猫哭耗子,你怕打心里都等着我死罢?” 贾蔷好奇道:“你死不死,对我能有甚么影响?贾珍已经被我宗族除名,连棺木都入不得祖坟。贾敬回来闹一场,水花都没荡起一滴,养在宗祠后院让他好好修道。他们尚且如此,我不惧之,难道还容不下你?说到底,咱们是一起长起来的兄弟。如今又是三房承嗣爵位,你若果真能长命百岁,我少不了你的富贵,此言并无半点虚假。” 贾蓉闻言,眼珠子瞪了半天后,才不掩恨意道:“那个老畜生,当年就不该收养你,就该溺死你!甚么叫引狼入室,这便是!秦氏那个贱人已经被你得手了吧?你少给我装好人,如今你得了意,还能放过那个小娼妇?怕是连尤氏和她两个娼妇妹妹也一并了吧?贾蔷,你占了我的爵,害了我父亲,圈了我祖父,淫辱我继母妻子,如今还来装好人?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贾蔷冷漠的看了他最后一眼,对两个快要吓死看护他的嬷嬷道:“伺候好了,别让他死了。” 那嬷嬷倒也实诚,难为道:“刘郎中说了,蓉大爷的病越发难治了,他自己又控制不得邪火,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了……” 贾蔷没有再回头看破口谩骂的贾蓉,冷漠道:“多用些安神的药,让他多睡会儿。就算死,也要等两个月再死。” 说罢,阔步出门离去。 这个档口死了,虽伤不得他甚么,总是不好听…… …… 皇城,凤藻宫。 偏殿内,贾元春正领着端妃、周贵人处理六宫宫务。 端妃是新升的四妃之一,亦出身名宦之门。 虽不及原吴贵妃得宠,但近来被翻牌子的次数多了不少,因而被尹皇后传至中宫,赋予重任,辅助贤德元妃一并处理宫务。 这在后宫,乃是莫大的权势和荣耀。 抱琴并一众昭容、彩嫔、女史,来去匆匆,将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和宫正司等六局一司的诸出纳文籍抱来送去。 不过这一会儿,元春并端妃茹氏还有周贵人的注意力,都未集中于宫务上。 而是听着西暖阁内,尹皇后和五皇子母子间的动静…… “母后,您就同父皇言语一声,让贾蔷来帮儿臣罢!” “母后,内务府实在缺银子啊!!儿臣如今每天早上睁开眼,想起那空荡荡的内库,儿子脑仁都疼!” “不信您瞧瞧,您瞧瞧,今早邱氏还说,儿臣如今连白头发都有啦!” “放屁!” 李暄惫赖的声音刚落,尹皇后啐骂声便传了过来,只听尹皇后气笑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说谎也不会找说辞!内库才抄了吴家的不义之财,不知多充足,你倒拿内库空荡说嘴?” 李暄跳脚抱屈道:“哎哟喂!儿臣的亲母后哇!您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因五省入春以来滴雨未下,朝廷上那些鸟官儿成天聒噪,逼得父皇不得不将入库没两天的千万银资,全都送入户部,再直接拿去买粮,送往五省了!哎哟,那些贼厮鸟,真是可恨啊!” “住口!” 毫无疑问,接下来,李暄接受了尹皇后好一通道德洗礼,最终震怒斥道:“你难道也想像你二哥那样,因无皇子之德,被出继给别人,不再是皇上和本宫的儿子?” 李暄垂头丧气道:“母后,儿臣也理解那些官儿……可儿臣原本正盘算着趁内库充盈给父皇和母后修园子呢,谁知道……” 见他如此,到底是小儿子,尹皇后又心软下来,道:“我和你父皇又不急着享乐,园子的事,还是再等等罢,孝心也不尽在这一时。” 李暄摇头道:“如今已不是修不修园子的事了,而是今年大半年都要打饥荒!先前九华宫皇祖父那里花了太多,只打醮一次,就靡费十数万。再加上过年时赏赐下去那么多……唉,母后,如今内库当真是精穷了。” 尹皇后闻言皱眉道:“便是如此,你寻贾蔷又有甚么用?他难道还是点石成金的送财童子不成?” 李暄赔笑道:“儿臣前儿去他府上,听他和江南齐家还有恒生王家、东盛赵家都在做生意,还都做的极大,张口闭口都是几万两银子,儿臣一个郡王,一年的宗室俸银也才一万两,还不够人家的添头!” 尹皇后奇道:“他还有这份能为?” 李暄连忙道:“可不是嘛,所以儿臣才动了心思,劳母后给父皇说说,还是调贾蔷来内务府帮儿臣罢。让他在外面,成天的惹祸啊,有儿臣在,还能看着他点。” “呸!” 尹皇后气笑啐道:“果真让你们两个混世魔王凑在一起,还不把天给捅个窟窿出来!” 见李暄还要耍赖央磨,她捏着眉心摆手道:“连儿子都有的人了,还如此顽皮惫赖,不过我劝你此事还是别多想,内务府的水到底有多深,不用本宫说,你自己心里就明白。果真让贾蔷那炮仗性子的人去了,你果真能按得住他?” …… 第0374章 传信 待尹皇后领着五皇子恪和郡王李暄往大明宫而去后,端妃茹氏和周贵人都奉承起元妃道:“贵家那位少年侯爷,果真好大的能为。” 贾元春笑了笑,道:“哪里是他有甚么能为,不过是天恩浩荡,皇上和娘娘宠着他罢了。” 端妃茹氏笑道:“这便是最大的能为了,天底下勋贵子弟虽不说多如过江之鲫,却也不在少数。能如此得皇上和娘娘法眼的,难道还有第二人?” 周贵人也笑道:“何止入皇上和娘娘法眼,便是太上皇,也钦点其为良臣呢。哟,说起来,果真和娘娘家的那位嫡亲侄女儿有缘,那位不也是既得皇上、娘娘的喜爱,也得九华宫里太上皇、皇太后的疼爱?” 茹氏羡慕道:“贾家有这一双人儿在,还这样年轻,百年富贵可期。” 贾元春闻言笑道:“都是托天家隆恩罢!” 虽如此言,可元春心里还是满心欢喜。 宫里人最是会察言观色、捧高踩低,贾家人争气,连她也跟着沾光。 元春打定主意,回头再书信一封回去,劝她母亲,还是好好和东府相处为上。 …… 大明宫,养心殿。 见尹皇后带着缩头缩脑的李暄进殿,隆安帝停下朱笔,先是冷哼一声,瞪了李暄一眼,将他唬个半死,然后方对见礼的尹皇后道:“皇后免礼,怎和李暄往这边来了?” 尹皇后笑道:“皇上,臣妾实在耐不住五皇儿的央磨,又不能擅自做主,便带他过来,让他自己同皇上说。” 隆安帝皱起眉头看向李暄,目光渐渐锋利,喝道:“甚么德性?畏首畏尾,哪里还有一点宗室郡王的样子?” 李暄赔笑道:“皆因父皇龙威太盛,儿臣见之心生大敬意所致。” 隆安帝懒得与他掰扯,问道:“甚么事?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李暄忙道:“此事是正事,父皇,儿臣想请贾蔷到内务府帮儿臣。” 隆安帝闻言,眼神一下深沉了下去,不过随即又恢复正常。 这个荒唐儿子,他心里还是有数,不至于此。 但他还是厉声斥道:“迷了心了!皇子公然结交领兵大将,你想干甚么?” 李暄当时就懵了…… 五城兵马司指挥,也叫领兵大将? 见他这般,尹皇后忙笑道:“如今可死了心了?”又对隆安帝笑道:“还是皇上圣明,臣妾都没想到这一处。早知如此,在凤藻宫就拦下他了。” 隆安帝点了点头,道:“不过是提点一下这孽障,皇后不必担心。” 又问李暄道:“你寻贾蔷甚么事?” 李暄便将先前在凤藻宫那套说法说了出来,隆安帝摆手道:“贾蔷不过是走了运道,不知从哪得了些方子,你还想将他的方子贪去不成?再者,他那套脾性,到了内务府,不定惹出多少事来。这个混账东西,没一日不给朕寻些麻烦的。” 尹皇后见隆安帝皱起眉头来,奇道:“贾蔷又惹是非了?他这也太能折腾了……” 隆安帝捏了捏眉心,道:“今日有科道言官,弹劾他自承爵以来,不顾上一任宁国袭爵人贾珍停棺家庙,更苛待宁国公贾演嫡孙贾敬,这贾敬还是贾蔷承嗣宁国认下的祖父。至于贾珍之子,也快被虐待死了……” 此事,还真有些符合贾蔷嫉恶如仇的性子。 但是,与孝道不合,果真计较起来,贾蔷怕有天大的麻烦。 尹皇后闻言也眯了眯眼,道:“皇上何不将贾蔷宣进宫里,让他自辩?” 隆安帝摆了摆手,道:“这种事,自辩有甚么用?朕已经打发人去贾家看了,果真如此,那少不了他的苦头吃……” 涉及孝道,又被科道言官给弹劾了,便是他这个天子,也无法维护甚么。 果真坐实了,少不得丢官削爵之责。 正当尹皇后蹙起眉心来,想说些甚么,忽见一黄门自殿外入内。 跪于殿中,先与隆安帝和尹皇后见罢礼,然后捧着一叠纸笺奉于头顶,道:“万岁爷,奴婢奉旨前往贾家传旨探查,宁侯贾蔷亲自引着臣去见了东路院的贾蓉,贾蓉房间内有专门请的两个郎中照看着,病案医嘱按日记录,奴婢也都看过了。另院内还有四名嬷嬷,四名丫鬟,一天十二时辰日夜轮班照顾,不曾断过人。贾珍遗孀尤氏、贾蓉妻秦氏,也都被善待。” 听闻此言,隆安帝和尹皇后面色都微微舒缓下来,隆安帝问道:“那贾敬和贾珍怎么回事?” 那黄门道:“昨日贾敬领了玄真观十三名道人,强闯宁府内宅,要在内宅修一座七层摘星楼,供他参悟天道。宁侯贾蔷便请了荣府荣国太夫人,并贾家两位代字辈的族老出面相劝。劝之不听,宁侯大怒,就派兵将玄真观给查抄了,一应道士都下了大狱。而后开了宗族大会,历数贾珍大罪,将他逐出宗族,族谱除名。贾敬也被三位族中族老,申斥荒唐不堪,令其闭门思过。奴婢也前去看了,衣食嚼用供给上,未曾短缺。另,宁侯让奴婢将贾族荣国太夫人、两位代字辈族老,并阖族三百余人亲兵签名的宗族露布带了回来,以作辩证。” 隆安帝却是连看都未看,摆了摆手让戴权带着这黄门去武英殿,将这些给军机处几位大学士看。 等两个内监走后,隆安帝对尹皇后道:“这个贾蔷,让林如海调理的愈发精明了。” 尹皇后笑道:“是不错,不过也不算甚么。贾敬回城闹事,以贾蔷的聪明,不难想出背后有人弄鬼,说服荣国太夫人并两位族老出面,不算难事。只是……”顿了顿,尹皇后凤眸中不掩精光,道:“这幕后之人,还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隆安帝嘿的冷笑了声,却未多言。 他手里掌着的大部分力量,都布置在李向、李吉那一伙儿景初朝兴风作浪的上一代皇子周围,密切关注,不敢有半分大意。 其他的地方,难免就疏漏了些。 不过,也有了些眉头了…… 至于幕后之人挑唆贾敬回城的勾当,在隆安帝看来,简直小家子气的让人瞧不起! 此等竖子,也配妄想大宝? 简直可笑,可悲! …… 出了大明宫,戴权看着紧紧跟随他后面的年轻小黄门儿,笑道:“都道宁侯年岁不高,但出手最是大方。海公公这次得了差事,往宁府宣旨,可得了甚么好东西不曾?” 那年轻小黄门儿忙赔笑道:“总管老公面前,小的怎敢称公公?”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了三张银票,奉给戴权道:“宁侯果真大方,出手就给了三百两银票,小的福分薄,担不住,孝敬给总管老公!” 戴权瞥了眼,轻笑了声,从三张百两大龙银票里挑出了两张,声音阴柔地笑道:“小海子倒有眼力见儿,往后自有你的前程。” 海公公闻言大喜,道:“全凭老公提携!” 戴权笑了笑后,啧啧叹道:“宁侯还真是豪富啊!” 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去问这位新贵,借些银子…… 不过,眼下不是时候,眼下这位少年侯爷势头太盛,他也要顾忌着。 但俗话说得好,花无百日红,哪有人能一辈子走的顺风顺水? 就慢慢等着吧,早晚的事罢了…… …… 荣国府,荣庆堂。 高台上,贾母看着贾蔷,有些紧张道:“宫里天使走了?” 贾蔷笑了笑,道:“走了。” 贾母又道:“果真有人告你了?” 贾蔷点点头,道:“要没人在背后挑唆,东府太爷如何会突然回府?” 贾母含怒骂道:“这起子阴险小人!你可知,是甚么人动的手脚?” 贾蔷笑了笑,道:“如今牢里正在审问玄真观的道士……” 说罢,目光落在贾母身旁不远处交椅上,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面上,问道:“这位是……” 贾母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道:“你怎连他也不认得了?罢了,你必是与我装糊涂打擂。我也不同你打这个擂,实话实说了,这位神仙今儿便是来为玄真观那些道士求情的。你多少卖我一个老脸罢……” 贾蔷笑了笑,一旁贾政介绍道:“蔷哥儿,这位真人便是当日咱们荣府老国公的替身,曾经太上皇御口亲呼为‘大幻仙人’,如今现掌‘道录司’印,又被当今封为‘终了真人’,现今王公藩镇都称他为‘神仙’,和咱们贾家的关系素来亲近。” 贾蔷点了点头,问道:“张真人,是为玄真观来求情?” 张真人早已打量过贾蔷多回,此刻闻言,没有直言,而是惊叹道:“无量天尊!侯爷当真好福相啊!难得,实在难得!” 贾母感兴趣,忙追问道:“此言怎么说?” 张真人笑道:“侯爷生的眉飘偃月,目炯曙星,虽不及尧眉舜目,却也是王侯贵相!再看其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如胆悬,目若朗星,口似涂朱,牙排碎玉,齿如贝列,面如古月生辉,脸似淡金镀容,眉似利剑入鬓,鼻正口方楞角分明,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仪表堂堂……诸位不要笑,非贫道恭维,这等相貌,非胸中有大忠正,真正忠于社稷黎庶之忠良,绝难生此形容。便是到了九华宫、大明宫,太上皇和当今圣上面前,贫道也敢打此包票!” 贾蔷再度感慨,这些久在权贵中打磨圈的人,恭维起人来,当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以他素来听不进浮夸赞扬的心态,如今听起来居然觉得不刺耳…… 他思量稍许,缓缓道:“老真人且放心,兵马司衙门不是龙潭虎穴,是讲道理之处。大部分玄真观道士,今天就能放归。小部分确实藏了奸,或是违背律法的,罪轻者轻罚,罚完即可归。只是果真有罪重者,却放不得。” “这……” 张真人迟疑了下,却还是打了个道礼,道:“如此,贫道就代玄真观祖师,谢过宁侯了。不过贫道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蔷道:“当然可讲。” 张真人道:“贫道也是受人请托,旁人知道贫道与府上关系,才再三央求,故而不得不来。但除了贫道外,据说还有人求到了龙虎山天师府。龙虎山封山三十载,去岁才再度开了山门。今岁大天师奉诏入京,进了九华宫。连贫道也没想到,玄真观还有这等根脚。贫道和贾家关系不比旁家,又素得太夫人并诸位老爷的礼遇,得了这个信儿后,还是想着上门相告,侯爷心中当有数才是。” 说罢,张真人不顾贾母等人挽留,告辞飘然离去。 第0375章 安份 “蔷哥儿,可要紧不要?” 清虚观张真人走后,贾母紧张问道。她虽素不理前面的事,但也知道太上皇意味着什么…… 贾蔷沉吟半晌后,笑着摇头道:“这位张真人,好心倒是有些,但也未尝没有存下让我和龙虎山斗一场的心思。一个是太上皇信奉的千年道教祖庭,一个是太上皇钦点的良臣。张真人自身敌不过他的本家大天师,所以想拉我下场斗一场……” 贾母和贾政闻言眼睛都直了,将信将疑道:“张真人,果真这样坏?” 贾蔷淡淡道:“也谈不上坏,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者,这个消息还是极有用的,有备无患,就不至于被人算计到跟前,手忙脚乱。” 贾母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放下心来,笑道:“在外面行事,果真要多长一百个心眼子才够用,不然,不知甚么时候就被人算计了去。” 贾蔷还未说话,就见凤姐儿引着贾家诸姊妹进来,与贾母、贾政见礼罢,贾母好奇道:“你怎还未走?” 贾蔷听了摸不着头脑,不过看到姊妹里少了宝玉和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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