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依嗔恼道。 林如海不理会小儿女吵闹,问梅姨娘道:“梅家老夫人她们可还好?” 梅姨娘苦笑摇头道:“不知,如今我进不得梅家门。” 林如海叹息一声,梅姨娘忙道:“此事原是梅家不好,自身有罪过,当日又做下那样的事。老爷能看在叔祖的面上,让老夫人落得善终,就已经是大恩德了。” 林如海闻言缓缓点头,也不多言,对他来说,做到这一步,的确已问心无愧,又问贾蔷道:“齐家的事,如何了?” 贾蔷微笑道:“齐家差不多到极限了,不好再敲打了。名单也给了,人情也给了,虽然再咬一口,也能吃到肉,不过没必要,过犹不及。齐家若果真联合譬如刘家、赵家这些江南巨族,闹出乱子来,半山公也未必吃得住。” 林如海忍俊不禁道:“我看你未必果真如此想,你怕是担心一次敲狠了,往后就不好办了,你是想细水长流吧?” 贾蔷被识破心思,也是嘿嘿一笑,解释道:“主要是往后用到齐家那只老狐狸的地方太多,聚凤岛的护卫若没齐家照应着,终究要弱一些,所以我吃点亏就吃点亏。” 一旁黛玉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不过也不知怎地,对他这种有些狡猾的坏模样,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林如海摇了摇头,又问道:“那些人手呢,能安排妥当么?这件事不要大意,那些人都不是善类。” 贾蔷笑道:“我准备让小婧去做……她爹卧病那几年,她一个人扛着一个金沙帮,担负着两千人的生计,本是江湖老人。再加上他爹在扬州府的那位红颜知己孙姨娘,此人姑祖丈想来不陌生?” 林如海恍然,笑了笑道:“原来是她,此人虽在风尘江湖中,又是女辈,可名声不错,也的确做了许多好事。” 黛玉和梅姨娘都有些不解的看向贾蔷,贾蔷便略略解释了下,最后笑道:“孙姨有千手观音之能,暗器之厉害,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她又二三十年如一日的做善事,救助遗弃女婴和病妇,江湖上有口皆碑,都敬她三分。有此威能,又有此威望,请她助我一臂之力,必事半功倍。” 他并没有说出他的头疼之处,孙姨娘难以分身两处。这些事,他自己理会即可。 林如海也没给黛玉和梅姨娘继续深究的机会,岔开话题道:“此事你心中有数即可,我相信你有分寸。快过年了,薛家那边如何了?” 贾蔷答道:“薛二叔夫妇俩身子骨还在将养中,但总得来说,没有性命之忧了。安了暖气后,感觉养的更好了些。不过,他们那病容易过病气,姑祖丈、姨娘还有林姑姑,你们暂且不见为是,我去见就足够了。另外,楚姐儿这些日子和宝琴一起顽,也挺好的。 薛二叔被我聘为德林号的总掌柜,替我坐镇聚凤岛,调度各省营生。不过,他想打发他儿子薛蝌,跟着我学些本领,长进些。我本想着让薛蝌留在扬州府帮他,也好照顾他,只是薛二叔不许。我劝之不得,有些尴尬,倒有些像人质了。” 林如海颔首,轻声道:“薛礼此人,是早有耳闻,是个忠厚之人。薛家在薛明死后,若由此人执掌,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不过……薛家若是落不到今日这个地步,也没有蔷儿你将紫薇舍人以降四代人逾一甲子年创下的丰字号,收为己用了。” 贾蔷笑了笑,道:“运气是不错,不过,薛大哥信我,肯将丰字号借我拿去用,我必不会使薛家吃亏就是。” 林如海“嗯”了声,道:“做人当有此信义。虽说若无你,薛家没落不过些许时日之事,但到底是份人情,而且是份不小的人情,你好生为之。” 黛玉冷笑一声,道:“这个哪里还用爹爹来提点他,他在都中时,就和薛家一道住在梨香院内,亲近着呢。” 林如海和梅姨娘也是知道薛家如今都剩下什么人,听闻此言看了过来。 贾蔷好笑道:“也只和薛大哥来往的稍多些罢,梨香院是贾家的院子,薛家暂住,我因老太太强留之故,不得不住进去,也只在前面,极少往后面去。薛夫人和她女儿,我统共没见过三次,和薛家算什么亲近?倒是林姑姑你和薛……” 没等贾蔷再取笑她和宝钗之间的恩怨,黛玉就羞恼的站起身,威胁道:“你敢再说!” 贾蔷哈哈笑道:“好好,我不说你,你也别说我。” 林如海见他二人顽闹,又见梅姨娘看来,他微微摇头笑了笑,只当小儿女间顽闹,最后对贾蔷道:“你的事这样多,还能坚持每日里读书练字写时文,我很欣慰。你写的文章,你姑姑每日里都会拿给我看,进步很快。明日起,你就到我这里来读书罢。每日两个时辰,到回京为止。” 此言一出,贾蔷还未道谢,黛玉就开心道:“哎哟,蔷哥儿,如今你得了探花郎的指点,明岁下场若得不了前三名,我们也白认得你了,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自大轻狂!” 贾蔷闻言笑道:“看来明日起就该苦读书了……不过,明岁下场?” 黛玉哼了声,道:“明岁下场又如何?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童子试本就粗浅。你做过的功课,都能烂熟于心,读了那么多书,居然尽能记在心里,凭此一点,贴经、墨义你都能得个优。考了你这么多回,这二项你一次也没错过。至于制艺文,如今虽还显平平,功夫却已经到门槛上了,你随我爹好生用心学上二月,迈过这道门槛,就能通透开来。到时候,考过童子试自然没难处。我也读了历年扬州府的童子试前十名的答卷,不过如此。就看你是不是真的用心,考个案首回来。” 贾蔷笑道:“林姑姑你在此道分明就是个才女,当然觉得不过如此……”见黛玉也不言语,只拿一双似蕴晨露的清亮明眸望着他,贾蔷胸中生起豪气来,道:“好!那我就好好努力,明岁下场,非考个案首回来不可!” 黛玉见他如此志气,抿嘴一笑,道:“当了案首,可是要作诗的,蔷哥儿,你要学不要学?” 贾蔷闻言,面色一滞。 梅姨娘见之好笑,道:“能做出‘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等诗的人,难道果真不会作诗?我不信。” 林如海到底是文路出身,这会儿临近新年,家人围炉夜话,气氛温暖祥和,眼前万事顺心,若是再来点诗词助兴,岂不圆满。 因而高兴道:“蔷儿,再写一首。” 而见连林如海都开了口,贾蔷苦笑道:“姑祖丈,我当真不善此道,那两句……也不过偶得两句残句。我总是时而妄想,但又时时警省己身,要仔细谨慎,保持冷静,不然容易出事。如此,在妄想时会浮现两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诗词,但也只那一二句,因为随后克制住后,就再无下文了。” 林如海闻言,不无同情的看着贾蔷道:“你时刻紧绷着心神,自然难入诗词之门。” 想想李白,想想杜甫,想想王维…… 哪个不是浪漫得要死?脑路皆可横穿宇宙。 即便是穷鬼杜甫,也妄想过要“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当个天下第一开发商。 若如贾蔷这般,时刻保持冷静,根本不可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来。 不过…… 黛玉又笑道:“蔷哥儿,你不是说,偶得残句么?如今可还有没有残句?” 贾蔷有些受不得这小姑娘的激,闻言轻挑眉尖,警告道:“果真要写?我想出来的残句可是极好的,林姑姑你看过,日后写不出好诗来,可不要赖我!” 黛玉闻言,简直受了奇耻大辱,瞪着贾蔷咬着嘴唇,忍了又忍,最后扭头对林如海道:“爹爹,你看他啊!” 林如海哈哈笑道:“别说大话!写,写得不好,再让你姑姑拾掇你!” 贾蔷见梅姨娘竟连纸笔都取来了,也不再拿捏,执笔写下两句诗句: “山阻石拦,大江毕竟东流去。” “雪压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 黛玉:“……” 林如海:“……” 梅姨娘:“……” …… 第0221章 贾·柯里昂·蔷? “呀!小婧姐姐回来啦!!” 腊月二十五,年味儿愈浓,这日一早,香菱正端着铜盆热水准备回房服侍贾蔷,结果抬眼却看到一年轻“男子”站在抄手游廊下,笑吟吟的看着她,先是一惊,随即陡然惊喜尖叫道。 房子里面听到动静后,传来一阵响声,未几,屋门打开,就见贾蔷披着一件皮裘,亦是满面惊喜的看着门口不远处的李婧。 一言不发,上前两步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往返几千里地,干下那等惊天险事,如何能不憔悴? “爷,快和小婧姐姐到里面歇歇罢!” 香菱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贾蔷忙放开手,看着李婧的眼睛,柔声道:“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吧?” 李婧笑道:“这值当什么?比当年跑镖时轻快多了,一点也不累。” 贾蔷伸手抚了抚她眼角的倦意,牵着她的手道:“快到里面歇息罢,从现在起,到过完年,你哪都不许去,好好养着。” 李婧哈哈笑道:“这可不成,养不废也憋疯了!” 又从怀兜里取出一枚金钗,随手插在香菱头上,笑道:“外面买的,就觉得你戴着好看。” 香菱感动坏了,只是双手端着铜盆摸不得,眼泪汪汪的看着李婧,让李婧又是哈哈一笑。 三人进了屋后,香菱自然知道李婧有重要的事说,放下铜盆后,借口热水凉了,又急忙出去取热水。 李婧落座,看着贾蔷,从袖兜中取出一个古怪的物什,只见前面似一根绣花针,后面为一柱状物,她轻声道:“眼下正是各省人进京送礼时节,官道上日夜都是行人,我混入其中,并不显眼,无人注意。到了都中,我按着爷画的宁府图纸,潜入其中,运气好,只守了两个晚上,就遇到贾珍吃醉酒,昏睡不醒。我用这针,汲取了茅房里的污水,自贾珍的腋下注入,又用细棉按压止血,没被他发觉。第二天,他就病了,到了第三天,病就愈发严重,连宫里的太医都没法子了。我返程时,宁国府已经挂白报丧。不过,还是发生了些意外……” 贾蔷丹凤眼中眸光明亮,心里只觉得天地自此宽敞了许多,不过听李婧说到意外,又见她面色有些复杂,忙问道:“什么意外?” 李婧苦笑道:“那贾珍之子给他老子下倒枪散的事发了,结果被贾珍临死前,一椅子砸的昏迷不醒,据说脊椎骨都被砸断了,往后就算能活过来,怕也只能瘫痪在床榻上。” 贾蔷:“……” 他睁大眼睛,听到这意外之讯,贾蔷第一时间有些懵,随即便开始盘算此中利害得失。 毫无疑问,在宁国府的顺位继承人里,他的排名是靠前的,尤其是在贾珍死贾蓉残废以后。 宁国是武勋爵位,不可能传到一个残废手里。 宗人府那边也考核不过。 大燕不似前朝,伯府以上门第的承袭,皆不在礼部记名,而直接归皇族宗人府管。 以示天家待世勋,不以异姓视之。 而宁国的正派玄孙中,也只有他和贾菖以及贾菱三人。 但论起和宁国府的亲近,以及,在天家心目中的印象,他能甩出另外二人十万八千里去。 只是…… 这个爵位,这份家业,对旁人来说,是从天而降的横财,是份泼天的富贵。 可对贾蔷来说,这却是一个羁绊他的锁链! 别的不说,每月月初的大朝,承爵者必须上朝应卯,就将他牢牢钉死在京城,出不得远门。 再者,他回到京城,是准备潜到水底,一边装书生读书考功名,一边暗自壮大发展,事实上,有林如海顶在前面,他只要拿着林如海的名帖,就根本不需要多余的官面身份。 有林如海在前,他顶着一个举人的功名,潜伏在水底当巨鳄,呼风唤雨,岂不安全自在? 可若是承嗣宁国,即便只能得了三品将军爵,然而身负一座国公府之重,就势必会被各方人马纳入眼中,紧盯不放。 说不得,还会想起先前贾蔷的无意之失来,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得不偿失!! 除此之外,还有一重要的原因。 若是承嗣宁府,势必要和荣府那些人重新面对。 进了这个体系,就只能遵守这个体系的规矩。 再想像从前那样,想指着贾赦的鼻子骂,就大骂一通的事,就不可能轻易发生了。 之前他是东府旁支,纵然是宁国正派玄孙,可到了他这一辈,也只是靠的近一些的东府旁支,距离西府却远了。 贾赦想拿长辈的身份来压他,他不认,没甚关系。 可一旦承嗣宁国,顺势成为贾族族长,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作为族长,西府承爵人贾赦反倒成了他正经长辈,要遵守一个孝道,这让贾蔷难以接受。 恼火! 贾蓉…… 可惜了。 若是贾蓉无事,由贾蓉顶在明面上,他略施手段,就能利用宁府行事,不比顶着一个空名头强百倍? 这个爵位,弊大于利,最好不要。 而一旁处,李婧见贾蔷眉头皱起,面色阴沉,心中也起担忧,道:“爷,可是我哪里做差了?” 贾蔷回过神来,忙摆手道:“你做的极好,只是造化弄人,贾蓉给瘫痪了……不过,也不算坏事。” 贾珍现在就死,估计年前就会出殡,大过年的,家中还有老父在,不可能停灵太久。 如此一来,贾珍一出殡,宗人府那边就该定下宁国承爵人。 毕竟,除了他之外,还有贾菖和贾菱两人,也并非非他不可。 西府荣国那边,也多半不愿见他当这个劳什子承嗣人。 最好由贾母出面,和贾赦一道,帮他破去此劫。 虽说入主宁国,或许能靠前身心心念之的身影近一些,可对贾蔷来说,宁可不要。 但愿,不要再出幺蛾子才好。 将此事压在心底,贾蔷从一旁桌几上拿出一个卷宗来,递给李婧道:“看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大礼!瞧瞧,喜欢不喜欢!” 李婧见他又笑起来,也放下心里,也高兴了,道:“爷又出新话本儿了?正好我歇几天,有的是功夫好好过瘾!” 只是当她打开后,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可眼中的色彩却越来越明亮! 卷宗上记载的人手,正是曾为一帮之少主的她,最渴望的人才!! 可惜,当年金沙帮根本无财力来养这些人,这天下间,除了挥金如土的盐商外,也少有人能长期养这些人。 但是若不考虑银匮,能拥有这些人手,对于一个混迹江湖的帮派少主来说,简直是梦幻般的礼物! “爷!这些,这些人果真都是咱们的了?” 李婧难掩激动,抓住贾蔷的胳膊,满眼期望问道。 贾蔷点了点头,不过又摇头道:“我是准备将这些人全部吃下,也准备都交给你,可现在有个难处,若不解决,这些人就不能都养起了。” 李婧闻言,忙问道:“什么难处?” 贾蔷将无足够江湖资历的人震慑这些江湖草莽的担忧说了遍,最后无奈道:“孙姨娘在扬州府动弹不得,聚凤岛实在太重要。若是聚凤岛有失,没了财源,这些人想养都养不起。可是没了孙姨娘,你虽然是少帮主出身,怕也难压服群雄吧?” 李婧闻言,寻思了片刻后,忽地展颜一笑,道:“爷,孙姨在扬州府,一样可以代我震慑他们呀!爷也不必将这些人的家眷都带到京城去安置,花费嚼用太高,且让他们背井离乡,少不得心里会生芥蒂。爷在聚凤岛不是要建不少作坊?这些人的家人,就可以安排进去做事,有孙姨看着,两边都会忠心用事,岂不一举两得?再者,这些人也不必急着一股脑的都带进京去,可以让孙姨先镇着,教些规矩和家法,让他们明白,以后给咱们办事,可不会像先前那样,可以无法无天了。若不提前规整好了,这些人进京后,怕是要给爷招惹不少大祸!” 贾蔷连连点头,道:“这方面,你是行家,自然该听你的。你说的不错,很好,之前是我想差了……小婧,你真好!” 李婧闻言,抿嘴一笑,不过随即又激动道:“这些果真能都收在手下?我的天,我手底下若有这么一帮能人,那回到都中,我能打遍整个京城绿林!” 贾蔷闻言眼睛一亮,道:“果真?” 李婧坐不住了,站起身眼睛亮的惊人,道:“当然是真的!京城人口百万,聚众为帮的人多如牛毛,但真正厉害的,只有青云观、七星门、五虎帮和丐帮。天下第一大帮当然是漕帮,不过这些年,漕帮势力太大,被朝廷盯上了,绣衣卫成天找他们的麻烦,已经老实多了。咱们手下要是能有这些人手,以金沙帮为据点,一点点浸透过去。早晚把这些帮派都灭了,他们背后虽然站着大人物,可江湖事只能江湖了。只要咱们不像漕帮那样,到处拉官面上的人入帮,连总督都成了香主,犯了朝廷大忌,那他们背后的大人物,也拿咱们没什么法子。” 贾蔷想了想,点头道:“没错,咱们不靠这些人不当谋利,只要不妄杀,不侵扰百姓,不似那些人一般收保护费,经营赌场害人,此事就办得!” 言至此,贾蔷也有些兴奋起来,莫非从今往后,他要成为神京城地下势力的话事人,自此改名贾·柯里昂·蔷? 不过就听李婧提醒道:“爷,若不靠这些人捞偏门儿,做到这样大,一年少说要投进上百万两银子,都未必够。” 此言一出,如一盆冰水泼至头顶,贾蔷瞬间醒悟过来,想的太美,也太不现实了…… 他轻轻一叹,清醒过来笑道:“罢了,靠这些本也不可能称王称霸,真要让你一统江湖,绣衣卫也不是吃素的,漕帮就是前车之鉴。先带这些人进京立足,至于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 第0222章 屈指可数 腊月二十九,小雪。 距离新年只有一天了,扬州府的天却始终未见放晴,一连下了三天小雪,天气阴凉。 这一日早晨辰时初,贾蔷就来到忠林堂做功课,一篇数百字的时文,被林如海画满了叉叉,从第一个字起引经据典讲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等出来时,已是巳时了。 这一通讲解,虽讲的贾蔷面色苍白,但目光却十分明亮。 可看得出,今日的讲解,他又是受益匪浅,大开眼界。 让他写时文的思路,一下扩大的许多。 虽然眼下极想立刻回到小书房,再继续巩固一番,只是外面的事,终究不能再拖下去了。 连书卷也没放下,贾蔷出了忠林堂就前往了客院。 不过刚出忠林堂的门,还未走出十许步,就听到后面喊声…… 贾蔷顿住脚,无奈回头看去,他还未言,就听来人已经笑道:“你跑甚么?” 贾蔷认输道:“好姑姑,姑奶奶!饶了我吧,我前儿不该写诗,我实话同你说,那诗不是我写的,是我梦里看到了才记下来的。” 打前夜被逼无奈,写了那两句“山阻石拦,大江毕竟东流去。雪压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后,连续数日,黛玉天天早上堵他,让他再写两句。 贾蔷写个锤子啊,他倒是记得“人生若只如初见”,可这是他能写出来的么? 可不管他百般推脱,黛玉哪里肯信。 既然能写出这样的两句诗来,就不可能没有别的。 黛玉妙目横嗔,不肯放弃,道:“那你梦里总不能就记着两句残句呀,必是还有的,你不肯告诉我!” 贾蔷哭笑不得,这姑娘到底是有多爱诗啊,见她坚持不退,贾蔷拱手道:“这会儿真记不得了,你让我好好想想行不行?晚上,晚上必再想起两句来。” 黛玉明眸觑之,将信将疑道:“果真?” 贾蔷连连点头,黛玉抿嘴一笑,道:“那好,晚上我再来寻你。若是不能给我,你再仔细着!” 贾蔷松了口气后,逃之夭夭。 见他背影狼狈,黛玉俏颜绽放。 …… 前院,偏厅。 贾蔷进来时,见赵博安和两个年老掌柜的站起来相迎,他一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问道:“方子试验的如何了?” 赵博安素来沉闷寡言,唯独在织染一道,从不吝言,道:“蓝、大红、黑、官绿、茶褐、鹅黄、天青,这几种染料都已经配妥,达到了师父的标准。各种原料采买也进行半月了,扬州府有的就地采买,没有的就去外省买,如今已经陆续运回扬州府了。” 说着,还从一旁桌几上打开包袱,里面是叠放好的七摞各色布帛。 贾蔷接过手后,仔细瞧了瞧,点头道:“不错,染出了七成准色。” 其他两个老掌柜的闻言面面相觑,倒是赵博安点头道:“嗯,我就说还差些色准,水热的火候还是掌握的不好,我会继续加把劲。” 一老掌柜的苦笑道:“天爷啊,这样的布也只是七成准色么?那市面上现在那些布,都成了抹布不成?” 贾蔷未言,赵博安就摇头道:“师父给出的方子,和市面上那些布用染的方子完全是两回事。最多,也只有大红的底子类似。寻常大红,都是用红花、米浆和青蒿做红饼,再辅以乌梅煮染。师父的方子,是在此基础上,又经过土碱、生石灰两道工序处理。至于其他颜色,更是以大红为中间色,加试其他颜色勾兑出来。外面若是不知道方子,根本不可能染出这样的布来。” 另一老掌柜摇头道:“便是知道方子也无用,没有东家亲自调试锅炉,没有小赵掌柜掌控水温火候,连染料都配不出来,织染更麻烦。想把染坊支起来,至少还要一个月。可惜了,没能趁着过年把布染出来。” 贾蔷笑了笑,道:“不当紧,如今方子既然都配出来了,接下来把伙计、把头都教会,让他们知道该干什么就好。” 赵博安点头道:“崔掌柜和董掌柜都是老掌柜了,手下各跟着一拨伙计、把头,教练上一个月,足够了。” 贾蔷见他言之未尽,似仍有话说,便问道:“还有事?” 赵博安迟疑了下,声音小了些,道:“师父,这样珍贵的方子,你就都教给了我,赵家还开着东盛号……” 贾蔷笑道:“不是说了,你帮我做五年的事么?” 赵博安摇头道:“这种方子,万金不换,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二十年,都值不了这个方子。” 贾蔷呵呵一笑,拍了拍赵博安的肩膀,道:“博安,你还见过第二个如你这般痴迷织染行当的人么?” 赵博安闻言抽了抽嘴角,摇了摇头。 贾蔷点点头,笑道:“我也没有,所以,你值这个价。博安你好好做事,不要被杂事干扰,要不断推演方子,以后织染行业里,你一定能成大器。你喜爱织染,我也喜爱,且我从不吃独食。咱们就算把整个扬州府都盖成染坊,织染出的布够天下人使么?” 赵博安姑且接受了这个答案,他自然不知道,贾蔷脑子里还有多少方子。 另外,贾蔷也不愿告诉他,姑苏赵氏,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是铁杆的景初旧臣。 赵东山的续弦正室,还是军机处首席大臣荆朝云的寡妹。 荆朝云还有没有三年时间不知道,全看太上皇还能苟几年,甚至未必熬得过太上皇的时间…… 荆朝云一倒,赵家没有理由不被清洗。 到那时,东盛号能逃得过抄家,就算是奇迹。 贾蔷不告诉赵博安这些,不是为了骗他,是没有必要。 告诉他又能怎样? 真到那时候,尽力保全这位织染奇才,就算贾蔷为民族织染业做了贡献了…… 见二人说完,崔掌柜的问道:“东家,咱们这染坊看起来,规模不大呀。” 董掌柜的也忙道:“只有二十四口缸,四十八口大瓮,就算没白天没黑夜的干,也支撑不起多少布号。” 贾蔷笑道:“这事薛总掌柜的会和你们说,不过,你们主要管着织染就好,旁的不用太上心。咱们染的布和绸缎,绝大多数都不是卖给百姓的,往高端里卖,价格自然要高的多。” 崔、董二人秒懂,然后眼神都有些古怪的看了贾蔷一眼,心里不约而同浮起一言来: 心真黑啊! …… 赵博安三人走后,齐筠、徐臻又联袂而来。 齐筠尚可,面上依旧是温润的君子之风。 徐臻则连先前吊儿郎当的懒散气质都维持不住了,咧起的嘴似乎合不拢了。 贾蔷见之笑骂道:“听说冰室营生很好,就好成这样?” 徐臻眉开眼笑道:“这还是大冬天啊,那群卖盐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卤不成?一车一车的往家里拉冰,连齐园都拉了不少回去。” 齐筠嫌弃的看他一眼,道:“你懂甚么?年节跟前,各家都备了鲜货送给不在扬州府的亲戚世交,不多买些冰怎么送?” 尺五见方的冰,就要十五两一块! 盐商们买了,只为了保鲜…… 徐臻不说话了,贫穷让他自闭。 不过贾蔷却笑了笑,齐筠的理由或许存在,但最近这些时日,盐商们拼命买冰,应该还是因为怕受到刺杀风波的牵连。 不止冰室生意火爆之极,万香楼也是日日爆满。 连试营业的广德社说书先生都被人点完,三味书屋的旧书也都卖了个精光,刚刚印刷出来的《白蛇传》,根本来不及推到书铺里就被一抢而空…… 若说这是因为东西好,贾蔷是不信的。 盐商们不敢上盐院衙门送礼,但这些精明到极致的商贾们,显然有的是办法送银子…… 贾蔷好奇问道:“既然生意这么好,你们来做甚么?” 齐筠笑道:“年关了,虽然只营业了几天,但该交账还是要交账,该分红也要分红。” 徐臻则道:“给二爷你送银子倒在其次,主要还是想多要些硝石。也不知你们到底是怎么拾掇的,我让人在外面也买了硝石,还是制不好冰。可你手下供给的还是少了些,供应不及啊。若是敞开了供应,这次咱们可就发了。眼下就算了,可过年的时候千万别停,元宵节那天,必然少不了大量用冰。二爷诶,你可让你手下的人多干些哪!” 贾蔷摇头道:“这不在我,要看聚凤岛什么时候能完工。再者,硝石可以反复烘干利用,要那么多干什么。暴利也难长久,仲鸾,不要被贪欲遮住了眼。你以后要管的,也不止一个冰室。” 徐臻闻言眼睛一亮,呵呵笑着不再多言。 一旁齐筠看在眼里,问贾蔷道:“良臣,不知何时返京?我也早些做好准备。” 贾蔷奇道:“不是说,你三妹妹又不进京待选了么?齐家还进京做甚么?” 齐筠苦笑道:“并未说不进宫,只是……总之,事情未变。再者,万香楼和冰室也要开到京里。还有就是,明年是皇上逢十万寿,按理说是要增开一科恩科的,我准备进京备考。所以,还是想一起上京。”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也好。不过,什么时候返京,在于齐家什么时候能将聚凤岛完工。你想早点进京,就多给你家工匠们发些银子,让他们干快点吧。” 借齐家投诚之便利,林如海先以贾蔷为刀,破了白家,又拉梅家当箭,一举拿下沈、周、吴三家。 在推行盐务新政方面,该做的他都做了。 接下来,新政的具体实施,就该归于总督衙门口,若是再做下去,总督衙门府那边纵然韩彬不在意,可他底下的人难免会心生芥蒂。 如此大功,被林如海一人占尽,其他人吃什么? 所以先前林如海和韩彬的半年之约,至此基本上就算到点了。 至于何时返京,还真的取决于贾蔷在扬州府的布局,什么时候能收官。 齐家想来也是明白这一点,其实不止齐家想贾蔷、林如海一行人早点回京,李家、陈家和彭家这三家,估计也急盼着盐院衙门早点裁撤,撤去悬在他们头上的钢刃,也好让他们松一口气。 所以,贾蔷估计,聚凤岛完工的工期,或许不用出上元。 又闲话稍许,见天色不早,贾蔷端起茶盏来,齐筠、徐臻会意告辞。 既然贾蔷如是说,那么他在扬州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 第0223章 爱屋及乌 神京城,荣国府。 东路院。 昨日终于将贾珍的棺木送出城,安置在铁槛寺贾家家庙里停灵,这丧事总算告一段落。 忙活了这么些时日,贾赦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尽管如此,这次贾赦除了累极时寻几个族中偷懒子弟痛骂一通外,竟坚持了下来。 丧事从头到尾,他都一直出面。 相比于贾珍的亲老子贾敬,只顾着和一群道士和尚胡孱,这次贾赦的形象简直光芒四射。 不过,贾赦自己心里明白,他这么卖力,为的自然不是一个好名声…… 坐在一张黑漆描金靠背椅上,身边是一酸枝木镂雕镶理石八角几,面前有二美婢蹲着,轻柔的为贾赦捏着脚,而他自己,则拿着一紫铜麒麟香炉,细细端详了稍许后,放在八角几上,又拿起另一尊兽耳鎏金香炉来,满意的颔首。 只是,他虽喜好香炉,更爱的却是扇子。 八角几上,摆着三把扇子,贾赦将兽耳鎏金香炉随手放一边后,又小心的拿起其中一把来,打开一看,竟是一把泥金真丝绡麋竹扇。 “好!” 贾赦足足赏顽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打开第二把,这第二把比第一把更好,是一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 看着扇上的美人,贾赦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这一次,足足把顽了一炷香功夫后,打开了最后一把,是一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 “好东西,好宝贝啊!” 贾赦喜之不尽,赏顽许久后,摆摆手,让替他捏脚的美婢下去。 他走到一旁一软榻边,斜倚在榻上的锦靠上,换两个美婢拿着美人锤给他捶腿。 只是,虽这般享受,贾赦却犯起愁来。 端着一碗参汤茶的邢夫人过来,见他面色不展,登时教训起那两美婢来:“好生伺候着,敢不尽心,打不烂你们两个骚蹄子!” 两美婢唬的脸色苍白,贾赦“诶”了声,让二人下去后,对邢夫人道:“和她们不相干……我是在愁,东府那边到底该让哪个承嗣。这一个二个的,都用心孝敬着,都算不错。” 邢夫人笑道:“贾菖虽也是正经宁国之后,可他都四十了,连孙子也快有了,还有这份心?” 贾赦冷笑一声,道:“妇人之见!东府那样一座家业,莫说四十,便是七老八十,能沾上也是几辈子的富贵!” 邢夫人闻言,心里一动,看向贾赦道:“老爷到底比我有见识的多,这可是一座国公府的富贵!那他们只送这点子玩意儿,也算不得什么孝心了。” 东府不似西府,那边可没老太太偏疼小儿子,整个国公府的银钱庄子都属于一个人。 算起来,继承了那边,倒比贾赦还自在。 就算几个香炉,几把折扇,值当什么? 见贾赦不置可否的“唔”了声,邢夫人赔笑道:“老爷何不再等等,熬熬他们,必还有更多。” 贾赦皱眉道:“熬,自然还是要再熬的。可是,熬到哪一步,却是有讲究。” 邢夫人不明白,道:“熬到哪一步,不是由老爷说得算?东府大老爷又不管事,儿子死了送到家庙后也不理会,继续去修他的大道去了。这东府,如今不就是老爷说得算?” 贾赦摇头道:“你懂甚么?如今我防的可不是东府大老爷,是扬州那个孽障!” 见他说的咬牙切齿,邢夫人奇道:“和那小畜生什么相干?” 贾赦恼道:“头发长,见识短。咱们这样的人家承爵,你以为像是乡间宗族,家里几个族老商议妥了,宗子就能当族长了?若是伯府以下倒也还罢,礼部就能议定。可伯府以上,子孙承嗣,那是要经过宗人府查考的。如今那畜生在太上皇和皇上那里都是挂了号的,果真熬到他回来,我说的算不算,都不好说。” 邢夫人闻言唬了一跳,道:“那还了得?那畜生没出息前就是个天打雷劈没孝心的种子,果真让他得了意,以后还了得?” 贾赦看着自己的蠢老婆也是没点脾气,不过倒也满足了他智商上的优越感,对这蠢妇解释道:“好糊涂的东西!没个爵位当笼头,那个畜生才敢到处撒野。果真有了个爵位和家业,他再敢不敬长辈,非告他个流放三千里不可!” “那何不……” 邢夫人闻言顿时心动了,不过到底没说出把宁国府给贾蔷的蠢话来。 不然,怕是贾赦就要动手了。 看着贾赦吃人的目光,邢夫人赔笑道:“这样的大事,还是要由老爷自己来拿主意才是。” 贾赦“哼”了声,拈着胡子道:“贾菱,虽也乖觉,可到底不如贾菖厚道。贾菖前儿见我说,东府那样大的家业,他岂有福分尽受了?少不得要拿出大半来孝敬我。这样有孝心的孩子,不多见了。” 邢夫人闻言,眼睛都红了。 偌大一座宁国府,若是果真分一半给大房,那往后…… 念及此,邢夫人呼吸急促起来…… …… 荣国府,西路院。 大花厅。 贾母歪在软榻上,鸳鸯在一旁亦是拿着一美人锤轻轻捶腿。 软榻一侧,王夫人坐在那,面带微笑,菩萨一样。 只是,总让人觉得少了分生气。 不过贾母此时也顾不得理会这些,手里拿着一封信笺,眉头有些皱起,道:“宫里本来早该传喜信儿了,偏东府出了这起子事,实在晦气。大姑娘来信说,她在宫里都听说了蔷哥儿的事,忠孝可嘉,如今东府既然没了主事的,就让咱们提点蔷哥儿来当这个家。这算甚么?” 对贾蔷,贾母心里连半点好感都欠奉。 在她的观念里,莫说是贾蔷了,便是宝玉敢在堂上,当着她的面和大人顶嘴甚至骂人,也合该拉下去打个半死,教做人的规矩。 先前哄着他,不过是暂时忍耐,为宫里的大事顾全大局。 却不想,竟然要顾全到这个地步,连东府都要给他? 这怎么可能? 王夫人叹道:“这必不是大姑娘自己的心意,她连见也未见过蔷哥儿一面,想来,还是宫里的意思。” 这就更可怕了。 贾母无奈道:“必还是上回那孽障在醉仙楼说了那起子话,入了太上皇的心,这才有了这么多恩典。说一句天恩浩荡也不为过,也不知那孽障怎这么大的造化。” 王夫人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听宝玉他舅舅说,蔷哥儿在扬州府帮着妹婿做下了好大的事,极得皇上的心意。妹婿那边,也收了他为弟子。先前因为蔷哥儿之故,名满天下的半山公都不得不出京,结果到了江南,妹婿亲自出面,化解了两江总督半山公和蔷哥儿的恩怨。妹婿祖上四世列侯,为了天家办事,先丧嫡子,再亡发妻,不论功劳,单这份苦劳就够让天子降下诸般圣眷。蔷哥儿受妹婿重视,说不得,天家是看在这一点上,才赐下的恩典。” 贾母闻言就更不高兴了,坐了起来,眉头紧皱道:“此事当真?岂有这样的道理?论亲疏,那孽障和姑爷早出五服了。且在家里,都是宝玉和姊妹们一起陪着玉儿顽耍,就让他跑一趟腿去扬州,倒成了他的功劳了?就算偏疼,也该疼宝玉才是!” 王夫人苦笑道:“蔷哥儿那孩子……老太太也是见过的。和寻常孩子不一样,是个有心计成算的……” “甚么寻常孩子?” 贾母打断道:“他是和正经大家公子不一样,没个爹娘教养,野的很!!我明白了,必是他去了南省,在玉儿她爹跟前花言巧语,哄骗他们。真真是混账透顶!”顿了顿又骂道:“琏儿那小畜生也是没用,旁人不知道蔷哥儿是什么德性,他难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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