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你不问我也是要说的,今儿一早齐筠来府上寻我,说这二年花钱花的狠了,缺额好大一笔银子,让早做准备。” 黛玉闻言唬了一跳,道:“又缺银子了?” “……” 贾蔷苦笑道:“听你这口气,怎像是败家子一样?” 黛玉担忧地笑道:“明明就是,我记得去年你也说缺银子来着。从家里支了二十万两,后面还上了,这怎么又缺了?” 紫鹃从里面走出来,除了看到贾蔷的后背和光屁股臊的脸红外,听到这番话又觉得好笑。 这已经开始过起日子了么? 贾蔷叹息道:“摊子铺的有些大了,用钱的地方太多,几十万两投进去也就冒出个水花。不过没关系,我会想法子的。” 黛玉听这数字都觉得骇人,问道:“你这回差多少?” 贾蔷一边由紫鹃服侍着穿衣裳,一边道:“这回缺额有些大,不过……” “到底差多少?” “二三百万……嘶,紫鹃,你往哪乱摸?” “不是不是,我不小心……” 黛玉回过头来,见贾蔷已经穿戴整齐,正瞪眼紫鹃,进去几步星眸嗔着他,道:“少啰嗦,送我回家!” …… 第0886章 林如海的遗嘱 西府,荣庆堂。 贾蔷与黛玉同来,黛玉要作别贾母归家。 大婚之前,却是不能再来了。 贾母虽不舍,却也知道下个月就要出阁,这个时候不好不在家待着了…… 她拉着黛玉的手,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了好一起子后又道:“你老子忙的家也顾不上,国事终究比小儿女事重要,他没日没宿的在宫里办差,你莫要埋怨他。家里那个姨娘还有身子,更是个金贵的不敢动的。 原该是我去那边操持着,可家里又出了这么起子事,着实离不开。但你也别担心,早先我就让东边你尤大嫂子将宁安堂东侧三间正堂的屋子都量过了,家俬甚么,也都让人去打了,一应古董器具,也是比宝玉的还好的,你是我的亲外孙女儿,如亲孙女儿一般养着,五岁就在跟前,断不会亏着你。 另外,你的嫁妆虽只你母亲留给你的就有一百大几十抬,可我和你舅舅,还是要再添一些,这是先前和你舅舅商议好的。 只不过先前你老子和蔷哥儿都说不好太招摇,这添妆就不送到布政坊了,直接送去东府。也不多,两个千亩庄子,两个门铺,再就是一些金银器具。 蔷哥儿虽豪富不稀罕这些,却也不是给他的,都给你傍身用。便是将来我不在了,这些嫁妆就是你的底气! 你大嫂子、二嫂子也添了些,后面姨太太也凑了一抬……林家那边虽没甚人了,可还有外家,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看着老迈了许多的贾母,经历了许多事后,满头银丝仿佛都失去了光泽,却还在为她着想,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黛玉心里难受的落下泪来,道:“老太太可少操些心罢,我们也不是不经事的稚儿了,你好生歇着修养,孙女儿能照顾好自己。” 贾蔷也埋怨道:“好好的自在日子不过,你老操这些心干吗?明儿我就送你和她们姊妹们去城外桃庄上松快几日,泡泡温汤,看看村趣儿,吃些野味儿,再寻几个老人和你讲讲古。我们又不都是废物点心,还事事让你跟着操心?贾家还没到生死关头……对了,你老先别急着给她们置办嫁妆,压箱底银子还有多少,都拆借给我,我急着用钱。” 贾母只当顽笑,啐笑道:“呸!一文钱也没有,你可死了这份心罢!”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此刻不仅贾家姊妹们并李纨、凤姐儿俱在,连新妇姜英也在。 看着这一家子互动,姜英新奇间又觉得有些不解,却也不急,只慢慢来看。 一些大姑子小姑子她都认得了,大嫂子和二嫂子也清楚些。 只是不明白,为何大嫂子今儿的气色这样好,二嫂子却那样不好。 而那位宰辅之女,看着便是贾家诸姊妹中的天之骄女,也的确生的风流不俗。 便不只看外表,也知其了得。 因为昨晚口出恶言,道她是丧门星的宝玉奶嬷嬷,就是这位宰辅爱女下令,拉到她院门前打了个半死,驱逐出国公府的。 但最叫她吃惊的,还是贾蔷…… 作为一个重孙辈,能在家里这样同亲长说话? 要知道在赵国公府,莫说重孙辈,就是她父亲那一辈,在老国公面前也是毕恭毕敬。 矮一辈的,在长辈面前哪个敢有不恭敬处,打个半死都是轻的。 礼孝治家,便是根本。 高门大户原都该如此才是,怎么…… 可贾蔷看着又不是跋扈之人,言语虽随意了些,心却是好的。 真是,新奇…… 贾蔷也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西府诸人皆戴了孝。 这倒也在其次,最有趣的还是李纨和凤姐儿的对比。 李纨从先前的槁木,变成如今水灵灵的滋润。 哪怕故意涂了些暗粉压制,但气色之好,哪里能尽数压住? 而凤姐儿,因其有身孕,所以昨晚虽未惊吓不讲理的鬼回门儿,却也煎熬了一宿,气色自然不大好…… 小丑竟成了她自己? 至于那位宝玉妻子姜英,他只略略看了眼,身量不错,眉眼亦是清秀的,且从其目光看来,显然也不是甚么讷讷之辈。 如今关键在宝玉,若他肯好好过日子,这日子必然过的有趣。 众人心思且不多提,却说贾母听闻黛玉、贾蔷之言后,略感欣慰,至于去城外桃园庄子上,她迟疑稍许,还是摇头道:“出去散心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如今冰雪尚未化尽,庄子上也多泥泞,且再等等罢。我并无大事,只是宝玉……” 贾蔷摇头道:“宝玉这回是心劫,能熬过去,说不得能成长一大节。你老再如哄孩子一样哄着,那就完了,哄不哄的好且不提,就算费大气力哄好了,往后也时不时的发作一回,谁有耐心哄他?真当废人养起?” “好了好了好了……” 贾母一迭声道:“快去忙你的罢,我哪个也不哄。” 贾蔷洒然一笑,同黛玉道:“咱们走罢。” 贾家姊妹们却围了过来,看着黛玉很有些不舍。 迎春都感叹道:“再回来,就是侄儿媳妇了。” 饶是在孝期,众人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黛玉啐了口,用目光警告诸姊妹不要造次,然后才羞红了脸,与诸人福了一礼后,带着紫鹃、雪雁,由贾蔷陪护着,离了荣庆堂…… 等二人走后,凤姐儿瞧着贾母有些感伤,好笑道:“老太太可别想偏了,林妹妹是要嫁到咱们家来,如今只是回林家待嫁,便是该舍不得的,也是林家姑丈那边。且你瞧瞧人家昨晚那做派,比我这样的烧糊卷子厉害十倍。往后贾家只会愈发兴旺,你老就偷着乐罢。好好享几十年清福,等活到一百八,咱爷俩再一道去天上当神仙去!” 一番话说的贾母又笑了起来,只是没笑尽,却见宝玉身边的大丫鬟麝月急急走来,道:“老太太不好了,我们二爷刚醒来,也不知怎地八百年不寻一次李妈妈,今儿寻了起来,听说被打了板子撵了出去,又呕血晕倒了过去……” 众人大惊,忙一道去西暖阁探看。 又见宝玉面如金纸般躺在那,屋内密闭气息浑浊,凤姐儿道:“快让嬷嬷抱着换个屋子,这屋子烧的太热,闷也把人闷坏了。” 秋纹忙去寻嬷嬷,结果姊妹们就见姜英走上前,弯腰一捧,就将宝玉抱起,看向贾母道:“老太太,送去哪里?” 贾母:“……”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 “呵呵,玉儿终于回来了。” 林如海居然在家,看到贾蔷、黛玉进门后,轻声笑道。 黛玉大羞,嗔了句:“爹爹啊!是贾家那边有事,女儿才留在那里帮忙的……” 至跟前,林如海方瞧见黛玉胳膊上戴的孝字,皱起眉头道:“这是哪个没了?” 黛玉叹道:“是二舅母。” 林如海看向贾蔷,贾蔷扯了扯嘴角,道:“宝玉大婚前我让人送他去城外庄子给他娘磕个头,结果他同王夫人说很是想念他,等婚后要接她回荣府。那位也是个决绝的,知道活着回不去,就吞了东西,魂儿回府来。” 一旁梅姨娘听了都唬了一跳,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如海沉吟稍许后,同贾蔷道:“人死如灯灭,一些事就不要计较了。虽有老太太在,不好接回府来发丧,但该有的章程都要有,族人也都要过去,莫要让人说嘴。” 贾蔷点头道:“昨儿晚上知道后就让二老爷带着子侄儿孙去了,今儿族里也会打发人过去。” 林如海叹息一声道:“你代为师送副挽联罢。” 贾蔷颔首应下后,就见黛玉上前,乖巧的站在林如海身边,替他斟了几许茶…… 林如海见之纳罕,又看了看挠头的贾蔷,笑道:“乖女莫添茶了,原是满的。” “哎呀爹爹啊!” 黛玉撒娇道:“你分明都吃过一口了嘛,女儿再给你斟满。” 一旁梅姨娘笑了起来,道:“老爷还是接着罢,往后斟茶的时候可不多了。” 黛玉嗔她一眼道:“才不会,我就留在家里,时时给爹爹斟茶!” 梅姨娘取笑道:“那坏了,老爷更不敢吃你的茶了!” 林如海呵呵笑罢,问道:“可是遇到甚么难处了?” 贾蔷干笑了声,也没藏着掖着,点头道:“德林号那边,摊子铺的有些狠了,银子短半年。” 林如海闻言脸色凝重起来,道:“德林号短银子?那可不是小数目。” 若是家用的,了不起短个几万两,可德林号如今如此庞大的规模,缺半年银子,岂会是小数目…… 贾蔷还未出声,黛玉就不满道:“若是小数目,他也不会来寻爹爹了!上回短了二十万两,他就想着去尹家说说,自国公府公中取就是。如今是果真遇到了难处,才来寻爹爹的嘛!爹爹是他先生,他不寻爹爹,还能寻哪个?” 这理直气壮的话让林如海眼角都跳了跳,目光不是很慈爱的看向贾蔷问道:“短缺多少?” 贾蔷头皮有些发麻,总觉得有些心虚,道:“缺的有些多,不过我会想法子的……” 黛玉也咬了咬嘴唇,底气似乎也不像表面瞧着那么足,同林如海道:“缺三百万两。” 一旁梅姨娘变了脸色,惊呼道:“三百万两?” 便是将户部国库搜刮搜刮,现在都搜刮不出几个三百万…… 林如海也摇头苦笑,他料到会是大数目,却也没想到这么大,同黛玉笑道:“乖囡,你还是将为父的骨头拆了,拿去卖银子罢。” “爹爹啊!!” 林如海笑了笑,又问贾蔷道:“甚么时候用?” 贾蔷道:“还能支撑一个月……先生真不必操心,我会想法子的。向江南那边开个口,拆借一笔不是问题,也就半年光景,给利也不怕。” 林如海提醒道:“你莫要将商贾当傻子,他们本性逐利,每付出一分,必要收回三分甚至十分来,如何给得起如此重利?再者,海粮之事更加重大,不敢耽搁,所以我不建议你向商贾开口。” 沉吟稍许又道:“家里并无太多现银,我先让人归拢归拢,看看还有多少罢。你再想想法子,凑一凑,应该会有法子的。” 林家祖上四代列侯,再加上人口一直单薄,未曾分支出去多少。 再加上历代太太的嫁妆…… 几辈子积攒下来,家底丰厚。 贾蔷也未客气,点了点头道:“最多用一年,快则半年。总要在小师弟出生前,将银子还回来。” 梅姨娘红着脸好笑道:“哪里就是小师弟了……” 黛玉笑道:“就是,难道是女儿就不是好事?” 林如海不理这些,同贾蔷道:“银子不急着还,你且拿着用。果真你姨娘生的是儿子,也等他将来长大成才之后再分一半与他……你不必多言。你师弟若是成才,这些银子自能助益良多。但过多无益,不是每个孩子,都有你这样的才情,一半就足够了。若所生为女,拿出十万两来做嫁妆足矣,多亦无益,反要让旁人起贪心。此事我原就立下遗嘱,遗折中也有备下,你姨娘也是知道的。” 这番话唬的贾蔷、黛玉变了面色,黛玉急道:“爹爹可是哪里不适,何不早言,快请太医?” 林如海微笑着摆手道:“并无不适,身子骨倒比前二年还轻快些。只是这些事越早立稳妥就越好……” 贾蔷却皱眉道:“先生,德林号虽短缺一时,但弟子其实并不缺银子使。林家家业虽大,但有弟子在,也无人敢打小师弟的主意,谁都不行。您将家业分弟子这么多,又岂敢生受?” 林如海却不欲多谈这些,摆手道:“休要啰嗦这些,此事已定。你家里那么些事,外面事也多,且去忙罢。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你且来接你师妹。” 梅姨娘都忍不住劝道:“六礼尚未行尽,老爷也忒急了些……” 林如海呵呵笑道:“见他二人如此相谐,余者不过小事尔。近来朝廷事多,我也没许多功夫耗着,就如此罢,我信得过蔷儿。” 贾蔷闻言,鼻子有些泛酸,大礼跪下,叩首三下。 待叫起后,林如海最后叮嘱道:“事不可皆放手于人,可信人,却不可尽信。该做的手段,不可放松。” “是,先生,弟子省得。” “嗯,我料你会明白,去罢。” 贾蔷再躬身一礼后,又与黛玉对视稍许,转身离去。 …… 第0887章 定婚期 “国公爷!!” 贾蔷带人出了布政坊,正往朱朝街行去,路过西四牌坊时,听到路边有人大声唤道。 皱眉看去,就见董川、张泰、陈然三人站在路边,正与他见礼。 贾蔷勒马,拨转马身至街边,笑道:“子仪,他们两个如今还同你顽?” 张泰、陈然二人闻言勃然大怒,涨红了脸,不过却也不敢口出恶言。 昨天贾蔷一战,当真杀的人胆寒。 这次可不同上回杀帮派市井恶霸,而是直接屠戮了过半的元平功臣! 三大国公都让他斩成肉酱,这会儿两人被贾蔷盯着,后背都有些发凉。 倒是董川看的开些,笑道:“余成、端泽非那般人。” 余成是东川侯世子陈然的表字,端泽则是全宁侯世子张泰的表字。 贾蔷呵呵笑了笑,打量了二人一眼后,问董川道:“今日公事不忙?” 董川道:“只裁撤官位一事,上报兵部如今还未得到回应。另外南洋、东洋两支水师的官员仍还未进京,许是得到了甚么风声,故意延误……” 贾蔷冷笑一声道:“没关系,绣衣卫会教他们如何对朝廷调令心存敬畏的。逾期不至,自有好果子吃。你叫我有事?” 董川闻言,看了身旁张泰一眼后,点了点头。 贾蔷侧眸瞥了眼面色不大自然的张泰,略略思量,道:“也罢,走吧,去前面西斜街会馆说话。” 陈然、张泰都未想到贾蔷如此给董川体面,登时高兴起来,暗暗朝董川竖了个大拇指。 董川倒是比原先更加沉稳了,笑了笑后,一道往西斜街行去。 …… 西斜街太平会馆。 今日西路院未开集,东路院擂台上也没甚人…… 薛蝌同贾蔷道:“昨儿出了事后,今天就空了。原本每天人都堆挤着,热闹的很。” 贾蔷笑了笑,道:“别急,过了这阵风波再提。你和贾芸搞的那个英雄榜可以继续排下去,也不必非要勋臣子弟才能入。果真有本事的,都能来打擂。” 薛蝌激动道:“果真能放开?” 贾蔷看了眼董川、张泰、陈然三人,道:“勋贵子弟多不成器,又被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余的胆子也都被杀破了,多成废物,指望他们再来打擂论英雄,还能来几人?不然放开了,会尽天下真英雄!” 虽明知道是激将,陈然仍没忍住,道:“宁国公也忒小瞧人了!要不是昨天之事,牵扯到太多人家,连端泽他亲姑姑和亲姐姐都被牵扯其中,若非如此,此地必是热闹的!” 贾蔷呵了声,问董川道:“因此事寻我?” 董川脸上有些臊热,愧然道:“国公爷日理万机,事务繁忙,原不该因私事相扰。只是端泽他姑姑……我幼时去全宁侯府时,也待我极好……” 贾蔷审视了董川一番,“啧”了声道:“人不可貌相。” 董川:“……” 贾蔷没多说甚么,问道:“哪家的?” 董川忙道:“嫁到吉安侯府了,昨晚连夜被抄家,送去教坊司了。” 贾蔷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一个姐姐?” 张泰激动起来了,忙道:“对,亲姐姐,嫁在永康侯府!” 贾蔷看了眼张泰后,同董川道:“怎么不让全宁侯张安出面?他现在执掌奋武营,到宫里求个情,这不过是小事罢。” 董川苦笑摇头,道:“事涉谋逆大罪,全宁侯也不敢因两个出嫁女掺和进去。” 贾蔷气笑道:“他不敢掺和进去,你就带着来找我?你自己觉着有这样的道理没有?” 董川惭愧道:“国公爷,是我孟浪了,也是着实是没法子的事,就看国公爷有没有法子。果真没有,也同样感谢。” 贾蔷摆了摆手,问道:“他们是遇到难处才寻得你?” 陈然、张泰脸色难看起来,齐道:“宁国公忒小瞧人了!” 董川笑着拍了拍两人肩膀,道:“我从宣德侯府出来第二天,他们两个就寻来了,要我去他们家住,我只是没去,忙着公事罢。” 贾蔷颔首,看向陈、张二人的目光郑重了些,道:“还不错。也罢,此事我回头去问问,不过你们不要声张,牵扯之人太多,风声露了出去,坏了事不说,牵扯到我,我拿你们是问。” 张泰闻言已经激动的面色涨红,抱拳道:“国公爷大恩大德,在下绝不敢忘!” 贾蔷笑骂道:“可拉倒罢,你们那一群衙内里,我瞧着也就子仪能成事。你们两个虽算是有些义气,可也就那样。回头守着全宁侯府、东川侯府那一亩三分地,厮混一辈子拉倒,还不配让我多看两眼。” 说罢起身,同董川道:“你家的案子差不多要定下来了,宣德侯董辅降为子,暂不入罪,差事也先搁置。不过也有好消息,你于宣府一战中立下大功,功封二等伯,入海师衙门为官。子仪,好好做事。”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 见礼罢,尹家太夫人看着贾蔷叮嘱道:“瞧着气色不如先前精神,可是累坏了?你一天忙多少大事,可也要注意身子骨。年轻时不当回事,老了岂不受罪?” 贾蔷含笑应下,谢过之后,道:“今儿来是单门来谢老太太的,昨儿去荣府做客,还帮衬了许多,我却没赶上问候一声,着实不该。” 尹家太夫人不大高兴道:“说这些外道话做甚么?岂不生分了。你若是忙其他事,慢怠了我这老婆子倒也罢,可你是带兵诛逆,定国安邦,是正经大事!你越顾不上我们,我们反倒越高兴!你如此说,岂不是说我们不知轻重?” 贾蔷哈哈笑着赔不是道:“是我说偏了,老太太教训的是。” 尹家太夫人这才转恼为喜,却又道:“我怎么隐约听说,你们西府突然又挂白了?” 贾蔷叹息一声道:“昨儿晚上,在城外静养的二太太突然就没了……”迟疑了下,还是将其暴毙的缘由说了遍,最后摇头道:“我心里还是有些纠结,是不是做的过了?不管怎么说,这份慈母之心,着实让人……既生怖,也动容。” 尹家女人们闻言,一个个都面色唏嘘,也的确有面带不忍惋惜之色的。 尹家太夫人却连连摇头道:“你也是杀伐果决的大将军国公爷,怎能在这等事上心软?她若只是疼爱她生下的哥儿,那自然无可厚非。可她为了她那个衔玉而生的儿子,和外人勾结起来要让你身败名裂,要让你不得好死,这会儿再心软,岂不糊涂? 这等事,你留得她一条性命善待她的儿子,已是难得仁慈,难道还要让毒蛇再咬第二口?” 贾蔷躬身应道:“老太太一言,解我心中纠结,我明白了。” 尹家太夫人看着高兴,道:“不过你能有不忍之心,就说明你不是外面人造谣你是铁石心肠,杀星降世。好孩子,你有一颗菩萨心肠呢。” 贾蔷回头看向尹浩,道:“我如今又添新名声了?” 尹浩气笑道:“你还得意上了?” 贾蔷冷笑道:“没听老太太说?那些叛逆之辈,我杀之何罪?” 尹浩摇头道:“你当那些人是傻子,往你身上泼脏水会不考虑到这些?他们只道你一次杀了那么多,背后有成百上千的门户要受到株连。谋逆大罪,至少都是夷三族的。好些妇孺,何其冤惨。” 贾蔷闻言思量片刻后,道:“妇孺的问题,方才还真有人寻我求情来着。不过这等事我自己做不得主,还要进宫问问皇上,再和军机处商议商议。只一味的滥杀,其实也没必要。回头再斟酌斟酌罢……” 尹浩无语的看着贾蔷,要不要这么装? 大太太秦氏则同二太太孙氏埋怨道:“便是听着姑爷和皇上、宰相议事,也别高兴成这般模样。你这不是当着我这没闺女的可怜人的面炫耀?” 二太太孙氏也不是好相与的,笑道:“便是有闺女,也未必有好姑爷!” 萱慈堂上的妇人都笑了起来,尹家太夫人却同贾蔷道:“今儿不能让你见子瑜了,到下月十二前,都不能见。” 十二日? 贾蔷闻言眨了眨眼,道:“老太太,您这是已经定好了日子……” 尹家太夫人笑道:“林相书信一封与我,说他家姑娘定的日子是下月初八。我们家往后推推,等过了三天回门儿,正好办第二场。因为是兼祧,隔太久了也不好,靠太近了也麻烦。六礼呢,按该有的路数走走就是。连林相都不挑拣这些,说是最好不要张扬,那我们这边就更不讲究那个排场虚荣了。我们做亲长的意思都一样,只要你们小儿女们能好好的过日子,我们就心满意足!” 秦氏在一旁笑道:“瞧瞧,瞧瞧,天底下还有没有这样通情达理的岳家人了?蔷哥儿,你若不好好待我们家子瑜,那可真是……罢罢,大喜的日子这些且不多说,你自己思量就是,只千万不能让子瑜委屈着了!” 众人又顽笑了一阵后,尹家太夫人瞧着贾蔷道:“我看你眉眼间里似藏着心事,可是遇到难处了?” 贾蔷唬了一跳,道:“老太太,你真能看出甚么来?我以为自己已经喜怒不形于色了!” 尹家太夫人见他如此,忍不住笑道:“平日里见惯了神采飞扬的模样,今日有些不同。旁人是看不出来的,只当你拿着国公爷的身份,我却知道,你断不会在我跟前持派头。” 这话说的…… 贾蔷就想再隐瞒无事都难,否则岂不坐实了端架子拿大的说法? 他苦笑道:“还真遇到了点难事……”说着,就将德林号银子短缺的事说了遍,最后道:“缺额着实有些大,先生那边能出大半,还有一小半暂时没着落。不过老太太千万别想着出银子帮我,不是我不识好歹,只是缺口确实有些太大,尹家也要用银子,大哥二哥南下,六弟也要备着成亲……” 尹家太夫人摆手笑道:“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缺口太大,尹家这点银子都填进去也于事无补,还累得我们日子也过的紧巴……不过,你可曾将你国公府的家业算上?” 贾蔷轻笑了声,摇头道:“这倒未曾……今儿来,就是想打个商议。” 尹家太夫人笑道:“还打甚么商议?不必商议,你自去取了用就是。原就是你的家当,岂有不可用的道理?再者一家人,便是夫妻过日子,也没有爷们儿遇到难处,媳妇还死守着银子不放的。你且先去凑凑,实在不够了,尹家银子虽少,可还是能凑出一些的。” 贾蔷高兴道:“还不到那个地步,也就是这半年吃紧。其实各项营生的收益都很好,只是我心太大,造的船有些多,再加上运河上也吞了不少,所以如今才着紧起来,熬过了就好了。” 尹家太夫人点头道:“你自己看着思量就是,只别见外生分。再者也别心急,你才多大点,总要一步步来才是。走的稳,才走的远。” 话音刚落,却见尹家管事媳妇进来道:“前面传话,宁国府来人寻国公爷,说是有急事。” 尹家太夫人忙道:“你快去办你的正经事,等忙完这月,下月再来!也是可怜见的,阖族上下里外都只你一人撑着,连朝廷里那么些大事都指着你,我们这里都好好的,不必常来照看。果真累坏了身子骨,我们岂不心疼?” 孙氏也附和着叮嘱了好些话后,贾蔷方笑着告退。 待尹浩送他出了尹家,就见岳之象站在那,他身后站着的,正是一脸风霜面色憔悴的闫三娘,双眼满是血丝,焦急的望着贾蔷,可眼底里,又藏着许多无助和忧虑…… 怎会这个时候回来? 贾蔷心中纳罕,却未急着多问,先与岳之象颔首示意后,同闫三娘道:“不急,不管出了甚么事,先回家再说。有我在,没甚么大不了的。” 说罢,率先翻身上马。 其余亲随亦纷纷上马,不过等闫三娘上马时,却发生了意外,许是不眠不休的赶路太急,又许是终于见到了想见之人,得到了承诺,终于绷不住了,未上马背就晕倒了过去,摔了下来。 贾蔷见之忙又下马,将其抱入怀中看了看,岳之象在一旁道:“多日不眠不休,吃的又少,这是累倒的。” 贾蔷点点头后,将闫三娘抱入怀中,重新上马,在诸亲卫护从下,打马折返宁国府! …… 第0888章 尽想美事! 宁国府,内厅。 此处是前院距离内宅最近的一处会客大厅了。 齐筠被匆匆寻来时,心里还有些紧张,不知出了甚么要紧事…… “坐。” 贾蔷一身轻薄儒裳坐在正座吃茶,见齐筠到来指了指客位,让其落座后,同岳之象道:“老岳,说罢。” 此刻屋内只有四人,贾蔷、李婧、岳之象,再有就是齐筠。 只位列于此,齐筠心中就深深吸了口气。 他知道,他如今终于列入贾蔷集团的最核心行列。 这是他祖父在扬州时,就期望他能办到的事,因为这事关扬州齐家的生死存续。 就目前来说,他做到了! 岳之象目光扫过其他二人,李婧自不必多说,但在齐筠面上却凝了凝。 虽然京城齐府早已被夜枭渗透摸清,但扬州那边,却是龙潭虎穴之地…… 不过,齐家和贾蔷的利益纠缠着实太深,是真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存在,所以倒也不必担心。 且对齐筠,也并非事事都告知于他的。 不是不信任,而是因为规矩。 贾蔷一系真正让岳之象惊艳的,就是外人从不得知,但在运行中又处处存在的严明规矩! 他沉声道:“四海王残部并未在南海游弋,他们为了躲避倭寇和葡里亚人还有内鬼的追杀,窜逃到了东海,在司马家主司马绍的帮助下,藏身于登州府庙岛附近。四海王残部情形很不妙,可以说,很惨。” 齐筠忍不住打断了下,道:“抱歉,麻烦岳先生详细说一下,到底如何不妙,具体如何惨。” 岳之象也并不为忤,微笑道:“正要说……” 齐筠登时惭愧,不过未等他道歉,就听贾蔷扬手道:“德昂这样很好,往后议事就该这样,有任何不解之处,或有意见之处,当场点出。任何事,任何想法,皆可谈。谈的越细越好,这样下去了,才能放开手的去办。好,继续。” 岳之象点了点头,继续道:“四海王只剩下两艘大船,姑且称之为船罢。因为我这样不通海事之人,着实看不明白,船身都被打出大窟窿的船,是怎么漂浮在海上继续航行的……” 贾蔷笑道:“因为水密舱的缘故。寻常船舱就一个,可广船很大,将底舱分成几大部分,即便一处破了漏水了,有其他几处舱在,就能继续航行。当然,速度会慢下来。” 岳之象颔首道:“原来如此……总之,两艘海船看起来惨不忍睹。而船上老幼妇孺加起来,不到三百人,共两百八十七人。除却妇孺外,只有一百九十三人。这一百九十三人中,全须全尾没有伤的……或是只受了轻伤的,只有八十一人。余者皆受过重伤,有的扛过来了,大部分还在伤中靠底子支撑着,还有的病入膏肓,其中就有四海王闫平,郎中都已经判了死期。” 贾蔷眉尖轻轻一挑,微微颔首。 李婧闻言却皱眉道:“若只这么点人手,还伤残大半,这四海旧部的作用,就没那么大了……百十人好做甚么?” 贾蔷笑道:“且看怎么用,如今南边德林号招募的水手里,没一个自己人。当然,人,咱们是不缺的,缺的是懂海事,真正在海上漂浮过十年以上的自己人。若能真正收伏了这一波人,一个真正知海事的人,再给他配上五十到一百名运河上跟船的好手,就能坐镇一艘海船,将这五十到一百名运河好手,带成航海好手!” 李婧闻言笑道:“爷英明,我还道爷是希望收了这些海匪为己用,直接让他们成军呢。” 贾蔷哈哈笑道:“那岂不成了肉包子打狗了?我虽愿意相信别人,但不至于天真到这个地步。都是刀口添血的人,让他们聚集在一起,那十成十要出事。且先磨合几年,往后就好了。” 等这些人过惯了有组织依靠的日子,娶了妻生了子有了牵挂,而德林号也成了大势,他们自然只能死心塌地的干下去。 岳之象却道:“这些残部中,绝大多数对咱们仍抱有强烈的戒心,尤其是年轻一辈,隐有敌意。” 此言一出,李婧和齐筠都呵呵笑着看向贾蔷。 贾蔷摇头道:“不必这般看我,我虽对闫三娘多有关照,但自最初见面时就说的很明白。我能救四海王残部,四海王又能拿甚么来交换?我出手相救,目的就是要四海所部投靠效忠,这是最早就说明白并定下的基调,是我知她知大家皆知的事…… 在此基础上,她对我有些亲近,我也不会置之不顾。 当然,我也承认,这样做首先就是为了保证四海残部能说话算话,做到他们承诺的忠诚。 其次,我也的确欣赏这等孝勇坚强的姑娘。” 听他说的直白,众人一笑后,对于最后一言并未当回事,连李婧都是如此。 以贾蔷如今的身份地位和权势,他身边的女人远谈不上一个“多”字…… 齐筠颔首笑道:“其实自古以来,联姻之举都是拉近两方势力的最直接的法子。 便是现在,大家族之间不也常行此事? 这并没有甚么,当初在扬州时,家祖父见过国公爷时就曾动过心思,只是不敢与盐院衙门抢人就是……” 众人笑了起来,贾蔷看向李婧道:“为何而走近,并不重要。当初我和你,其实也差不离是这样。 再看看如今,不也是多少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不相负,不辜负就是。 但眼下还不必谈这些,正事要紧。” 李婧对贾蔷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还是有些羞臊的,不过心里又喜悦之极,因为这是一份认可。 她笑道:“爷且别提我,我自没甚说的。只是果真要收房这个,爷还得先过林姑娘那一关。” 贾蔷稍微思量稍许后摇头道:“谈收房不收房的还太远,顶了天了,她就是眼下无助之时,我有能力且又愿意出手相助,使得她心中有些好感罢……” 李婧却笑道:“爷到底不懂女儿家的心,尤其是我们这样草莽江湖儿女的心。若只是为了搭伙混日子,说不得会随便含糊过去。可这姑娘明显是见着爷动了红鸾心……莫看她过去是杀伐狠辣的海上悍匪,杀人无数。可再彪悍的女人,那也是女人。那颗心不动则已,动了便是许了生死。爷对她可千万别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不然让人受的伤,却比扎刀还痛。” 贾蔷狐疑的看向李婧道:“我有让你这般委屈过么?” 李婧见旁边还有两人取笑,脸红了红后飒然笑道:“我是世上极幸运的女人,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贾蔷扯了扯嘴角,却还是摇头道:“且顺其自然罢,善待于她,最重要的是,坦诚相对。” 李婧吃了一惊,道:“爷要将宫里的决议告诉她?” 贾蔷点头道:“此事绝不可瞒,连拖延都不能,否则,必生猜疑,乃种祸之举。” 岳之象点头道:“就目前来看,闫平能救活的可能性很小。用登州府郎中的话来说,即便大罗神仙下凡救活了,连腰椎骨都断了,也只能是瘫在床榻上的废人。” 贾蔷闻言,起身来回踱步几圈后,道:“那就更要尽全力挽救!还是那句话,对于自己人,咱们务必要做到最坦诚,要善待。我们要做的事,原就无不可对人言之处。便是朝廷,也知道我心心念念的出海,一是为了开拓,二是为了自保!只是,他们大都不认为我能做到其一,更不认为我能做到其二。但不相信是他们的事,能不能做成是我们的事。” 齐筠沉吟稍许道:“如果银子能跟上,出海还是大有可为的。徐仲鸾在濠镜那边见识了许多,我也去濠镜走过一遭,细细观察了番,西洋番人和我们想象中的茹毛饮血之辈并不一样。他们的确有不少了不得之处,非亲眼所见,其实很难想象。国公爷立志要与彼辈争雄,我以为大有可为。齐家如今已经派人去了柔佛,书信回来说,只要防得住疟瘟瘴气,那里其实并不逊于大燕许多。” 贾蔷笑道:“瘴气之事我已有解决的法子,但还需要些时间。眼下先不讨论太远,且议如何处置四海王旧部一事。要知道,四海王旧部不止眼下这二三百,还有大批人手,尤其是工匠船匠火器工匠,沦落在叛徒手中。这些人手,我们肯定要想法子弄到手!” 话音刚落,却见商卓进来,道:“国公爷,后面传信儿出来,道那位闫三娘醒了,要急着见你。” …… “醒来了?” 内宅客房,贾蔷、李婧二人进来后温声问道。 闫三娘已经换洗过衣裳,焦急不安的坐在那。 看到二人入内,闫三娘忙起身,急道:“国公爷,我爹他……” 贾蔷摆了摆手,先让屋内侍奉的丫鬟、婆子出去,随后他指了指床榻,道:“坐。” 与李婧皆落座后,方对焦虑不安的闫三娘道:“你父亲的事我知道了,京城名医已经先一步乘马车出发去了登州府,不过他毕竟不是习武之人,不能连夜赶路,所以等你睡一宿,再好好吃一顿热饭,再启程去追赶,在入山东前就能追上,倒不必着急。 小婧是我房里人,也是我一双儿女的娘亲,你的情况和她当年的情况有些类似,我那老泰山过去赶镖,也是被歹人所害,卧床多年不起,眼看病入膏肓了,我寻了名医宝药给救了过来的。如今你也别急,既然应下过你,便会尽力为之……” 天地良心,贾蔷这番话只是为了安抚闫三娘,说明救闫平会有希望,不料闫三娘听进耳中,却是一张脸大红,低着螓首小声道:“只要……只要国公爷能救我爹,我也……我也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国公爷……” 贾蔷闻言一怔后,随即笑道:“尽想美事!” 李婧“噗嗤”一笑,又同闫三娘道:“国公爷同你顽笑的,他虽喜欢你,却非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之人。” 闫三娘虽心里不觉得这是乘人之危,可到底是姑娘家,也不好说甚么,只觉得一张脸这辈子都没这样臊红过,又起身道:“我不累,现在就去追郎中,早点回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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