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问道。 灵枢轻咬着唇角,眼眶微红。辛辛苦苦二十年,灵枢素来以自己的武功修为自傲。虽然算不上绝顶高手,但是在这世间的女子中她的武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如今却一朝化为流水,“公子…我……” 魏无忌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道:“没有武功也无所谓,以莫问情的性格过了今天也不会来找你麻烦了。若不这样,以后时时刻刻要提防他反而更加费神。” 灵枢只得柔顺的道:“我知道,公子…会不会嫌弃灵枢?” 魏无忌笑道:“怎么会?难道我看重你是为了你的武功不成?”闻言,灵枢这才展颜一笑,“我知道公子对我极好。” 魏无忌淡笑不语,他当然不是看中灵枢的武功,他是看中灵枢对药王谷的掌控能力和医毒罢了。 灵枢靠着魏无忌,虽然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也藏着一片阴影。公子说的没错,以莫问情的高傲对她下手一次之后绝不会再出手。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她觉得莫问情对她做的绝不是那么简单的。红颜杀…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她或许还比不上莫问情,但是却也不差。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够知道的,也一定能够配出解药的! ☆、161.西越帝病重 慕容煜死了,夏修竹亲手将鸠酒灌进来他的口中,顺便捏断了他的喉咙。即使是莫问情亲自来检查也不得不承认慕容煜死得不能再死了。这个曾经高高在上野心勃勃的,据说是最有希望得到华国皇位的男人,最后却默默无闻的死在了奉天府阴暗的牢房里。甚至连一个罪名都没有对外公布,皇城里的权贵们也就顺理成章的当成西越皇城从来没有过顺宁郡王这号人。也只有已经摘下了匾额的顺宁郡王府里,身为妻子的平湖郡主可能偶尔会想起这个才新婚不久的丈夫。 但是慕容煜的死却并不能消弭皇城里越来越汹涌的暗流和硝烟。随着秦王府的彻底退出,原本还算和平的端王府和庄王府的矛盾也已经变得无法掩盖且无法化解。虽然容琰和容瑄双双被禁足,容瑄甚至还卧病在床,但是庄王府对端王府的反击却丝毫也不弱。因为有着南宫家的支持,甚至一度庄王府还占了上方。 每天朝堂上总有人家破人亡,总有人人头落地。早已经杀红了眼的庄王和端王双方仿佛都已经忘了朝堂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厮杀的地方。而本该制止这一切的西越帝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也让原本还存着些试探心里的人们胆子更大起来。 而身为奉天府尹的沐清漪虽然清楚的感知到这一切的变化,却依然置身事外一派悠然安适之意,让多少战战兢兢的算计着一切的人们羡慕嫉妒不已。 “公子,南宫大人来访。”顾府的后院里,沐清漪披着披风,依然的倚坐在树下抬头看树梢刚刚冒出的新芽。火儿趴在她膝上,懒洋洋的摇晃着蓬松的大尾巴。 “南宫翼?”沐清漪挑眉道。 霍姝点头,“正是。” 微微垂眸沉吟了一下,沐清漪点头道:“请南宫大人进来。” 不一会儿,南宫翼便跟着霍姝走了进来。看到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的沐清漪不由笑道:“如今这京城里,只怕没有人比顾大人更加自在了。” 沐清漪睁开眼,淡淡笑道:“南宫大人说笑了,我也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请坐吧。” 南宫翼也不在意是在院子里的属下,随意的在沐清漪右手边的椅子里做了下来。看着旁边放着的精致点心茶水,还有她膝上懒洋洋的小狐狸,南宫翼摇摇头,苦笑道:“我可没有说笑,如今这皇城里…人人都是提着脑袋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哪儿还有顾大人这样的闲情逸致啊。” “吱吱……”看到南宫翼身上去取桌上的小点心,火儿愤怒的叫道。猛的从沐清漪膝上站了起来,弓着身子竖着尾巴盯着南宫翼,那模样不像狐狸倒是像只愤怒的猫儿。 南宫翼不由得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沐清漪,“这是?” 沐清漪安抚的抚着火儿的背脊,笑道:“不好意思,火儿经常跟猫儿混在一起…它以为你要抢它的点心。” 所以,放在这里的点心原来不是给人吃的么? 南宫翼倒也不愧是南宫家新一代的领军之人,如此模样也丝毫不觉得窘迫,抬手直接将手中精致小巧的点心递到了火儿跟前。火儿警惕的盯着他并不动作,直到沐清漪抬手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才欢喜的一口叼过小点心,欢快的啃了起来。 “这小东西倒是有些灵性。”南宫翼赞道。 旁边霍姝含笑道:“公子,还是将火儿交给奴婢吧,免得弄脏了您的衣服。” 沐清漪也知道南宫翼来找自己必然是有事要谈,点点头,将火儿递了过去。火儿在霍姝怀里挣扎了几下,发现是熟人便又放松下来自顾自的吃点心去了。 沐清漪随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靠着椅子笑道:“南宫大人这几日应该忙得很才是,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南宫翼摇头,笑容有些苦涩的道:“忙什么…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沐清漪了然,容瑄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身体却已经彻底毁了。药王谷的药,就算是灵枢故意放水的也不可能真的让容瑄毫发无损。而西越的皇位,又岂是一个身体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的人能够担得起的? 所以,庄王党这些日子折腾得很,也不过是想要拼尽全力将容琰彻底压下去罢了,就算庄王得不到皇位,上位的那个人也绝不能是端王。 只是,这种情况下南宫翼还来拜访他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一个是庄王最信任和倚重的表弟,一个是公认的豫王的人,平时还好在这个显得格外敏感的时候相会总是会让人浮想联翩。 沐清漪把玩着手中的白瓷杯,淡然不语。 南宫翼也不着急,只是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都说顾流云温文尔雅,脾气温和,但是跟他打过好几次交道的南宫翼却知道,顾流云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南宫翼正色望着沐清漪,低声道:“顾大人,如今这皇城的局势,不知豫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想法?” 沐清漪微笑道:“豫王殿下不过是初入朝堂,既无权势也无外戚支持,哪儿能有什么想法?” 南宫翼摇头,无奈的道:“顾大人何必如此?在下既然来此就足以证明南宫家和庄王府的诚意。豫王殿下若是当真没有任何想法,顾大人又何必坐在这奉天府尹的位置上左右为难?在下看得出,顾大人可不是喜好虚名眷恋权势之辈。” 沐清漪笑道:“不,南宫大人只怕看错了顾流云。顾流云若不喜好权势,又怎会在西越皇城?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既然如此……”南宫翼眼眸微闪,道:“在下的提议想必与顾大人也并无冲突。” 沐清漪轻声叹息,道:“豫王殿下的性格南宫大人想必知道一些。此事在下当真无法做主,因此…南宫大人也不必开口。” 倒不是沐清漪不相信庄王府或者是南宫翼的人品,而是…她和容瑾其实已经与容瑄结下了解不开的结。从当初计杀容璜之后,所有的一切虽然并非全部都是他们所为,其中却也不乏他们推动之功。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现在要一个注定了不可能稳固的盟友,还不如一开始就敬而远之。 南宫翼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其实沐清漪的拒绝在他的角度来看是不可理解的。毕竟若是庄王党肯相助豫王的话,凭借豫王的圣宠想要得到帝位就容易的多了。因此也只能理解为确实是容瑾的问题了。想起豫王的性子,南宫翼只能摇头叹息。 豫王生性任性桀骜,只怕就是接受了他们的提议将来也根本无法驾驭。或许他和庄王的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看到南宫翼失望的神色,沐清漪含笑抬手替他斟满了茶道:“南宫大人难得来一趟,何必多想那些心烦的事情。” 南宫翼苦笑,“怎么能不想?在下的想法还请顾大人转告豫王一二,毕竟,以陛下对豫王殿下的宠爱,只怕无论是谁上了位,对豫王殿下都没有什么好处。” 沐清漪垂眸,轻声道:“我知道了,多谢南宫大人提醒,我会转告的。” 没能达到目的,南宫翼也不再久留,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南宫翼刚走出去,另一边走廊的转角处容瑾便抱着火儿悠然的踱步过来了。 火儿在容瑾怀中艰难的挣扎着,吱吱直叫。容瑾皱眉道:“这小东西怎么尽学老鼠叫?该不会是从小便没见过几只狐狸,根本不懂狐狸语吧?清清,要不要在弄几只狐狸果然做伴。等到这小家伙儿长大了也好给她觅个如意郎君。” 火儿会不会狐狸语没人知道,但是小东西显然感觉到了容九公子的不怀好意。猛的一阵挣扎,趁着容瑾松手便化作一道红光扑进了沐清漪怀里,“吱吱…嗷嗷呜……” 沐清漪也觉得火儿的语言有点复杂,说不定哪天它嘴里蹦出猫咪叫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来了怎么不出来?”抱着火儿,沐清漪含笑问道。 容瑾轻哼一声,靠着她坐了下来,抬手继续撩拨着炸毛的小狐狸,“清清不是帮我拒绝了么?本王不喜麻烦,明知道将来要翻脸的,何必费那个事儿。”沐清漪道:“南宫家在军中的影响依然不容小觑,我以为你会心动呢。” 容瑾嗤之以鼻,“南宫绝已经老了,南宫羽想要成才还有的是时间磨。何况,南宫绝已经多年未上战场,虽然名声依旧,但是若说对军队的掌控,却也未必。虽然有些可惜,但是…如果将来我动了容瑄,你看南宫绝会不会跟我翻脸?” 沐清漪嫣然一笑,他们显然都想到一起去了。容瑾自然也知道她的心思,愉悦的摩挲着她柔顺的发丝道:“本王就知道,我跟清清是心有灵犀的。” 沐清漪无奈的拨开他的手,问道:“宫里怎么样了?刚刚你好像心情不太好。”一般情况下,容瑾心情越不好就越喜欢蹂躏火儿。 容瑾眼神微闪,淡淡道:“今天去梅园的时候,我顺便去了一趟清和殿。” 沐清漪一怔,为火儿顺毛的手也顿了顿,蹙眉道:“清和殿?你去……”清和殿刚刚传出西越帝立下了遗诏的消息,容瑾就跑过去,未免太急了一些。若是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容瑾笑道:“本王会那么笨么?我自然不是为了遗诏去的,而是为了…确定一下老头子的病情罢了。不过,倒是让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沐清漪挑眉,好奇的看着他。容瑾勾唇笑道:“有人给老头子下毒。” “下毒?!”沐清漪一惊,皇宫中戒备森严,皇帝入口的东西更是要经过层层检验。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让人给西越帝下毒成功,能做到的只有…药王谷! 莫问情不可能做这种事情,那么就只有灵枢了。 “她当真是不遗余力的想要毁了药王谷么?”若是西越帝真的因中毒而死,这就不仅仅是灵枢或者哪一个医者的事情了,只怕西越稍有名气的用毒高手都要有麻烦了,莫问情自然也不例外。 容瑾冷笑道:“多此一举。老头子若是真服了漱玉丹,短时间内任何毒药对他都不会再有效。若是没有服漱玉丹,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还下慢性的毒药有什么用处?” 想起灵枢背后的那个人,沐清漪轻叹了口气。望着容瑾,低声道:“容瑾,你当真不后悔么?” 那些人不是不相干的别人,是容瑾的父亲…也或者是祖父。但是不管是什么,都不是不相干的外人。若是容瑾真的半点也不在意的话,在提到他们的时候就不会带着那样的冷漠和不屑了。 容瑾一怔,微微垂眸。抬手圈住她纤细的腰,一把抓过火儿放到自己膝上,侧过身将头枕在了沐清漪的膝上,淡淡道:“为什么要后悔?嗯…或许等他们死了本王会考虑看看会不会后悔吧。”但是现在,他却只想让这些人通通都去死! 沐清漪苦笑,等他们都死了就来不及了啊。 沐清漪不是软弱的人,对着华国的皇子她可以毫不留情的算计,但是对着西越帝和容璋却忍不住要保留三分。并非因为他们,而是因为她跟前这个时而张狂时而桀骜,时而又脆弱无辜的男子。 她终究,还是将他放到了心上。 “好,听你的。”沐清漪淡淡笑道,将来你若是后悔了,这份罪孽我替你担便是。容瑾抬手握住她留恋在自己脸上的玉指,低声笑道:“清清,这些事我要亲自来做。清清看着就好,只有亲手了结了这些,我才会高兴。”清清的想法他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他又怎么舍得让她担负这样的事情?即使他知道,无论清清杀了谁他都不会怪他,但是他却不想让她心中不安。 “容瑾,你是个笨蛋么?”沐清漪皱眉道。 容瑾笑眯眯道:“正是因为本王聪明绝顶,所以本王的决定都是对的。”所以,我怎么能让清清为了那些人而留下心结呢? 三月初,沸沸扬扬的闹腾了一个多月的庄王和端王之争终于在西越帝的强力干预下暂告一段落。最后的结果,容琰被降为郡王,端王一党损失惨重。容瑄虽然保住了亲王之位,但是卧病在场,明眼人都知道大势已去。一时间,底下的几个年轻一些的皇子们心思也不由得开始活络起来,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打算的时候,西越帝病重的消息终于再也压不住了。早朝还未结束,西越帝直接在朝堂上吐了口血,委顿在龙椅里坐不起来了。 众皇子和朝臣们这才发现,那个曾经让他们惊惧敬畏的陛下已经是一个消瘦而衰老的老人了。原来早就没有了记忆中那高大挺拔的模样,剩下的只有岁月赐予的皱纹和白发。 “父皇怎么样了?”寝宫里,众臣都跪在外面翘首以盼,而里间则是几位皇子殷切的注视着正在为西越帝把脉的御医。 三月初,御医却已经觉得汗流浃背。在众人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放下西越帝枯瘦的手,颤声道:“启禀各位王爷…陛下,陛下的身体…极度衰弱。已经…已经、臣等无能,实在是无法下药。” 容瑆有些不耐烦的道:“本王是问父皇到底得了什么病?!” 太医摇头道:“陛下,没有病。” 众人默然,没有病才是最麻烦的病。西越帝已经快要七十了,在皇室中已经算得上是高寿了。年纪大了,时候到了,自然是谁都没有法子的。只是,去年西越帝还精神奕奕气势逼人,现在突然就这样了,一时间当真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去煎药吧。”最后,还是容琰开口沉声道。所谓的煎药,也只是一些调养的药罢了,聊胜于无。 “是,臣等告退。”太医恭敬的应了声,小心的退了出去。 寝宫里一片寂然,众皇子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但是目光却都不由自主的盯着床上依然在昏迷中的西越帝,一时间心情也是万分复杂。 “父皇,你醒了!”西越帝昏迷的并不太久,御医刚刚退出去,他便慢慢的睁开了眼。最先看到的十一皇子连忙凑上前去。 “瑾儿……”西越帝低声唤道。 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到了容瑾身上,似妒还恨的盯着一脸坦然的容瑾。容瑾挑了挑眉,走到床前,“父皇。” 西越帝侧首扫了一眼众人,有些虚弱的道:“你们回去吧,朕有话要跟豫王说。传位的诏书朕已经放到了清和殿的匾额后面,等到朕死了你们就去取出来看吧。至于现在…都给朕安分一些!”即使已经极度虚弱,西越帝说出口的话还是让人感觉到一股凛然的杀气。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皇子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股委屈。或许在父皇的心中,他们这些皇子当真就从来都不算是什么,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根本就从来没有将他们当成过儿子吧? “是父皇,儿臣告退。”众人齐声道。 “去吧。”西越帝淡淡道。众皇子退了出去,只留下容瑾一人站在西越帝床边。 西越帝挣扎着坐起身来,看着容瑾淡笑道:“瑾儿等着这一天,等了不少时候了吧?” 容瑾眼神一闪,神色平淡的道:“父皇言重了,儿臣不敢。” 西越帝低头淡淡一笑,道:“你从小便怨恨朕不是么…不,你怨恨这宫里甚至是整个皇城里的一切。不过,这不怪你,是朕不好,这些年,瑾儿受苦了。” 容瑾垂眸不语,虽然不知道西越帝到底想要说什么,但是容瑾本能的感觉到此时看似虚弱无比的西越帝其实非常危险。虽然以他的武功并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 “瑾儿别怕,父皇不会伤害你的。”西越帝靠着背后的软枕,望着容瑾俊秀的容颜叹息道:“如果你母妃还活着,看到瑾儿如今的模样一定也会十分高兴的。瑾儿想要这帝位么?” 容瑾淡淡道:“父皇肯给我么?” 西越帝摇头笑道:“虽然瑾儿如今的模样让朕很高兴,但是朕却有些不放心。瑾儿说的没错,当初…朕确实想过有这么一天的话,就带着瑾儿一起去见你母妃。不过现在…”西越帝皱眉道:“瑾儿比朕所以为的更加厉害了啊,瑾儿怕是不肯的吧。” 容瑾唇边勾唇一丝淡淡的冷笑,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冰冷起来。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盯着西越帝,容瑾漠然道。西越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低垂在绣袍下的指间一闪而没的红芒,笑道:“瑾儿想要杀了朕么?其实…朕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只是,自从瑾儿从华国回来之后,就变了不少啊。朕总要去查一查是什么让朕的儿子变了吧?但是还有许多事情是朕不知道,瑾儿愿意告诉父皇么?” 容瑾神色冷漠如冰,漠然的盯着西越帝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感情。西越帝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罢了。你不愿说就算了,横竖朕也看不了你多少时日了。” 容瑾冷笑一声,“一个侍卫都不留,你是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西越帝笑道:“瑾儿不是想要皇位么?一个弑君杀父的皇子可是挡不了皇帝的。除非,你能将这皇宫和皇城里的权贵都杀光了。既然不想动手,便坐下来陪父皇说说话吧。” 容瑾沉吟了片刻,还是走到距离西越帝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不知道西越帝武功有多高,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敢跟他独处,必然是有所依仗的。到了这个时候,容瑾倒也不那么在意这些了。眼前的人不管有多强都已经注定了命不久矣,而他,容九公子,终究会得到一切。 “你想说什么?” 西越帝怜爱的看着容瑾道:“容璋是不是告诉你,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或许果真是人之将死,原本一直连想一想都觉得怒不可歇的话,现在说起来竟也十分平静。 容瑾抬眼,定定的望着他。西越帝笑道:“朕知道,你肯定是不会承认他的,但是…其实你在心里还是相信他是不是?真是个傻孩子,你若不是朕的亲骨肉,朕岂会如此疼爱你?你见过朕疼爱哪个皇孙么?” “疼爱?”容瑾挑眉,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西越帝,唇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西越帝叹气,“你小的时候朕确实冷落了你。但是,那也是为了你好。你母妃早逝,梅家的人…也没了。朕若是再疼你,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会对付你?朕虽然是皇帝,但是却也无法时时刻刻的守着你。你看看,住在梅园那些年你不是一直过得很平静么?” 确实很平静,虽然从六岁开始时不时就有刺客拜访。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刺客的手段其实真的低劣的让人不忍目睹。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激起了他心中的恶念和阴暗吧。 “你别怪朕…以前朕一直以为你当真身体十分虚弱,若是朕走了你定然是要受苦的。你母妃辛辛苦苦生下你,还没看过几眼就去世了。朕想着…若是将来带着你一起去将你母妃,咱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的,不是很好么?现在看来…倒是不用朕替你费心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西越帝面色也有些难看,也不管容瑾难看的神色,笑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朕还是着西越的皇帝,瑾儿既然有志于此,朕自然也要给你一个机会。当然,朕也会替你安排一些的,这几日,瑾儿就先住在宫里吧。” 容瑾挑眉,有些挑衅的看着他道:“你想软禁我?” 西越帝笑道:“现在宫里有人拦得住你么?你在宫里陪陪父皇又怎么样?你不是想要漱玉丹么?前几天没给你是怕你自己不知轻重给吃了,现在看来,是朕想岔了了。但是…你若不肯的话,朕可就将剩下的一颗半都吞下去了。漱玉丹的方子,十九年前就毁了,朕手里这一颗半是世上仅剩下的了。” 容瑾沉默良久,方才点头道:“好,正好儿臣也想看看父皇想要做什么。” 西越帝打量着容瑾,叹息道:“瑾儿果真将顾流云看的很重要么。不过…父皇劝你,你若是真想要做个合格的皇帝,儿女情长…不沾也罢。” 容瑾不屑的冷笑道:“本公子不是你,清清也不是母妃。本公子偏要江山美人两样兼得。若是没了清清,我便毁了你的江山!” “看来…你也做不了一个明君。”西越帝摇摇头,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一丝隐晦的遗憾和无奈。 几十年前,他初登基的时候未及而立,意气纷发志在天下。前二十年,他也曾励精图治富国强兵,堪称一代雄主。本以为一生无情无爱,孤独的帝王之路他会一个人走到底。却没有想到…遇到那个如梅花一般清艳的女子之后才知道他并非无情而是没有遇到那个人罢了。 从那以后,他半生都陷入癫狂之中。不顾帝王身份强夺儿媳,朝中反对的大臣和权贵被他杀的七七八八,曾经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也早就灰飞烟灭。这二十年,竟是过的浑浑噩噩,如今一早回过神来,自己却已经是古稀老人。便是下了黄泉,这副老朽的模样他要如何去见夕儿?一人独处的时候,他也从不敢问自己到底后不后悔。 容瑾依靠着椅背,漫不经心的看着床上渐渐睡去的老人。心中轻哼一声:当真不怕死了么?他坐在这里竟然还敢睡着。很快,心思又转到宫外去了。竟然老头子想玩,他就陪他玩一场,外面的事情,有清清在就足够了。 循王府书房里,容璋听着属下的禀告脸色渐渐地沉重了下来,“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魏无忌坐在一边,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义父,陛下将豫王扣在了宫里已经两天了…不如无忌进宫去探探?” 容璋摇摇头,凝眉道:“宫里现在必定戒备森严,豫王府那个顾流云有什么动静?” 魏无忌摇头道:“没有,顾流云依然如往常一般每天到奉天府衙门办差。” 容璋沉思片刻道:“那么…瑾儿应该还没有危险,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父皇他…撑不了几日了。” 魏无忌默然,西越帝对于京城里所有的权贵来说都是一座压在头顶上不可撼动的大山。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就快要死了,总是会让人产生几分荒谬虚无之感。 “准备的怎么样了?”容璋问道。 魏无忌低声道:“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过,几位王爷和皇子府上似乎…。”容璋冷笑道:“高高在上的皇权,只要是有资格的谁不想要奋力一搏?无忌,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设法牵制住南宫绝便是了。” 西越帝对军权十分看重,皇城内外除了西越帝自己,也只有南宫绝有本事凭着自己的威望调动兵权了。只要南宫绝动不了,庄王府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是,无忌明白。”魏无忌点头道,沉稳的眼眸中多了几分跃跃欲试之意。一直以来,因为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和武功,魏无忌真正交过手的绝顶高手也只有容瑾一人而已。能有机会与南宫绝交手自然是不愿错过的。 容璋缓缓地吐了口气,盯着跟前的烛火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本王有预感,就在这两天了…父皇,你可别让儿臣失望了……” “启禀王爷,陛下有旨请王爷立刻进宫见驾。”门外循王府的总管急匆匆而来,恭声禀告道。 容璋抬眼,“知道了,还有招别的皇子么?” 总管道:“陛下已经下旨招所有皇子进宫了。” “很好。你去吧,本王立刻进宫。”容璋站起身来,看向魏无忌道:“无忌,就是今晚了,去办事吧。” “无忌遵命。义父…保重。”魏无忌沉声道。 “嗯。”容璋淡淡点头,侧首望向皇宫的方向,轻声叹道:“也该有个了结了。” ------题外话------ 啦啦啦啦~昨天第一天凤凤就上了月票榜。好开心~这个月咱们来攒票票吧~亲爱滴们,有票票的都尽情砸过来吧,凤眼巴巴的等着哟· ☆、162.父子恩仇 皇宫里,清和殿外往日里尊贵无比的皇子皇孙们跪了一地。此时虽然已经是三月春,但是夜色如水还是带着淡淡的凉意。 容璋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跪了一地的兄弟和侄子们。每个人都低垂着眼眸,仿佛恭敬又哀伤的模样,其实心里眼底无一不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容璋嘲讽的一笑,漫步走过去准备跪在容琰的旁边。 “循王殿下,陛下宣您进去。”还未来得及跪地,蒋斌急匆匆的过来恭声道。 在众人的复杂的注视中,容璋淡淡一笑道:“蒋公公,父皇……” 蒋斌低声恭敬地道:“陛下请循王殿下快些进去呢,殿下快去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容璋点头道:“如此,有劳公公带路。” “殿下请。” 容璋跟着蒋斌,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中,沉稳的走向了紧闭的清和殿门口。 “二哥,父皇这事什么意思?之前将九弟留在宫里好几天,现在又把咱们这么多皇子留在外面,单单招了容璋进去!难不成,父皇是想把…。”脾气有些急躁的八皇子望着容瑄道。如果父皇要单独召见皇子,就算论年纪也该是容瑄才对。那个常年病怏怏的老三算什么? 二十年前的事情,在场年纪差不多的皇子们都是知道一些的。因此这些皇子潜意识里也有些看不起容璋。此时自然更加见不得容璋比他们先一步进入清和殿。要知道,此时先一步进入清和殿,清楚里面的情况就意味着更多几分把握和先机。 容瑄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原本英挺健朗的身体也变得淡薄的仿佛弱不禁风。看上去倒是比时不时咳嗽的容璋更加像是旧病缠身的模样。药王谷的毒果然是名不虚传,如果不是西越帝现在这情况,容瑄本是不该出门,而是继续躺在床上静养的。 淡淡的看了八皇子一眼,容瑄方才淡漠的道:“父皇自有他的打算,咱们做儿臣的只需要遵旨便是了。八弟稍安勿躁。” 容瑄很清楚,这次中的毒毁去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他君临天下的希望。宫里所有的御医和京城里所有的名医都有志一同的表示庄王殿下的身体已经彻底毁了,寿数还能有多少全看老天爷的意思。这样的情况下,他又这么可能登上皇位。 想到此处,容瑄淡漠的眼神也多了一份煞气。漠然的扫了一眼跪在他身边的容琰。容琰虽然被削了亲王之位,手下的人也损失惨重,但是到底根基未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但是,如果让他顺利登机,庄王府的人就不用活了。 “二哥……”容琰就跪在容瑄最近的地方,怎么会感觉不到容瑄眼中的煞气?心中不由得暗骂慕容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虽然也算是毁了容瑄,但是却给他结下了一个死敌。若是容瑄和南宫家从中捣乱,事情当真是有些难办。 “二哥,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还请二哥相信弟弟。”容琰心中清楚,自己若是想要顺利的夺得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的话,容瑄绝对是他需要克服的第一个也是最麻烦的难关。容瑄自己已经基本没有了登基的可能性,因此只怕也就更加的怨恨身为对手的他了。如果这中间容瑄和南宫家做点什么手脚的话,他别说继承皇位了,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前些天南宫翼去拜访顾流云的事情容琰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豫王府的冷淡反应让他暗中松了口气。 容瑄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四弟不用着急。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是父皇怎么说怎么是?” 容琰有些讪讪的一笑,心中暗骂,若不是忌惮南宫家对军队的影响,他岂会对容瑄如此小心翼翼? 清和殿后殿里,容璋一踏入殿中就看到原本据说已经快要不行了的西越帝正端坐在殿中的矮榻上对着棋盘沉思。虽然脸上的气色十分不好,但是却似乎还不到快要一命呜呼的地步。 容璋飞快的扫了一眼殿中,却没有看到容瑾的身影。 西越帝头也不抬,淡淡的道:“你来了?过来坐吧。” 容璋沉默的走过去,在西越帝对面坐了下来。西越帝道:“陪朕下盘棋。瑾儿从小就没耐性,从不肯陪朕下棋。”别的皇子倒是巴不得陪着父皇下棋,可惜西越帝从来都看不上眼。 容璋默然的执起白子,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西越帝摇摇头,跟着落下一颗黑子,有些感叹的道:“这么多皇子中,也就你的棋艺还不错,又有耐心。” 一时间,容璋连山闪过一丝恍惚的神色,却又很快消失与无形。他和西越帝的关系自然不是天生就这么坏的。当年西越帝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的时候,虽然对后妃子女同样不亲近却总是还有自己的喜好的。二十多年前的容璋才华横溢,聪明睿智,比起身为长子却有些优柔寡断的容璜,文武双修却都不算十分出众的容瑄,和虽然聪明生母家世却太差的容琰,容璋才是那个最让西越帝满意的皇子。只可惜…这二十年来,父子两人就连见面的次数都寥寥可数,更不用说下棋了。 大殿中一片寂静,只闻不时的棋子落下的轻响。虽然棋盘上厮杀的仿佛十分激烈,但是两个人彼此却都心知肚明,谁都没有将心思放在棋盘上。 最终,棋局还是西越帝占了上方,容璋低头看着下了一半的棋局沉吟了片刻,突然抛下了手中的棋子淡淡道:“儿臣输了,不必再下。” 西越帝淡淡的看着他道:“倒是没想到,你韬光养晦了二十年,杀气反而更重了。二十年前朕就跟你说过,你一错,太过急于求成。二错,不能坚持,胜则气势如虹,败则一泻千里。这一点,你远不如瑾儿。” 容璋垂眸,仿佛恭敬地听着西越帝的教诲。 “你想要皇位么?”看着跟前沉默的儿子,西越帝突然开口问道。 容璋一怔,有些意外的看向西越帝。很早以前他就清楚,无论父皇将皇位传给谁,都绝对不会传给他。现在他问这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西越帝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这二十年来你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登上皇位的可能性,你都是在替瑾儿铺路是不是?你觉得…他登上皇位,就跟你登上皇位一样了么?” 除了最初的一惊,容璋整个人显得格外平静,“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父皇。瑾儿……”容璋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如果父皇已经知道了容瑾的身世,那么…… 西越帝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望着眼前的棋盘眼神却悠远的好像穿过了容璋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夕儿的事情……”西越帝淡淡道。 “住口!”听到夕儿两个字,容璋顿时仿佛被戳到了痛处一般。猛的冲口而出的话却被一阵猛烈地咳嗽打断,好半天才缓了过来,不知是因为剧烈的咳嗽还是因为愤怒,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变得通红,他怒视着西越帝道:“不许你提夕儿!” 西越帝平静的打量着他,半晌才冷笑一声道:“夕儿的事情,当年确实是朕有错在先,但是…难道你没有私心么?” 容璋刚刚通红的脸色霎间又是一白,死死的盯着西越帝眼睛通红。仿佛眼前坐着的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 西越帝抬眼,定定的盯着容璋,冷笑道:“朕是皇帝,整个西越都是朕的,朕便是要夕儿又如何?你若当真那么有骨气,当初便一剑杀了她,朕说不定还能赞一声不愧是朕的儿子。若是不敢,你有何资格跟朕争?夕儿既然已经入宫,便跟你再没有丝毫关系,若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芳龄早逝?容璋…若不是答应过夕儿,朕有生之年不会伤你性命,你以为…这些年你还能这么暗地里到处蹦跶么?” 容璋怒极,低声吼道:“夕儿是我的妻子!” 西越帝不屑的一笑,“可惜,你没本事保住她,也没本事给她一个安宁的生活。” 容璋消瘦的手指死死的抓住座下的软垫,身为一个男人,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妻子本就是最大的耻辱。他是天家皇子,生来便比寻常人更加骄傲。但是那个与他有夺妻之恨的男人,却是他曾经最尊敬和崇拜的父亲…… 西越帝并不将他的愤怒看在眼中,继续道:“夕儿进宫本就该与你毫无关系,但是你…却利用与她从前的感情,指使她来暗杀朕。真是朕的好儿子,璋儿…其实朕很久以前就在想,到底是你是因为朕抢了夕儿心中愤怒不平想要置朕于死地呢,还是…从一开始在知道朕看上了夕儿就在想法将她送入宫中借机刺杀朕?毕竟…当时三皇子依然是朕最看重的皇子,若是朕死了而夕儿又肯与你合谋的话,你登上皇位本就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胡说!”容璋猛地站起身来,怒瞪着西越帝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本王决不会做那种无耻的事情!是你拆散了我和夕儿,是你逼死了夕儿!你已经有了天下,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是你儿子,夕儿是你儿媳妇啊!” “住口!”西越帝冷然道:“夕儿是朕的贵妃,你给朕记清楚。夕儿是你害死的,若不是你逼她给朕下毒,她怎么会死?” 为什么要那么做,西越帝心中有一丝的茫然。或许是在循王府的梅林里看到那个白玉如雪的女子纯真无邪的笑容时,他就早已经忘了这世间的一切礼义伦常。他是从最世上最黑暗诡诈的皇宫中从一个小小的皇子一步一步的爬上了西越至尊之位。他的心早就已经沉沦在黑暗之中,他的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算计着,他无时无刻都在小心警惕的防备着所有的人。但是在看到那个女子的霎那间,他终于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干净纯粹的存在。想要拥有这样的纯粹美丽的女子的在那一刻开始便胜过了一切。 容璋有些颓然的跌坐在软榻上,眼神怨恨的望着对面的西越帝,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沉默和恭谦。这本就是两人原本应该的关系和姿态,两个有着夺妻之恨杀妻之仇的男人,本就是宿世的仇敌,即使他们曾经是父子。 容璋原本温润的面容变得狰狞而扭曲,盯着西越帝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意。西越帝却只是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让朕失望。既然这么恨朕…为什么不冲过来杀了朕?你害怕是么?怕朕是骗你的,怕朕根本没病是不是?你跟瑾儿的性格可当真不像。” 若是容瑾,莫说谁抢了自己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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