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坏了身子,宝玉往后也没人疼了。” 贾母心如刀绞,难过的话都说不出来。 凤姐儿也哭着劝道:“老祖宗,您若也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们该怎么活啊?便是林妹妹在天之灵,也必不愿看到这个。” 王夫人叹道:“大姑娘早年有她娘疼,她娘没了,有老太太疼,如今更是连皇后都疼她。天下岂有不封诰命而授金册的?她也得了去。该享的福该受的疼爱,她都齐全了,也算不亏人世间来一场。老太太若疼她,还是让她放心的去罢。老太太只管这样悲痛,大姑娘怕连走都走不踏实。” 贾母心里被劝开了些,总算能开口了,依旧痛不欲生哭道:“我的玉儿啊,若果真得了甚么疾症没了,我也不会如此心痛,可怜她才这么大点,正要过好日子,却是这样就走了。我便是合了眼,也没脸去见她娘啊!” 王夫人今儿话出奇的多,劝道:“此事和老太太并没甚么相干,原是命数到了。再者,也是因为蔷哥儿近来在外面招惹了太多对家,却将祸事落到了大姑娘身上……唉!” 贾母痛极,开始迁怒骂道:“这个孽障,这个孽障!” 不过没骂两句,就见宝玉摇摇晃晃的走到跟前,看着贾母笑道:“老祖宗,林妹妹,她果真离了咱们家,化成了灰,回天上去了么?” 贾政正要骂,贾母却看出宝玉的不对来,一把抓过宝玉,放声大哭道:“你姑母想她了,这才招了她去天上。好宝玉,你可要爱惜自己啊!” 邢夫人在一旁叹息一声,抹泪道:“谁能想到,这么好的外甥女儿,会让人烧死!” 贾母、王夫人听到这话就知不好,果然,宝玉整张脸登时涨红发紫,随后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贾母、王夫人、贾政等人都骇然欲绝,却不等她们去拉扯,宝玉一把扯下胸口那块玉坠,咬牙道:“连林妹妹都保佑不住,你也配叫通灵宝玉?我砸了你这劳什骨子玩意儿!” 说罢,用尽全力,狠狠的掼在了地上。 玉坠摔落地上,弹起又摔落,最后竟停在了王夫人脚下。 王夫人一边哭骂,一边急急将通灵宝玉捡起,正要擦拭好重新给宝玉戴上,可帕子还未落在通灵宝玉上,眼睛忽地一凝,脸上的神情冻结,眼中瞳孔缓缓扩大…… 贾母那边正在哄宝玉,经过宝玉这一闹,她心里倒是好了些,唯凤姐儿在留意王夫人这边的动静。 不过没等她踱步过来瞧瞧怎么回事,就见林之孝家的急急跑了进来,欢天喜地道:“老太太、老爷、太太,林姑娘没事,林姑娘没事!出事的只是一个丫头,也没大碍,刚被送回东府歇息去了。林姑娘乘坐的是另一架马车,如今早就回到林家了!林姑娘真的好大的福气,好大的福气啊!” “啊?!” 贾母等人闻言,真真是惊喜不尽,都欢喜懵了! 凤姐儿、李纨并姊妹们亦是喜极而泣,连宝玉都傻笑了起来。 独王夫人的脸色却一点点铁青发黑,喉头忽然有些腥气,“呕”了声,嘴角溢出一抹殷红了。 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通灵宝玉自她手中再度滑落,摔落在地,“啪”的一声,碎成了两半…… …… 辅国将军府。 李曜面色铁青的看着贾蔷带着只余十余人的开国功臣一脉的勋臣,并五百兵马司丁勇围住辅国将军府的大门,厉声骂道:“贾蔷,你好大的胆子!你想造反不成?” 贾蔷目光森然的看着李曜,脸往一旁微微一侧,立刻有人将姜林和王杰带了出来,随后声音冰寒道:“今晚有逆贼着重甲,冲撞了家师独女的车驾,并以火油倾倒,将车驾焚毁。重甲是赵国公府姜林的,为雄武候世子王杰所借,为甚么要借,不用我多说了吧?有人亲眼目睹,贼人进了辅国将军府,李曜,你还有何话说?” 跟在贾蔷身边的镇国公府牛继宗、理国公府柳芳、定城侯府谢鲸、安定侯府胡深等人,一个个皆面色冷峻,内心紧张之极。 对上一位郡王,他们还不怎么怕。 可对上一位皇子,他们心中岂能不担忧? 先前跟随的近百人勋臣队伍,此刻只余十二人。 换个对手,赵国公姜铎和雄武候王德会轻易放过? 他们不扑上去将算计他们的人撕咬成碎片,真当他们是吃素的不成? 可是…… 即便只是一个辅国公,可他也是天子亲子,太上皇亲孙。 能处罚他的,便只有天家…… 李曜显然也这样认为,他虽然亦为此事所震动,可脸上却是幸灾乐祸之态,呵呵笑道:“这许是报应,但和我没甚关系,你也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不承认?” 贾蔷声音愈发淡漠,也愈发没有烟火气。 李曜脸色一沉,喝道:“贾蔷,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与皇上亲子如此说话?你想造反不成?便是有甚么事,本王……我也与你说不着,赶紧带着你这些下三滥的东西,给我滚!” 贾蔷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抽出了腰刀,在众人变色中,翻身下马,对左右道:“有恶贼袭杀朝廷大臣之内眷,此行,丧尽天良,天理不容!未免天家子嗣被危害,尔等速速进去查验,不可走了贼人!” 李曜闻言怒声喝道:“贾蔷,你敢!” 贾蔷笑着上前,高隆、商卓带人抵开辅国公府护卫,贾蔷看着面色狰狞的李曜,猛然举起腰刀,一刀抽在脸上! 下面姜林、王杰看到这一幕,都吓傻了,直道贾蔷此人疯了! 高隆、商卓带着铁牛并三百兵马司丁勇,先拿下冲撞过来的辅国公府护卫,下狠手绑了,然后一窝蜂的冲进了里面。 李曜躺在地上,脸上的刀鞘印子骇人,他看着贾蔷目光癫狂,厉声道:“小野种,你敢打我?!有种你敢杀了我!不然,贾家的女人一个都少不了,我早晚一个一个全部烧死!” 贾蔷点了点头,笑了笑道:“明白了。” 随即,反手又是一记腰刀,狠狠抽在李曜脸上。 李曜惨叫一声,然而贾蔷仍未停手,一记又一记的腰刀,打的李曜一张脸满脸是血,都快烂了! 牛继宗、柳芳等人差点没吓死,就要上前劝拦,却见高隆、商卓带人从辅国公府里急急出来,后面人还抬着一具发着恶臭的尸体。 高隆道:“侯爷,便是此人!只是发现时,已经服毒自尽了!” 贾蔷缓缓收了手,目光愈发冰冷的看着地上快动弹不得的李曜,点头道:“很好!来啊,带上辅国公李曜、姜林、王杰,入皇城,敲登闻鼓!” 敲登闻鼓,声闻天阙! 这是,要去告御状了! 此事,果真是要捅破天啊…… 第0351章 难道是他? 这一刻,心里最苦的肯定不是李曜,李曜心里唯有刻骨铭心的怨毒和仇恨。 心里最苦的,是牛继宗、柳芳这伙人。 不是他们不仗义,跟到这个份上,已经实属难得! 但他们是真的为难啊! 再走下去,已经有了逼宫之势了…… 他们不是一个人,他们身后各有一个百年世族,一个庞大的家族。 不知多少人指着这个家族吃饭,指着他们活。 可今天果真一起去敲了登闻鼓,那就是种祸之举。 这是生生要逼皇帝杀皇子,即便这个皇子酿下大祸,可逼人父杀人子…… 啧! 换做是他们,等风波过后,也绝不会放过对方。 但是,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再退缩,也不好退缩。 前功尽弃不说,说不定贾蔷进皇城后还会主动提及他们的名字…… 这一波,牛继宗、柳芳等人是真有些后悔了。 虽未回头,然贾蔷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心声,忽地勒住缰绳,转过身来,看向跟他走到这一步的开国功臣一脉十二勋臣,道:“牛叔、刘叔、谢叔……你们今天就到这罢!今日诸位的情义,我贾家,我贾蔷,铭记于心!今日之后,必有回应。辅国公府,我就当你们没来过。诸位世叔,你们且回罢。” “这……” 本来心中愈发忐忑,甚至有些生出不满的牛继宗等人闻言,无不大为动容,心中不满也一扫而空。 牛继宗看着贾蔷,压低声音问道:“蔷哥儿,你说实话,林大人的爱女,应该无事吧?” 贾蔷点了点头,道:“无事。” “嘶!” 一众开国勋臣纷纷扯着蛋了…… 死人没死人,这完全是两回事啊! 死了人,纵是皇子府,打了也就打了,天家不赐个白绫,也要赐杯毒酒。 不然,何以坐稳江山? 对勋臣,对大臣,对满朝文武都没法交差。 天下当然是天家的,但是,也不全是…… 连这等事都没个交代的话,天家之德,还存几许? 可眼下没死人…… 事情就很棘手了! 柳芳轻声劝道:“蔷哥儿,差不多就行了,见好就收罢!说到底,也只是臣子啊……” 贾蔷缓缓点头道:“我明白了,就不送诸位了。” 见他听不进劝,牛继宗等人无奈,只能打马离去。 等送别他们后,贾蔷冷漠的看了眼崭新的辅国公门匾,转头就要往皇城走去。 这一次如果他退一步,难保会有第二次。 他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只是没等队伍重新出发,一队家丁护从着一架马车,自街口缓缓驶来。 贾蔷见之面色一变,忙翻身下马迎上前去,未几,马车停稳妥后,车门打开,枯瘦的林如海自车上下来。 “先生!” 看着神情枯槁的林如海,贾蔷关心上前搀扶,劝道:“先生,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林如海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目光在姜林、王杰的面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已经被抽成猪头的李曜面上,虽皱了皱眉,却也没说甚么。 他站直身子后,缓缓问道:“凶手抓住了?” 贾蔷点了点头,不过惋惜道:“就在辅国公府里,可惜已经死了。” 林如海闻言,看向后面抬着的一具尸体,上前,用帕子遮掩着口鼻,看了眼后,问道:“自杀,还是他杀?” 贾蔷回头看向高隆,高隆忙上前拱手道:“回老大人的话,是自杀。应该是做完恶事后,回到房间饮茶后,毒杀自尽。” 林如海闻言,眉头登时皱起,这就很不通了…… 又看了眼尸体,随后转眸看向贾蔷,缓缓道:“你觉得呢?” 贾蔷闻言,苦笑了下,道:“毫无头绪,但,辅国公李曜逃脱不了干系!” 林如海拄着拐,在街道上站了稍许,一只手拉了拉身上灰鼠皮大氅后,轻声道:“叫个国公府里知道事的人来。” 贾蔷知其有话要问,立刻打发人去“请”。 未几,就见高隆和铁牛“请”来了三五个国公府的管家、管事之流。 林如海淡淡问道:“昨日辅国公请大皇子吃酒之后,府上可少了甚么重要的人没有?譬如辅国公的幕僚,亲随,已是一天未见了的那种。” 听闻此言,那三五个管家管事面面相觑,都作努力回想状,但没甚么收获。 贾蔷见之冷笑一声,道:“铁牛,带他们下去回忆回忆。” 这些人在辅国公府没倒之前,怎么可能主动说出不利于李曜的话来? 铁牛上前,黑夜中和一个修罗黑熊一样,唬得一人立刻记忆大好,道:“王爷……国公爷书房里的秦心好像不见了,晌午时王爷还打发人四处寻找,也一直没见着,许是出府耍子去了。” 此言一出,林如海和贾蔷的精神纷纷一震,林如海问道:“这个秦心,是什么人?” 那人吞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不远处闭目如死人般的李曜一眼后,说道:“秦心是在书房里伺候国公爷的人,原是书童,生的极美,极得宠……” 林如海明白了,看向贾蔷,轻声一叹道:“送国公爷回府罢,让兵马司的兵马散了,你上我的车来,一道进宫。” 贾蔷自然知道轻重,传令下去后,搀扶着林如海要上车驾。 就听李曜忽然发疯了一般破口大骂,贾蔷要去料理,林如海朝他摇头沉声道:“不要和这等心境的人计较,没的失了身份。” 贾蔷心中自嘲远没有林如海的境界高,只能强行忍着聒噪,上了林如海的马车后,往皇城驶去。 渐行渐远后,贾蔷看着闭目养神疲惫不堪的林如海,虽不忍打扰,还是不得不请教道:“先生,这一次,到底是谁下的黑手?” 林如海微微摇头道:“且先不说,等进宫后,皇上怎么问,你怎么答就是。” 贾蔷闻言,心中一凛,也不再多言。 只马车行驶了没多远,就迎上了一队兵马,林如海打开车窗看去,见是皇城禁军四大将军之一,神武将军冯唐,便颔首道:“可是皇上遣你前来?” 冯唐虽品级比林如海还高些,但却丝毫不敢拿大,论实权,林如海实际上已经是操掌整个帝国财权的巨擘了,因而答道:“正是如此,不过皇上没想到,林侍郎也在。只让本将带宁侯和辅国公李曜回宫陛见!” 林如海摇头道:“今夜之事,里面包含极大的阴谋,辅国将军暂不宜进宫。此事我会与陛下分说,劳将军前面引路罢。” 冯唐闻言,登时犹豫起来。 皇命怎敢违? 贾蔷坐在里面,沉声道:“冯世叔,有人想让天家骨肉相残,今夜李曜不得入宫。若天子见责,本侯一力承担。” 冯唐闻言凛然,道:“好吧,不过若皇上再传旨,本将也只能再跑一次了。” ……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面色阴沉的看着冯唐,也有些不解,这个太上皇极信任之大将,果真连他的旨意都不遵了。 冯唐看到隆安帝的眼神,嘴里发苦,正要解释甚么,林如海干咳了两声后,气息虚弱的道:“皇上,是臣之意,臣一力要求,今夜辅国公不得入宫,神武将军也是听了臣恐吓之言。” 隆安帝只看了林如海的眼神,就知道里面有问题,摆手挥退了冯唐后,先让戴权命小黄门给林如海搬来椅子,却也不看贾蔷一眼,后问道:“爱卿,到底怎么回事?果真是朕那个逆子行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林如海实在无力详说,便指着贾蔷道:“皇上,先请贾蔷细说一遍罢。他从头见证了番……咳,咳咳。” 隆安帝点了点头,先让戴权与林如海赐茶,然后看向贾蔷,目光阴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贾蔷心里狐疑,是不是他殴打李曜的事已经传进宫了? 不然隆安帝怎么一点歉疚的模样都没有…… 他没有废话,用精练的言辞将今日事讲了遍,包括打了李曜,最后道:“先生来了后,就说内中多半有隐情,又问了辅国公府的管事,果然少了一人,名叫秦心。随后就带着臣进宫了……” 隆安帝闻言,脸色难看的吓人,目光如刀般看了贾蔷一眼,又看向林如海道:“爱卿,你以为到底如何?” 林如海吃了参茶后,恢复了不少精神,缓缓道:“若果真是辅国公的死士,又哪有回辅国公府再自尽的道理?又何必将重甲还回赵国公府?臣料想,今日之事,纵然贾蔷未提前准备,贼子也一定会引导贾蔷追向赵国公。 皇上,若果真小女被焚烧而死,以贾蔷的脾性,他绝不会有耐心等姜老国公出来说话的,势必会直接血并赵国公府。之后,再暴露出来雄武候府,杀向雄武候府后再暴露出来辅国公府……杀到最后,真相必然会被掩盖,朝廷也要乱了。 臣现在就能肯定,明日一早,必有无数奏折入宫,弹劾辅国公,乃至宝郡王,为臣说话,呵。 皇上,真到了那一步,皇上的皇子,策划出这样的事来,对皇上和天家的威望都是巨大的打击。而臣失爱女,生不如死,又能苟活多久?贾蔷滥杀一气,古往今来,也无如此之人能得善终。 满盘皆输啊! 此计之歹毒,之阴狠,实在让臣心惊! 贼人唯一没有算到的,是臣之小女居然未死! 小女未死,贾蔷也就没有失去冷静,能容赵国公自辩,还引得姜家主动出面,压服了王德,交出了王杰。 若今夜有半步差池,现在都是难以承受的局面。 万幸!皇恩浩荡,未让贼人得逞!” 隆安帝闻言,竟感动的有些激动起来,他看着枯瘦如柴的林如海,动容道:“爱卿,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朕得爱卿,便如玄德遇孔明!朕,离不开爱卿!”贾蔷在一旁看得有些牙酸,他不理解发生了甚么,让隆安帝突然这样…… 贾蔷自然不知道,若今夜事换个人,哪怕是韩彬,也一定是力主从严从重处置此事。 今夜留守军机大学士何振更是早已喊打喊杀! 李曜,区区一个辅国公,一个被放弃的皇子,做下这等事,就该立刻杀了,以正朝纲,也平息众怒。 最重要的是,果断杀皇子,可以保证隆安帝威望不失! 皇子刺杀大臣孤女,这等犯众怒犯大忌的事,隆安帝若果断杀子,必然能赢得臣子之心。 可唯有林如海,这个苦主,还能想到,他这个天子,也是为人父母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 此案如果果真是李曜做下,那自然没得说,隆安帝再为慈父,也不可能绕过李曜。 可眼下种种证据表明,此案非李曜所为。 知子莫若父,隆安帝知道次子的才能有限,给他机会,他都布不下这样的阴险之局来。 若如此,还要杀李曜以固皇权,那他这个皇帝做的又有甚么意思? 也多亏了林如海,能如此细心周全的推理此案,终于让李曜乃至宝郡王李景,脱离了险坑。 隆安帝岂能不愈发重视林如海? 林如海谢过恩后,缓缓道:“皇上,当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出幕后黑手。此人,当真是狠毒到了极点!且身份,也非同寻常。若任凭此人继续做耗,怕真要危及社稷之重啊!” “身份非同寻常”和“危及社稷之重”这几个字,让隆安帝眼睛猛然一凝,他想起了钦天监批的星象之言。 难道是他?! …… 第0352章 夜未央 “皇上,您可是,想到了是哪个?” 养心殿内,见隆安帝神情一变,在一旁等候的贾蔷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獠不除,他心难安。 只是此言一出,连殿内的黄门内侍都纷纷变了面色。 隆安帝侧过身来看向贾蔷,见其一脸正大光明的好奇模样,面色有些古怪,道:“何出此言?” 贾蔷闻言一怔,眼睛往林如海方向看了眼,也没看出甚么,他感觉到哪里有些微妙,却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便如实道:“臣见皇上您神情一变,看起来应该是想到了哪个……” “唉!” 一旁林如海发出一声长叹,有些颤巍的起身,就跪倒在地,道:“皇上,臣想向皇上讨个人情。皇上,能不能夺了贾蔷的差事……” 隆安帝先伸出手往前一推,道:“你先不急……扶起来。”后一句是对戴权说的。 戴权忙将林如海搀扶起来,隆安帝看着贾蔷,道:“你见朕神情一变?” 贾蔷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您的神情是变了变……” “贾蔷,朕听闻你文章写的还不错,揣摩圣意这四个字,你总该明白罢?看你提前布下今夜之局,也不像是个缺心眼儿的,你到底是在朕跟前故意做戏,还是果真心中毫无敬畏?” 这诛心之言,让林如海的面色都凝重起来,戴权等殿内内侍,也纷纷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贾蔷摇头道:“皇上,先生从未教过臣揣摩圣意这四个字,只教过臣事君以诚。就是方才来的路上,臣问先生今夜事到底有何玄机时,先生还在马车里教诲臣,面君时,皇上怎么问,臣就怎么答,不可隐瞒丝毫。臣以为,皇上乃君父,臣见到甚么,自然就说甚么。且臣还真就不信,皇上平日里生气时,朝廷上的大臣会不看皇上的脸色行事,会不猜皇上怎么想。他们只是不说罢了……” 隆安帝生生气笑道:“好一个事君以诚!你果真事君以诚?” 贾蔷毫无愧色的语气平缓说道:“皇上,臣之先生教诲臣,做人最难得的,便是有自知之明。臣觉得其实还好,因为臣自忖不是聪明人。天下聪明人如过江之鲫,军机大学士是聪明人,六部尚书、侍郎,哪个不是聪明人?皇上则是最聪明之人。臣自认为没有足够的阅历,也没有足够的见识,所以不认为有足够的聪明才智。既然如此,又何必故意卖弄聪明?自取其辱不说,还会贻笑大方,让聪明人当笑话看。所以,皇上真不必怀疑臣之坦荡!” 隆安帝看着贾蔷,心累道:“把缺心眼儿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如此骄傲,贾蔷,朕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贾蔷犹豫了下,还是道:“皇上,臣虽非聪明人,但至少也有中人之姿,或者中等偏上。皇上是聪明人见多了,所以才觉得臣不是那么聪明。皇上,臣斗胆再问一次,皇上心里可是已经有了……” “出去!” 隆安帝看都不想看他了,沉声喝道。 贾蔷也干脆,行礼罢转身就走。 等贾蔷出去后,隆安帝揉着眉心回到了御案上,见林如海仍看着他,想向他讨人情…… 隆安帝摆手道:“你教弟子,还是教的很好,不必如此。” 林如海摇头叹息道:“到底读书时日太短,早年也是顽花弄柳的浪荡子,逢大变后才浪子回头,可读书时日实在太短,才使得纨绔性子难变。这也是勋贵子弟,多难成器的缘故。皇上,臣在时,还能回护一二。臣若不在了,以此子的心性,早晚被人吃的渣都不剩。贾蔷虽然被臣教了些时日,但是……唉,臣若再有十载光阴,那也还好。可惜……” 隆安帝最不爱听这个,皱眉道:“你才多大?十载,朕看二十载也不够!”顿了顿又道:“你放心就是,只凭一个事君以诚,便足以保他性命无忧。知道在朕跟前不卖弄聪明,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比大多数人都聪明。再加上贾家祖上的功德,只要他不造反,纵然有事,也伤不了他甚么。爱卿,朕也不和你藏着掖着,朕每次恩赏贾蔷,必以太上皇的名义,所为者何,你心里当有数。” 自然,是磨太上皇之刀,斩景初朝旧臣了! 林如海想了想,又道:“若如此,还请皇上莫再与他升官了。当一世六品兵马司指挥,既能为皇上效忠,为京城百姓谋福祉,又不至于让人算计了去。臣其实教了他不少,但目前来看,真正记在心里的,也只有事君以诚这四个字。因为这四个字对他来说,最容易做到。” 隆安帝闻言好笑的摇了摇头,道:“这就极难得了!朕还担心,有朝一日,他将这四个字给忘了,那才深失朕望呢……爱卿,此事朕心里有数,会让人严密观察,只一时间不好妄动,毕竟没有证据。但朕绝不会放过他! 爱卿方才所言,明日必有朝臣弹劾李景、李曜,为爱卿出气,哼!他们是巴不得借爱卿之事,逼得朕杀子,背上杀子之名,也离间朕与爱卿的君臣情分。 爱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化解?” 林如海想了想,缓缓道:“二皇子,怕还是要吃些苦头才行……”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朕不是昏君!辅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这辅国公他也别当了,降为辅国将军。另,朕的八弟辅国公李召无子,与朕哭诉过几回,朕将李曜过继给他,承嗣香火。再,圈起来,好好读五年书罢。” 林如海闻言登时动容,劝道:“皇上,这……” 隆安帝摆手道:“就这样罢,能保他一命,已经是你我君臣对他最大的包容了。你再说说,到底该怎么操使?” 林如海道:“皇上可让宗正忠顺王,领宗室诸王公,明日一早,先一步进宫,弹劾贾蔷暴虐狂妄,无故殴打皇子,治他大罪!朝堂上,让他们打打口角官司。待回过头来,再由绣衣卫申明此案疑点。赵国公府、雄武候府卷入其中,势必会为二皇子开脱。皇上再出面,乾坤独断,惩罚了二皇子,但不定其罪。一些人虽然未必心甘,但也无可奈何了。” 隆安帝闻言,眼睛登时一亮,大笑道:“善!”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林如海依偎在座椅上厚厚的黑虎皮锦褥上,看着贾蔷轻声赞了句:“做得好!” 贾蔷笑了笑,然后又有些不解问道:“先生说的是弟子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还是玉石俱焚迫人让步之计?” 黛玉在一旁忍不住“呸”的啐了声,又笑出声来,道了句:“好不害臊!” 梅姨娘则心疼道:“老爷还是快去歇息罢!熬狠了可怎么了得?” 林如海对她微微笑了笑,道:“不碍事,出宫前,皇上让宫里的御医老供奉给我瞧了瞧,倒也还好。” 然后又对贾蔷道:“事君以诚,这四个字,说的好,也做得好!” 林如海自忖,是没这个面皮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即便是荆朝云、何振、罗荣等人,也都还有起码的羞耻心…… 古今青史上,能在天子面前直述此类言辞者,也不外乎那寥寥数人。 李林甫,杨国忠,蔡京…… 这还得面对特定的天子。 当然,贾蔷与他们不同,因为至少在今夜,他是如是说,也是如是做的。 贾蔷笑了笑,道:“不是先生教诲我,让我在皇上面前,有甚么说甚么吗?” 至少对于此案,贾蔷的确做到了有一说一。 不是他故意卖直,他是真觉得,最好别在聪明人跟前自作聪明。 以他目前的水平和段位,还远不到和一群执掌亿万黎庶的巨擘大佬顽心眼的地步。 在他还没长进到那一步前,夹着尾巴当老实人才是王道。 林如海闻言,呵呵笑了笑,鼓励道:“就这样罢,保持初心。” 贾蔷领命后,林如海又提醒了句:“明日宗室会因为李曜的事,弹劾于你。你可以顺势查一查,神京城内,那些宗室背后的不法事了。” 贾蔷闻言神情一凛,这是要对宗室下手了? …… 自忠林堂出来,天都快清明了。 贾蔷送黛玉回清竹园,走至半路,夜风清寒,见其有些冷,贾蔷取下肩头的大氅,披在了黛玉身上。 黛玉顿住脚,侧脸看过来,明眸在月光下灿若星辰,微微含笑的看着贾蔷。 这眸光,美的让贾蔷都些醉意。 贾蔷炙热的目光让黛玉有些吃不住,不过她并未移开眼睛,看着贾蔷轻声道:“你料到了,今日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才写的那样的话给我么?” 贾蔷摇头道:“今夜是因为我不能送你,且又是你头一次独自夜里回府,所以才安排下了这一出。至于那些话,是我的心声,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往后每天都锻炼好身子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若不想这样做的时候,就看看那几句话……写的可好?” 黛玉俏脸如晕,眸中朝露似要滴出,抿嘴轻啐了声笑道:“呸!有甚么好的?正经诗不像诗,词不像词,倒是像白话!” 顿了顿,又嗔视贾蔷,道:“你说,还有曲儿?” 贾蔷闻言,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黛玉羞恼跺脚道:“不许笑!” 贾蔷笑罢,凝视着黛玉,道:“果真想听?” 黛玉咬了咬唇角,看着贾蔷,轻轻应了声:“嗯。” 贾蔷看着那双印刻在他心上的眼睛,用略显低沉的声音唱道: “最怕有一天你离我远去……” “那将是我最大的悲剧……” “没有了你……” “山河日月星辰都多余……” 看着贾蔷有些湿润的眼角,黛玉再难掩激荡的心情,扑入其怀中,于哽咽声中,紧紧相拥…… 月清寒,夜未央。 遥遥有打更声传来,这孤寂冰冷的京城一夜,即将过去…… 第0353章 可惜了 宁国府,后宅。 贾蔷回来时,东方天色已明。 李婧引着他先去了十二戏官的院子,探望龄官。 龄官此时,竟也还未睡…… 黛玉的马车,在扬州时就被改装过。 座位下面的椅子为铁板所封闭起的箱子,铁板外包着火浣布和锡纸,防火隔热。 座位一侧有机关,扳动之后,人便可掉入其中。 箱内又有一机关,再一按,底部也可分开掉落。 即便不出去,蜷缩于内,至少也可保一个时辰无忧。 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龄官是学戏出身,身手还算灵活,昨夜听到警戒声后,按套路先惊呼一声,然后藏进了铁箱内。 等到其他护卫确定没有第二次袭杀后,才将她救出,连同铁箱一并送回了东府。 虽然没甚伤害,但龄官还是哭了一宿…… 因其相貌有七分似黛玉,贾蔷也就多了几分耐心,讲道理道:“让你做这种事,的确是委屈你了。但若无十分把握,也不会让你去冒险。” 龄官缓缓抬起眼来,看向贾蔷,问道:“若无十分把握呢?”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叹息一声道:“我不诓你,若果真有危险,不得不出面时,你还是要去。” 龄官闻言,泪水滚滚落下,凄然道:“侯爷能如实说就好,我不怪你,我原是苏州戏班子里的丫头,若没有侯爷,将来也难得好下场。如今虽然险了些,可其他的,也都还好。只希望,若有一日,我不幸代林姑娘死了,还请侯爷让人将我的骨灰送回苏州老家去。” 贾蔷点了点头,在李婧看来都有些冷酷的答应道:“若果真如此,我会做到的。” 李婧看到,龄官听闻此言,身子都颤了颤…… 好在,贾蔷话锋一转,又道:“五年,你只需再做五年,我还你一个真正的自由身,并收你为义妹,赠你一份足够丰厚的嫁妆,保你下半生富贵无忧。我贾蔷虽说过谎话,但从不骗你这样的女孩子。” 龄官闻言,心里如刀绞一般,只是落泪不语。 贾蔷无法,只能叹息一声,告辞离去。 不是他心狠,只是,他和林如海的敌人,越往后就越多。 那些人拿他和林如海不会有甚么好法子,黛玉可能遭受到的危险,也就越来越多…… 多一个替身,以备不时之需,且还能起到乱人耳目的作用,是不得不为之事。 纵然此举有损人道,万般罪孽,贾蔷也愿一力承担! 李婧看看贾蔷挺拔的背影,再看看哭成泪人的龄官,心里无奈一叹,上前劝了起来…… …… 西小院。 贾蔷疲惫的走过抄手游廊,也未惊动别个,自己在火房取了些热水略略洗漱罢,就折回里间准备睡觉。 看到架子床上,香菱和晴雯酣睡正香,也没心思挤到中间去左拥右抱。 倒在陪榻上,和衣而握。 没一会儿,就呼呼入睡。 只是也不知睡了多久,于半睡半醒间,贾蔷感觉到有人似乎在移动他。 听声音,隐约明白是哪个熟悉不会害他的人,因而没有完全惊醒。 直到…… “砰!” “哎呀!你看你!!” “坏了坏了坏了!” 一连串的或惊或悔的声音中,贾蔷睁开了眼,一脸肏了狗的恼火神情,右手捂住后脑勺疼痛处,看向眼前两个巴巴跪倒在跟前的丫头,骂道:“干甚么?你们有毛病啊?!” 香菱一脸自责懊恼,垂头丧气的跪在那,还未开口,晴雯就决绝赴死般坦诚道:“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抬好爷的头,才撞到床牙子上的!” 贾蔷捂了捂脑后的包,伸手看了看,还好没流血,满脸起床气地骂道:“甚么名堂?没事折腾我做甚么?” 晴雯桃花眼里有些复杂,难得没有犟嘴,轻声道:“爷回来了,怎不将我们叫起来,自己睡在陪榻上?要不,你狠狠打我一顿罢,我认了,真的!” 说罢,还主动趴在那,撅起一个圆滚滚翘挺挺的小屁股。 贾蔷见之牙疼,抬腿一脚踹在上面,只听晴雯“哎哟”了声,满脸通红的抬起头,眼神羞恼的瞪了贾蔷一眼。 往哪踢? 贾蔷自觉有些理亏,脚尖踢中间了…… 不过也不理她,对也把屁股撅起来的香菱骂道:“去去去,赶紧都出去,没事少来扰来!我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到你们两个夯货!” 骂罢,倒抽着冷气,小心的转过头去,重新睡倒。 香菱拉住面皮滚烫,还在怒视贾蔷的晴雯,悄声劝道:“还不快走!” 晴雯凶巴巴的朝贾蔷的背影皱了皱鼻子,方扭过身,出门而去。 香菱落后半步,有些好奇,晴雯的步伐怎么有些异样…… 却也没多想,两人出了门,就要去给贾蔷准备沐浴的热水和早餐,以备他起来用。 结果二人刚出来,顺着抄手游廊往火房走,就见一个姑娘推开院门进来,面色不大好看。 “你是哪个?谁让你进来的?” 晴雯站在廊下,皱眉喝问道。 连敲门也不敲,让正在气头上的她愈发不高兴。 香菱倒是认出来了,笑道:“是袭人罢?” 晴雯没好气道:“袭人?我还偷人呢!门也不敲,哪个让你进来了?丢了甚么,你负责得起?” 袭人臊的面皮通红,她原不知道贾蔷院里多了一个晴雯,只道还是香菱一个傻丫头,就没想着敲门。 没想到,不知何时竟多了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家伙。 只因理亏在前,也不好多说,只能赔笑道:“是太太让我来的,看看侯爷回来了么?” “没呢,你等会儿再来罢!” 晴雯眼睛都不眨,摆手赶人道。 袭人脸色就不好看了,道:“不对罢,有人看到了,侯爷早先就回来了。” 晴雯一滞,问道:“你有事么?” 袭人道:“我一个丫头,甚么事敢惊动侯爷?是太太有事寻侯爷,我劝你还是去请一请才是正经。” 晴雯愈发生气,道:“侯爷刚回来趟下休息,刚才我们声音大了些就挨了顿打,你还让我们去请,岂不是故意害人?你有胆子,自己去请,看看侯爷打不打烂你的头!” 说罢,对香菱道:“我们走!” 香菱不走,笑眯眯的摇头道:“袭人还是先过去罢,我们爷天明了才回来,累得倒头就睡,刚不小心吵醒了才发完脾气,这会儿哪个敢去扰他?我也不好请你进屋子,我们爷规矩大,屋子不许外人进哦!” 袭人闻言没法子,只能叹息一声,面色有些难看的走了。 晴雯怪香菱道:“你劝她做甚么?让她进去,叫醒了侯爷,让侯爷也打她一顿不好?” 香菱哼哼笑道:“爷才不打人哩!只打你这个不听话的!” 晴雯啐道:“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做下的好事,都像你那样才叫听话?” 香菱羞红了脸,小声道:“我不同你说了,你这人不害臊!” 说罢,扭身就走。 晴雯差点没气死,她不害臊? 一跺脚,追上前去要和香菱理论,香菱咯咯笑着往前跑开,晴雯不舍,紧追不放。 等两个丫头的身影于嬉笑中消失在游廊上后,过了没多久,一道身影出现在院门外,轻轻敲了敲门,没甚回应,便轻轻的推门而入,又唤了两声香菱,也没得到响应,好奇之下,往正堂而去…… …… 而就在贾蔷呼呼大睡之时,乾清宫朝堂之上,却爆发了隆安朝宗室与朝臣之间最大的交锋! 都察院六科十三道,礼部、户部、吏部、通政司、光禄寺、翰林院,几乎所有有资格上朝的文官,今日悉数上朝。 只是,没等他们开喷,宗人府带领百余宗室,竟然率先发难,齐齐弹劾宁国府一等侯贾蔷丧心病狂,竟然殴打天子亲子,当朝辅国公李曜,打的面目全非,还带兵包围辅国公府、赵国公府和雄武候府,意谋屠杀。 这种毫无人性且不知尊卑的行为,与谋反何异? 一时间,不杀贾蔷似李氏江山都要危矣! 然而没等隆安帝问罪,数百朝臣就爆发出了最大的怒火。 京畿重地,指使死士穿重甲冲击国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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