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曾经冲她笑、会温柔抱着她的江时晏,不要她了。 楚汐瑶嘴角发出空洞的笑声,那是一个人在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再回头看自己这丑陋人生时那种苍凉的笑! 陆世轩小心打量着楚汐瑶的表情。 他不懂什么她在笑什么…… 难道她也是那种从凌虐他人的行为中获得快感的变态?跟他是同一种人? 陆世轩突然释然了,他很快露出邪魅的嘴脸,笑着道:“楚总,其实江先生那天痛苦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你要看吗?” 说话间,陆世轩将手机拿出来,调出那段视频,随后递向楚汐瑶。 “看看?兴许楚总看了之后也会有那种……像高潮一样的兴奋感呢!” 他那张十九岁的年轻面容里尽显残忍和玩味。 楚汐瑶低头瞥着那台手机,接过来的时候,泛着红色血丝的眼眸动了一下,里面正压抑着一股浓郁的杀气。 她竟然选了这个畜生,选了这种坏基因。 是她眼瞎。 难怪江时晏生气,和她离婚,宁愿去做辛苦的战地医生,也要离开她。 一时间,楚汐瑶心头如万虫啃食。 这时,私人医院的护士跑过来了。 护士闻到烟味,打开窗户通风,并叮嘱着:“楚小姐你现在正在保胎,要注意休息,可千万不能再闻吸烟了。” “陆先生,您还是劝一劝吧,本来楚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太稳,这要是折腾下去,再好的照顾也会出事……” 陆世轩脸色一变,抬手要打护士:“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诅咒楚小姐肚子里的金疙瘩!” “孩子好着呢!” 话音刚落,忽听楚汐瑶说道:“这胎,不用保了。” “什么?不保胎了?” 护士震惊地看向楚汐瑶,她提醒道:“楚小姐,您的子宫壁很薄,如果流产的话以后恐怕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比起护士,更加着急的是陆世轩。 他抬眸看着楚汐瑶,问:“楚总,他也是你的孩子,可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楚汐瑶眸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突然低声地笑了。 她事业有成,渴望一个孩子来继承她的基因,继承她的万贯家财! 可是当她的掌心紧握着一台手机,那台手机里,她的男人被人伤害。 她想不起那个十年前在婚礼上跟他交换钻戒、为他许下承诺的女人是谁。 她想不起那个曾经为了事业拼搏无数次加班无数次跑业务的女人是谁。 她想不起这些年在发表会上名声远扬、光华万丈的女人是谁…… 她想不起自己无数次跟客户喝酒喝到吐的意义又在哪里! 更想不起她的人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江时晏,给了她一切! 让她的生命里出现了光! 而她却伤害了她生命里的光,伤害了他……她的人生即将重回阴暗…… 她傻!她大错特错! 为了一个畜生,伤害了与她曾经共患难的丈夫! 当脑海里再度回想催眠里听到江时晏死讯的那刻,痛苦和悔恨齐齐袭上心头。 这种带着陆世轩基因的孩子,她不要了! “打胎!” 楚汐瑶阴沉地发出这句命令。 护士僵住,地上那两个黄毛小子也愣住,而陆世轩,当场就疯了,他上前抱住楚汐瑶的腿苦苦哀求。 “楚总,这是你的孩子!你不能打掉!我保证,我一定好好补充营养品,我一定好好照顾你照顾孩子,我也不抽烟,我也不跟那些狐朋狗友一起,我……” 楚汐瑶不顾陆世轩,再度跟护士下命令,“立刻打胎,否则你们这家私人医院准备倒闭!” 护士吓得浑身一震,“楚小姐,您别急,我……我去向主任请示……” 就在下一秒,陆世轩突然抓起旁边的水果刀,对准了自己的手腕! 曾经伪装清纯无害如今却异常扭曲的脸发出尖锐狂笑。 “我不会让任何人打掉我的孩子!你敢动我孩子,我就告诉全天下的人!楚氏集团的总裁是个杀人犯!” 楚汐瑶不言语,只拨打了一个电话。 没两分钟,五个保镖冲了进来,他们不顾陆世轩将刀子割破手腕,将他硬生生按在了床上。 “带我去手术室!” 楚汐瑶冰冷下令后,对院方负责人补充了一条要求:“精神病人,以后不要放出来了!” 负责人颔首:“明白!” 至于那两个黄毛小子,已经被警方带走。 楚汐瑶用了点关系让他们原本三年的刑期增加到十年,整个青春都将在牢狱里度过! 做完这一切,楚汐瑶打掉孩子之后也没休息几天就给集团助理拨了一通电话。 “给我买明天的火车票。” “好的楚总,您要买哪一趟?” “T8989。” 她要去战地找回江时晏!不计任何代价! 西部战区,迫击炮的尖啸划破黎明天幕。 江时晏正用止血绷带给自己止血,他的右腿嵌入一枚弹片,血肉里发酵出刺痛感。 像极了那天他被陆世轩拿着刀、刺进他的腿一样的那种痛…… “医生!过来帮忙!” 外面传来急促的声音。 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腿伤,瘸着拐着走向被担架扛过来的新伤员。 女人胸腔插着钢筋,每次呼吸都有血沫从鼻腔涌出。 “快,按住她!” 主任下了一道命令,几个医生联手按住伤员,钢筋被小心翼翼地拔出。 “止血!” 江时晏快速拧开急救包…… 他忙得焦头烂额,印着五角星的军区衣帽里压着涔涔的汗。 刚处理完这个伤员,很快又送来了新的伤员。 有些救回来了…… 有些躺着躺着,就停止了呼吸,抢救过,但无效。 江时晏在医院当护士的时候,见过血腥场面,但第一次,在短短一天内送走这么多条人命。 他突然觉得在战争面前,人命是如何渺小。 那些曾经缠绕他心头的喜怒哀乐怨,又是多么地微不足道。 短暂的午间休息时,主任突然叫他去外面。 江时晏还不知道有什么事,跟着去了。 结果,军区外,站着一个女人! 他看了眼,准备往回走时,哨兵喊他:“江先生!你家属来找你!” 江时晏步子一僵,他终于开了口,对哨兵道:“这个人我不认识,可能是敌军奸细,请战友谨慎提防!” 说罢江时晏头也不回。 当军区的卫兵一字一句地通知楚汐瑶时,楚汐瑶脸色都是青的。 她拧了拧领带后,说道:“我在外面等他,直到他见我为止。” 士兵愣了,“这位女士,我们这里是战区!随时就可能砸个炮弹过来,你不是军人还请离开!” “我等他!” 楚汐瑶的固执让军区的人脸色很不好看。 军区人不关注商业新闻,他们可不认识楚汐瑶是谁,直接让士兵将她当成闹事者给架出十里之外了! 并且,给楚汐瑶发出警告:“若是再扰乱军队秩序,我们就要出动军警,送你去牢房蹲!” 楚汐瑶那些在新闻里光鲜亮丽的身份到这里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接连打了十三个电话,辗转九层关系,终于…… 来了一个士兵,请她去战区大门的门卫室喝水。 门卫室的哨兵改了先前的脸色,笑着道:“原来你是京市楚氏集团的女总裁!每年给国家上税千亿的大人物!但是你这种身份的人,怎么会跑到战区这儿来找人?那个江先生是你什么人?” 这里信息隔绝,完全不知道楚氏集团女总裁的丈夫姓江,职业也是医生,跟刚才他们喊出来的那个江先生信息几乎重合! 楚汐瑶深沉说:“他是我的家人,因为一点事情跟我吵架了,闹离家出走,我来接他回家。” “军区有军区的规矩,上头如果不同意,他就是太子也不能离开。” “那就让江先生的上级来跟我说话!” “楚小姐……” 哨兵给她又倒了一杯热白开,语重心长道:“你身份特殊,但我也只能在这儿接待你,医疗队的主任都很忙,随随便便走不开的,不过会给你带话,至于那位江先生什么时候愿意来见你,这个我们就不能保证了。” 楚汐瑶听到这话,脸色沉闷地喝了口水。 她站在门卫室外,看向远处被重重关卡围住的士兵营和医疗营。 分明他们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不到两百米…… 她却见不到他。 楚汐瑶第一次感觉到无力。 两天后,江时晏始终在剑拔弩张地给伤兵疗伤。 忽然旁边的主任语重心长道:“江先生,来找你的那个女人,她还没有走。你确定不见她?来这种地方找你,应该是很在乎你。” 听到主任的话,江时晏被口罩蒙住的嘴唇紧紧一抿。 他回道:“我来这里当志愿者,便是已经看淡了生死和世情冷暖,况且这里每个人都在为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她自负又自大地来添乱,这种人不值得主任分心。” 主任闻言,便没再多说。 江时晏想着楚汐瑶可能是找不到家里的药了,又或者她母亲和姐姐需要免费的男保姆了,再或者是她的肚子里和陆世轩的孩子越来越大需要他照顾了。 除此之外他不觉得她还有什么原因能来这里找他。 他不可能回去。 他一个字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楚汐瑶! 午后,炮火来得猝不及防! 第一枚炮弹落在医疗营外围时,江时晏正在给一名伤员换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整个帐篷都在摇晃,药瓶从架子上噼里啪啦砸落在地。 “敌袭!所有人立即撤离!” 哨兵的嘶吼穿透硝烟,江时晏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迅速放下手中的纱布,搀扶起病床上的伤员:“能走吗?我扶你出去!” 伤员咬着牙点头,可还没等他们迈出两步,第二枚炮弹已经呼啸而至—— “轰!” 热浪裹挟着碎石扑面而来,江时晏下意识护住伤员的头部,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帐篷的一角被炸得粉碎,刺眼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快!往防空洞撤!” 主任灰头土脸地冲进来,拽起地上的医护人员。 江时晏的右腿伤口在摔倒时再次撕裂,鲜血浸透了绷带。 他强忍着剧痛,和同事一起架着无法行走的伤员往外冲。 外面已是一片混乱,炮弹接二连三地落下,泥土和残肢四处飞溅。 “江时晏!江时晏你在哪!” 一个焦急的嘶喊声穿透爆炸声传来,江时晏浑身一僵。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见楚汐瑶正逆着人流狂奔,昂贵的衣服上沾满尘土,向来卷的精致的头发凌乱地飘在空中。 “那是谁?她不要命了!” 旁边的士兵怒吼着去阻拦。 楚汐瑶却像疯了一样,抓住每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查看。 当她终于看到江时晏时,眼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却被江时晏冷冷地甩开。 他是从未见过这样的楚汐瑶——眼睛布满血丝,脸上带着擦伤,哪里还有半点楚氏女总裁的高贵模样? 但,这些又与他何干。 忽然一枚炮弹在不远处炸开,气浪将两人同时掀翻。 江时晏重重摔在地上,耳边嗡嗡作响。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楚汐瑶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他爬来。 “江先生!快走!” 其他士兵架起他就往防空洞拖。 而楚汐瑶被三名持枪士兵带走。她还在拼命挣扎,目光死死锁在他身上,嘴里喊着什么,却被新一轮的爆炸声彻底淹没。 硝烟散去后,楚汐瑶被强行带到军车面前。 “我不能走!” 楚汐瑶原本清冷的装束如今早已蒙上一层重重的灰,她的眼里充斥着血丝,她拒绝上军车。 士兵劝她:“楚小姐,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能再待在这里,我立即带你离开。” 危险,想到刚才轰炸的那幕,有多危险她有清楚的认知! 楚汐瑶再也压不住内心压抑的情绪,对着士兵吼道:“我的丈夫还在里面!医生江时晏是我楚汐瑶的丈夫!他不能留在这里!” 与此同时,防空洞里挤满了伤员和医护人员。 江时晏机械地为伤者包扎,手上动作不停, 脑海中却不断闪回楚汐瑶在炮火中呼喊他名字的画面。 “那个女人……” 主任突然在他身侧低语,“刚才爆炸时,她本来已经撤离到安全区,又折返回来……” 江时晏的手微微发抖。 他想起刀刺在腿上的剧痛,想起陆世轩得意的笑脸,想起楚家人这十年对他的凌辱,想起楚汐瑶这十年来的漠视和不理解…… 他不能有片刻心软。 江时晏冷静道:“主任,扰乱军纪,她会受到该有的惩罚!” 主任叹了口气:“人在生死关头,最容易看清自己的心。如果你想走,我可以让军方安排,送你离开。” 江时晏很坚定:“我不会走,战地就是我生命的意义。” 外面的炮火渐渐停息。 江时晏跟着医疗队去刚才轰炸地点营救伤员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 走近一看,是一枚婚戒。 是他丢给那个火车站老奶奶的婚戒! 他记得戒指内侧刻着两个字母:C&J 江时晏心口发紧,加快脚步离开,仿佛多看一眼,他的人生就会重新掉回婚姻的牢笼…… 新一轮的炮火再次袭来时,江时晏正在临时医疗点整理药品。 防空警报尖锐地划破空气。 下一秒,爆炸的冲击波直接掀翻了整面墙。 这一次江时晏没能离开。 混凝土块轰然砸在他身上,黑暗逐渐吞噬了他的意识。 终于要结束了吗? 这样也好…… 这一世,能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他不算白来一遭! 江时晏喉咙里面全是灰,低喃:“孩子,爸爸来找你了。” 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逐渐飘出体外…… 越飘……越远…… 最后,飘到了他刚开始工作的那所医院。 那是11年前,他在老院区上班,墙壁都是带着裂痕。 当他提着一袋输液用的药和针管走近那间彻底改变了他人生的病房。 院长拉住他,小声提醒:“江时晏,里面的女人刚表白失败又被摩托车撞了,情绪很不稳定,你千万要小心。” 江时晏甜甜一笑,“好的!” 他说完,推开病房,看到里面的女人,他脚步微微顿住。 江时晏第一次看到那么漂亮的脸。 病房里的楚汐瑶坐在床边,额头上缠着纱布,眼神阴郁地盯着窗外。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视线和江时晏撞了个正着。 她眉头紧锁,嘴角绷紧,可那双眼睛却像漆黑的夜空,深邃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江时晏笑着走过去:“23床,该输液了。” 楚汐瑶没说话,只是冷冷地伸出手。 江时晏熟练地消毒、扎针,动作轻柔。见她一直沉默,他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还是看着窗外,神色很阴沉。 他弯起眼睛,声音轻快,“你别难过!不就是失恋吗?你长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偶像女主角,以后总会有个只属于你的男孩,天黑给你留灯,下雨为你送伞,赴汤蹈火还乐此不疲呢!” 楚汐瑶愣了一下,诧异地转头看江时晏。但始终没说话。 后来,每次江时晏来输液,他都陪她聊聊。 不过都是他说着一些奇葩的新闻,她静静地听着,不发言。 江时晏偶尔会感觉到她好像在看自己,但当他去看她的时候,又发现她在看别处。 到她出院那天,江时晏正在护士站整理病历。 突然头顶的光亮被一道身影挡住,他一抬头,便对上了楚汐瑶深邃的眼睛。 她第一次对他开口说话,清越的嗓音震得他耳膜发麻。 “你……你愿意做那个……只属于我的男孩吗?” 江时晏呆住了,手里的病历啪嗒掉在地上。 他第一次被表白,头脑嗡嗡作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有个弟弟……” 江时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毫不相干的话。 他虽然喜欢眼前这个带点忧郁气质的女人,但他从来不敢奢望,所以已经预料到她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了。 但,她没走。 楚汐瑶还站在原地,冷静地说:“只要你愿意,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江时晏难以置信地抬头,撞上她炙热的眸光,脸色很快爬上了两抹红晕。 从那以后,江时晏的心里装满了楚汐瑶。 他们一起挤在十平米的出租房。 楚汐瑶工作忙,常常熬夜通宵,他就一口一口喂她吃水果,天热帮她舞着小扇子,天冷又给她搓小手。 楚汐瑶越来越忙,常驻在工作室,经常顾不上吃饭。 他就一日三餐送到她的工作地点。 那年春天,江时晏把饭盒裹进衣服里,送到医院的时候汤撒了一身。 她摸着他的头说:“江时晏,以后我吃外卖就行。” 他拒绝:“不行,汐瑶的胃我要亲自喂!” 楚汐瑶嘴角弯弯的,把他抱住,“傻瓜。” 夏天,她忘带一份关系到工作室融资成败的文件,他为了帮她送,跑着跑着被路上的车子撞破了膝盖,都顾不上骨头断裂,硬是爬起来一跌一撞地把文件送到她手上。 他面色苍白地递到她手里时,给她打气:“汐瑶,你一定会成功的,加油。” 秋天,他跟她第一次去产检,他亲吻她的额头,他满怀憧憬地等待着一条新生命到来。 冬天,她借了高利贷没还,江时晏被人捅了三刀。 她为了挡刀孩子没了,躺在病床上。 看到她眼圈通红,他哽咽着安慰:“汐瑶,别太自责,没关系,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 江时晏的灵魂重新回到战场的废墟中,意识逐渐模糊。 他曾经那么爱她。 爱到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可后来呢? 后来她功成名就,却渐渐忘了他的好,一次又一次地站在高点来诋毁他的付出、伤害他的人格。 “就这样结束吧……” 这一世,虽然有很多遗憾,但到了此刻,情怨纠葛,也该烟消云散了。 江时晏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往一个漆黑的漩涡下坠…… 越坠,越深~ 就在此时,一个近乎嘶吼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江时晏——!” “江时晏!你撑住!江时晏!” 江时晏被这道声音惊得原本溃散的灵魂猛地一颤,瞬间回到了那片战地的废墟里。 与此同时还隐约有刨土的声响。 一滴泪水划过他干涩的眼角。 楚汐瑶,你这个……疯女人! …… 当熟悉的消毒水和药水气味涌入他鼻间的时候,他头脑还是晕沉的,浑身无力。 身侧有人在说话。 “楚小姐,江先生虽然度过风险期,但是他伤势太重了,能不能醒过来,以及什么时候能醒,就看他的求生意志。” 江先生? 江时晏听到这个恍如前世的称呼,他的心顿时坠入冰窟。 楚汐瑶把他救回来了。 即便是他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却还要把他拉回来! 可他不想回去,他不想再回到婚姻那座坟墓里,继续承受那些指责和谩骂。 江时晏紧闭双眼,不肯醒过来。 他的手突然被一双缠绕着绷带的手掌握住了。 耳边有女人嘶哑低喃的嗓音。 “江时晏,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说过,无论我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我是健康还是疾病,是成功还是失败,你都对我不离不弃,你忘了吗?” “为了去战区找你,我丢了十五项合作损失几十个亿,为了救你我托了十几层的关系欠了十几层人情,为了把你从死门关带回来我斥巨资给你买了两千毫升的血……”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求你,醒过来继续做我的江先生好不好? 江时晏听到这番犹如地狱传来的话,心始终覆着一层厚厚的冰。 她为他花了多少钱,他不在意。 她给他耗费多少精力他亦无所谓。 死过的心,再也不可能复活了。 旁边有人在劝,听起来是楚汐瑶的助理:“楚总,先生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您能不能抽个空去趟集团,股东们对您现在的状态很不满意……” “滚。” 楚汐瑶害怕吓到他,只是低沉地吐出这个字。 虽然轻飘飘的,却依然透着无边的戾气,江时晏很快听到了助理悻悻离开的脚步声。 江时晏感觉两片干裂发凉的嘴唇贴了上来。 女人在吻他的眉心,喑哑的嗓音道:“听话,别装睡了,无论你是生还是死,你逃不掉,你是我楚汐瑶的人,江时晏,听话,别装睡了好不好?” 当这个吻落在江时晏的眼睑上,他眼皮没止住轻轻颤了下。 楚汐瑶感觉到了,瞳孔猛地一缩。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主治医生带着护士快步走进来。 “楚小姐,请您先出去一下,病人需要做检查。” 楚汐瑶却不肯松手,对医生道:“我先生刚才眼皮动了!他动了!他要醒了!” 医生谨慎地检查了仪器数据,“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楚小姐,请您配合治疗。” 楚汐瑶再度看向江时晏,果然后者没有一丁点要苏醒的迹象。 病房随着楚汐瑶步伐沉重离开病房,再次恢复寂静。 江时晏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他其实能听见,能感知到一切,只是灵魂仿佛被抽离,不愿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任何事产生任何波澜。 检查结束后,楚汐瑶从外面进来,回到病床边,声音带着几分欣喜。 “江时晏,之前送你的婚戒,你当垃圾扔掉,被我从捡垃圾的老人家手里夺回!后来去战地接你的时候,又掉在战场!” “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我前天派人去挖,结果你知道吗?真的挖回来了!” 她轻轻地将那枚重新焕发着钻石光芒的戒指戴上他的无名指,激动地将他的手捧在缠满绷带的掌心。 “一切都没变,江时晏,都回来了,都会回来的!你也会回到我身边对不对?” 一个下午过去,江时晏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不愿意再看这个早已让他毫无眷恋的世界,哪怕一眼。 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将病房染成血色。 营养液延绵不断地顺着滴管滴入江时晏的血管里。 楚汐瑶已经睡在了江时晏的病床旁边,她的脸静静埋在江时晏温热的脖颈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 “知道吗?对不起,求求你为了我再活一次好不好……” 她嘶哑无力的声音落毕,江时晏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耳畔。 好像是楚汐瑶的眼泪。 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在意识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松动。 但江时晏想起那天,他被陆世轩用刀刺到痛不欲生,浑身被汗湿透。 而她却怀疑他偷懒,甚至是想要杀死陆世轩。 她还说他装病! 桩桩件件,让他的心重新归于沉寂。 夜幕降临,楚汐瑶的手机震了又震,江时晏猜得到,无非是集团会议紧急找她,无非是那些跨国并购谈判需要她出面,无非是价值百亿的合同需要她签署…… 但所有消息和来电都被搁置到了一边。 江时晏的呼吸始终平稳。 直到护士再次进来常规体检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猛按紧急按钮。 江时晏听着耳边那刺耳的警报音…… 一阵又一阵。 他想睁开眼看看,可无论怎么用力都睁不开眼睛。 再之后,他身侧位置一空,楚汐瑶被人用担架抬走了。 江时晏对于楚汐瑶出了什么事并不关心。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只是病房外,护士站的护士小声议论,传入了他耳中。 “楚小姐为了救江先生自己输了800毫升的血,医生劝她她都不听,非要坚持,果然还是出事了。” “是啊,江先生被困在废墟的时候,她亲手去刨石头和废土!手指全都破了,又不肯接受医疗,还断断续续绝食,现在伤口溃烂急性发炎……身体指标已经很危险。” “真是没想到堂堂楚氏集团女总裁竟然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样子,恐怕楚氏集团这次也要改朝换代吧。” 江时晏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听到护士们的议论声渐渐远去,病房再次陷入寂静。 他想起那时埋在废墟下,他的灵魂惊恐地听着那些刨土的声音,听着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嘶哑,一声比一声疯狂。 他知道那是楚汐瑶的声音,就像恶鬼缠身、至死不休的纠缠之声! 当时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要救他,不要回去! 他宁愿永远死在那片废墟里! 可是她偏偏还是把他拉了回来,付出这么多代价?挖到手指溃烂?给他献800毫升血? 她为什么……为什么到这种程度了还不肯放过他! 江时晏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不想醒来,不想再去重复那些血淋淋的过往,不想再去舔舐那些被践踏在人脚底的尊严,不想再去面对那个曾经把他伤得体无完肤的女人! 他继续颓废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眼皮没有半点要睁开的迹象。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江时晏听到病床轮子滚动的声音。 同时还有护士的话音:“楚小姐您现在病情很严重,请务必要躺好!” 江时晏感觉心脏猛地一震。 楚汐瑶虚弱的嗓音响起:“我跟我先生距离太远了,把我们病床并到一起。” 护士照做,江时晏感觉到病床轻轻碰撞,双倍药水的气味涌入鼻孔。 虽然他闭着眼睛,但感觉到有一对视线落在他脸上。 楚汐瑶脸色苍白得可怕,可她的眼神却执拗得近乎偏执和疯狂。 “江时晏……” 她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江时晏,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了,再也不会。” 江时晏没有回应。 又过了两天。 楚汐瑶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但她依旧寸步不离地守在江时晏身边。 这天夜里,江时晏睡着了,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楚小姐。” 医生的表情有些凝重,“关于江先生的情况,我们需要谈谈。” 楚汐瑶的眼神瞬间紧张:“他怎么了?” 医生叹了口气:“江先生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在恢复,按理说,他早该醒了。” 楚汐瑶的呼吸一滞:“什么意思?” “我们怀疑……他可能是自我意识封闭。这种情况,医学上称之为心因性昏迷,病人潜意识里拒绝面对现实,所以选择沉睡。” 楚汐瑶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子,声音嘶哑得可怕:“那要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醒过来?” 医生被她突如其来的暴戾吓了一跳,但还是冷静地说道:“楚小姐,您先冷静……您身体也刚恢复,千万注意情绪稳定。而且这种情况,药物和治疗的作用有限,关键还是得靠病人自己……” 楚汐瑶的手指缓缓松开,眼神一点点暗了下去。 “靠他自己……?” 她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苦涩,“他要是愿意醒,早就醒了。”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楚小姐,或许您可以试着跟他多说说话,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刺激他的情感反应。” 楚汐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夜深了。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 楚汐瑶坐在江时晏的病床边,声音很轻,“那一年,我们去拍婚纱照,突然来了一个合作商,我中途跑了,你生了很久的气,后来原谅我了。” “又一年,我们约好去海边玩,又因为一次招标会,我毁约,你原谅我了。” “再一年,我项目失败喝了酒,把你做的一桌子菜都掀翻了,你也原谅我了……” “江时晏,你曾经那么温柔,那么大方,原谅我一次,又一次,这次,真的不能再原谅我了是吗?”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眶通红。 江时晏感觉到她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眼,说出来的话已经泣不成声: “江时晏……算我求你,我楚汐瑶求你,最后再原谅我一次……” “就最后一次了,好不好?好不好?” 她在他床边前所未有过的卑微哀求,最后在他无声的回应里通通化作沉闷的痛哭。 …… 窗外,夜色深沉。 没有人看见,当楚汐瑶走后,一滴泪悄然从江时晏的眼角滑落。 那滴泪无声地渗入枕芯,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时晏的意识浮浮沉沉,像是被困在一片混沌的深海。 他的灵魂仿佛被割裂成两半,一半麻木地沉睡着,另一半却清醒地承受着所有痛苦。 翌日清晨,楚汐瑶在用热毛巾给他擦拭手。 楚汐瑶的助理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份紧急文件。 “楚总,董事会那边……” “滚。” 楚汐瑶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冰。 助理硬着头皮道:“可是这次是海外并购案的最后期限,如果今天不签字,楚氏将损失至少……” “我说,滚。” 楚汐瑶缓缓抬眼,眼底布满血丝,“听不懂吗?” 助理被她眼底的戾气吓得后退一步,再不敢多言,转身离开。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 楚汐瑶低头看着江时晏,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江时晏,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的成功离开了你,将毫无意义,我现在什么都不管了,公司、项目、钱……我什么都不要了……” “我只要你醒过来……” 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哪怕……你醒来后恨我,打我,骂我,甚至想杀了我……都没关系……” “我只想……再听你跟我说说话……” 三天后。 医生再次来查房,检查完江时晏的各项指标后,眉头紧锁地跟楚汐瑶说道: “楚小姐,江先生的昏迷……已经不是生理性的了。或许……您可以尝试一些更极端的方式。” “什么方式?” “刺激他。” 医生说道,“强烈的情绪刺激,或许能唤醒他的意识。” 深夜。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楚汐瑶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保镖,押着一个满脸惊恐的男人——陆世轩。 “跪下。” 楚汐瑶冷声道。 陆世轩腿一软,直接跪在了江时晏的病床前。 “楚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哭的崩溃至极,哪里还有当初嚣张的样子? 楚汐瑶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俯身,在江时晏耳边轻声说道:“江时晏,你看,我把他带来了。你想怎么处置他?嗯?” 她的声音温柔得近乎诡异,手指轻轻抚过江时晏的脸颊。 “你想剁掉他的手吗?” “只要你睁开眼睛,我帮你。” 陆世轩吓得浑身发抖,疯狂磕头:“江时晏!哦不,江先生,我错了江先生!我不该刺伤你!求你饶了我!求你!” 他的额头磕出了血,可江时晏依旧毫无反应。 楚汐瑶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她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世轩,声音冰冷:“看来……他不想亲自动手。” 陆世轩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她:“楚总……” 楚汐瑶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没说话,但保镖已然会意,像是拖死狗一样把陆世轩拖了出去。 楚汐瑶转身,重新坐回江时晏床边,握住他的手,低声道: “江时晏,你看,欺负你的人,我都处理干净了。” “你……还不愿意醒吗?” 江时晏依旧安静地躺着,仿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楚汐瑶的指尖微微颤抖,最终,她缓缓俯身,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声音哽咽: “江时晏……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你当真,要逼疯我,是吗?”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江时晏苍白的脸上。 他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或许是终究不愿意继续看她这么疯狂下去,或许是打算亲手结束这一切,他睁开了双眼。 “楚汐瑶……” 当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楚汐瑶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猛地站起身,疯狂按着床头的呼叫铃,嘶吼道:“医生!医生!我先生动了!他醒了!” 医护人员迅速冲进病房,楚汐瑶被挤到一旁,却始终紧紧盯着病床上的江时晏,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仿佛只要眨一下,刚才那些全是梦! 医生检查完,转身对楚汐瑶说:“楚小姐,江先生身体指标正常,再观察几日应该能出院了。” 楚汐瑶听到这话,喉咙滚动了一下。 当医生走后,她再度看向病床上的江时晏。 江时晏清冷的眸子也看到了她,心里竟出奇地平静。 她瘦了很多。 楚汐瑶上前,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脸,手微微发抖。 她眼眶充斥着红血丝,“江时晏,你终于醒了……饿不饿?想不想喝水?我去给你倒水!” 楚汐瑶刚要起身,江时晏却开口了:“你之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狠狠刺进楚汐瑶的心脏,“离婚协议你签字了没有?我们尽快走完离婚程序,结束这一切吧。” 楚汐瑶的身体猛地僵住。 她缓缓转身,眼底翻涌着痛苦和不可思议。 江时晏平静地看着她:“这段时间你做的事我知道了,过去十年我为你而活,但从今往后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楚汐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她猛地跪在病床前,紧紧抓住江时晏的手,哽咽道:“江时晏,再爱我一次……最后一次,这次我不会让你输……” 江时晏抽回手,转头看向窗外:“楚汐瑶,如果你不想我死,就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楚汐瑶肩膀剧烈颤抖。 “原来你醒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完成离婚手续……” “没错,离婚就是我唯一想做的事情,我不想以后还冠着你丈夫的名义!” 江时晏冷静的话音,如沉重的石头锤在了她胸口。 这一晚,楚汐瑶枯坐在江时晏床边,全程静静地看着他,一个字也没再说。 后来,江时晏睡着了。 等再度醒来,他看到了床边的离婚协议书,和端着水盆来给他洗脸的楚汐瑶。 楚汐瑶一边给他擦洗脸庞,掌心手背,一边低沉开口:“名下三栋别墅两栋公寓一台车子都给你,家里所有的余额也转到了你的银行卡。” 江时晏似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做,眸仁颤了颤。 楚汐瑶似笑非笑地说道:“恭喜江时晏,进入京市资产过亿富豪名列了,等你身体恢复,我们就去办手续离婚。” “好。” 他最终开口,声音很轻。 三天后,清晨,民政局门口。 江时晏拿着离婚证,站在台阶上,阳光刺得他微眯起眼。 楚汐瑶站在他身后,声音低沉:“我送你。” 江时晏拒绝:“不用了。” 他刚要走下台阶,楚汐瑶却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江时晏。” 她目光执着道,“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吗?” 江时晏愣住了。 楚汐瑶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叫楚汐瑶,32岁,目前单身。今晚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江时晏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他别过脸:“楚汐瑶,你别这样。我们已经结束了。” 楚汐瑶固执地站在原地,“我们现在都是自由身,我有权利追求你。当然你也有拒绝的权利,可我不会放弃。” “你……” “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不会强迫你。但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补偿过去十年我错过的那些约会,错过的那些陪伴。” 她的眼神太过炽热,江时晏几乎招架不住。 “随你。” 最终,江时晏丢下这两个字,快步走向路边拦车。 楚汐瑶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突然手机里打来一通电话,是楚氏集团的助理,“楚总,跨国想跟您约下周……” 楚汐瑶直接打断了助理的话,道:“下周的跨国会议取消,往后所有非必要的商务行程都推掉。” 助理震惊:“楚总,这可是价值十亿的合作。” 楚汐瑶目光追随着远处江时晏上出租车的背影,嗤笑,“区区十亿又如何。” 远没有追回眼前人更重要。 她挂断电话,立刻用手机订了京市高级的餐厅。 晚上七点。 江时晏站在餐厅门口,犹豫了很久。 他本不想来,可楚汐瑶发来的短信里只有简单一句话: “江时晏,顺便签一下房产过户的协议。”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餐厅的门。 然而,刚走进去,途经靠窗的VIP区,他脚步突然僵住。 他的父母和弟弟正围坐在一张餐桌旁,桌上摆着生日蛋糕。 今天是江时晏弟弟的生日。 “哥?你、你、你出院了?” 弟弟第一个看到他,惊愕两秒,倏地起身。 江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显得有几分局促:“江时晏,你什么时候出院的啊?这汐瑶也没跟我们说,听说她在医院照顾你,很忙,我们就没喊你们两口子,服务员,快加一张椅子!” 江时晏嘴皮颤抖地笑了下。 他在住院期间,他的家人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一眼。 他冷道:“我跟楚汐瑶已经离婚了,你们觉得,这椅子还有必要为我加吗?” “什么?离婚!” 江母直接从椅子上站起,声音尖锐,“江时晏!你是不是疯了?楚家那么大的家业,你说离就离?立刻去跟楚总道歉!求他复婚!” “你这个不孝子!” 江父冲上来,扬起手—— “啪!” 一记耳光重重甩在江时晏脸上。 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耳边嗡嗡作响,却听到江父歇斯底里的骂声: “你知不知道你弟弟马上就要结婚了?没有楚家的支持,婚房怎么办?彩礼怎么办?” “之前一言不发去战地当医生要是死了就算了,我们还能当烈士家属,既然没死,为什么还不老老实实地和楚汐瑶过日子!” 江时晏捂着脸,听完江父的话,突然笑了。 他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我回来的意义,大概就是跟你们彻底断绝关系!” “你说什么?你还敢跟我断绝关系,你反了天你!” 江父又要挥起巴掌打过去的时候,突然手臂被什么人给扣住。 与此同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我的人动手!” 楚汐瑶不知何时出现的,她的眼神却凌厉得可怕。 江家人瞬间噤声。 楚汐瑶推开江父,一把将江时晏拉到身后,目光扫过江家人。 江母脸色发白,强撑着道:“汐、汐瑶,都是误会……” “误会?” 楚汐瑶刚才远远过来,江父说的话她听得一字不漏! 她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扯掉江明的职位,另外,他私底下挪用公款的证据一并递交给警方。” “嫂子!不要!” 江时晏弟弟顿时慌了,他哀求道,“刚才打哥的是我爸,不是我啊!嫂子,你不能怪到我头上,你要是想替我哥出口气你把我爸关进牢房里,他去年开车撞了个人,肇事逃逸!” “明明,明明,你……你竟然……” 江父被江时晏弟弟的话气得当场就用手捂着阵痛的心口。 江母立即扶着江父,一边给他顺气一边指责江时晏,“不孝子!你当真如此绝情!看看都把你爸气成这幅样子!你还不快求汐瑶收回命令!” 麵贪頋恉瞙茟眵紁壈榑缅崪歐鰧瑄尠 江父分明是被江时晏弟弟气的,江母却还是习惯地把过错归咎到他头上。 江时晏淡漠转开目光,不再发言。 楚汐瑶更是耐心全无,“滚!” 江家人最终仓皇逃离,餐厅终于安静下来。 楚汐瑶转身,小心翼翼地捧起江时晏的脸问,“疼吗?”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红肿的脸颊,眼神心疼又自责,“我来晚了一步。” 江时晏别过脸:“你不必这样。” 他抬头看她,眼神平静,“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 楚汐瑶的手僵在半空。 许久,她苦笑一声:“除非你是法官,能判我死刑,否则我楚汐瑶只要还喘口气,就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 江时晏拗不过她,跟着她进了顶层的包厢。 包厢里,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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