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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穿的盾时,会发生什么? 寓言只是寓言,没有给出真正的答案,青叶与天书碑的第一次相遇,也没有得出结论。以此观之,天书碑是对抗青叶世界最合适、也是最强大的武器,问题在于,除了天海圣后,谁有如此恐怖的能力把一座天书碑提在手里作为武器?谁有如此壮阔的气魄,敢于想到把天书碑当作武器? 这场当惊世界殊的战斗没有结束,刚刚开始,星光再次折射,空间再次扭曲,那片青叶再次向着天书陵顶飘去。 江山社稷尽在其间,无数声响接连响起,那是裂土、那是搬山、那是断河,那是世界再次降临。 天海圣后提着石碑,再次向那片青叶砸落。 与前次不同,这一次没有任何声音,不要说从古至今的所有雷声,就连秋雨里将死的昆虫的鸣叫声都没有,只是一片静寂。 那是因为所有的重量、力量、气息,都完整甚至完美地在青叶与石碑之间来回,没有一丝释放到天地之间。 天书陵峰顶的地面,忽然向下陷落了半尺。 天海圣后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一道鲜血从手指间流出,把石碑染红了一角。 教宗陛下的脸色更加苍白,神冕上仿佛多了很多灰尘,脸上的皱纹深刻的仿佛已经千年未曾下雨的黄土高原。 天书陵山腰间那数十里的水带,落到了地面上,仿佛一场暴雨。 青叶如同湿了的纸一般,粘在了天书碑的上面,不停地颤抖着,叶面渐渐撕裂。 很明显,在这场最极致的力量对冲里,天海圣后已经占据了优势! 国教千年历史里最强大的两位道尊,来自异大陆的神秘僧侣,他们都是圣人级别的绝世强者。 天海圣后手持天书碑,以身魂道分而战之,不落下方,甚至隐隐要获得这三场战斗的胜利! 如此霸道,如此强势,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她就是这片星空之下的最强者! …… …… 最高处便是峰顶,最强时便无法更强,凤舞九天,终究要落下。 天海圣后与那三位圣人之间的战斗,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境界实力,也是她全部的实力。 这也就意味着,她不可能再有更不可思议的手段。 别样红很清楚这个道理,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他看了无穷碧一眼,把手指捆在一起的那根细绳,忽然寸寸断裂。 无穷碧脸色苍白,手里的拂尘高速地舞动起来,将那些断成数十截的细绳,尽数收了进去。 那道寂灭的、仿佛死海寒波般的气息里,忽然掺进了一道鲜活的生命气息,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非但没有互相抵触攻击,反而在极短的时间里真正地融合在了一起,生成一道很难形容的沧桑意味。 生命与寂灭,原来本初就是一体两面,只有当它们相融的时候,才能显现出世界的真相。 莲叶不停地摇晃,荷花在里面乱动,这道气息向着神道上方狂涌而去,显得无比强大,天书陵前的空间里到处都是沧桑的味道。 他们是八方风雨里唯一的夫妻,也可以说是整个世界,除了白帝夫妇之外最强的一对夫妻。 当他们真正联手,发出最强一击的时候,强如天海圣后,也必须要慎重对待。 但此时天海圣后的力量尽数在天书碑里,道法正在洛阳城中,神魂远在万里之外,如何应对? 莲海深处有片废墟,那里曾经有座凉亭,在神道下方,所有想要登上天书陵的,无论是人还是气息,都必须经过那里。 当别样红与无穷碧的沧桑之意漫卷而至时,那里响起了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里同样充满了沧桑的意味,显得很是怅然。 一只手握住了那根黝黑的铁枪。 天书陵里狂风大作,无数顷莲海无由生波,莲叶摆动,将那些珍珠般的水滴甩的满天都是。 那根铁枪并不像外表那般普通,那是天上地下最强的一根铁枪,甚至可以说是千年来最强的一件神兵。 汗青握着铁枪,指向夜色深处。 萧瑟秋风今又至。 天地之间,万物皆枯。 莲海深处,响起别样红与无穷碧的两声闷哼。 汗青神情漠然看着那处,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脚下。 他的脚下有一只饭盒。 饭盒里面的米饭与青椒炒腊肉早已被吃的干干净净,这时候残着些水,一荡一荡的。 铁枪所向之处,莲海里的青叶随之枯萎,看着就像是饿死鬼,被系在了发黄的茎枝上。 他看着这片急速枯萎的莲海,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从北方走来,一路见过的很多尸体。 他的族人和人类长的很不相似,但在饿死之后,却很奇怪的变得有些相像,或者是因为都很干枯的原因。 他没有饿死,但也已经快要变成鬼,眼睛比狼骑还要绿,瘦的只剩下了一身骨头。 就在他以为自己无法走出雪原的时候,他遇到了陛下。 陛下的神情很温和,眉宇却很飞扬,言语简洁而有力量。 陛下问汗青饿吗? 汗青点了点头。 陛下对汗青说,那今后就跟着我吧,酒肉管饱。 汗青想了很长时间后,点了点头。 …… …… 千年之后。 看着莲海,看着那些像吊死鬼、饿死鬼、投河鬼的正在枯萎的莲叶与荷花,汗青再一次点了点头。 然后他运起全身功力,把铁枪掷了出去! 铁枪的啸声破空而起,天地闻之而惊,鬼神闻之而泣。 铁枪之前,莲花俱散,举世皆枯,生死契阔。 铁枪如一船,破水,如一蒿,破影,如一箭,破云,破天心而去。 去向何处? 莲海深处? 青叶之间? 古都旧观,还是万里之外的那间旧庙? …… …… 第662章 秋杀 西宁镇旧庙溪畔,星空被遮住,一片黑暗,一片安静。 天海圣后的神魂在天地之间,那些偶尔露出的星辰,仿佛是她衣袂上的点缀。 她居高临下看着溪水里那名僧侣,神情漠然,仿佛看着一只蝼蚁。 溪畔很安静,雾里的那座孤峰也很安静,这时候更是近乎死寂一般。 静止的溪水表面,有燃烧的血莲碎片,僧侣的身上,也有很多血莲碎片,僧衣已碎,血肉已裂,圣光如花一般绽放着。 一道无法形容的神威自天而降,把僧侣身上散发出来的圣光碾压的仿佛萤火一般。 在越来越黯淡的圣光里,僧侣的神情却变得越来越宁静。 被天海圣后神魂重伤的他,浑身是血,满脸亦是血,然而那双宁静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别的情绪,除了怜悯。 他是在怜悯谁?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的世界还是那方遥远的异大陆还是族人? 不,他这时候正在看着天海圣后,所以他眼里的这抹怜悯是给她的。 …… …… 洛阳城里,计道人也在看着天海圣后。 夜色里到处都是雾,仿佛仙境,又仿佛冥国,根本没有她的身影。 她的无上道法在雾中,拟成一道凤形破空而出。 雾凤的爪落在他的道剑上,喙如闪电一般啄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脸上有无数线条,每根线条便是世间一条法理。 随着雾凤的尖喙落下,夜空极高处响起一声带着恐惧意味的声音。 清光四散,道法尽碎,他脸上的那些线条纷纷曲折,如同皱纹,如同老木,有鲜血自虚无里生,然后溅向夜色里。 计道人看着这只雾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警惕,没有怜悯,只是平静。 这种极致的平静很可怕,因为他就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 …… 天书陵外的京都南城已然汪洋一片,肮脏的水面上飘着无数碎砾与垃圾,还有死尸。 教宗陛下站在积水里,任污水淹过自己的膝盖,打湿自己的神袍,脸色苍白,仿佛透明,又因为那些皱纹,而显得格外悲凉。 他抱着那盆青叶,视线穿越山陵四周如海般的莲花,落在峰顶那道身影上。 浩瀚星海在教宗的眼中,因为震惊而急速黯淡,然后变得更加悲凉。 …… …… 西宁镇旧庙溪畔,星光忽然亮了数分,溪水明亮了数分,然后开始流动起来。 溪畔的林梢,也在夜风的轻拂下摇动了起来,血莲片从僧侣的身上落到溪面,继续燃烧着,然后渐渐成灰。 一切由静止转向运动,便是从星光忽然亮起来的那一刻开始。 天地间还是没有太多声音,雾中孤峰里无法计数的生命,臣服于地,颤栗着,根本不敢望向溪畔,自然不知道星光为何会变亮。 星光之所以变亮,是因为那道横亘于天地之间的身影,出现了一道裂缝,于是有些被遮住的星星露了出来。 那道裂缝很大,足以容纳数座山峰,在地上望过去,仿佛夜穹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星辉从那道大口子里散溢而出来,看着就像是血一样。 …… …… 洛阳城里。 道观已然变成废墟。 计道人站在废墟之前,脸上的无数道线条已然弯折甚至崩断,看着也像是一座废墟。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雾里出现的那只凤凰。 雾凤的双翼已经完全展开,横跨两条长街,招展之间,檐碎石飞,然后静止。 夜空里的那道闪电消失无踪,凤喙离开了道剑,凤眼里隐隐可以看到一丝破碎的感觉。 或者,那是因为雾凤的身躯中央,那两道羽翼的下方,出现了一道大口子的原因。 白色的雾气,炽热的雾气,寒冷的雾气,从那道大口子里缓慢流出,看着就像是血一样。 …… …… 天书陵峰顶。 那片青叶离开了天书碑的表面,缓慢而沉重地向着夜色里退回,看着就像是受了重伤、难以飞翔的禽鸟。 只有很少人能够看清楚,这片青叶受损极其严重,三分之二的叶面都已经碎了,只靠着细细的叶脉联在一处,看着很是凄惨。 没有人看这片青叶,所有人都在看着天海圣后,震惊无言。 天海圣后望向万里之外的西宁镇,望向洛阳城,然后望向京都,美丽至极的凤眼里现出一抹微惘的神情,然后变成微微的痛楚意味。 黑色的凤翼已经展开,在她的身后缓缓地摆荡着。 那片莲海,那些荷花,那道沧桑的意味,在先前那刻来到她的身前,然后被黑色的凤翼扇到了九天之外。 纵使那一刻,她正在祭出最强的手段,应对三位圣人的最强攻击,她依然留着后手,不会给敌人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 只是她没有想到,抱着必死决心出手的别样红与无穷碧夫妇,依然不是敌人们最后的手段。 更准确地来说,她没有想到,最后的那个敌人究竟是谁。 她眼里的微微惘然与痛楚意味,在下一刻尽数消失不见,只剩下漠然。 她望向自己的身体。 一根铁枪穿透了她的身体,在她的腹部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这根铁枪看上去很普通,表面没有任何花纹,黝黑一片。 这自然不是普通的铁枪,不然如何能够刺穿她的身躯? 鲜血从那道大口子里涌出,像是雾一般,又像是星光一般。 铁枪开始燃烧,溅出无数令人迷醉的星屑,同时散发出一道极其深远的肃杀意味。 天海圣后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身体的铁枪,说道:“这是秋杀?” 不等人回答,她带着些感慨继续说道:“很多年没有看到了。” …… …… 无论天书陵顶的天海圣后,还是陵下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把铁枪便是百器榜首的霜余神枪。 天海圣后说的秋杀,自然不是枪的名字。 这是霜余神枪的枪诀,是当年太宗皇帝陛下横行天下时的无上神功。 自太宗皇帝回归星海之后,霜余神枪便一直藏在皇宫里,至于秋杀,更是再也没有在人间出现过。 直至今夜,终于在汗青的手里重见天日。 原来,这根生死契阔的铁枪,去的不是莲海深处,也不是青叶之间,更不是古都旧观,还是万里之外的那间旧庙。 铁枪去了天书陵顶。 杀天海。 …… …… 第663章 千年之战 鲜血从天海圣后的腹部涌出,顺着铁枪落到地上,遇风而化,生成金黄色的火焰。 即便如此,被火光照亮的她的脸依然是苍白的,没有什么颜色,就像她此时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 秋杀,真的好杀。 “我确实没有想到是你。因为在我眼里,你生来高洁,虽不是人,却比所有人都要更重情重义。” 说到这句话时,她终于不再用朕自称,或者有什么深意,或者是因为痛楚,或者只是习惯。 她习惯了把对方看作平等相处的人或非人。 神道下方的那片莲海,在夜风的吹拂下显得有些乱,就像是等待着被收割的稻田,迎来了一场突兀的暴雨。 铁枪已静,秋风渐起,有霜降于世间,莲叶的边缘被绣上了道道白边,粉色的荷花仿佛被冻凝一般。 汗青站在莲海之间,身影很是落寞,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先前正是他用霜余神枪,施出了秋杀,改变了历史。 天书陵四周的所有人都震惊人,没有人注意到,天海圣后的话里隐藏着的一些重要信息。 他看着天书陵顶,苍老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怅然,说道:“情义吗?” 天海圣后忽然笑了起来,笑容有些苍白。 “是啊,一位在人族生活了千年时间的魔族太子,他的情义究竟应该落在何处,确实是个问题。” 天书陵四周一片死寂,人们听到这句话,更加震惊,无数视线落在了汗青的身上。 汗青神将居然不是人族,而是魔族?而且他还是魔族的太子? 一位魔族太子,居然会替大周出生入死,在当年与魔族的战争里勇作先锋,直至成为大陆第一神将! 一位魔族太子,居然会甘守天书陵六百载,直到今夜,深得民众的爱戴与信任? 别样红与无穷碧在莲海的更深处,没有什么反应。 夜色里的教宗陛下也没有发出声音。 很明显,这些进入神圣领域的强者,事先便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天海圣后看着他平静问道:“你为何要杀朕?” 汗青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我是魔族太子,更是大周忠臣。” 天海圣后说道:“如果你是忠臣,你就应该忠于朕。” “这是陛下的遗命,我必须执行。”汗青对她说道。 天海圣后看着那片莲海,悠然说道:“原来直到今天,对你来说,大周依然只有太宗皇帝这一个陛下。” 汗青说道:“娘娘对我而言,亦是陛下。” 天海圣后忽然问道:“太宗待你如何?” 汗青沉默片刻后说道:“陛下待我有如手足。” 天海圣后嘲讽说道:“你的那些手足都已经死了,现在就挂在凌烟阁上。” 汗青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海圣后说道:“太宗皇帝用你,也疑你,他临死之前,逼着你立下星空之誓,一生守陵,不得出世,不然六百年前,你就已经要进入神圣领域,最终,是朕想办法解除了你身上的这些束缚,朕对你,是有恩的。” 汗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娘娘以知己待我,当年无论天机老人与教宗如何说,娘娘对我都信任有加,助我远离世间是非与危险,助我破除当年的星空之誓,可以说是上是恩深似海。” 天海圣后说道:“朕还对你承诺过,一定会带领大军杀进雪老城,让你亲手杀死魔君。” 听着这话,那些落在汗青身上的视线变得更加凝重。不知道这位神秘的魔族太子与魔君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竟让他在千年之前离开雪老城,并且以亲手杀死魔君为目标。 “商院长对我有过同样的承诺。”汗青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果我能完成陛下的遗命,那么魔君今夜便会死去。” 洛阳城方向很安静。 这句话却像雷声一般。 天海圣后的脸上微显惘然,说道:“是吗?他也要死了吗?” 这句话里有死字,有也字。 汗青听到了,不知为何,觉得身上的盔甲变得沉重了无数倍,有些艰于呼吸。 “娘娘对我恩重如山,恩重似海……远胜陛下。” “但陛下的恩情在前,若不是陛下,千年之前我就死了。” “一饭之恩,不敢或忘,因为……那是一切之始。” 他说出这几句话时,声音有些微微颤抖,并不是那般自信,有些像是想要强行说服谁,或者是说服自己。 事已至此,无须多言。 言已至此,到了尽处。 天海圣后没有再与他说话的兴趣,视线从莲海里上移,落到远处的京都里。 京都的街巷间偶有火光,呼喊之声再起,很是混乱,唯有一片区域很是安静,漆黑一片。 “哪怕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数百年了。 她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把他的子孙后代赶出了京都,给予无尽羞辱,她以为自己成功地回赠了当年受到的所有苦,她才是最后的胜利者,然而到了今夜,她才发现原来时隔多年,自己还是在和那个男人战斗。 那里是大周皇宫,还有国教学院,还有百草园。 从很多年前,她便在这些地方生活,在这些地方战斗,见过很多人和事。 直到此时,她才明晓,原来一切并没有发生真正的变化。 …… …… “现在,你应该可以死了吧?” 洛阳城道观前,计道人看着渐渐淡去的雾凤,显得有些疲惫。 “请好好地离去。” 西宁镇小溪边,僧侣看着渐渐淡去的神魂,神情略显感慨。 “对不起。” 京都夜色里,教宗陛下看着天书陵峰顶的她,苍老的脸上满是悲伤。 …… …… 天海圣后看着这个世界,微微挑眉。 她有些痛。 霜余神枪贯穿了她的腹部,她的身、魂与道,同时受到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她能够感受得到,离开的时刻已经来临,这是无法抗拒的事情,就像血燃烧成青烟,然后回到青天里。 一道暴戾、冷酷、强大、愤怒的凤鸣,在天书陵峰顶响起,然后迅速传遍整个大陆。 黑发在她的身后狂舞,凤翼撕裂夜空。 她伸手握住铁枪,向腹外拔出。 只看着画面,便能想象其间的痛楚,但她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就连挑起的眉都落了下来。 第664章 最后的选择 铁枪从天海圣后的腹部一寸一寸抽出,就像是雨后林中泥地间新生的笋,然而带着的并不是水珠,是血水,凤血打湿了铁枪,打湿了她的手,落在峰顶的石板上,熊熊燃烧,仿佛圣火。 在火光里,她的身影显得特别清楚,在身后狂舞的黑发与凤翼被衬得极其幽暗。 暴戾愤怒近乎疯狂的凤鸣,从天书陵峰顶向着世界各处传播而去,只是瞬间,便笼罩了整座京都。很多境界稍低的修道者直接被震昏了过去,更近些的一些人甚至爆体而亡,变成了蓬蓬血花。 铁枪终于被完全拔了出来,被天海圣后握在了手中。 她浑身是血,站在天书陵峰顶,摇摇欲坠。 夜空万里无云,此时却忽然落下了些雨点,落在了她那张绝美无俦的脸上。 似乎下一刻,她便会倒下去,但最终她没有倒。 咔嚓一声,闪电落下,照亮了天书陵峰顶,驱走了那些雨点,把峰顶的画面给所有人看见。 与闪电一道落下的是铁枪。 霜余神枪落在了天书陵峰顶,依然被她稳稳地握在左手里。 山陵剧烈震动了一瞬。 她挥动右手,提着天书碑砸向了天书陵前的夜色。 夜色看似虚无一片,照晴碑破空而去,竟生生在夜空里撞开了一条通道,来到了数里外的南城废墟前。 天书碑上的那片青叶,随之而碎,散成无数道丝缕,向着教宗缠绕而去。 教宗伸手,于夜空里重新拾起那盆青叶,置于自己的身前。 悄然无声,清光骤现即隐,照晴碑消失了,回到了天书陵里自己的位置。 那片青叶也真正地消失了,盆子里只剩下了三片叶子。 …… …… 天海圣后身、道、魂俱受重创,最后的那抹生机已然不在,即将消逝于星海之中。 这是所有人都已经确认的事情,但人们同样确认,作为太宗皇帝之后,这片大陆真正的统治者,人族历史将永远无法抹灭其痕迹的大人物,圣后娘娘绝对不会安静地死去,这并不符合她的性情。 在她离开人世,回归星海之前,究竟会做出怎样疯狂的举动,会让哪些事物随着她一道毁灭,谁都不知道。 天海圣后站在峰顶,居高临下看着世界,神情漠然,浑身是血,仿佛神明,亦是魔鬼。 整个世界都开始提前恐惧起来。 莲海生波,荷花盛开,把无穷碧重重包围。 做完这些事情后,别样红撑着重伤的身躯,拦在了茅秋雨的身前。 牧酒诗早已不知去了何处,那些各世家宗派的长老,再次向夜色更深处隐匿,根本不敢迎接天海圣后的目光。人们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不过他们也清楚,圣后娘娘离世前的最后一击,应该会留给那些真正的大人物,而不应该是自己。 天海圣后望向洛阳城。 道观之前的夜色骤然碎了,雾凤也骤然碎了,化作无数道空间裂缝,向着计道人涌去。 计道人神情骤凝,数道怪异难明的音节,从他的双唇间迸了出来,一把木剑从道观的废墟里破空而起,化作一道明丽的流光,在夜色之中看似胡乱地斩了下去,同时,他的身影虚化,向着更远处遁去。 无数道鲜血,在洛阳城的夜空里洒落,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十余里长的血线。 计道人破开夜空,落在了街上,浑身都是伤口,到处都是鲜血。 三千道藏最后一卷,以龙语颂之,以本命木剑斩之,他依然没能抗住天海圣后的道法,但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天海圣后不再理会洛阳,收回目光望向京都南城一条无名的街。 教宗陛下这时候便站在街上,站在积水里,站在倒塌的房屋与尸体之间。 教宗陛下看着天书陵峰顶,看着今夜饱经灾患的世间,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悲悯的神情。 整个世界都极安静,等待着这两位圣人的最后较量。 忽然,教宗放下了手里的那盆青叶。 夜色里到处响起惊呼声,紧接着是破空声,无数离宫强者,顾不得天海圣后的视线,拼命地向着此间奔来。 因为人们看得很清楚,教宗准备放手。 教宗陛下准备与天海圣后一道离开这个世界,回归星海! 时间看似缓慢、实际正常地流逝。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世界依然很安静。 那盆青叶在满是尸体与砖石的积水里缓缓飘荡。 天书陵峰顶,天海圣后的唇角微翘,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在嘲笑自己曾经的同伴。 真是无趣。 朕又岂会随你的心意? 汗青神将站在神道尽头,望着峰顶,眼神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教宗陛下搁下了那盆青叶,圣后娘娘却没有向他出手。 但就算自己真的能够放下那个饭盒,娘娘也不会放过自己吧? 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汗青真正地平静下来,等待着铁枪穿透自己身躯的那一刻。 忽然间,天书陵峰顶的星光散了。 夜空里出现了一道笔直的通道,紧接着,才是如风雷一般枪啸声响起! 天海圣后挥袖,霜余神枪如闪电般刺穿夜色,向着京都某处飞去。 她看都没有看汗青一眼,这种无视便是她此时真实的心情与态度。 霜余神枪回到了它应该停留的地方——大周皇宫。 远处的京都里响起一道极其沉重的撞击声,紧接着是建筑倒塌的声音。 眼看他起高楼,那楼是他修的。 眼看他楼垮了,朕要毁了你的楼。 那座楼从高台之上崩裂,落到地面上,砸成粉碎。 京都数百年来最著名的建筑,大周王朝最具象征意义的凌烟阁,就这样消失了。 …… …… 成功岭的暴雨还在下,雨水里到处都是尸体。大陆第六神将天槌是圣后娘娘最忠诚的部属,他率领的寒州军府在大周北军里最为强大,今夜虽然骤遇伏击,反抗也最是激烈,死伤也最为惨重。 摘星院院长陈观松,看着瞪圆眼睛的天槌神将遗体,脸色略显苍白,眼中生出一抹歉意。今夜如果不是他以恩师的身份,带着军方与天海家的强者偷袭天槌成功,根本没有可能停下寒州军府大军的脚步。 “为师一定会实践你的遗志,带领大军攻入雪老城,所以天槌啊……你就瞑目吧。” 雨夜里忽然响起一道漠然的声音。 “你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格吗?” 第665章 黎明前的黑暗 陈观松在大周军方资历极老,极擅隐忍,深得圣后娘娘信任,执撑观星院多年,在军中拥有大批门生子弟,实力境界更是深不可测,早已半步神圣,在初秋的这场谋叛里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如果没有意外,事后,他必然会成为大周军方的领袖人物,与商行舟一道登上权力的最高峰,并且将会成为大周军队北伐魔族的统帅。 然而,就在胜利近在眼前之时,他死了。 他死的很惨,是被天凤的真火烧死的,而且不是立刻便死去,被烧了很长时间,才没了呼吸。 在死之前,他经历了人世间最痛苦的折磨。 因为这是天海圣后的复仇。 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她提前为自己复了仇。 同时,也是为那些至死都忠于自己的部属复仇。 她拂了拂衣袖,把天槌神将的尸首化作了一片火焰,给予他追随自己同归星海的荣光。 然后,她去了万里之外,再次遮蔽星空,踏足溪水,一掌向着那名僧侣拍了下去。 无数星光随着她的手掌落下,并不沉重,却无比玄妙,根本无法躲避。 那名僧侣手掌一翻,迎了上去,溪后的浓雾从孤峰处呼啸而来,随掌势而聚。 双掌相遇,僧侣便明白了她的心意,问道:“便是连粒种子也不留了吗?” “朕自有传承。”天海圣后说道。 僧侣以为她说的是徐有容。 其实不是,或者说不止。 “您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僧侣看着天海圣后说道,眼睛开始流血。 这是他第一次对天海圣后表达出敬畏的情绪。 然后他的身躯骤然虚无,化作无数碎裂的光片,顺着云墓消失无踪。 无数万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那片满是如玉般的沙漠里,有一座极大的祭台。 那名僧侣盘膝坐在祭台上。 数十万名信徒跪在祭台四周的沙漠里,举着双手,对天舞着,无比虔诚,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忽然,一道来自异大陆的精神力量,笼罩住了整个世界,向着地面碾压而来。 那名僧侣睁开眼睛,眼瞳一片幽黑,两道鲜血从眼角淌落,然后浑身开始流血。 祭台四周十余名祭司暴体而亡,信徒们发生惊恐地呼叫,开始哭喊。 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沙漠被染红。 …… ……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里,天海圣后没有如很多人想象的那般,把最后的生命化作最狂暴的力量,去击杀那些她不喜欢的人。 教宗搁下了那盆青叶,她没有出手。 汗青放弃了抵抗,她没有出手。 天海家的庄园那般安静,她没有出手。 她一枪毁了凌烟阁,一拂袖烧死了陈观松,然后燃烧最后的生命,击溃了那名僧侣。 因为那名僧侣来自圣光大陆。 直到很多年前,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开始与圣光大陆上的异族打交道,人们才会明白,那个初秋的夜晚,圣后娘娘击溃那名僧侣从圣光大陆来的投影,究竟意味着什么,又为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争取了多少时间。 天海圣后当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好人,更谈不上圣贤。 之所以在最后时刻她会这样选择,是因为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准备做这件事。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背叛了她,但她依然执着地认为,这是她的世界。 ——这是朕的世界。 既然是朕的世界,当然要由朕来守护。 任何胆敢伸向朕的世界的手,都要被斩断。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并且也做到了。 …… …… 做到了。 做完了。 天海圣后回到了天书陵峰顶。 看完了她自己的世界,现在终于有闲暇可以看一眼自己的身边。 陈长生在她的身边。 从很久以前开始,便被整个世界遗忘了的陈长生,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或者是因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她没有忘记他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从汗青神将掷出霜余神枪偷袭,到那番对话,到她最后巡游自己的世界,其实只过去了很短一段时间。 而且陈长生的身体有些僵硬,所以一直保持着先前那一刻的姿式。 他的左膝微曲,左手握着藏锋的剑鞘,右手握着无垢的剑柄。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画面。 就在最开始的时候,霜余神枪来到天书陵峰顶时,他就摆出了这个姿式。 那时候的天海圣后,身道魂尽皆不在,无人守护。 霜余神枪来了。 他想都没有想所谓阵营,所谓不是母子这些问题,他本能地握住了剑,想要替她挡住这一枪。 他重伤未愈,极其虚弱,但他的鞘里还有数千名剑,他还有那串石珠。 然而,那是霜余神枪。 那是汗青神枪。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那根铁枪便像一道闪电般,刺穿了天海圣后的身躯。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幕画面,什么都做不了。 剑到不了,能到的只有心意。 “你想要救朕?” 天海圣后微微挑眉。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凭你?”天海圣后看着他嘲笑道。 下一刻,黑色的凤翼消失于夜风之中。 忽然,她脸上那抹嘲弄的笑容敛去无踪,向后倒去。 陈长生向前扑了过去,把她抱在了怀里。 天海圣后看着满天繁星,脸上流露出厌憎的情绪,似乎觉得太刺眼了。 他抱着她转了半个圈,把星光挡在了身后。 就像几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样。 当时在皇宫里,在池塘边,在那只松鼠跑过的时候,他抱住她,转了半个圈,把没有落下的花盆挡在身后。 夜空里再次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明明繁星在天。 远处的天边隐约可以看到极淡的光线,天书陵顶却是无比黑暗。 漫长的夜晚终于即将过去,黎明快要来临。 陈长生能够感觉得到天书陵下方的气息,知道师父已经来了。 “我带你走。”他对她说道。 “你能带朕去哪里?周园?”她看着他嘲讽说道。 陈长生这才知道,原来娘娘一直什么都知道。 “朕才不会去那个见不到天日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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