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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寂意味。 因为这个世界里有万般景致,却没有一个人。 一个人都没有。 所有的人都死了。 看到中年书生的脸,刘青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唇角溢出一道鲜血。 那是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他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守住心境。 小德已经开始狂化的眼瞳深处,涌出一抹血色,那是动用妖族血解秘法的前兆! 猜想得到了证实,那么仅仅联手也不可能搏得任何生机,他们必须拿出最隐秘、最强大的手段,才能与对方拼命。而且令他们感到悲凉的是,就算拼命也没有办法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想能够拖延片刻时间,让圣人们知晓这条小溪畔正在发生的事情,如此才算死的不冤……好吧,被这位大人物杀死,怎么想也是不冤的。 那位中年书生毫不在意刘青与小德的心理活动,看都没有看二人一眼,哪怕这是两位聚星巅峰的强者,并且准备拼命。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山道上,落在了陈长生的身上。 这一眼落下,昏暗的天空里便有雪花落下,落在山道上,也落在陈长生的身上。 在诡异夜色的衬映下,自天而降的雪花显得极为洁白,却无比凶险。 山道上的温度急剧降低,变得无比寒冷,陈长生等人瞬间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冻僵了,甚至就连经脉里的真元运行都变得缓慢了无数倍,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数息之后不要说战斗,只怕连行走都会变得特别困难。 感受到了如此可怕的凶险,自然想要避开,然而山道前后到处都是雪花,他们无处可去。因为那些雪花看似轻柔,实际上每一片薄薄的雪中,仿佛都有难以想象数量的天地伟力。 这时,一道很隐匿的气息波动,在山道上生起。 那位天机阁的管事不知何时,用神识触动了袖中藏着的秘宝,准备向寒山深处示警。 啪的一声轻响,那件秘宝刚刚生出气息,便被山道四周的雪花直接碾碎,天机阁管事的右臂变成了碎掉的血肉! “有敌!”那位天机阁管事饱含着愤怒与绝望,向着寒山深处厉啸。 啸声未能传远,被漫天雪花切成了碎片,如灰尘般悠悠落到地面上。 同时一道鲜血从这位管事的唇间喷溅而出,瞬间被严寒冻成无数颗深红色的微粒,落得山道上到处都是。 管事的身体缓缓地倒下,再也没有了呼吸。 山道响起一片惊呼。 参加煮石大会的修道者们,愤怒地望向远处溪畔的中年书生。 他们看不清楚那位中年书生的脸,却能感觉到中年书生的漠然或者说淡然。 一眼落下万片雪,以阵法困住山道上的众人,然后随意杀死一位天机阁的管事,对此人来说,似乎真的只是一件小事。 从视线落下的那一刻开始,中年书生一直都在看着陈长生。 这意味着什么? …… …… 第563章 挑眉天地森 一声尖厉而惶急的喊声响起:“护驾!” 驾是尊者,此时山道上的尊者,当然就是陈长生。那些修道者顾不得天空里的那些雪花,向着陈长生身前掠去,便是钟会也寒着脸提剑而去,一时间,山道上到处都是破风声……然后是衣衫、肌肉被割裂的声音! 薄雪仿佛最锋利的神兵,切开遇到的一切事物! 山道上鲜血喷洒,凝为殷红的冰珠,滚得到处都是。 修道者们拦在了陈长生的身前,带着或轻或重的伤,没有人身死,勇气却已渐尽。 中年书生究竟是谁?到底是哪位圣人? 他不是圣人。 他是所有圣人的对立面。 刘青脸色苍白想着这句话,忽然闷哼一声,拔剑而出,向前疾刺! 剑光如电,在溪畔生出。 小德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也动了起来,甚至比刘青更快。 他的脸上暴出无数根血管,棕褐色的毛发破肤而出,气息变得更加狂野,直扑那名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终于收回了望向陈长生的视线,望向了他们,然后微微挑眉。 他一挑眉,天地大动。 溪畔的剑光骤敛,伴着极刺耳的一声断响,刘青手里的剑断作了两截。 他的人摔落在草地上,手腕上出现一道血痕,不停地喷着血,看着极其凄惨。 小德更惨,他甚至没能冲出溪水,便被那道天地之力拍倒在了溪水里。 啪的一声,他单膝跪下,溪水四溅,血水同样四溅! 他狂化变身加上血解秘法,身体坚逾钢铁,然而就这一跪,膝盖骨便碎成了粉末! 但终究只是单膝跪下,没有完全跪在溪水里,这位妖族强者咬着牙,狂暴地嘶吼着,拼命地意图继续向前! 刘青也同样如此,一面喷着血,一面拿着残剑,向前继续刺出,而且不知何时,左手已经握住了断裂的另一半剑! 中年书生太强大了,哪怕他们摒弃前嫌联手,也不可能战胜对方。 但他们不能就此停下脚步,就此躺下或者跪倒。 因为人族和妖族,在魔族之前从来不会投降! 看着抱着必死之心,拖着残缺之躯冲来的二人,中年书生的唇角生出一丝笑意。 他笑的时候,山水便一道明媚起来,然而却依然寂清孤冷,因为山水之间还是没有人,也没有妖。 在他的身前,所有的人族与妖族都要死。 中年书生的笑意越深,刘青与小德身上的伤口便越深,直至可见森然的白骨! 啪啪两声,刘青和小德终于没能靠近中年书生,倒在了柿林之前,血花四溅。 刘青闭着嘴,脸色苍白,一言不发,身为刺客,既然要死,当然应该沉默地死去。 小德则是愤怒地嚎叫着,像受伤的野兽,痛苦而且不甘。 溪畔那十余名妖族部属见此画面,终于战胜了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拿起兵器向中年书生冲了过去。 尤其是距离树林最近的那名妖族高手,抱着必死的决心直接动用了血解秘法,身形骤然变得无比高大,隐约可见象族的本形,发出深沉而愤怒地怒吼,卷起溪畔的石砾与寒水,轰向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似有些厌烦了,随意地挥了挥衣袖。 那名象族高手的沉重身躯,就这样向天空里飞了起来。 在飞向天空的过程里,象族高手如小山般的身躯不断地分解,飙出无数血箭,最终变成数十块肉团,砸落在了溪水下游。 其余的妖族高手,结局更加凄惨,断手断臂断足,甚至有被直接腰斩,却一时不得便死。 溪畔到处都是鲜血与内脏与绝望悲凉的痛嚎声! 小德的眼瞳里满是愤怒,看着中年书生嘶声吼道:“我要杀了你!” 先前在山道上,他说要杀陈长生,那只是一种谈判的手段,但因为他确实有这种能力,所以那话听着有些令人心生寒意。 这时候他说要杀中年书生,却更像是孩子无助的悲鸣,听着令人心生悯意。 中年书生理都没有理会他的怒吼。 无论是逍遥榜前五的强者,还是天下第三刺客,对他来说都是很无谓的事情,根本不值得花费半点精神与时间。 他的视线再次落到山道上,落在陈长生的身上。 他脸上的山水渐渐散去,露出一张不知道是不是本来面目的脸。 那张脸很清俊,有些沧桑,像初生的青梅,又像是传说中伽蓝寺里的古佛。 他站在满地血肉之间,站在无尽痛号之中,看着陈长生,神情平静漠然,又在微笑。 …… …… 雪花纷纷扬扬落着,山道上寒冷刺骨。 所有人都觉得如此。 一切发生的太快,从山道转弯,看到小溪对面树林前那个中年书生,到他转身望来,天机阁管事身死,刘青与小德重伤将死,十余名妖族高手或者惨死或者生不如死,实际上只有数息时间。 无论陈长生还是折袖或者唐三十六都来不及做什么,当然,就算他们做些什么也没有任何意义。 中年书生太可怕了。 陈长生从西宁来到京都后,见过一些真正的绝世强者,但无论是八方风雨里的朱洛、观星客还是别样红,都远远不如这名中年书生,甚至就连当初在浔阳城里见过的南方圣女,仿佛都要比这中年书生弱一层。 教宗陛下能比这个中年书生更强吗? 陈长生只见过教宗眼里的浩瀚星海,没有见过教宗亲自出手,无法得出结论。 如果真要在过往的修道生涯里,找一个能与这名中年书生境界相仿的人物,那只能是苏离。 而且那还必须是全盛时期、状态最好的苏离。 当初在魔域雪原上,苏离从黄纸伞里抽出遮天剑,斩出数百里浩荡南归路,给他的感觉便与现在有些相同。 这中年书生究竟是谁? 陈长生忽然想到,当时离开周园,把黄纸伞送到苏离手中时,曾经远远看见过的那片夜色。 那片从雪老城里生出,笼罩了半边天空的夜色。 此时的寒山,也正被那样的夜色笼罩着。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第564章 天机何意? 寒山之巅,一片碧湖幽深不知几许,纵然四周极为寒冷,湖面上依然散发着雾汽。 湖畔山崖里,野草地里,到处都能看见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当然,更多的石块还是在湖水里浸泡着,有的沉在湖底,有的露出尖尖角,好些只南方飞来度夏的龙鹤站在上面,惬意地梳理着羽毛。 这片湖便是天池,由不知何处而来的热泉汇集而成。这些石便是天石,太古初年自天而降,虽然不像天书陵里的那些石碑一样,世代接受万人供奉崇拜,但在偏僻寒山里,活的更加自在,得了更多野趣。 一位老人坐在湖畔的石头上,闭着眼睛,仿佛在晒太阳养神。 在石头后方的楼台亭榭里,至少有数百名执事与下属,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天机阁,始终是大陆最著名却又最神秘的一个地方。 这里颁出的各种榜单,最为公允客观,极具权威,向来无人敢于质疑,在世间声望极隆,而且还经营着各种商会,触角深入各处,就连那些普通的百姓,也无人不晓天机阁之名,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天机阁究竟在哪里。 但对修行界上层的大人物们来说,天机阁的位置从来都不是秘密。 天机阁在大陆拥有无数产业,无数庄园,甚至还拥有二十余座名山以为洞府。 天机老人住在哪里,哪里就是天机阁。 湖畔的老人便是天机老人。 当他闭着眼睛养神的时候,寒山里的所有人当然都要保持安静。 忽然,天机老人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沧桑而充满智慧的眼睛里,满是震惊的神情。他是八方风雨之首、境界实力高妙难言,而且尤其擅长推演计算,这世间有什么事情能够逃出他的双眼?有什么事情连他都会吃惊? 天机老人毫不迟疑地举起右手,向着天池水面上的那些雾气点去。 一道淡而坚韧的气息,从他的指尖来到湖面之上,瞬间扰得大雾不停涌动。 涌动的大雾里,隐约出现了很多画面。 那些画面映照进他的眼中,变成了无数思绪的碎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为何会离开雪老城,来寒山冒险?” “你又是如何能够瞒过我的眼睛?黑袍……是你吗?” “南北合流,魔族当然会想办法破坏,但没有道理是你亲自前来,何况来此何用?” “千年之前,你被周独夫重伤,其后一直躲在雪老城里养伤,便是黑袍设计围杀苏离,你也只以夜穹相助,却不敢踏出雪老城半步,不就是怕万一被苏离暴发所伤,那为何你今日敢离开雪老城?” “能让你离开雪老城的原因只能是两个,一个是你伤好了,第二个是你找到了治好当年旧伤的方法。” “那方法就在此时的寒山里?” “是谁?” “是他?” “他身上带着什么宝物?还是说,你只是想要杀他?” “天海为何要我去看他?这二者之间可曾有什么关联?” “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都未能看破的?” “陈长生,你究竟是什么人?” “如果你想要杀陈长生,为何不在途中动手,却偏要来寒山?明白了,那是因为茅秋雨和凌海之王一路随行,甚至有可能教宗让他们随身带着国教重宝,你担心会被他们拖住……你担心这是我们安排的一个局。” “那件事情之后,无论是你还是我们,看什么都像是局。” “所以你选择到寒山来杀陈长生,只要能够瞒过我就行。” “然而,你没有想到,被刘青和小德提前看破,必须争取了这么多时间。”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我如何做选择了。” 无数思绪在天机老人的脑海里生出,无数计算同时进行,无数细微的气息在识海里凝成画面。 一道闪电亮于云端,一缕晨雾散于光前,极短的时间里,他便想了这么多事情。 同时他的手指在湖风里微微颤抖,在水面上的雾气里撕出无数条通道。 一道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强大气息,笼罩了整个天池。 无数块石头离开草地,离开断崖,离开湖水,向着天空里飞去。 湖水哗哗流淌,草屑与泥土簌簌而落,湖面扰动不安。 寒山峰顶以至极远处的天空里,到处都是悬浮着石头。 每块石头就是一个黑点,两个黑点之间有一道无形的线,无数道无形的线,织成了一张网。 这张由石头组成的大网罩住了寒山四周五百里方圆的地方。 那名中年书生便在里面。 然而,天机老人眼里的忧色没有消减,反而更加深沉。 直到此时此刻,他依然没能算出来,陈长生的身上有什么能引得这位远离雪老城,来此地冒险。 …… …… 山道里的雪缓缓地飘落着,阴云覆盖着诸峰,仿佛夜色一般,极远处隐隐传来撕裂的声音。 陈长生并不知道,那是无数颗天石在空中飘浮,将整座寒山变成了一座囚笼。 他的精神完全在溪畔那个中年书生的身上。 下一刻,他的视线与中年书生的视线相遇。 如同一道惊雷响于脑海,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没有半点血色。 雪能掩去所有颜色,只有血才能生出颜色。 他已经猜到了中年书生是谁,这时候看懂了对方视线里的信息,知道了对方的来意。 稍后他将迎来的结局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从很多年前旧庙里的那个夜晚开始,他最害怕的那个结局。 …… …… 阴云汇聚于群峰之顶,夜色来临。 茅秋雨与凌海之王同时生出感应,抬头向群山深处望去,神情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事情弄的太大了可不行。” 茅秋雨收回视线,盯着凌海之王说道,眼神无比锋利,双袖无风而动,手似乎在袖中握住了什么东西。 凌海之王的脸色异常难看,低喝道:“与我无关!” 寒山里的异变确实与凌海之王无关。就像陈长生等人推论的那样,作为下一代教宗最强力的竞争者,小德在山道上的发难,确实是他和幕后某些人的安排,但他哪里请得来这片夜色? …… …… 第565章 举世皆惊 夜色遮天,群山里的那些人正在面临什么?接下来怎么办? 茅秋雨没有任何犹豫,双袖轻扬,瞬间便掠至数里之外,向山道里行去,凌海之王脸色铁青,化作一道流光随之而去,右手一翻,握住了一根光毫刺眼的法杵。 正如天机老人推算得出的结论一样,这两名国教巨头奉教宗陛下之命护送陈长生,果然各持重宝! 然而,他们却没有办法踏上山道一步,被迫在天机阁的牌坊前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那片夜色,而是群山之上的天空里,忽然落下无数颗石块。 那些石头密密麻麻,如一张大网般,把整座寒山完全笼罩,散发着极其强大的气息。 那些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与天书碑同源的天石! 这些天石组成了一道威力极为可怕的大阵,即便是神圣领域的最强者,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破掉这座天石阵,他们实力境界虽强,还携带着国教的重宝,此时也没有办法闯进这座寒山。 那么寒山里的那些人……那个人怎么办? …… …… 天石起于天池,起于池畔的草地山崖,起于天机老人的指尖。 天机老人坐在湖畔,脸上的皱纹瞬间之内多了数倍,显得更加苍老,但他的手指依然是那样的稳定,在水面的雾气里不停书写着什么,那是在计算,同时也是在布阵,身上散发着极其强大的气息。 数千颗天石飞临群山各处,悬浮于空中,在漆黑的夜幕下,仿佛星星出现,封锁住了五百里方圆的大地。 这里是寒山,是他的地方。 纵使今天来到寒山的那位中年书生,是他千年修道岁月里遇到的最强对手,他也有信心与对方战上一场。 悬浮在夜空里的天石,织成了一片网,这片石网的正中央,便在山道转弯处,便在溪畔,便在柿子林前。 就在那名中年书生的头顶。 那名中年书生抬头望向夜空,看着视线所及之处的数十颗天石,神情依旧漠然,没有丝毫动容。 远在峰顶湖畔的天机老人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脸上的皱纹没有增多,却深了数分。 中年书生看着峰顶面无表情说道:“天机,就凭这么简陋的阵法也想困住我?” 他的声音就像雷声一般,在群山之间炸响。 护在陈长生身前的修道者们识海震荡,有些修为稍弱的修道者更是直接弃了手里的道剑,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这些画面,都在峰顶湖面雾里隐约显现。 天机老人看着雾里的画面,说道:“困不住一世,须困得住一时。” 中年书生微笑说道:“那这些后辈的死活,你就不管了?” 天机老人说道:“若你都不管自己的死活,我还能管得了谁的死活?” 这二位绝世强者,此时至少隔了百余里的距离,却仿佛面对面地在进行谈话。 听着这两句简单的对话,原本因为听到天机老人声音而生出希望的人类修道者与妖族高手们,顿时再次绝望。 峰顶湖畔盘膝坐在楼榭里结阵的天机阁众人脸上露出不忍神情,却无话可说。 如果天机老人这时候全力施展,也没有把握救回山道上与溪畔的那些人,但或者可以让那些人不会全死。 可是那样的话,天机老人便没有办法维持此时封住五百里寒山的天石大阵。 那些进入寒山的人们很重要,是人类的将来。然而,如果可以把那名中年书生封在寒山里再多些时间,等着人类世界的强者们赶来,将其杀死,那么……人类必将迎来无比美好的将来。 天机老人在发现中年书生踪迹的短短一息时间里,便做了四十余次推演计算,最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如果那些人的死,能够换来人类世界最可怕的敌人的死亡,那么这就是死得其所。 哪怕那些人里有未来的教宗。 天机老人相信,那些人如果知道中年书生的身份后,也会做出和自己一样的选择。 …… …… 万寿阁是西陵名胜,藏书极丰。一名文士正在书架旁站着,手里拿着卷书在看。此人穿着一身寻常长衫,唯一的不寻常处中,便是小指上系着的一朵红花。那花很红,红的很好看,也很特殊,不像是常见任意一种红色,有种别样的美感。 文士的神情很平静,似乎看书看得很专心,然而,在小指间轻轻颤着的红花表明,他此时的情绪并不像表面这般。或者是因为阁外不时传来带着叫骂声的缘故。万寿阁乃是清静胜地,谁敢在阁外叫骂?谁又敢对这名文士叫骂? 在阁外开骂的那人是位老道姑,手里拿着柄半秃的拂尘已然半秃,竟是被天海圣后赶出京都的无穷碧。 那名文士听着阁外传来的骂声,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眉头皱得越来越深,最终叹了口气,准备说些什么。便在这时,万寿阁外东方方向的天空里,忽然隐隐传来一阵波动。 文士神情微变,身形一晃,便在书架前消失,下一刻便来到了阁外。老道姑看着文士终于出现,心里暗自得意,脸上却依然满脸痛恨之意,看着他说道:“你儿子不管,难道你老婆也不管!” 文士理都没有理她,依然看着碧空里的东北方向,脸色很是难看。 老道姑怒了,伸手便向他抓了过去。 文士冷哼一声,含怒拂袖,然后脚尖轻踩阁前莲池里的一片莲叶,身影骤然虚化于空中,消失无踪。 老道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脸颊一片红肿。 她捂着脸呆住了,自从婚后,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 就在她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终于感知到了天空里传来的异样,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悸意顿生。 她此刻只希望自己刚才没有耽搁夫君那拂袖的一息时间。 …… …… 汉秋城外的万柳园依然还是焦土模样,虽然时间已经有些久,还是没有嫩丫重生。 朱洛站在曾经的湖畔,看着眼前的残景,沉默不语。 最近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处理朱氏一族与绝情宗的事务,同时等待着王破回到天凉郡的那一天,心神微疲。 一个戴着笠帽的男子站在他的身旁,正是同为八方风雨的观星客。 忽然间,一片黑灰落在笠帽的边缘,观星客隐有所感,向东方天边望去,忽见数千里外的云海暗了数分。 “出事了。” “你去。” “好。” 第566章 寒山有鱼 万柳园焦土里忽然出现无数个脚印,仿佛星辰。 观星客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或者已经出了天凉郡。 朱洛看着远方,脸上流露出极为复杂的情绪。 居然去了寒山? 如果是当年,他当然此时会与观星客一道赶往寒山。 就像此时大陆上收到天机老人传讯的那些强者一样。 但现在他已经老了,伤了,根本没有办法赶过去。 忽然间,他对去年浔阳城里的那件事情生出了一丝悔意。 如果当时没有去杀苏离,今天便有机会去杀那人。 这,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啊! 哪怕死了也应该做的事情啊! …… …… 向寒山疾飞而去的身影并不多,但都是人类世界的最强者。 遥远的红河岸边,那座巍峨壮观的白帝城里却一片安静,一切如常,唯一有些诡异的地方,就是城头的那团白云。 京都皇宫里,夏天的阳光照耀着甘露台,那些夜明珠在白天里也是那般的光明夺目。 天海圣后站在这片光明里,看着远方,神情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宫最深处的那座幽殿里,教宗静静看着眼前的那盆青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寒山北面的雪原,纵使是盛夏时分,也依然寒风刺骨,风雪不断。 一个人站在风雪里,如果不走到最近处,根本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因为他浑身都是白的,从头发到衣衫都是白的,白的煞人。 …… …… 寒山里,中年书生看着悬浮在空中的那些天石,不再与峰顶的天机老人谈话,沉默了下来。 难道这也是人类与妖族布下的一个局? 天空里的石头缓缓地飘落。 数十块石头,带着青苔,带着水迹,带着沙砾,飘浮在他身体四周,画面看着有些诡异。 中年书生挑了挑眉,漠然无情的眼眸深处生出一道寒意。 他脸上那片孤寂无人的天地,随之而风雪大作。 山崖间的风雪随之而大动,向着那些石头席卷而去。 只听得无数道凄厉的切割声响起,雪片落在了那些石头的表面。 这些天石与天书碑同源,来自天外,并非凡物,即便是百器榜上的神兵也很难在上面留下痕迹。 中年书生在天地间凝出的风雪,可以轻易地将那些通幽上境的修道者切成碎片,却无法切碎那些天石。但那些天石向着他缓缓围拢的势头,还是被风雪里挟着的宏大力量挡住了。 遥远峰顶的湖畔,天机老人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眼睛里的神情变得更凝重。 当今世间,只有天机老人有资格对那名中年书生的实力做出评判,因为他是五圣人和八方风雨里年龄最大的那个人,他来自上一次野花盛开的时代,他曾经亲眼看见过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他没有想到,对方在雪老城里隐藏千年,伤势不知是否已经愈合,但境界实力竟比当初更加可怕。 隔着百余里的距离,他有寒山天石大阵相助,居然依然不是对方的对手,而且竟是一个照面便受了内伤。果然不愧是公认的魔族史上最强者……如果不是人类世界出了一个周独夫,也许千年之前,他就已经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了吧? 风雪与天石依然在不停撞击着。 天机老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发现寒山天石大阵居然真的困不住对方。 但他必须要再坚持下去,因为只要能把那名中年书生困在寒山多片刻时间,人类世界的强援便有可能到来。 不管是最近的朱洛观星客,还是最快的无穷碧,只要赶过来,这场突然发生的、却极有可能改变大陆局势的战斗,便有可能赢来转机,人类世界极有可能赢来千年里最好的一次胜机。 …… …… 中年书生知道天机老人想做些什么。 他相信这不是人族布下的局,因为就在昨夜之前,无论是军师还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今天他会出现在寒山里。 当年在中原败了一招后,他回到了雪老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已经千年。 像他这种境界的大人物,自有天命,其言行思断暗合天道,很难被人算入局中。 白帝城太远,而且他非常确定,天海和教宗在京都。 只是如果真的被寒山天石大阵拖住太长时间,局势或者真的可能发生变化。 他从来都不喜欢变化,因为变化往往就是麻烦。 现在轮到他来做选择。 是趁着变化还没有发生之前,抓紧时间全力破阵离开寒山,回到自己的国度,还是再停留一会,先把那件事情做了? 天机老人做出牺牲山道和溪畔的那些人类修行者与妖族高手,也要把他困在寒山里的决定时,很快,便想必有所犹豫。 对他来说,这时候的选择不需要任何犹豫,甚至可以说不需要选择。 因为在他看来,做那件事情不需要太多时间。 在他的眼里,那个少年和蝼蚁真的没有任何区别,哪怕那少年是震惊了整个大陆的修道天才。 他不再理会那些向破风雪缓落的天石,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山道上。 陈长生和那些人类修行者就在山道上。 他很平静,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随着中年书生的视线重新落下,山道上的人们都绝望了。 溪畔草地上的刘青也绝望了。 就连折袖和唐三十六都绝望了。 陈长生没有,看着微笑不语的中年书生,甚至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个不应该这时候想起的人。 那个曾经在百草园里和他对坐饮茶的中年妇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都不说话的缘故,他觉得中年书生和那个中年妇人有些想像。 当然,他知道这肯定是错觉。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名中年书生是谁。 他知道对方是来做什么的。 十岁那年的那个夜里,大师兄摇了一夜蒲扇,对他说,只有圣人才能控制住对他的贪婪与渴望。 在此后的岁月里,他很注意隐藏自己身体的异样,直至在周园里,那道香味让大鹏和南客闻到了。 中年书生是南客的父亲,或者便是这样知道的。 而他当然不是圣人。 他是魔鬼。 陈长生觉得在中年书生的视线里,自己是赤裸的,躺在湿乎乎的砧板上,已经被开膛剖肚,浑身血污。 他不怕死,但真的很畏惧这种感觉。 他不想被当作鱼肉吃掉。 …… …… 第567章 逃往寒山深处 面对着可能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存在,面对着最凄惨的可能结局,陈长生恐惧、紧张、不安……但还是没有绝望。 他十岁的时候就绝望过了,习惯了,知道这没用。 他看着远处溪畔的中年书生,右手在袖子里握住了一颗钮扣。 中年书生似乎发现了什么,目光骤然变得更加锐利,寒芒如剑,恐怖的气息,向着山野四处散去。 轰轰巨响里,空中的那些石头被生生地震开了些许。 风雪骤疾,山道上更加寒冷,伴着数声脆响,很多修道者的兵器都落到了地上! 陈长生发现自己的右手有些不听使唤,仿佛真的被冻僵了一般,竟没有办法捏破掌心的那颗钮扣! 凭借着寒山里源源不断的阵法驱动,数百颗天石再次落下。 中年书生举起右手,向着远处山道上虚弹一指。 一道无形无迹的气息,穿过那些天石的包围,来到山道上。 陈长生右手被中年书生锁死气机,左手却还能动。 只听得一阵极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自剑鞘里飞出的那颗金属球,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伸展开来。 陈长生的左手里多了一把旧伞。 黄纸伞。 一声轰鸣响彻山道,溪水翻腾而起,溅成万片雪。 那道气息击中了黄纸伞的伞面。 难以想象的狂暴力量,顺着黄纸伞的伞骨,传到了陈长生的身上。 陈长生就像一颗被铁锤砸中的小石头,呼啸破风倒掠而去,狠狠地砸在坚硬的崖壁上! 烟尘大作,然后渐敛。 崖壁处出现一个清楚的人形痕迹,还有一地石屑,却已经没有了陈长生的踪影。 …… …… 陈长生能够脱离那名中年书生的气机锁定,以这种难以想象的方式消失无踪,自然靠的是他一直握在掌心里的那颗钮扣。 那不是普通的钮扣,那是千里钮。 当初在国教学院里,落落遇到那名魔族的刺客时,曾经用过千里钮,却被天罗挡住了。 天罗是魔君的武器,虽然威力早已不复当初,但却刚好可以克制千里钮。 现在,天罗应该是在大周朝廷的手里。 今天在寒山里,陈长生遇到了天罗的主人,动用千里钮逃亡,没有被天罗挡住,却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 他这时候本应该已经离开了寒山的范围,与山下的茅秋雨及凌海之王会合,却还在山间。 悬浮在天空里的数千块石头,把整座寒山都封锁了起来,所以他没能离开。 那是一块像小山般的巨石,就横在山道正前方。 陈长生脸色苍白至极,体内伤势暴发,一口鲜血喷到了石头上面。 那名中年书生先前的遥遥一指,竟隐隐胜过他在浔阳城里见过的朱洛的剑。 如果不是有黄纸伞,他这时候肯定已经死了。 即便如此,黄纸伞的表面出现了一道破口。 陈长生看着石头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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