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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只,你赶紧下来,不然让唐三十六听着了,又得来和咱们抢。” 还是没有人回答。 轩辕破有些讷闷,嘭嘭嘭嘭跑上楼去,推开陈长生的房门,说道:“刷牙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啊。” 没有人回答,因为房间里没有人,窗户是开着的,晨风拂了进来,掀起床单的一角。 …… …… 陈长生看着右手里的无垢剑,确认剑是真的。 然后他确认自己是真的。 那么这意味着,他是真的进入了周园,或者换句话说,他重新找到了周园。 那座黑色石碑的虚影,现在看来,便应该是通往周通的道路,而那座黑色石碑的本体,则应该便是周园的钥匙。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离开周园的时候,天空正在崩裂坠落。 在人类发现的小世界中,周园最稳定也是最大,但毕竟是空间碎片,自然没有本源的世界那么坚固。所以无论他还是汉秋城外的朱洛及梅里砂,都以为周园肯定毁灭了。谁能想到,周园还依然存在着,竟然重新建立了规则,艰难却真的重新稳定了下来。 ……只是,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距离他离开周园其实没有多长时间,肯定没有半年,但周园已经变得非常不同。 这个世界变得荒芜了很多,破败了很多,可能是那次天翻地覆的灾难,地面上到处都是裂缝,草海里的水变得很是浑浊,远处的山崖间到处都是崩坍后的迹象,山泉干涸,很多小湖也已经干涸,大地看着疮痍一片,青色的树林满是灰尘,看着很是凄凉。 草海里再也听不到那些昆虫的鸣叫,草根都已经快要坏死,自然也看不到鱼群,视线及处,只有几只鱼翻着肚皮,有气无力地吐着泡泡。 就连天空里的那轮太阳,或者说光晕,现在都变得有些昏暗。 …… …… 第496章 此间无人 这里是日不落草原,太阳本来就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而现在变得昏暗了很多,不是太阳本身出了问题,是它所在的空间,出现了一些用语言很难描述的问题。 很难描述,自然更难懂得,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向四周看了一眼,陈长生便明白了周园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周园渐渐变得荒凉,当然与规则被打破后导致的天灾有关,在规则重新建立之后还没有办法自我修复,则是因为这些天的周园一直被隔绝在本源世界之外。是的,周园是小世界,是漂浮在时间与空间河流里的碎片,但它必然是与本源世界有所联系的,不然不可能在周独夫死后,而且还会依循一定的规律,不时出现。 陈长生知道周园为何会每隔十年出现一次——因为它需要与本源世界进行互通。 活水方可不腐。 周园虽大,但如果被真的隔绝开来,变成一潭死水,哪怕这潭大若沧海,也终究会变得死气沉沉。 站在周陵最顶端,陈长生向四周望去,隐隐感知着某种联系,判断出随着自己的到来,周园与本源世界重新建立联系,这种情况应该会得到改变,只是那必然是一个很缓慢、漫长的过程,也不知道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那些生命,还能不能支撑到那一天。 草海间的兽潮,已经不复当日的壮阔,数万只的数量看似很多,但在广阔无垠的草海表面上,显得很少。 数万只妖兽重新启程,向着周陵而去,准备在那里迎接自己生命的终结。然而就在下一刻,它们再次感受到了那道气息,那种被俯瞰着的感觉,这一次那种感觉并不是来自遥远的天空,而是来自前方那座周陵,而且这一次那道气息变得强烈了很多,有些智慧稍高些的妖兽,甚至能够分辩出来那道气息自己曾经闻到过。 倒山獠停下脚步,直起数十丈高的身体,向着远方那座陵墓望去,如绿豆般的眼睛里,渐渐布满是暴戾的气息。 嗖的一声,受伤极重的那只土狲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抓着倒山獠身上的毛,仅用双手,便像闪电般攀至它的肩头,向着远处的周陵,发出了凄厉的啸声,充满了愤怒、怨毒,以及绝望。 兽潮最后方的犍兽闭着眼睛,残缺的耳朵在寒风里微微颤抖,从土狲的啸声中确认了那道气息的来历,身体难以抑止地颤抖起来,因为箭毛失去太多而斑驳难看的身体表面,荡出了一波一波的涟漪,就像是水份已经完全蒸发但依然湿润的沼泽。 这三只大妖兽在上一次的剑池重现之战里受伤惨重,但毕竟无比强大凶残,竟然在那样的天灾之后也侥幸地存活了下来。它们当然能够分辩得出那道气息就是那个人类少年——让周园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对这些妖兽们来说,周园是它们的家乡,它们在这里平静地生活了无数年时间,却被可恶的人类与魔族所扰乱,甚至陷入了当前的绝境中——天塌了下来,人族和魔族都离开了,它们却依然还要生活在这片草原上,能怎么办? 妖兽们对陈长生的恨意,自然是件很好理解的事情。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下一刻,那位土狲的厉啸声戛然而止,它瞪圆眼睛看着周陵方向,眼睛里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情绪,紧接着,又出现了畏怯的情绪,悄无声息地凑到倒山獠的耳边咕咕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把自己残缺的半截身体藏进了倒山獠头顶盘着的角里,再也不敢冒头。兽潮后方的犍兽也平静了下来,微微偏头,然后发出了一声低沉浑厚的长吟。 倒山獠看着周陵方向,沉默片刻后,跪了下来。 于是,数万只妖兽全部曲起前肢,或者低下高昂的头颅,闭上充满了暴戾与疲惫的眼睛,跪下来。 这是臣服,也是欢迎,臣服于可以为周园带来新生的人,欢迎周园新的主人。 …… …… 草海某处,陈长生看着跪在身前的那两只大妖兽,不知该作何反应。 哪怕是跪着,倒山獠也像是一座山,犍兽同样如此,与之相比,他看着是那样的渺小。如果不是与北新桥底那只黑龙相见多次,处于相同的画面多次,哪怕他这时候对周园的情形已经了然于胸,只怕也会生出马上逃离的冲动。当初他和她在这片草海里,遇到过很多危险,最后周陵被兽潮包围,这两只……不,三只无比强大又异常阴险恐怖的妖兽,曾经给他们带来过无数的麻烦。如果不是剑池重现天日,根本不需要南客与那只金翅大鹏的幼鸟神魂合一,他便会被这三只妖兽轻而易举地杀死,然后吃掉。 “我知道现在周园的情况。” 陈长生看着倒山獠盘角阴影里藏着的那两只眼睛,知道肯定是那只最阴险的土狲,说道:“我可以帮着解决一些问题。” 听到他的这句话,倒山獠跪的更加彻底,犍兽也表现的更加谦卑。两只大妖兽后面那片黑压压的妖兽群,则是更加不堪,蛟蛇滚动着身躯,灰鹫发出难听的尖鸣,用尽一切方法想要展示自己的服从与温顺。 事实上,现在还能活着的妖兽都不可能是善类,都是最强大也最危险的妖兽,看着这幕画面,陈长生的感觉有些怪异。 他把平时就带在身边的药物全部取了出来,扔到倒山獠与犍兽的身前,又看了眼倒山獠盘角阴影里的那双眼睛,说道:“伤重的先吃。” 倒山獠盘角里的那双眼睛骨碌碌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带足够的药物,所以一定要按照我刚才说的方法分配。”他没有再看那双眼睛,抬头望着倒山獠说道:“我这时候有急事,必须先离开,明天这个时候会再进来,但如果让我发现有谁没有听我的话,我就不会再进来了。” 倒山獠听着这番话,把粗壮的双臂轻轻地搁到地上,表示遵命,满是黑毛的掌心向天摊开,仿佛就像是两处黑森林。 随着这个动作,它的盘角也抵到了地面。 那只土狲因为身体残缺的缘故,没有站稳,就这样滚了出来,直接滚到了陈长生的身前。 很明显,倒山獠是故意的。 那只土狲根本不敢抬头,不停地亲吻着陈长生靴前的泥水,同时发出呜呜呜呜类似哭泣的声音,显得特别可怜。 陈长生知道它是装出来的,也不在意,摇了摇头,便向草原外围走去。 他很清楚这些妖兽都不是什么善类,不要看这时候表现的特别臣服老实,其实都非常凶残。但他还是想要帮助它们。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比谁都珍爱生命。 他也不担心这些妖兽得到救助、重新变得强大之后,会不会反噬,因为现在他是周园的主人,如果他不开启周园,这个小世界最终会走向寂灭,生活在里面的生命再如何强大,也只有死路一条。换句话说,周园现在就是他的牧场,这些妖兽都是他的牲畜,牲畜病了饿了,他这个做主人的当然要管。更何况像犍兽这样的大妖兽,早就已经具备了初步的智识,他无法视其为牲畜,也不想看着它死去。 而且周园对他来说,有很大的意义。 他不希望周园最终变得死寂一片。 他希望周园继续活着,就像希望她还活着一样。 …… …… 周园的旧规则已经被打破,日不落草原的空间屏障也已经消失无踪。 成为周园新的主人之后,周园新规则里的一部分,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进入他的脑海,然后,他掌握了其中一部分以现在境界实力可以理解的规则。随着他的境界实力不断提升,这个小世界将会向他展现更多的规则,相反,理解那些规则,对他的境界实力地提升也极有帮助。因为这种对规则的掌握,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走出了日不落草原,翻越了数座山峰,来到了周园边缘的那片宅院处。 这里是畔山林语,是当初人类修行者最集中的地方,也是他看着大鹏带着她飞去的位置。 曾经的回廊小榭,如今已然变成断壁颓垣,到处死气沉沉,没有蛙鸣,只有很远的地方传来鸟叫,证明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国度。 但这里已经死了很多人。 倒塌的山崖,把畔山林语最美丽的那片建筑全部掩埋,无比沉重的巨石从山坳里一直堆到山腰处。 看着面前这幕恐怖的画面,陈长生沉默不语。 他无法移动这些山石,但能清楚地感知到,在垮塌的山崖下面,有很多死去的人。 他在这片垮塌的山崖前站了很长时间,然后离开。 接下来,他去了另外两处园林,没有什么收获。 他去了那条山溪,倒溯而上去看那片寒潭。 潭水里已经没有了剑意,也没有人。 潭水那边的湖里也没有人,湖水深处隐约可以看到那颗夜明灯散发的光亮。 陈长生没有去取那些珍宝与银白还有被湖水浸泡多日却神奇地没有泡烂的书籍,只是拿了一样被布裹好的东西。 湖畔也没有人,沙砾间还残着一些发乌的血渍,不知道哪些是七间留下来的,哪些是折袖留下来的。 然后,他从湖底向着远处游去,便来到了暮峪前方那片小湖。 那片小湖里的湖水已经顺着地面的裂缝不知流到了何处,只剩下干涸的湖底。 当初他就是在这里破湖而出,然后被她所救。 这里也没有人。 …… …… 第497章 一串石珠 陈长生在草原外围的湿地里走了一阵,看了眼那片苇岛,然后去了那个山洞,在山洞的最深处看见了那名三阳宗老者已经被兽群啃食干净的遗骨。 然后他去了暮岭,在山间那条白石山道上缓步行走,来到一株梧桐树下。 他不知道自己要来这株梧桐树下,只是顺着那种感觉来了。 但这里也没有人。 周园里没有人。 一个都没有。 最后他回到了周陵前。宏伟的陵墓,在天地之间依然是那般的不可一世。陵墓四周的那些天书碑,早已没有了当日狂暴恐怖的气息,变得非常平静,表面上的那些线条,不知道是被这些天的风沙重新填满,还是被磨灭,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变回了最初的石柱。 那座黑色的石碑也同样如此,石碑表面一片光滑。 陈长生把手放了上去,身后远处的草原里,传来一阵妖兽的低沉啸声。 那是欢送,也是不安与乞求。 欢送周园新主人的离去,不安于他是否还会回来,乞求他的恩泽能够更快再次降临。 …… …… 一片黑暗,然后是光明。 陈长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房间里,还在窗前,与先前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太阳挂在湛蓝的天空里,纵使国教学院里的树荫再如何努力,都无法阻止那些炽烈的光线落下。 他看到的光明便是这片阳光。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串珠子。 那些珠子无论怎么看,都是最普通的石头磨砂成的,表面没有任何纹饰,也没有散发任何气息,而且连表面光滑都谈不上。 他不知道当初在浔阳城里面对朱洛的那一剑时,这串石珠也曾经出现在他的手碗上。 这些石珠是天书碑化成的。 因为这串石珠一共有十一颗,十颗是灰色的,一颗是黑色的。 当年周独夫可能从天书陵里带走了十二座天书碑,后来他和她在周陵里看到的,只有十座,还有一座断碑的基座。 正是因为少了一座天书碑,他又带走了替代那座天书碑的剑池,所以周陵的阵法出了问题,直到他想起来,自己身上有块黑石。 那块黑石是他在凌烟阁里拿到的,竟也是一座天书碑。 当那颗来自王之策的黑石真的变成天书碑,帮助周陵四周的天书碑阵重新稳定下来之后,他本以为那颗黑石,是王之策从周园里带走的一座天书碑,但后来出了周园,回忆起在凌烟阁里看到的那本笔记,他又觉得自己的推测可能并不准确。 不管那两座天书碑去了哪里,他现在手腕上的这些石珠就是天书碑。 当然不仅仅因为这十一颗石珠十灰一黑,刚好与周陵四周的那些天书碑相符,更因为只有他才能通过那颗黑石感应到某些事情。 他感应的很清楚,周园就在黑石的里面。 这种说法并不准确,更应该说,这颗黑石就是周园新的大门,而开启周园的钥匙,则是他的神识。 他下意识里抬起手来,迎着窗外的阳光认真地看着那串石珠。 明亮的光线,从石珠的缝隙间透了过来,变幻成更多角度,在某些细微处,仿佛里面有着彩虹。 他这时候才真正地明白过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世人眼中无比神圣、所有道法之源的天书碑,竟被他戴在了手上。 而且,是十一座。 阳光照耀着石珠,射进他的眼里,让他有些恍惚,觉得一切似乎都并非真实。 便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他回头望去,只见是唐三十六和轩辕破。 “那个白痴到底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落落殿下先生还要我盯着他,结果他倒好,什么话都不说就跑了,我怎么盯?” 轩辕破很委屈地说道,然后和唐三十六一道看见陈长生的身影。 片刻安静,唐三十六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说道:“还好还好,我也不问你去哪儿了,只要你没落跑就好。” 陈长生不解问道:“我为什么要跑?” “你无缘无故消失了半天时间……” 唐三十六看着他说道:“我们都在怀疑,是不是听说徐有容要回来,你怕被自己的未婚妻打的鼻青脸肿不好看,所以跑掉了。” 轩辕破连连摆手说道:“我可没这么说。” 唐三十六看着他冷笑说道:“你敢说自己没这么想?” 轩辕破是个很老实的熊族孩子,听着这个问题,吱唔了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陈长生微怔,说道:“刚好提到她,让我想起来一件事,你们谁帮我写封信给东御神将府?” 唐三十六吃惊说道:“泥脚女婿上门?人女儿都还没回来,你急什么。” 陈长生摇摇头说道:“我晚上想去拜访,有些事情想谈。” “你不会真是怕了徐有容,准备出盘外招吧?” 唐三十六来了兴趣,说道:“这种事情你应该先问我啊,你知道我最擅长这些事情。” 陈长生笑了笑,没有理他,向门外走去,说道:“我先去吃饭。” 前些天,落落对他说,确认那位姑娘没能活着离开周园,他便说过,要去东御神将府退婚。因为这是他当初在周园里答应过她的,她既然不在了,他当然更要做到。之所以这些天他没有去东御神将府,是因为最近比较忙,因为他把一样重要且必需要要的东西遗落在了周园里,同时,他的心里还存着最后一线希望。 她没能离开周园,或者她现在还在周园里面,周园既然没有毁灭,那么她便有可能还活着。 直到昨夜今晨,他终于重新进入了周园,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一个人,没有那个人,于是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他顺便把那样东西也带了出来。 看着陈长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唐三十六沉默了会儿,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今天比较怪?” 轩辕破不解问道:“哪里怪?” 唐三十六说道:“他笑的有些怪……很难看。” 轩辕破回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嗯,笑得像哭似的。” 第498章 昨日重现徐府 暮色想要完全点燃天边的云,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京都那些酒楼与青楼里的宴席,则早就已经开始。 正式的酒宴总是要花很长时间,那么开始的时间自然也会很早,这与节约灯油或明烛没有任何关系,修道强者与达官贵人,文人墨客与小姐丫环们更看重的是从天明到日暮再到夜色降时的光线变化,以及随之而变的氛围与感受。 陈长生不理解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一顿饭的时间如果超过一刻钟的时间,那便意味着不健康,就像此时他身前桌上的那些美味佳肴一样,都意味着不健康。 今天徐府设宴和上次的寻常家宴不一样,是正式的酒宴。虽然只有他一个客人,他是晚辈,年龄还很小,东御神将府一年也开不了两次的中门被打开,各种名贵食材烹制的菜肴不停地端上,然后吃都没怎么吃,只是被看了两眼便被撤了下去,换上了新一轮的菜品。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名贵的器物,盛菜的瓷盘,让他很自然的想到初入京都第一天时,徐夫人说的话。到处都是婢女,根本不需要他动手,便自然有人服侍。然而有意思的是,无论徐夫人、花嬷嬷还是那位叫霜儿的大丫环,今天都没有出现。 或者是因为当初,陈长生与她们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 徐世绩一人作陪。 陈长生不饮酒,本着礼数吃了些菜,饭便很快吃饱了。 徐世绩搁下酒盏,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等着他说话。 陈长生不喜欢也不擅长绕弯说话,看着这架式知道徐世绩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于是直接说道:“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我老师的身份。” “知道计道人就是商院长的那天,我像所有人一样吃惊。” 徐世绩没有说当天在祠堂里与父亲的画像说了很长时间话的事情,看着陈长生淡然说道:“包括周通大人在内,有很多人都想通过这点对你下手,但你不用担心,我大周律向来没有株连一说,当初国教学院谋逆案发的时候,你生都还没生。” “可是您毕竟是圣后娘娘最信任的神将之一。”陈长生问道:“为什么您还要坚持这门婚事呢?” “所有人都认为我粗鄙不堪,能够生下这么一个女儿,不知道是积了多少辈子的福……私下里不知有多少人在嘲笑我。” 徐世绩看着陈长生的眼睛,没有掩饰自己的冷漠情绪,说道:“至于这门婚事,更是给我带来了无穷的羞辱……在世人眼中,最开始是我们徐府瞧不上你这个穷酸少年,想要悔婚,甚至对你诸多打压羞辱,而后来,当知道你与教宗陛下的关系之后,则不要脸地缠着你,非要与你结亲,于是,曾经施加在你身上的那些羞辱,现在全部都回到了我们自己的身上,甚至可以说……这很不要脸。” 花厅里很安静,所有的婢女早已远远地避开。 徐世绩说道:“好在没有人认为我家容儿配不上你,不然只怕连她都会被人笑话。” 陈长生心想你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很难看,为何还要坚持?上次自己来退婚的时候,你为何不肯直接收了婚书? “可是我不在乎,或者说这些羞辱与嘲笑,我都能忍。”徐世绩的眼神忽然变得锋利起来,盯着陈长生说道:“因为我是位父亲,我要为我的女儿考虑,我对娘娘忠心不二,但是为自己女儿考虑,又有什么错呢?” 这些天陈长生曾经想过很多次,为什么徐府现在非要死守着这份婚约,他想过很多理由,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徐世绩就是想为自己的女儿好。 陈长生应该觉得有些喜悦,被承认的喜悦,但他没有,因为他不相信徐世绩是这样的人,是这样的父亲。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京都里的人们在想些什么。” 徐世绩面无表情说道:“就像在离山内乱之前,所有人对秋山家主的看法一样,但事实证明,你们都看错了。” “不错,如果我坚持这门婚事,将来如果教宗大人败了,圣后娘娘当然不会允许我再继续活着,但我很肯定,就算我死了,娘娘她对容儿依然会宠爱有加。而如果……教宗大人胜了,因为你的关系,想来他老人家也不会对容儿有任何不好的看法。” 他看着陈长生的侧脸,继续说道:“南北合流大势已成,离山剑宗或许还能保住锋芒,秋山君因其功正好趁势北上,而南溪斋又还能有什么作为?如果容儿不能与你成亲,她将来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枯守圣女峰,可是如果这门婚事能够成功呢?” “教宗与圣女,这才是真正的南北合流。” “无论南北,所有人都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什么是大势?这就是大势。” “不管到时候我是否还活着,但我徐家必将青史留名。” …… …… 真正的南北合流,大势,所有人都愿意看到这样的画面,所以这门婚事必须继续下去。 陈长生觉得这些话有些耳熟,然后想起来,从西宁来到京都后,他经常听到类似的话,那个叫霜儿的大丫环曾经说过,那位嬷嬷曾经说过,青藤宴上很多人说过,甚至就连唐三十六都曾经说过,只不过那个时候与徐有容联系在一起的名字并不是自己。 他不是愿意隐藏真实想法的人,抬起头望向徐世绩说道:“当初你们也是这么说秋山君的。” “在我看来,如果要婚配,秋山当然是一个比你更好的选择,哪怕现在也是这样,问题在于,他现在已经不如你。” 更好的选择和不如这是两个概念里的对比。 陈长生想着离山那边传来的消息,阳光照耀主峰时,秋山君平静随意地刺了自己一剑,从而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一场筹划已久的大阴谋,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如他。” 徐世绩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说道:“教宗大人是你的师叔,只凭这一点,他便永远也及不上你。” 就像秋山君在离山主峰对他父亲说过的那番话一样,年轻人与老人,果然不可能是一路人。 陈长生不知道那番话,但有同样的感受,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同时取出那份婚书,搁到了桌上。 他的动作并不如何郑重,但也不随意,感受不到傲意,也没有自卑,只是取出来,然后放下去。 他已经来了这座神将府三次,每次都是为了退婚,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已经不像最初那般紧张和尴尬。 徐世绩的脸上也看不到尴尬的神色,收到国教学院的信说陈长生要来拜访时,他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上次我就说过,如果你真的坚持要退婚,当着容儿的面把婚书给她。” 陈长生在周园里倒确实有过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遇到徐有容。然后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无论徐世绩还是唐三十六都说过类似的话,仿佛断定他只要见到徐有容的真人,便再也不想退婚。就算徐有容真的美若天仙,那又如何? 他甚至觉得别人这般看自己是一种瞧不起。 “听闻徐小姐近日便会回京,婚书便先放在贵府,如果徐小姐有何想法,请去信国教学院。” 他没有理会徐世绩的话,继续说道:“请您不要再把婚书送回国教学院,不然真的有可能弄丢,那样就真的不好看了。” 徐世绩闻言大怒,心想你居然敢威胁我,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陈长生不是在威胁他,而是说的真话,这份婚书真的差点就在周园里丢了。 当初在湖底与南客双翼战斗的时候,为了破开对方的光之翼,自己把剑鞘里的所有东西全部丢了出来,其中也包括这份婚书,只不过他对这门婚事早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以至于对这份婚书也不是很在意,直到前些天准备来徐府退婚的时候,才记起来了这件事。 他看着徐世绩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不再多言,告辞而去。 徐世绩面无表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收回视线,望向婚书,神情微凝,有些不明白为何婚书的边缘有些微湿。 走在东御神将府的花园里,借着前方婢女挑着的灯笼,看着略有印象的直树灰石,陈长生很自然地想起以往在这里的那些遭遇。 刚才告辞的时候,他确实想对徐世绩说些什么,只是一时间寻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组织。如果是唐三十六,估计会直接问徐世绩:你这么无耻,你女儿知道吗?但他说不出来这样的话,只是忽然间有些同情徐有容。 徐世绩说坚持这门婚事为了自己的女儿着想,但言谈间口口声声说的都是大势、南北合流、青史留名这样的字眼,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想着,不过就是个好名之辈,只会想着光耀门楣,徐氏一族千秋万代,女儿在他眼里和一座牌坊又有什么区别? 如此想来,徐有容还真是有些可怜。 这般漫无头绪地想着,便来到了一座石门前。 石门处站着位姑娘。 和一年半前的情景很相似。 第499章 离宫解铃 那位姑娘正是徐府的大丫环霜儿。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她看着稳重成熟了不少,眉眼也变得宁静了些。 霜儿看着灯笼后的那个少年……不,现在已经要说青年了,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紧张,紧握着的双手变得有些湿热。 她想要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在小姐回到京都之前。因为她现在发现,就像老爷太太说的那样,这门婚事对小姐来说,或者真的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当初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如果换作她,肯定也会记恨到现在。 就在她咬了咬牙,准备开口的时候,陈长生来到了她的身前,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石门那边走去。 没有什么怨气,没有什么恨意,没有趾高气昂,也没有咬牙切齿。 很平静,仿佛只是过路人,和曾经在某个时刻某个地点遇见过的某人点头打了个招呼。 霜儿怔住了。 便是这段时间,陈长生便走过了石拱门。 霜儿转身,抬起手来,想要唤住他,最终还是没有。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的心情有些微惘。 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何感觉时间没有过去太久,那个少年和这个世界好像就已经改变了很多? 离开东御神将府,顺着官道前行,来到一座石桥上。 还是那座石桥,酷热的夏夜里,桥下的河畔坐满了乘凉的民众,河水里没有落叶,他站在桥头收回视线,回头望向东御神将府的那些飞檐,沉默不语,不知道和霜儿生出了相似的感慨——距离初入京都来这里退婚,不过一年半时间,为何却已经恍若隔世? 当初离开西宁来京都,他的主要目的是参加大朝试,得首榜首名,进凌烟阁,寻找逆天改命的秘密,退婚只是顺带、当然也是必行之事。如今他虽然还没有找到逆天改命的方法,但毫无疑问,他的命运早就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可是这婚为何还是没有退掉? 他摇了摇头,向石桥那边走去,决定尽快把这件事情解决。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除婚约同样如此,太宰老太人早已仙逝,老师带着师兄云鹤般杳无踪迹,那么便只能找婚书的第三方。 他去了离宫。 不需要通报,守在宫前的教士便恭恭敬敬地把他请了进去,专程陪着他走过漫长的神道,来到了最深处的那座宫殿前。 夜晚的离宫非常幽静,教宗居住的宫殿更是如此,被四方黑檐隔出来的天空里繁星点点,看的时间久了,真的很像一口幽深的水井。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手腕上的那串石珠取了下来。 幽静的殿里响起哗哗的水声,他转身走了进去,对着青叶盆载旁那位普通老人似的教宗行了一礼。 “师叔,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往陈长生很少用师叔二字称呼教宗,不是因为什么精神方面的洁癖,纯粹就是有些不习惯。但国教学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再在东御神将府里听到徐世绩那番有些赤裸裸的话语,他便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喊,在世人的眼中,自己与教宗的关系已经无法分割开来,那么不如提前习惯为好。他是个很珍惜时间的人,既然决定了便这样做。 就像这个问题在他的心里其实已经盘桓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时候既然能够面见教宗,他当然就很直接地问了出来。 师叔的称谓和这个问题本身,让教宗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陈长生问的是国教新旧两派之间的斗争以及离宫最近这段时间的沉默。 “你们是年轻人,年轻人的事情就算不是小事,但如果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或者说不够好的地方,事后总有弥补的余地或者说理由。” 教宗把木瓢搁回水池里,接过陈长生递来的麻布,轻轻地擦拭了一下手,说道:“但我们这些老年人不行。年轻人可以冲动,可以热血,我们则必须冷静甚至冷漠,在所有人看来,我们都很老谋深算,好听一点叫深谋远虑,那么我们必然不会冲动行事,我们做的所有事情背后都必然隐藏着什么阴谋,所以只要我们动了,事情便容易变大,而且再也没有余地。” 这两段话其实有些散碎,但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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