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珀小说

碎珀小说> 大清宫词 > 第139章

第139章

京都引发很大风波、为民众带来很多热闹的国教学院对战,在今天终于进入了全新的阶段。 国教学院开始失败,但没有人认为他们会是失败者,因为代表国教学院出战的都是前些天才招进来的新生。 当然,更没有胜利者。 国教学院新生们的情绪很好,唐三十六对现在的局面也算基本满意,但看着这等敷衍故事的战斗,来看热闹的民众们觉得好生无聊,闷的发慌,甚至有人开始犯困,打起了呵欠。 最郁闷的还是那些来自天海家与青藤诸院的高手,他们发现自己完全变成了陪练,有几个真的失手、不小心伤着国教学院新生的人,想着唐三十六今天清晨说出来的那番威胁,甚至有些不安,直到看到唐三十六的脸色如常后,才放下心来,苦着笑退了回去。 …… …… 暮色渐暗,国教学院院门关闭,大部分离宫来教士各回殿堂,只留下守夜者以及一队国教骑兵。京都百姓悻悻然回家准备晚饭,棚下的四大坊管事看着今天的投注额,眉头皱的极紧,那些挑战国教学院的高手们,心情最是莫名烦躁。 晚饭结束之后,国教学院的师生开始进行总结,同时为明天的对战进行准备。 所有事情都做完后,陈长生等人回到了别园。 轩辕破今天一天都跟着澄湖楼的大厨,在他看来,灶房里铁锅间的那些热闹,那些他听都没听说过的食材处理方法,要比院门外的热闹重要太多,直到刚才总结的时候,才知道今天院门外的对战是怎么个情况,有些不解问道:“如果认输就能解决问题,何必招这么多新生,我们直接认输就好了。” 唐三十六说道:“我看你对国教学院招募新生一直都有意见,为什么?” 轩辕破说道:“你也不看看中午和晚上这两顿饭,那么好的菜,都让他们给吃光了。” “看看,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道理。”唐三十六看着他说道:“因为你丢得起那人,我不行。” 轩辕破有些没听懂,想了想才明白这种说话的方式叫做双关。 “我可是要冲击五十八场连胜的人,怎么能断在这里。”唐三十六最后说道。 陈长生看了他一眼,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第484章 苦修教士,少年宗师 接下来的几天里,国教学院门前的对战还在继续,代表国教学院出战的还是那些新生。 那些新生都已经洗髓成功,当然不能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哪里能和天海家及青藤诸院那些真正的高手相提并论? 新生们很清楚自己的水准,按照陈长生的指点,上场便把自己来得及展示的东西全部展示出来,把想要体会的东西都体会一下,然后认输。有些像浅尝辄止,也可以说是见好就收。 总之,出剑二三,然后干脆认输,变成了国教学院门前最常见的风景。 直到最后,天海家和青藤诸院的普通高手,都已经胜过了一轮,只剩下了一些真正的强者。 这时候来到场间的,便是宗祀所的一位聚星境强者,他是位苦行教士,本来正在西北肉身修道,竟也被两位圣堂大主教召了回来。 这位苦行教士戴着一顶笠帽,纵使盛夏酷暑天气,依然穿着粗布棉衣,被笠帽阴影遮住的脸上,只能看到那双散发着肃杀气息的眼睛。 他看着唐三十六面无表情说道:“今天陈院长应该会亲自赐教了吧?” 从称谓其实便能看出这些挑战国教学院的高手们的真正归属,那些名义上属于青藤诸院,实际上却是天海家的强者,基本上都是直呼陈长生姓名,而那些真正青藤诸院高手,哪怕对陈长生的观感也好不到哪里去,却必须要严格地遵守国教内部的神圣序列,尊称他一声院长。 “很抱歉,陈院长他些天心神损耗过大,正在院内读书养复。” 唐三十六看着这位自己在汶水便曾听过大名的苦教士,微笑说道:“贝教士您今天的对手另有其人。” 那位苦教士的视线刺破笠帽的阴影,落在唐三十六的脸上,郑重说道:“听闻唐公子在天书陵里连破三境,若能领教,也算不虚此行。” 从遥远的西北回到京都,确实是一段很长的旅程。 由此也可以看出,司源道人和凌海之王这两位国教巨头,其实早就已经开始准备对国教学院的打压。 对方的目光落在脸上,唐三十六竟觉得有些隐隐生痛,眯着眼睛想道,像你这样强大的对手,我可没有信心赢你,就算能赢,只怕也要受极重的伤。 “您的对手不是我,是他。” 他看着那位苦教士郑重介绍道:“他是我国教学院这一届的学生里修行天赋最高的一个人。” 随着他的手势,一个年轻的学生从石阶上走了下来。 那位学生确实很年轻,太年轻,更应该说是位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神情紧张,本来很灵动的眼睛,现在也显得有些呆滞。 看着这少年,那名苦教士怔住了,说道:“如果我没看错……这孩童应该才刚刚洗髓成功?” 唐三十六赞美道:“不愧是苦修悟道的贝教士,果然慧眼如炬,您没有看错,这孩子就是在三月之前洗髓成功,这次入京准备参加大朝试预科,试试运气。” 国教学院门前,现在已经不复前些天的热闹,但还是有不少人,先前看着赫赫有名的贝教士亲自出场,人们吃惊之余正在议论纷纷,忽然发现,国教学院为贝教士安排的对手,竟然是这样一位少年,场间瞬间变得安静无比,心想国教学院这是在弄什么玄虚? “你的意思是……我的对手就是这位孩童?” 贝教士的声音理所当然地变得愤怒起来,沉声喝道:“你这是在侮辱我!” 唐三十六面不改色,微笑说道:“教士此言差矣,诸院演武之意,除了相争而前,也有前辈指点晚辈的意思,这孩子确实是我国教学院最具修行天赋的新生,虽然从来未曾与人切磋过,很是紧张,却依然勇于出列,请前辈指点,这如何能称得上是侮辱?” 一道极其威猛的气息,顺着笠帽边缘向外散出,贝教士强抑怒意说道:“请你尊重我。” 唐三十六缓缓敛了笑容,看着他平静说道:“教士这两句话听着有些耳熟,很像清吏司那些自诩为廉洁奉公的官员。” 贝教士盯着他的眼睛厉声喝道:“你居然把我与那些虎狼之吏相提并论!” “我以前是很尊重您的。”唐三十六顿了顿,看着他继续说道:“但您这次回京都,实在是没有办法让我再尊重起来。” 贝教士的视线在他与那名国教学院少年之间来回,说道:“你明知道我没办法向他下手。” 唐三十六说道:“因为您是位君子。” 贝教士说道:“所以你专门选这个孩童来对付我?” 唐三十六没有否认,说道:“不瞒您说,绝大多数的对战名单,都是陈长生定的,唯有您这一场,是由我亲自确定。” 贝教士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这世间,果然是小人当道吗?”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便准备离开。 唐三十六本来不准备再说什么,但看着这位闻名于西北的苦教士有些萧索的背影,忍不住还是开了口:“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这当然不见得是对的,我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但您这位曾经的君子,既然被小人所用行非君子之事,那我自然也只能以小人之道应之。” 听着这话,贝教士如遭雷击,身体微僵,片刻后才重新抬起脚步,走入人群里。 看着远处街上渐行渐远的身影和那顶越来小的笠帽,唐三十六平静不语。 “记下来,这场是我们国教学院胜了。” 不等围观群众发出喝倒彩的声音,他平静说道:“下一个。” …… …… 不是所有对战都有故事,不是所有故事最后都能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局。国教学院门前的对战持续着,没了鲜血,也没有死亡的阴影,自然少了很多刺激,变得越来越沉闷。对那些普通的百姓们来说,如果没有这些,没有那些山倒天破的画面,踏进神圣领域的那些大陆强者打架,与街头那些顽童们的打架能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不过就是力气大些。 只有看得懂的人才能看得懂这些对战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代表国教学院出战的新生,除了情形特殊的苏墨虞和那位少年,其余的新生虽然至今没有获得一场胜利,甚至连胜利的可能性都看不到,但在时间极为短暂的对战中,他们却经常能施展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剑招与变化,虽然人们知道那是受了陈长生的指点,可是这些新生能够实现出来,已经展现了某种可能性。 这些来自州郡乡野的孩子,这些青藤诸院没人理会的差生,忽然之间变得不一样了。 来国教学院门前观战的,除了看热闹的民众,也有很多换装前来的青藤诸院的教习与学生。他们看着石阶上那些国教学院新生,他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就是自己曾经教过的无比顽劣的魏橦?那就是天天只知道睡觉的初文彬? 国教学院新生们与以往相比,身上仿佛多出了一道光泽,关键就在于,他们现在的精神不一样了,自信而且平静,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他们,即便看似无穷无尽的失败也不可怕,依然坚信自己能够获得最后的成功,所有这些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一种叫做从容的气质。 因为从容,所以淡定,才可以在人群之前谈笑自若,绝不会再因为他人的嘲笑或是无视而紧张自卑。 如果说去年陈长生成为国教学院的新生,接着落落、轩辕破、唐三十六、折袖陆续加入国教学院意味着新生,那么今年国教学院可以说是重生了——就像这些年轻的学生一样,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的到来。 这些年轻学生们的改变,当然源自国教学院,最重要的两个人便是陈长生和唐三十六。 唐三十六暂且不提,陈长生的重要性谁都能看到,如果不是他每天夜里指点不辍,耗损大量心神去研究那些高手的功法与弱点,国教学院的新生们哪里会有胆气去直面那些比自己足足高出数个境界的强者们?又哪里能拥有这么多自信? 从国教学院招募新生之后,陈长生便再也没有在对战里出手,甚至都没有去院门外看过一眼,但整座京都里的人都知道,他一直在国教学院里看着外面,他通过这数十场对战尽情地展露了自己难以想象的剑道天赋与才华。 那种剑道天赋是如此的强大,那种才华是如此的夺目,以至于整座京都再次被震动。 从去年夏天相同的时刻开始,他已经给京都以至整个人类世界带来过太多震惊。青藤宴、大朝试、天书陵、周园、浔阳城……很多人本以为自己已经被陈长生震惊的快要麻木,无论他以后再做出任何事来,都不足为奇,然而这一次他们依然再次被震撼。 以陈长生的年龄,能够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剑道修为,是非常难以想象的事情。更难以想象的是,他还能够指点旁人学剑,要知道,这并不是教孩童写字那般简单——传道授业解惑,这是师。 现在的陈长生,竟然已经隐隐有了宗师风范——因为他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人们每每生出这种想法时,都会自己摇头否定掉。但谁也不敢否定,如果再给他更多的时间,比如再给他十几年,待他真正成熟起来之后,或者真的可能成为名实相符的国教学院院长。 在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国教学院,为陈长生的剑道修为震撼赞叹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依然不以为然。 “不过就是胡闹罢了。” 莫雨看着娘娘的背影,有些无聊地弄了弄手指上的草环,说道:“也不知道朝上和离宫里那些人为什么要在那里大惊小怪。” …… …… 第485章 两株野花满山崖(上) 在秋山君之前,莫雨是世间最年轻的聚星境,当然有资格对所谓的修道天才表示自己的不屑与嘲讽。 圣后娘娘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真认为陈长生是在胡闹?” 莫雨手指微僵,就像很多大人物一样,她也曾经暗中去国教学院门前,那些对战当然入不得她的眼,但她必须承认,陈长生通过那些国教学院新生手里的剑展现出来的天赋与才华,无论是和他相同年龄时的自己甚至是现在的自己,都有些及不上他。 这是圣后娘娘的问话,她没办法撒谎,轻轻咬了咬下唇,说道:“我说唐棠呢。”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陈长生,以为唐三十六就是胡闹……难道你也这样认为?” 圣后虽然知道她是在随意说话,依然不满意她的看法,说道:“承武和两位大主教准备了三个月的时间,不知有多少预案,如丝如缕,无论离宫怎样应对,他们都有办法把事情闹大,然而时至今日,你可曾看到离宫表过一次态,出过一次手?” 莫雨当然知道天海家和那两位圣堂大主教的用意。 天海承武对徐世绩说,他是想顺势而为,等着徐有容回京后一战而定,当然不是真话,至少不是全部的真话。 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与两位圣堂大主教联手做的事情,不可能如此小家子气。 青藤诸院挑战国教学院,只是一个大事件的前引。 莫雨本来以为,教宗大人应该会直接把这件事情镇压在暴发之前,却没想到,直到现在教宗大人依然保持着沉默。 这令她很意外。 现在被圣后娘娘提醒。她才想明白,为什么离宫始终没有表态,为什么国教学院的事情始终局限在国教学院里,而不是像天海家以及那两位圣堂大主教最开始设计的那般波及到离宫,从而让诸院演武变成国教新旧两大派势力的全部对抗? 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国教学院……自己就把这件事情办了。 陈长生和唐三十六,根本不需要离宫表态,不需要教宗说什么,便把这件事情漂漂亮亮地办完了。 天海家和那两位圣堂大主教,当初决定推动这件事情的时候,想必根本没有想过,在他们眼里只是个过场的事情,就因为这两个年轻人,似乎将永远地变成过场。 那个大事件只是开了个头,便好像走不下去了。 “只要国教学院能够撑下去,教宗就不会开口说话。” 圣后走到台边,望向不远处灯火渐盛的国教学院,说道:“无数后手,就被唐棠一个人给断了,教宗如果对陈长生有什么想法,也被他断了,你现在还觉得他只是在胡闹?” 莫雨无语,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唐三十六这个看似轻佻无能的家伙,居然能够看穿这么多大人物的老辣布局。 “果然是野花盛开的年代。” 圣后说道:“唐棠不错,陈长生更不错,如果给他们足够多的时间和机会,大周和人类的将来哪里还需要担心?” 野花如果只有一株,在山崖间孤伶伶地开着,如何能够言美。 只有很多株野花一道绽放,那才称得上是盛开,才能美得惊心动魄。 想着这一年里的变化,莫雨必须承认,国教学院之所以如此之快便有了复兴的迹象,除了陈长生,最重要的节点便是唐三十六离开天道院,进了国教学院。如果娘娘的判断是准确的,唐三十六这些看似胡闹的手段,实际上是冷静的应对,那么可以说,国教学院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他这样的人。 她知道陈长生和唐三十六第一次相遇时的情形,那时唐三十六是早已成名的天才少年,而陈长生是无人知晓的乡下小道士,在报考天道院的时候相遇相识,而且是唐三十六先和陈长生搭的话,如今想起来,你不得不承认这种相遇真的带着某种命运的味道。 “汶水唐家最了不起的地方是什么?不是财富也不是谋略,而是眼光。” 圣后看着灯火通明的国教学院,说道:“唐老太爷当年是第一个看出苏离本事的人,其后数百年有谁敢对唐家有任何不敬?便是八方风雨亦是如此,后来唐家又顶着朝廷的压力,让王破当了十年账房,相信又能换来数十年平静,如今唐棠与陈长生又有了这般情谊,如果陈长生将来真的做了教宗,汶水唐家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动。” 莫雨不知为何说道:“如此说来,陈长生其实不如唐棠。” “女生果然外向。”圣后看了她一眼,颇有深意。 莫雨有些委屈,却不敢说什么。 圣后说道:“天机阁派人过来看剑,你既然与陈长生认识,便由你带着去吧,不然以陈长生那性子,还真不见得能看到。” …… …… 与过去一年不同,与过去的二十年不同,今夜的国教学院灯火通明。 即便已经很晚,湖畔林间和喷泉旁,到处都还能够看到人影,能够听到声音。 陈长生有些不习惯这种变化,摇了摇头,想起上午聊的那件事情,望向唐三十六说道:“你前天说的那个故事不对,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拿大朝试的首榜首名,当时苏墨虞就在神道上,应该记得很清楚,那是主教大人说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这说明在所有人的印象里,这句话就是你说的,所以不要再尝试辩解。”唐三十六说道:“而且我记得很清楚,在李子园客栈里,你对我亲口说过这件事。” 因为这句话,两个人同时想起当时在客栈里请客吃饭的情形。当时他们学着大人模样寒喧交往,现在想来却是一副青涩模样。 二人相视笑了起来。 时间似乎没有过去太久,便已经有太多的事情改变了。 一年前,国教学院还很冷清破落,虽然也被教枢处清理整修过,但除了他经常活动的那片区域,其它的地方还是很凄冷,尤其是入夜后,更是仿佛墓园一般。一年后,国教学院迎来了很多朝气十足的新生,冷清的夜色早已被宿舍楼里的灯光驱走,曾经很长时间只有一个人的藏书楼里,现在有很多人正在借着灯光看书。 很多人看到了这些变化,每每想到陈长生和唐三十六如此年轻,便把国教学院变得有模有样,把这件事情做的有声有势,不免有些意外,然后赞美。陈长生想的事情却不在此间,他看着唐三十六问道:“为什么要做这些呢?” …… …… 第486章 两株野花满山崖(中) “我说过要淹死他们,这就是水淹七军。”唐三十六手里的折扇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个青苹果,他拿着青苹果指着藏书楼里的灯光与那些新生留下的剪影,说道:“国教学院有了这么多人,对方想要耗死我们就没那么容易,相反,我可以耗死他们。”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信。” 唐三十六沉默了会儿,说道:“这是开端。” “开端?”陈长生是真的不明白。 “你的开端,也是国教学院的开端,这里总是要招生的……”唐三十六看着夜色下的学院说道:“一个人的国教学院,听着很酷,但事实上,那并不是国教学院,就是你一个人。后来变成两个人、三个人、三四个……都不是国教学院,只有现在才是国教学院。” 夜已渐深,依然灯火通明,陈长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喃喃说道:“可是,要这么多人做什么呢?” “人多力量大。”唐三十六望向他说道:“现在他们还很弱小,很年轻,但以后呢?” “以后嘛……”陈长生大概有些明白了,只是他真的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因为他习惯性只把眼光放在二十岁之前。不过此时看着灯火通明的国教学院,看着那些窗边捧着书卷静静读书的新生,看着湖边那些少男少女的背影,他想起了当初自己刚入国教学院时想象出来的那些旧年画面,那些数十年前曾经在这座学院里读书、看湖的少年少女们,脸上渐渐露出微笑,心想不管以后会如何,但这样也挺好,没见寂静了这么多年的树林现在仿佛都醒了过来? 唐三十六说道:“不要忘记,以后你是要做教宗的。” 整个大陆都知道,陈长生将来是要做教宗的,但唯独他自己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实感,觉得太过遥远,没有想过,他现在已经是国教学院的院长,距离登上无限光明的教宗宝座只有数步之遥,他现在的实权当然远远不如茅秋雨、司源道人这些巨头,但单从神圣序列来说,已经与他们完全相等。按照梅里砂大主教当初的话来说,现在的陈长生只需要向教宗陛下行礼,别的人都不需要。 “教宗……不好当吧。” “当然不好当。”唐三十六说道:“如果不是教宗陛下在你的身后站着,像司源道人、凌海之王这样的大人物,随便一根手指就把你捏碎了……事实上,他们之所以如此坚定地与天海家站在了一起,我以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教宗陛下选定了你做继承者,将来你如果想要成为教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陈长生想着最近这些天国教内部的暗流涌动,想着那个明显针国教学院的诸院演武提案,知道唐三十六的推测是正确的。和凌海之王那些国教真正的巨头相比,他除了教宗陛下的支持与梅里砂大主教的遗泽之外,在国教内部没有任何根基,想要成为下一代的教宗,在此后的岁月里必将承受无数的疑难与挑战,他如何能够应对? “国教学院就是你的根基,此后数十年里,这座学院里走出去的教习与学生,无论愿意或者不愿意,都会被视作你的人。” 唐三十六望向他说道:“天海家和那两位大主教肯定有很多后手,甚至有可能是想借着挑战国教学院这件事情,直接向教宗陛下发难,但现在被我们的胡闹直接压在了国教学院门前,那么所有压力必然也只有国教学院独自承受,你必须习惯这一点,因为在之后的数十年里,你可能随时都会面临这些问题。” 陈长生听完这句话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情竟是如此复杂,惭愧说道:“我是真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如此说来,幸亏我没有去离宫?” “就算你去离宫向教宗陛下求援,他老人家如果确定国教学院还能撑得住,也不会开口说话。” 唐三十六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因为教宗陛下和我们这些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我们希望你能尽快习惯这种压力,然后尽快成长起来。” “这些事情……太复杂了。”陈长生真心说道:“我是怎么想都不会想到这些,你们是怎么能够想明白的?” 抽丝剥茧,揣度人心,这是魔族军师黑袍与周通这样的人物最擅长的事情。 陈长生一直觉得这是人世间最难的事情,要比慧剑难上无数倍。 刚好唐三十六也想到了苏离教给陈长生的那一剑,说道:“你连慧剑都能学会,又怎么会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只不过你懒得想而已。” 陈长生摇了摇头。 “我不是在安慰你。”唐三十六看着他说道:“那天你说我和苏离很像,其实后来我也想到了你和一个人很像。” “王破吗?”陈长生期待地看着他。 “那个愁眉苦脸的家伙……和你哪里像了?”唐三十六说道:“我说的是教宗陛下。” 陈长生闻言微怔,想不明白自己和教宗陛下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小时候我爷爷对我说过,当年国教正统只有两个传人,教宗和你师父,无论从修行天赋还是智谋方面,教宗都比不上你师父,后来二人各自去天道院和国教学院学习,彼此之间的差距拉的越来越大,但是又过了不到十年,教宗陛下便追了上来,因为他不像你师父那般长袖善舞,与朝廷交往甚密,只是在天道院里读书,心无杂念,所以境界提升非常快。” 唐三十六说道:“我说你与教宗陛下很像,就是因为你们两个人都非常专心,非常珍惜时间。”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因为那道阴影,他一直活的非常认真,修行的非常专心,非常珍惜时间,只是没想到,当初的教宗陛下也是这样的人。 唐三十六看着他说道:“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这么珍惜时间,换句话说,永远这般着急……你到底是在急什么?你究竟想做什么?” 陈长生沉默,没有说话。 “你不想说就算了,估计说出来又会是听上去很疯狂的宣言,就像当初说要拿大朝试首榜首名一样。想成为第二个周独夫?” 唐三十六不等他回答,看着他微笑说道:“不管什么,但想来肯定很有意思,以后我会看着你做成那件事情的。” 陈长生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谢谢两个字,反问道:“你呢?你想做什么?为什么最近变得这么认真……为什么要帮我?” 在很多时候,为什么要帮我这种问题,是很容易让气氛变糟糕的问题,不过他和唐三十六已经太熟,他不在意,唐三十六同样如此。 “在进京都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唐三十六走到大榕树下,看着湖水里的点点星光,停顿了会儿,说道:“或者说,我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早就已经注定了,所以不需要我去想。” 陈长生站在他的身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这时候的神情极其罕见的平静。 “青云换榜的时候,天机老人的评语你还记得吗?他说我懒,不然早就进了青云榜前十。”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所以那天在天书陵外看着你的样子,真的有些没想到。” “懒……就是不想做事,因为我从小就真的不需要做任何事。” 夜风渐敛,湖面渐平,那些落在水上的星光也渐渐变得清楚起来。 唐三十六看着那处,说道:“无论谁当皇帝,谁做教宗,只要人类不被魔族奴役,我家都能很好地活着,而我注定会成为唐家的主人,什么都不需要做,便能一辈子荣华富贵,权高位重,我会住在世间最豪奢的庄园里,我会娶最贤淑安静的妻子,我会喝最贵的酒,骑最烈的马,组最好的戏班子,而往来的都是世间最有权力的人。既然这些都已注定,我为什么还要勤奋?” 陈长生想了想,问道:“那么,修道呢?” 唐三十六说道:“天机老人说我如果勤奋起来,便能进青云前十,但……那还是不如徐有容、折袖,还有你。” 陈长生想起来,去掉在李子园客栈里,他便提起过此事。 当时唐三十六用的词是:那个让人无话可说的女人以及那个狼崽子。 他看着唐三十六开解说道:“能进青云榜前十,已经很不错了。” “确实不错,但还是比你们这些变态差些,哪怕只是差一点,终究是差。”唐三十六顿了顿,说道:“既然做不到最好,有什么意思?” 陈长生不知该如何接话,转而问道:“那为什么你现在不懒了?” 唐三十六说道:“天机老人在青云榜评语里说过,因为我遇着了机缘。” “什么机缘?我怎么不知道。” “白痴,这话不就是说我遇到了你吗?” “我又怎么了?”陈长生是真的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然而就像唐三十六前些天说的那样,身为天才而不自知,这真是一件令同行者愤怒且郁闷的事情。 他看着陈长生摇了摇头,说着:“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大概比纯白色的独角兽还要少吧,因为你活的……太认真,太端正了,虽然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在追求什么,但那种感觉……很有意思。” 第487章 两株野花满山崖(下) 从西宁镇来到京都后,陈长生经历过的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东御神将府退婚,不是在国教学院里遇到落难的落落,甚至也不是在桐宫的深处遇到那条黑龙。虽然这两次相遇都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的命运,但对他的人生真正产生影响的还是李子园客栈里的那顿饭。 他遇到了唐三十六,才知道原来年少就应该轻狂,而不应该像自己和余人师兄那样,明明还很年轻,却像得道多年的老者一样清心寡俗地活着,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应该去争取,该放弃就是要放弃,或者说,他从唐三十六的身上学会了如何能够活的更轻松些。 相对应的,从汶水来到京都,唐三十六最重要的事情也是遇到陈长生,他从陈长生的身上学到了更多东西。 他们性情相投,不是说完全一样,恰恰是完全相反,一者动,一者静,一者如水,一者如火,在一起相互配合,真的发挥出了远超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力量。 更关键的是,如果陈长生和唐三十六没有相遇,那么青藤宴可能不会那样发展,大朝试的结局或者会发生极大的改变,国教学院绝对不会在这时候重开院门、招募新生,陈长生应付不来天海家和国教新派的压力,那么整个故事将会走向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路线。 甚至可以说,历史也将发生改变。 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还是乡下小道士的陈长生和初入京都的唐三十六,在天道院里的那次相遇,真的无比重要。 “也许你是故意的,也许你是有意的。” ——反正不是无意的。 唐三十六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和落落殿下一样,其实也背着很重的责任。” 陈长生认为落落承担着妖族的重任,不应该承受人类世界两大势力对抗的压力,所以不让她回国教学院,甚至刻意减少与她见面的次数,却没有想到,唐三十六是汶水唐家的继承人,他在京都里做了这么多事,只怕在有心人眼里,那都是唐家那位老太爷的意思…… 这时候听到唐三十六的话,他才明白过来,歉意顿生,想要说些什么。 唐三十六举起右手,示意他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不过无所谓,因为我还没有成年,所以可以暂时不用理会这些事情。” “你刚才问我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帮你?你错了,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自己,因为我也是国教学院的学生,这个地方可不是你陈长生一个人的,我想做什么?我就想在回汶水继承家业之前,不去思考数十万人生计问题,不去思考家族绵延千世的问题,那些沉重的问题我都不要去写,我就是要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们放肆痛快地玩一把。” 唐三十六看着陈长生说道:“前些天在这里我对你说过,年轻人就应该像年

相关推荐: 一枕欢宠,总裁诱爱   猛兽博物馆   娇软美人重生后被四个哥哥团宠了   女帝:夫君,你竟是魔教教主?   新年快乐(1v1h)   树深时见鹿   将军在上   红豆   乡村桃运小神医   弟弟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