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危险的时刻,周自横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执念,回归了剑者的本心,一声清啸,长剑破空而起,于身前连斩数道。 一道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屏障,随着他的剑势而生,把他与陈长生隔绝开来。 在那道屏障上,隐隐流淌着美丽的星光,那些星光来自他的剑,源头却是更高远的地方——天空。 这便是聚星境强者最强大的手段,也正是聚星境之所以称为聚星境的道理。 聚星境强者,能够将真元强行转回星光,仿佛命星入体,自成领域,是为星域。星域自成世界,其间星辉源源不绝,近乎完美,可以说是坚不可摧,只能凭借更高的境界、或者更强大的真元碾压。 坐照境的修道天才越境战胜通幽境还有一线可能,比如像落落的血脉天赋极其霸道,在坐照境便能横招普通的通幽初境。但通幽境想要战胜聚星境,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便是因为有星域的存在。 不到万不得已,周自横绝对不想动用星域,因为那会显得太难看。 但这时候他不得不用,因为陈长生的剑实在是太可怕了。 国教学院门前,星光辉映,仿佛要与日争辉。 人群里响起一片惊呼,隐约能听到辱骂的声音。 凉棚里,有人重新坐下,尤其是那些支持天海家的大人物,更是露出了微笑。 薛醒川却没有坐下,依然看着场间。 星域里,周自横的脸色很难看,就算今天这一场战斗他胜了,也胜得太难看。 不过,胜利总比失败更好。 隔着淡淡的星辉,看着陈长生的剑,他很想告诉对方,虽然你不可能战胜我,但你能逼得我布出星域,也值得骄傲了。 ——这句话不错,有些前辈高人的风范。 周自横这样想着,准备稍后待陈长生的剑被星域挡住,自己出剑轻易获胜之后,就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说。 然后,他听到了噗哧一声轻响。 这是什么声音? 那是剑刺进身体的声音。 那是陈长生的剑刺进他身体的声音。 陈长生的剑,毫无停滞地刺破了他的星域,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在心里不可思议地震惊狂喊道:“这怎么可能!” 凉棚里响起数声震惊的喊声:“这是怎么回事!” …… …… 第444章 剑如其人(上) 陈长生的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刺进了周自横的胸口,仿佛那道星域并不存在一般。 懂得聚星境意味着什么的人们非常意外,无比震惊。 陈长生自己并不意外,他很平静,就像薛醒川和那些大人物们先前震惊的那样,从始至终,这场战斗的节奏就是在他的控制之下。 对人类修行者来说,能够凝结星域可以说是最重要的过程,只有成功聚星,拥有了极强大的防御,才能与身体条件堪称完美的魔族强者平等对战,人类世界甚至一直有种根深蒂固的看法:拥有星域的修行者,在没有星域的修行者面前天然处于不败之地。所以说当周自横结出星域之后,所有人都认为陈长生肯定输了,以为他继续出剑,只不过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安慰,只是随意一剑。 周自横也是这样想的。 但陈长生从来不这样想,因为他的剑是自学的,从来没有律条,从来都不认为、或者说不知道,相对低境界的剑,无法破掉星域。 后来他跟着苏离学剑,更加没有律条,甚至,苏离教他的第一剑,就是如何破掉聚星境强者的星域。 这自然就是他在荒野上随苏离学的第一剑:慧剑。 前些天的那个清晨,天海牙儿来国教学院门口破口大骂,周自横站在轮椅边沉默不语,其后几天皆是如此。 陈长生什么都没有做,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忍耐,在等待离宫出面,后来又以为他是在等着唐三十六从天书陵里出来。 是的,他确实是在等待,但同时也是在准备,尤其是在知道那两位圣堂大主教针对国教学院,再次提出诸院演武一事之后。 为了这一剑,他准备了很长时间,他通过辛教士,掌握了很多周自横此人的信息。当国教学院门前污言秽语不断的时候,他在藏书楼里读书,读的就是折冲殿的历史,宗祀所的故事,还有那套名为孤舟风雨剑的剑法。他知道了周自横的人生经历,知道此人冷漠、贪婪、自私、好名。他找到了周自横的七次战例,知道此人左肩受过一次重伤,还知道了此人最喜欢吃澄湖楼的螃蟹。 无数关于周自横的事情,都在陈长生的脑海里,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他比周自横还更了解周自横。 这些信息在他的脑海里汇总,然后开始梳理,分门别类,继而开始计算推演。 他要找到周自横剑法里的弱点,更要提前找到周自横星域的弱点。 夜空里的真实星域,都在随着运动而不时留出空间,更何况是人的星域。当初在荒野上面对薛河还是梁红妆时,于剑将及身之时,他都能找到对方星域的弱点,这一次他在国教学院里推演计算了这么长时间,破掉周自横的星域不足为奇,破不掉那才是真正奇怪的事情。 所以他找到了,然后破掉了。 慧剑不是剑,是一种计算推演的战斗方法。从前期的沉默,到昨日的忽然同意,再到先前的笨剑,直至退在石阶前,再于鸟鸣之前现熹微晨光,于燕低飞之前落暴雨,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慧剑。 他真正用的剑招,则是国教真剑里最普通的一招,名为夜雨声烦。 周自横的星域,其形华美,其实不固。 这便是陈长生推算出来的弱点。 至于具体位置,便在他的脚前。 夜雨声烦一剑出,剑如雨落,直刺周自横的膝下青衫,却没入了他的胸口。 噗哧一声,鲜血飙射。 周自横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可思议的神情。 厉啸声中,他化作一道风雨,向着百花巷深处疾退。 陈长生的剑没能完全没入他的胸口,他认为这是因为对方真元数量不够的原因。 他虽然已经受了重伤,但还有一战之力,只要能够摆脱陈长生的这一剑,便有机会反击。 狂风骤起,周自横面临着死亡的危险,竟暴发出了难以想象的能量,强行撞破了离宫教士布下的阵法,退到了大街上。 要知道,这里距离国教学院的院门,足足有百余丈的距离! 然而,他依然没能摆脱陈长生和他手里的剑。 周自横忽然想到自己忘记了一件事情。 在这场试剑之前,天海家为他准备了很多陈长生的资料,他虽然因为自信只是随意看过几眼,但也记得,这位少年不知因何机缘,竟是学会了魔族的耶识步。虽然不是真正的、完美的耶识步,但已经可以让对方的速度提升到一种很可怕的程度。 如果是平时,就算如此,周自横也有无数方法可以应对,但现在,他慌乱之下只顾着疾退,哪里还想得起来这些。 周自横就像汪洋里的一艘船,不停地起伏,退让。 陈长生就像汪洋里的海水,始终跟着他,一步不离。 慌乱的喊声中,人群散开,然后向着长街两头退去。 风静时,陈长生和周自横站在街中央。 凉棚里的几位大人物散出气息,避免这场战斗的气息对冲,伤害到普通民众。 不过不用了。 陈长生的剑已经穿透了周自横的胸口。 鲜血顺着剑,不停地往下滴。 在茶楼里看到这幕画面的薛醒川,再次无语。 周自横的判断没有错,陈长生能够运用的真元数量太少,所以剑势不盛。薛醒川自然也看得明白这一点,所以哪怕已经确认陈长生的剑法果然来自那人,也不认为他的剑在破开周自横的星域之后,还能拥有多大的威力。 陈长生的剑,再一次推翻了所谓的常理,明明不强,却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周自横的身体。 为什么? …… …… “不是浔阳城里那种燃烧生命真元的暴烈剑法。” 在街的那头,一辆幽暗的马车里,一名官员在纸上快速地记着些什么东西。 隔着窗口,看着那边的画面,他想了想后在纸上继续写了一句话。 “可能是那把剑有古怪。” …… …… 一声细微的轻响。 陈长生收剑。 周自横捂着胸口,跌坐到了街上。 早有青矅十三司的人在旁候着,赶紧上前替他治伤。 周自横很痛苦,又很惘然,看着他问道:“这是……什么剑?” 街上一片安静。 四周的人群,凉棚下的人们,还有茶楼里的薛醒川,都在等着陈长生的答案。 陈长生看了眼手里的剑,鲜血顺着剑身淌落,不留一滴残余,剑身重新变得明亮起来,纤尘不染。 这把短剑是余人师兄给他的,现在里面有当年陈玄霸那把龙吟剑的剑魂。 但他终究不是陈玄霸,他终究要拥有自己的剑意。 从周园到雪原,从浔阳城到京都,他的剑意终于大成。 那么这把剑也该有个自己的名字了。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就叫它……无垢吧。” …… …… 第445章 剑如其人(下) 街头那辆马车里,那名官员还在做着纪录,在纸上写道:“据浔阳城消息及汇总分析,苏离应传授了陈长生三记剑法,其中一剑可以帮助他在短时间里真元暴发,威力巨大,本以为先前他会用此一剑,不料周自横水准差劲,竟无法逼出这一剑。” 车里还有另外一名官员,同样也是来自清吏司,在旁补充说道:“有可能是陈长生的短剑太过锋利的缘故。” 执笔的那位官员沉默片刻,有些不确定说道:“可那剑明明没有任何气息波动,只是锋利便足矣?” 那名官员也无法确定,除了那些传闻中的神兵,有什么剑能够如此轻松地刺穿一名聚星境强者的身体? 此时街上很是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陈长生手里那把短剑上。 那把短剑看着很是普通寻常,但谁都知道,这把剑绝对不像看上去这般普通。 那位来自天机阁的画师,握着笔的右手微微颤抖,很长时间都没有画出第三幅草图。 他已经震惊到了极点,要知道天机阁负责评选百器榜,他的眼光自然不凡,只是一眼便看出陈长生那把短剑的不凡。 是的,那把短剑没有任何气息波动,只是锋利。 但任何事物,若发展到极致,便会非常可怕。 一把剑如果锋利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哪里还需要别的外物,甚至连神圣气息的加持都不需要。 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陈长生的那把短剑明显不是旧物。 “无垢……”那位天机阁画师在心里震撼想着:“难道今年百器榜终于要出现新的名字了?” …… …… 国教学院门前这场战斗的结局,很快便传到了京都各处。天海承武坐在澄湖楼的顶楼,看着楼外的湖光山色,忽然觉得有些厌烦,但他是何等样的大人物,只是片刻,便重新收敛心神,平静想着:“原来已经有了越境杀的实力,那就继续好了,我天海家乃四海之主,无数强者高手投效,我倒想看看,国教学院能靠这个少年院长撑多长时间。” 然后他看着跪在房间前的下属,微笑说道:“我不想吃了,你把桌上的菜吃干净,不要浪费。” 那位下属愕然抬首,看着桌上那数十盘菜,还有那盘无比巨大的蓝龙虾,惊恐想着这如何吃得完? 天海承武敛了笑容,起身向澄湖楼外走去,走过那名下属身旁时面无表情说道:“如果吃不完,你全家就不要活了。” …… …… 天道院的湖同样清幽,只是湖畔没有酒楼,只有崖石柳树。 庄院长站在柳枝里,看着关白的背影,准备说些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忽然,有数名天道院的学生匆匆赶了过来,关白停下脚步,回首望去。 “陈长生胜了!”天道院学生在远处便对庄院长喊道,同时望向关白师兄,脸上满是敬服的神情。 先前关白只是看了眼那张草图,便判定陈长生必然会获胜,这等眼光见识,实在非凡。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听到陈长生获胜的消息,关白的眉如剑一般挑了起来,明显有些意外,因为,他没有想到陈长生会胜的如此之快。 他对周自横的剑法很是不屑,对陈长生非常重视,但毕竟二人之间差着整整一个境界,本以为陈长生就算胜,必然也是靠着国教正宗的心法以及坚毅无双的剑心,经历一番极长时间的苦战,才能最后获得胜利,然而……从看到第一剑的草图到现在,他只是在湖畔与庄院长说了几句话,这么短的时间,陈长生就胜了? “他用的什么剑法?”关白问道。 “不知道。”那几名天道院学生摇头,然后赶紧把刚刚传过来的第二张草图递到了关白的手里。 关白接过那张草图,只见纸上画着无数道线条,凌乱的难以形容。 “看图,双方应该是出了很多剑,便是那位天机阁的先生都画不清楚,只是这时间怎么算都不对。”一名天道院的学生不解说道。 关白看着纸上那数百道很细很淡的线条,皱眉说道:“不是剑迹,是星域。” 天道院学生们闻言更惊,心想周自横这么快便动了星域?陈长生究竟强到了什么程度?更令他们吃惊的是,周自横动了星域,陈长生居然还胜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张草图上还有一道笔迹,似粗实淡,似枯实满,力透纸背。 关白看着那道笔迹,忽然间,眼中又有一道剑光闪过,身畔几道柳丝迎风而乱,断作了十余截,落入湖水之中。 “他还是只用了一剑。”他说道:“这一剑……”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摇了摇头。 先前看到陈长生的第一剑时,他说了声好剑。 现在看到陈长生的第二剑时,他竟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评价。 “他的剑虽然快,但十年之内也追不上你。” 不知何时,何院长来到了他的身旁,看着他说道:“何必如此着急?” “魔族随时可能南侵,我会去拥雪关,十年之后……或者我已经死了,所以在离开京都之前,我要把这件事情了结。” 关白平静说道:“只是没想到,他的剑比想象中更强,如此看来,我真需要去亲自看一眼了。” 说完这句话,湖畔柳树轻拂,夏风微作,他的身影消失无踪。 …… …… 教枢处里的悲伤气氛,随着陈长生胜利的消息传来,被冲淡了不少。 大殿最深处的那个房间里,落落却很平静,因为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陈长生能否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同样,满室梅花里的主教大人也很平静,仿佛睡着了一般。 …… …… 青矅十三司的教士正在替周自横治疗。 周自横捂着胸口,指缝间已经不再溢出鲜血,但脸色苍白的仿佛像纸一样。 他知道陈长生手下留情了,因为那把锋利的短剑,刚才擦着他的心脏而过,之间只有一根发丝的距离。 只要陈长生手腕微颤,或是稍微释放出一丝真元,他便将幽府俱毁,当场身死。 想着先前陈长生破自己星域而入的曼妙一剑,周自横便觉得无比恐惧,颤声说道:“这……到底是什么剑?” 是的,他问的不是陈长生手里的短剑,他问的是剑法。 终究他是剑道中人,惨败之余,最想知道的便是这个。 陈长生知道他问的当然不是最后自己出剑时用的那招夜雨声烦,而是想知道自己如何破了他的星域。 但他当然也不会做太过详细的解释,只是说道:“这是苏离前辈传我的剑法。” 听着苏离二字,安静的街上哄的一声闹将起来,人群里议论之声大作。 原来……陈长生用的是苏离的剑法! 大陆有无数强者,不说天机阁出的那些榜单,便是在榜单之上,还有很多绝世高人。那些强者谁强谁弱,一直是世人最感兴趣、也是议论最多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情,从来没有疑问,不需要讨论,是整个大陆公认的事实,甚至放在千年的时间尺度里来看,这依然是绝大多数人的结论。 周独夫,刀道第一。 太宗皇帝,枪道第一。 苏离,剑道第一! …… …… 听到陈长生的话,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尤其是凉棚下的那些剑道中人,更是情绪复杂至极,羡慕、嫉妒、惘然、愤恨,不一而足。周自横更是悔恨到了极点——苏离居然会传陈长生剑法!早知如此,他哪里会这般托大! 是的,天海家给他提供的资料里提过,甚至整个大陆很多人都知道浔阳城里发生的事情,但依然没有人相信苏离会传陈长生剑法。因为苏离很孤很傲,眼光很高,而且传剑绝非普通小事。更何况,陈长生乃是国教继承者,与离山剑宗本就是敌人。 “原来如此。”周自横看着陈长生恨声说道:“不然你怎么可能越境胜我!” 陈长生听着这话,摇头说道:“不,据我所知,能在通幽境里胜你的,至少还有五人。” 周自横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不是在说假话,挫败之感更浓,神情茫然,仿佛呆了。 陈长生不再理他,转身向国教学院门口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人群里响起很多喊声,有让他说些什么的,还有些人直接请他说出那五个人的姓名。此时在街上的民众,都是来看热闹的,当然最爱热闹,听着陈长生与周自横最后两句对话,当然很想知道,在他眼里,还有哪些通幽境的天才,能够像他一样,越境战胜聚星境的强者。 陈长生没有说话,在离宫教士的保护下穿过人群,走回到了国教学院门口。 院门前已经有备好的马车,轩辕破驾车。 马车穿过百花巷,通过人群,来到了街上。 人们看着这辆马车,很是好奇,国教学院刚刚获得了首战胜利,这便要出门?他们要去哪里? 国教学院的马车来到街上,行过凉棚时,忽然停了下来。 车窗的帘子被掀起,露出唐三十六的脸,顿时引来好些少女的欢呼。 唐三十六看着那些少女们展颜一笑,然后望向凉棚下的人们说道:“昨天花三个时辰搭出这么个破棚子,太浪费时间了。” 搭棚看戏,这场戏却只演了片刻时间,比凉棚搭的时间还要更少。 这很好笑。 唐三十六不喜欢这些来看戏的人,所以特意要轩辕破把车停下,来笑他们一番。 棚下很多大人物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四大坊的管事倒是面不改色。 唐三十六放下窗帘,望向陈长生腰畔的短剑说道:“无垢这名字不错。” 当初在李子园客栈里,他想要看看这把剑,被陈长生拒绝,一直都有些不高兴。 今天他终于大概明白了些原因。 陈长生有些不确定自己取名字的本事,问道:“真不错?” 唐三十六说道:“剑如其人,确实不错。” 陈长生微微一笑,准备说句笑话,比如人如其剑。 轻松战胜周自横,虽然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终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这时候很开心。 便在这时,他的视线穿过被风掀起的窗帘,落在街旁人群里某处。 一位男子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不凡,神情宁静淡漠,鬓间却有几粒风尘,似乎刚刚结束一场极漫长的旅程。 陈长生不知道此人是谁,只是觉得此人就像他身畔的那柄长剑一样,非常沉稳,却又极度危险。 …… …… 第446章 车往何处去? 只是在人群里看了那人一眼,陈长生的眼睛便有些刺痛,当风拂过,窗帘落下隔绝了视线,才不再难过。 好强大的剑意——陈长生数月来见过不少高手,在周园里与万剑同心,与苏离一路同行,对剑意的敏锐程度,早已超过了一般的人。他能够感受得到,那人的剑意虽然不及朱洛这种神圣领域的大人物,但亦是非常可怕,更可怕的是,对方的剑意里带着一道杀意,而那道杀意全无遮掩,便是对着他来的。 “那人是谁?”他问道。 唐三十六注意到了先前那刻他的异样,掀起窗帘一角望过去,很自然地发现了那名男子的身影,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说道:“他就是关白。” 陈长生听说过这个名字,沉默片刻后问道:“就是天道院的那个关白?” “不错。”唐三十六放下窗帘,回头望向他说道:“天道院学业结束之后,他一直在外游历,没想到竟是突然回了京都,你应该很清楚,他为何回来。” 陈长生说道:“他与庄换羽关系很好?” 唐三十六说道:“庄换羽不愿意接受自己父亲的照顾,进京之后,庄院长托关白照看了他一年时间,二人可以说情如兄弟。” 陈长生沉默无语,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庄换羽是被他逼死的,如果关白真的视庄换羽为兄弟,那么理所当然会来报仇。 “他应该不会用青藤诸院演武的名义来挑战你。”唐三十六看着他的神情,说道:“毕竟是逍遥榜的高手,不会像周自横那般无耻。” 陈长生问道:“那你觉得他会用什么方法?” 唐三十六说道:“如果我算的不错,他会给你一年时间。” 陈长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唐三十六说道:“明年会有煮石大会,他到时候当场杀死你,教宗大人也没办法,就算事后要交待,他最多把这条命还给离宫。” 陈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先前他感受到的那道剑意,已经告诉了他,唐三十六的猜测极有可能是真的。 唐三十六很同情他,任谁被一个逍遥榜的强者发誓不惜己命也要斩于剑下,都会过的很辛苦,而且这时间可能会持续一年。 他无法想象如果这种事情落在自己身上,这一年要怎样熬过去。 但他想不到,陈长生对承受这种压力,面对这种阴影,已经很有经验,所以只是片刻,便神色恢复如常。 唐三十六看着他的神情变化,有些意外,又担心他是故作镇定,便转了话题。 “不说这些了。”他看着陈长生很认真地问道:“刚才你对周自横说,至少有五个人在通幽境的时候就能战胜他,是哪五个人?” 刚才听到这番对话的有很多人,这也是所有人最感兴趣的事情。 “我知道,肯定没有我。”迎着陈长生的视线,唐三十六很无所谓地说道:“所以你不用在意我的心情。” 陈长生没有思考太长时间,直接说道:“秋山君,徐有容,初见姑娘,苟寒食,南客。” 很明显,这是他平时已经考虑过很多次的问题。 在他看来,除了自己之外,这五人都有能力在通幽境的时候,战胜聚星境的周自横。 “秋山君、徐有容、苟寒食应该有这个能力,那位魔族公主以前只是听过些传闻,前些天听你说她在周园里把你打的鼻青脸肿,生不如死,这么看起来,她要收拾周自横,当然是很轻松的事情,只是……初见姑娘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唐三十六很好奇地看着他问道。 关于日不落草原上的那个故事,陈长生只对落落说过全部的细节,他没有对唐三十六提过那位秀灵族的天才少女。 这时候听着唐三十六的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着那位姑娘现在生死未知,他更加沉默。 唐三十六看出来他此时的心情有些异样,不再继续追问,想着以后找时间来打听,问道:“我们这时候去哪里?” 陈长生说道:“去接人。” …… …… 看着渐渐驶远的马车,人们议论纷纷,都很想知道,刚刚完成了一场震撼的越境杀,国教学院的少年们这是急着去哪里? 四大坊负责处理建筑事务的人员,前去询问是否现在就开始拆凉棚,却在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天极坊在四大坊里实力最强,背景最深,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家的大管事身上。 那位大管事看了不远处的天香坊管事一眼,说道:“接下来还有很多场,这……破棚子,当然要先留着。” 没有人有异议,因为所有人都想明白了。 国教新规已出,从明天开始,还会陆续有很多人来挑战国教学院。 陈长生今天的胜利,并不意味着结束,相反,这才是刚刚开始。 人世间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无论生活还是工作,哪有那么容易便告一段落的道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无趣的枯躁重复。 比如街头那辆车里的两位清吏司官员,刚刚结束了今日这场战斗的纪录与初步分析,接下来还要继续自己的工作。 就在国教学院的马车离开后,这辆车也缓缓启动,远远地跟了上去。 两辆车在京都的街巷里,一前一后的行走着。 沿途无数信息从清吏司遍布京都的密探及眼线处,传到后一辆车中。 那两位清吏司官员也很好奇,前面那辆国教学院的马车要去哪里,当然,除了好奇,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知道对方的行踪与目的。 国教学院的马车没有绕路,没有任何隐藏自己行踪的意思,所以跟踪进行的很顺利。 但后面那辆车里的两位官员,脸色却变得越来越凝重,眼里的震撼神色越来越浓。 他们怎么看,都觉得这条路线很熟。 因为他们每天清晨醒来,都会沿着这条路去上班。 如果国教学院的那辆马车继续前行,那么便会抵达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叫做周府,又叫做周狱。 当然,那处还有一个相对更正式的名称:大周朝清吏司衙门。 …… …… 第447章 海棠花残如血 …… …… 清吏司衙门在北兵马司正巷里。 说是巷,其实是条很宽敞的直街,可以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而行。 这时候,巷子里也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着,车里已经没有人,巷外却来了不少人,而且随着消息的传播,相信随后会有更多的人出现。 巷外的那些人是京都各势力的眼线,他们只敢在巷口远远看着那座府邸,不敢靠近。 那座府邸看着很普通,没有什么阴森的感觉,但石阶下的巷子里根本没有一个行人。 陈长生站在那座府邸的门前,取出名帖递到一名官员的手里,神情和动作显得有些生硬。 这是他第一次递出自己的名帖正式拜访。 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紧张。当然,紧张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这座府邸本身,不要说他,轩辕破的呼吸也很沉重,就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唐三十六,这时候都表现的很沉默——事实上,当马车经过石坊子正街,拐进北兵马司正巷,确认了陈长生此行的目的地后,他就再没有开口说过话。 这座府邸就是清吏司衙门,也是周通的住所,也就是传说中的周狱。 对很多人来说,尤其是对大周朝的臣民来说,这座府邸便是整个大陆最阴森可怕的地方,甚至要比魔域里的那座雪老城还要可怕。 因为雪老城太远,周狱却就在身边。 这座府邸之所以阴森可怕,当然就是因为住在里面的那位大人物。 周通之名,可止小儿夜啼,这并不是某种文学上的形容手法,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过很多类似的故事。相传数十年前,当朝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在某座青楼里饮多了酒,意欲强行硬着某位声名在外的清倌人过夜,正在将要得手之际,忽然听着有人在门外喊了声周通来了,那位尚书家的公子竟吓得当场失禁,就此再也不能人事。 当然,这并不代表周通是一个愿意帮助京都百姓教育自家的孩子、愿意拯救落难妇女的好人,这只能说明在人们心中,他的名字已经恐怖到了什么程度。 举世皆知,周通是个手段暴虐的酷吏,是个阴险邪恶的小人,残害了不知多少无辜的百姓、铁骨铮铮的官员。 如果说,苏离因为当年剑下杀过太多人,所以成为很多人想要杀死的对象。那么,天下所有人都想杀死周通,哪怕是他同阵营的官员,有时候,也恨不得他赶紧去死。甚至有时候,有些人会觉得,上天让周通这样的人出现,是对人间的一种惩罚。 按照一般的故事发展,周通这样的人最多只能得一时之势,早就应该被英主凌迟处死,或者是被世外高人化作一道青烟,但他没有。 因为他是大周朝位秩极高的大臣,有无数军士高手保护,而且他本身就是聚星境的强者,最关键的是,他是圣后娘娘最信任的狗。 世间有无数反对天海圣后执政的人,其中大概有七成是因为她的女子之身,剩下三成基本上都是因为周通行过的那些恶事。因为没有人是傻子,就算再愚痴的百姓,在这么多年之后,也应该看得出来,周通的暴虐邪恶,其实就是圣后娘娘的意志体现。 圣后娘娘统治大陆,实际时间已逾二百年,执政手段堪称完美,但依然有无数的反对者。 她很清楚,身为君王,不能一味怀柔,所以她需要一条恶犬,需要一把快刀,去撕咬、斫斩那些在暗地里反对自己的人。 往更深层次里去说,她需要一个人,来实现她恶的意志。 这个人就是周通。 他完美地符合圣后娘娘的要求。 他没有任何童年的阴影,没有任何利益的纠缠,没有任何不得已,他就是喜欢在大周律法的名义下刑囚人,凌虐人。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周通其实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他就是一个纯粹的恶人。 …… …… 陈长生今天来到清吏司衙门,便是要见周通。 从西宁镇到京都,他听过太多关于周通的事情,难免有些紧张,直到捏了捏袖子里的那样事物,才稍微好了些。 被清吏司官员带着走进府中,他没有想到,这座传闻中无比阴森可怕的府邸,竟是如此清幽美丽。 他们被带到了最深处的一座院子里。 院子不大,种着两株海棠树,树龄应该颇老,梢头已经越过了院墙,上面还残着些粉色未褪的花。 轩辕破转着头,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四周。 唐三十六微微挑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长生则在回忆先前一路上看到的建筑与环境,试图推算出来折袖被关押的位置。 他现在的境界是通幽巅峰,放在世间普通的宗门山派里,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高手,虽然与天地之间还不能互感,但也已经有了些这方面的直觉能力,尤其是在跟随苏离学习了慧剑之后。但这座看似普通的府邸,明显有远超他当前境界的阵法,不要说找到折袖被关押的位置,越是回想,他竟发现自己连进来时的路,都有些忘了。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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