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顿的神经又立了起来,郑重摆了个军中打坐的姿势,隔三差五就撩开车帘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然而马车那规律的摇摆和频率相同的噪声实在催人入睡,肖南回挺了半个时辰不到的样子,便倒头睡得人事不省了。 一旁从服了药后便安静休息的人缓缓睁开眼,瞧一眼瘫在地上的某人:高高束起的头发散了些,衣服被压在身下拧得厉害,整个人像个宿醉的酒鬼一般,唯有那张脸在熟睡中柔和下来,倒不似醒着时那样凌厉。 其实,她最凶悍的时候都称不上凌厉二字,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在逞凶罢了。那是没有受过伤害的人才有的神态。下手虽重,心却狠不起来。 钟离竟瞧了一会,突然便从一旁扯了块毯子往地上那人身上一丢。 毯子落下,将肖南回的脑袋盖了个严严实实。 车厢里似乎这才真正平静下来,钟离竟换了个姿势,轻轻闭上了眼。 第29章 肖南回是被憋醒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着的时候胡乱扯了一旁的毯子,那毯子结结实实蒙在她脸上,直把她捂得胸闷气短。 她掀开毯子坐起来,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身旁的人,但那人的姿势几乎和自己睡着前没有两样,呼吸也甚是平稳,看起来也睡着了。 见对方没什么动静,肖南回干脆明目张胆地观察起对方来。 不得不说,钟离竟的睡姿及其良好,即使是在病中有些昏沉,他也自始至终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脑袋都不带歪一下的。 这让她想起以前在冢山时候见过的采药人,那些人为了采到珍贵草药,常常要攀爬高山几天几夜,晚上便睡在峭壁岩缝之间,睡前必须将自己捆绑结实,因为睡熟后稍有翻动便有可能跌下万丈深渊。 眼前这人嘛,气质姿态都甚高,看起来绝对出身显赫,可不知为什么,偶尔却会流露出一些吃过苦、受过折磨的感觉。 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肖南回的目光缓缓下移,最终落在那人腰间。 不知他身上会不会带着些腰牌、玉佩之类的东西,或许可以寻到些蛛丝马迹。 肖南回吸口气,轻手轻脚地向那人方向挪去。 刚移动了半毫,车厢门毫无预兆地被人打开了。 与此同时,钟离竟的眼睛也睁开了。 肖南回像被凌空一击一般飞速退回原位,后背笔直地靠着车厢的侧板。 门旁的丁未翔挑了挑眉,眼睛将车厢内扫视一遍,并未发现不妥,这才开口道:“主子,到地方了。” 到地方了?什么地方? 她有些纳闷的钻出车厢,入耳是一阵阵呼啸之声,脚落地没走两步便被伯劳从后面一把拉住。 低头一看,离她一步之远的地方,便是一处断崖,崖下百丈处是汹涌奔腾的河水,她刚刚耳边一直萦绕的噪声便来自那里。 四周黑灯瞎火的,半点亮光也不见,她的眼适应了片刻,借着月色向远处望去,发现这断崖之上架着一座铁索和木板搭成的桥,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 丁未翔正将钟离竟从马车里扶下来,肖南回连忙上前问道:“这便是你说的旱路?瞧着不像是能走人的样子,要不我们还是......” 丁未翔瞥她一眼,不知为何肖南回又从这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敌意。 “这是关天峡上的近路,从此处入赤州边界,会比从大沨渡走快上三日。” 所以呢? 肖南回眨眨眼:“可是万一掉下去......” 钟离竟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异样:“回赤州的大路上埋伏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你要是想与他们一一打个照面、留些纪念,我也不反对,只是莫要带上我。” 肖南回哑然,她没想到这秘玺落在他们手上的消息传的竟然这样快。 钟离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慢悠悠继续说道:“当然,也不全是冲那东西来的,还有冲我来的。” 肖南回这才反应过来,秘玺落入他们手中不过是几个时辰前的事情,就算传得再快也不该这般迅速,原来是被这人连累了。 等等,之前好像是他主动提出要她同行,还说马车给她坐...... “你们两个黑心鬼,原来是要拉我们上贼船。”伯劳也已经反应过来,气呼呼地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那石头滴溜溜飞出去掉入悬崖之下,顷刻间便被奔腾的河水吞没,处处都彰显着此处的凶恶。 钟离竟对气到跳脚的伯劳视而不见,转身从马车上捧下那装着秘玺的盒子:“从接手这件东西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在一条船上了。” 这话落在肖南回耳朵里,倒是让她想起来穆尔赫时,昏河上坐渡船的险境。丁未翔用什么“同船渡”来糊弄她,怕不是从那时候开始,这人就已经将她算计在内了? 肖南回打了个哆嗦,觉得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但那份丝丝密密、诡异非常的感觉却在心里扎了根,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肖南回擦亮火石照亮四周,发现那桥头旁立着一块削平的石头,石头上用凿子粗陋地刻下两幅简笔画,依次是三个小人过桥、一人一马过桥,大意是描绘这桥最大承重量。 难怪少有人走这破路,地处偏僻本来就该结队而行,但这桥偏偏又承不住太多人。 那厢丁未翔已经开始拆卸马车,将拉车的两匹马解放出来,并把车厢上的行李和那只大箱子搬下来,固定在马背上。看样子是要弃车过桥了。 肖南回低声嘀咕了一句:“浪费啊浪费。” 丁未翔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马车虽贵,但人命更值钱些。” 是你主子的命更值钱些吧。 肖南回懒得揭穿他,上前帮手将剩余的行李全部转移到了马背上。 吉祥还从来没有被当成过驼东西的牲口,整只马都在传递着那份不满的情绪。 她从阙城带来的蕈子干已经用完,说什么也安抚不住了,只得从它背上挑了个沉些的行李,自己背在背上。那杂毛的畜生瞬间便得到了心理上的平衡,屁股都不抖了,蹄子也安分下来。 眼下他们只有四个人、三匹马,保险起见,他们决定让体重较轻的伯劳率先牵吉祥过桥。 伯劳起先是不愿意的,她本来就恐高,万万不肯做打头的人。肖南回连哄带骗,说是早死早超生,后面走的反而不安全,这才算是说动了。 目送着吉祥的屁股慢慢消失在索桥上,肖南回看一眼身边的人。 “下一个谁来?” 一阵沉默。 对岸传来一声呼哨,这是伯劳的信号,意思是她已经过桥,可以安排下一个人了。 肖南回又看一眼身边雷打不动的丁未翔:“丁兄弟不打算过桥了?” 丁未翔目视前方,头都不歪一下:“你先走。” 肖南回有点纳闷:“为何我先走?这不是你们的马?难道要我牵过去?” “有劳姚公子,安全起见,在下不能离开主子身边。” 肖南回又去看钟离竟,对方竟对她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在下不似姚公子那般身手矫健,时刻都要依仗未翔,教你看笑话了。” 肖南回快要被这对主仆弄得哭笑不得,刚有些动摇,转念一想:不对啊。她如果一个人过到对面去了,这两人抱着玉玺跑了怎么办? “要我过去也可以,东西要交给我才行。” 丁未翔面不改色道:“不行。” 肖南回气极反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仨干脆就在这耗着吧。” 空气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伯劳许是在那头等到不耐烦,又折了回来:“你们到底在磨蹭什么?” 肖南回一指旁边剩下的两匹马:“你来的正好,把这两匹马也牵过去。” 伯劳一瞪眼:“凭什么?这桥只禁得住一匹马的重量,我岂不是还要再跑两回?” 肖南回实在懒得解释这其中要命的曲折,舔着脸拍了个马屁:“你轻功最好,走得稳当。” 这招果然甚得某人欢心,飘飘然之下便得寸进尺起来,小脑袋也扬了起来:“你求我啊。” 肖南回收敛笑容,一巴掌呼在那圆脑袋上:“我是你主子,你还要我求你?!小心我回去向杜鹃告状。” 伯劳捂着后脑勺,愤恨看一眼肖南回,然而最后还是迫于威胁只得从命。 月上中天,子时刚过。 伯劳来回走了两趟,才将那两匹马牵到对面,脸色已是极差。她按住索桥的一端晃了晃,提示对面加快速度。 断崖旁只剩下孤零零的三个人和那只木盒子,夜色下,那条黑乎乎的索桥真是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不详。 肖南回死死盯着钟离竟手里的盒子:“还愣着干嘛?走啊!” 丁未翔死死盯着肖南回的脸:“一起走。” 只有夹在中间的那人,自始至终都还是那副天塌当被盖的欠揍表情。 三人几乎是同时迈上那窄的要命的索桥,谁也不肯在前,谁也不肯落后,只能挤成一排,艰难移动着。 长长的索桥大约百米长,越行到中间,晃荡地越厉害。 桥下轰隆的河水声愈发明显,他们像是悬在一只巨兽之口上,若是掉下去便会转瞬间被吞噬。 水流与崖壁撞击产生的水汽飘上来,有些迷人眼,肖南回顿了顿,抬手去抹睫毛上的水珠。 而她脚下那块木板,突然之间便因为这短暂的停留而发出一声断裂的闷响。 丁未翔猛地回头,肖南回已经僵住,缓缓低头看去,只见那木板上的裂痕似乎已经停止了生长。 她松了口气,小心迈步离开了那块板子,谁知她前脚刚离开,身后紧接着便传来一串接连不断的刺耳响声。 这回不是木板断裂的声音。 环环相扣的铁索上锈迹斑斑,黑暗中,不知哪一环铁索率先断开一个小口,随后接二连三地,其余铁索也不堪重负般断裂起来。 整座索桥发出一阵低沉嘶哑的轰鸣声,这声音在峡谷中回荡出恐怖的回音,让肖南回本能地咽了咽口水。 难道,这桥当真年久失修,所以愈发不中用了? 还是、还是因为刚刚从吉祥背上卸下来的那件行李? 总不会是、她这几天吃胖了许多?!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桥抖得有些厉害?” 肖南回的目光正与丁未翔对上。 不对。 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现在这座索桥上,根本不止他们三个人。 第30章 雪亮的刀尖穿透木板冒出头来时,肖南回的思绪有短暂的飘忽。 这刀,真衬今晚的月亮。 下弦月。 弯弯的,尖尖的。 咔嚓一声巨响,那块被穿透的木板裂成碎片,两个黑影从下而上钻出桥面。为什么偏偏是那块木板呢?因为那块板子的位置恰好在丁未翔与钟离竟之间,如此一来便能将两人分开。 这突破的位置选的当真刁钻。肖南回如是想着,隔着落下的木头碎片看向丁未翔渐渐慌乱震惊的脸,居然有几分想笑。 钟离竟的身体因为失去平衡向一侧歪去,那刺客的刀尖便似一条跃出水面的银鱼,紧随其后。 肖南回暗暗叹口气。 罢了罢了,这一路走来也算是共进退的情谊了,她又不能真的见死不救。 一股大力从钟离竟的腰侧袭来,飞散细密的水珠混着天上的星子在他眼前散落开来,墨一般的夜空在旋转颠倒一番后终于停了下来。男子漆黑的瞳孔微微颤了颤,最终将失焦的视线落在眼前飘扬的发丝上。 女人的手臂似一段柔中带刚的绳子,紧紧扣在他腰间。一道沉稳中带着点兴奋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抓稳咯。” 那刺客眼见便要得手,眼前的人却突然不见,紧接着迎面一个黑影砸了过来,他出刀迎上狠狠劈下,却见一堆山参、灵芝劈头盖脸地落下。 “浪费啊!”肖南回心疼大呼,手下却不闲着,一手抓着钟离竟,飞起一脚向前踹去,那刺客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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