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变化,他垂首亲了亲常瑶:“去吧, 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最近几天云山君与前段时间相比正常的得不像话。 尽管他还是会频繁洗手,不靠貘妖没有再被半夜惊醒,不再拉着常瑶的手姿态发狠地说着自厌的话,宋霁雪自己悄无声息地消减常瑶的“负担”。 噩梦仍在,但他会克制着不让自己因此惊醒被常瑶察觉。 占有欲与焦虑依旧挑战着他每一根神经, 让他注意着常瑶的每个眼神与动作去思考无数可能,但他会克制着不再失控,巧妙地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隐藏替换。 宋霁雪表现得越来越好,常瑶却越来越担心。 她目光犹豫,宋霁雪轻掐她滑嫩的脸颊,似笑非笑:“怎么?” “好不起来也没关系,你每种模样我都喜欢。”常瑶认真道,“以前那些事我都会想起来的。” “嗯。”宋霁雪从喉咙里划出一声低沉应答,目光深邃幽静,“清清,不用因为我而太累了。” 常瑶皱眉:“我不累。” 这是真话。 她喜欢宋霁雪总是专注看她的模样,那双眼里无时无刻都只有她一个人。 宋霁雪看她良久,最终低声说:“清清,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若是真忘了我……也没关系。” 常瑶轻眨下眼,心头怒意还没上涌就被人揽着腰抵在窗边俯身亲吻着,交握的手被按在窗棱上,外边的粉白花枝垂在二人之上在她视线中轻慢地摇晃,坠下几片粉白花瓣擦过她脸颊。 “我会清醒地记着你跟我之间的一切,哪怕你忘记千百次也没关系。”宋霁雪温柔而眷恋地吻过她眼角眉梢,耐心又沉稳地说着,“不用着急,不用去逼自己必须想起来,也不用再选择失去任何东西去换回记忆,哪怕你真的全忘了,我也不会放手。” 没关系。 你只是忘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我而已。 身为半妖修炼飞升已经比凡人和纯血妖都要不易,极其难得,如今心结已解,他的阿瑶不该为了任何人停下。 宋霁雪这些天总在想: 灵力时有时无的他能为常瑶做些什么? - 常瑶神色郁郁地去往山下。 一路上她都在想宋霁雪方才说的那些话。 他们都是聪明人,在灵境里也见过白衣剑修。白衣剑修的修为不比他俩差,甚至在他们之上,以他的修为境界也难挡血脉的力量,让他彻底忘记深爱的绯,甚至反目相杀。 绯不可能没找过破解之法,但她没有找到。 是没有找到,还是根本就没有破解之法。 宋霁雪与常瑶心中都有一个答案。 一想到这几天宋霁雪类似“清理”自己的行为常瑶心里就闷着疼,他似乎预见了什么,在给未来某种可能做准备,因而将一切负面阴暗的情绪都压得死死的,不在她面前暴露一丝一毫。 宋霁雪已经相信常瑶深爱他,同时也不得不面对即将失去深爱他的常瑶一事。 妖皇不敢入山,领着自己的两位心腹站在山外等着见无咎领主一面。 然而无咎领主来后,在场的妖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神色淡淡,眉眼间还有点点不耐烦。 常瑶敛去眼底阴霾看向妖皇,颔首间傲慢道:“我屡次邀请妖皇也不愿入山,既如此嫌弃,又何必天天往这跑?” 妖皇状似好脾气地笑着:“山中大妖百万,入山惊扰自然不必。” 胆小鬼。 常瑶无声笑了下,视线从立在虚空中冷着脸的伏烬一扫而过。 妖皇仔细看了会常瑶后才道:“虽与从前有细微差别,但也的确是你,没想到当年金銮台一劫还有如此变故,难怪这些年无咎山再难有妖结契成功。” “说正事吧。”常瑶淡声道,“我还有事忙。” “如今人间与妖界冲突再起,昆仑与奉天宗因往事结怨对立,彼此内斗,正是我等进攻的好时机……”妖皇还试图跟常瑶讲诉自己宏图大业,却见无咎领主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妖皇:“……” 他沉声道:“等等,你父亲修道并非如今任何一家大仙门,而是独传世家。” 常瑶这才驻足回首。 宗族世家? “几百年前曾是修界知名的大家族,出过好几位飞升者,可人丁稀少和资质不佳等等问题让它日渐没落,从修界退出变得无人提起无人知晓。”妖皇再次恢复他那从容姿态,“你可想知道是什么?” 常瑶微眯着眼:“你这次想要什么?” “放心,我自然不会再犯上次的错误,前些日子在人间已听说二位夫妻情深是真,断不会再让你与云山君为难。”妖皇微微笑道,“这次只需要你与我一起攻打人间。” 常瑶:“我可没那么多时间。” 妖皇又道:“三次出手机会即可。” “三次?你倒是对自己有自信。”常瑶笑道,“十年前那次你也准备充分,怎么最后却没能拿下人间?” 妖皇脸上笑意微僵,叹气道:“这还得从云山君说起,他凭借心剑封印了地鬼之门,还斩杀了祸乱的蜚,实在是……讨厌又强大的对手。” “一次。”常瑶漫声道,“如今人间没有云山君,我也不想帮一个废物拿下人间。” 妖皇听得面上不见恼意,心中却起冷意。 妖皇:“看来他的宗族消息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多大诱惑力了?” “你再啰嗦就回吧。”常瑶挑眉。 妖皇无奈,面对如此嚣张的常瑶又不能马上撕破脸杀个你死我活,只好继续说道:“中州百雀山,丹家。” 中州,白雀山,丹家。 常瑶轻垂眉眼:“没了?” 妖皇:“我曾去看过,那里只剩下宗门残骸。” 顿了顿又道:“但还残存了些许妖力,你或许能知道那是哪只妖留下的。” 常瑶弯唇一笑,转过身去:“你只有一次机会。” “问完了?”旁听的伏烬开口。 常瑶说:“问完了。” 她迈步朝山中走去。 妖皇也正要打算离开,却忽地察觉气氛微妙的不对劲,在那短暂的惊疑间,空气中传来破空声,一直在虚空中伏烬向他袭来全力一击,飞舞的黑色羽翼翻转间带来滔天妖力。 他竟然……! 妖皇瞳孔紧缩,反应神速绷紧神经挡下这致命一击的同时却瞥见另一名黑斗篷心腹也动了。 一时间遭到两个心腹的背叛袭击让妖皇心中震怒,两股强大的妖力碰撞横扫四周山石花树,遮天巨树排排咔嚓断裂,妖皇被二人击退一步,沉着脸怒声道:“伏烬!” 伏烬却看了眼黑斗篷,哼道:“刚刚好。” 妖皇气极反笑:“你什么意……”话说一半突然顿住,眼中倒映着常瑶回首看过来的身影时惊骇不已。 他缓缓低头看去,自己刚才退的那一步刚好是进了无咎山范围。 “你们……”妖皇目光阴沉沉地扫过黑斗篷,“我一直警惕着伏烬,却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背叛我。” 黑斗篷却没看他,而是望向常瑶的方向挺直背脊跪下。 伏烬嗤笑道:“他当年能背叛自己的师尊,污蔑自己的师娘,怎么就不能背叛你了?我倒是奇怪你怎么脑子进水认为他能相信,毕竟,他可是我救回来的。” 妖皇怒声道:“他是我从小培养放在修界的间谍!” 也是他培养最成功的一枚棋子。 厉风吹过,将黑斗篷的帽子掀开,露出一张消瘦的脸,比少年时更加成熟坚毅,不再是当年几分懵懂的沉默,而是背负无数秘密艰难行走世间的沉重。 黑斗篷下的人赫然是十年前云山君死去的首徒燕子卞。 常瑶却在看清这张脸后便明白了。 原来燕子卞才是昆仑的内鬼,难怪那天晚上画皮带她下山时对云山地形如此熟悉。 “伏烬,你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妖皇恨声道。 此刻他的从容优雅尽失,暴露了身为妖的暴戾与陷入绝境的嗜血。 “当年你要我把人从云山带出来,可没说你会算计她渡劫。”伏烬一步步朝妖皇走去,作为大妖的戾气与嗜血之意不比妖皇差,“若没你找她瞎折腾那些事,她也不必在金銮台渡劫死那一次。” 妖皇冷声嘲笑:“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兄妹情深到这种地步。” “当然没有,你的死是因为你要为你傲慢算计我一事付出代价。”伏烬讥笑道,“放心,这妖皇的位置我替你坐了。” 黑色的羽翼张开遮掩日光,无咎山百万大妖们自虚空中接连现身,与下方号称最强妖皇一战。 山中妖气肆意横扫,小妖们纷纷避开战斗区域逃命去,不时能听见雄浑的大妖低吼声。 站在院中石台前洗手的宋霁雪冷不防感到脚下一震,屋前的结界在万妖的低吼与庞大妖力中破碎。 他刚侧首要去找常瑶,却见常瑶已经回来了。 “你不是跟妖皇谈事?”宋霁雪问。 “谈崩了。”常瑶面不改色地上前来一头钻入他怀里,“所以他会死在山下。” 宋霁雪摸了摸她的头,夸她:“为民除害。” 常瑶又道:“大哥说他要当妖皇。” 宋霁雪:“……” 这听起来不像是合作谈崩了,更像是在联手篡位。 “不过我知道到了父亲的宗族消息,趁他们还在打没时间去祸害人间,我们先去看看。”常瑶从他怀里起身,无意瞥见宋霁雪脖颈戴着一根红绳,伸手勾起红绳吊着的一颗精致小巧的玉石。 玉石里是她的一半心元。 常瑶愣住。 宋霁雪见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又忘了,不动声色地接过玉石塞回衣服里说:“这就去。” “……我什么时候给你的?”常瑶目光盈盈地看他,抓着衣袖的手收紧。 宋霁雪抓过她的手牵着,隐下所有情绪说:“昨天。” 短短一日。 她却已经忘记太多。 对宋霁雪来说,如今与常瑶相处的每一个瞬息都非常珍贵。 也许在她下一次眨眼之后就会以陌生的姿态与眼神看着牵她手的男人,若是再问上一句你是谁,他也不知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 宋霁雪压下从心脏不断朝四肢散去的冷意,刚洗过的手冰凉,却因握着夫人的手而很快变得温暖。 “清清。” 话刚说完就被常瑶踮脚吻住。 宋霁雪再难放她离开,不断加深这充满温柔爱意的吻。 凡人血脉要她断情绝爱,她偏不要。 哪怕你每日吞噬爱意与记忆,可我总会重新爱上他,只需一声或一眼。 第50章 万古苦海 4 妖界与人间日夜颠倒, 常瑶从无咎山来到中州时只见夜空如墨,星辰耀眼。 刚落地宋霁雪的玉简就叮叮作响,之前在妖界未能收到的传音在这会一股脑的全部涌入, 他垂眸看了会,大多都是昆仑的人和任泓的传音。 他将玉简递给常瑶, 伸手给她整理衣发, 总是习惯的在夜里给她穿上兜帽披风防止着凉。 常瑶乖乖站着任由他随心所欲地打整。 修长手指牵着细绳在她身前打了个漂亮的结, 系完结后才将兜帽给她戴在头上,注意着不勾到发饰,堪堪遮住夜风,绝色容貌在兜帽下若隐若现时才停手。 宋霁雪总在有关常瑶的一些小事和细节上十分在意且专注, 不自觉地力求做到完美。 “好了。”他收回手。 常瑶弯眼一笑, 宋霁雪看得眸光微深,复又单手轻捧着她的脸摩挲着一下又一下。 无论看多久都不够。 “本以为他是哪家知名的宗门弟子,没想到是个没落的修仙世家后代。”常瑶望着白雀山的方向,“还可能是被绯灭门的世家。” “白雀丹家, 以前在卷宗记录上见过。”宋霁牵着她走在人潮涌动的街头, 与行人擦肩而过时将她护在身边,“不记得扔哪去了, 应该还在上云峰书阁里。上边记载短短几行, 说三百年前丹家一子在灵境飞升,后又下界斩杀巨魔, 被称作乾刀神君。” 这是丹家飞升的最后一人, 随后家族便开始走向没落。 常瑶听了重点却不在丹家和神君, 而是好笑道:“你记得卷宗上的内容却不记得把它扔去哪了。” 宋霁雪恹恹道:“你不在,没人帮我记这些。” 常瑶眯眼:“孟临江呢?” “我不让他进书阁,里面藏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禁咒, 怕他乱来。”宋霁雪说完时余光瞥见常瑶眼里划过笑意,脚下一顿,盯着她看了看,在闹市中捧着她的脸垂首额头相贴,低哑问道,“清清,难得。” 难得见她吃醋。 就算是徒弟,常瑶也不太乐意曾经只有她能进的书阁还有旁人能去。 玉简叮咚作响,宋霁雪只看了眼,默不作声地回应玉简后才跟常瑶说:“我让岳南一找找白雀丹家的消息,也许会知道更多。” 常瑶点头。 到人间后常瑶反而不是很着急,心忽然之间静下。 或者说,她的感情一直在被吞噬,想要快些恢复记忆和对失去的爱意的急迫感也在被吞噬,所以会显得越来越冷静。 云山君如今灵力不稳,时有时无,又没了心剑,没法御剑而行,但他也没有半分催促,领着常瑶在中州城漫步,像是日常与夫人出来夜游般悠闲和睦。 路上听见闲谈,见到百态,这个人间少了谁多了谁并无什么不一样,天地太大了,大到芸芸众生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人们的存在对它来说转瞬即逝,无关紧要。 与常瑶漫步街头这样的日子已经十年不曾有过,是宋霁雪曾做梦都妄想回到的过去。 但他注定要接受尘世的恶意,不得善意。 失去的再也不可能回得来。 宋霁雪牵着常瑶的手不紧不慢地走过中州城,朝白雀山而去。 - 山中青竹遍地,山道石路生了青苔,出了青竹林到河道看见对面山脚时起了浓雾。 常瑶朝对岸看了眼,这丹家藏得还挺深,没落后隐世,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丢脸,不敢见外边那些仙门世家所以躲在深山里偷偷哭。 乌云将月色遮掩,前方透过浓雾有点点灯火明明灭灭。 两人来到对岸穿过雾色看见了山脚下亮着灯火的村子。 宋霁雪目光微怔,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这山下还有人居住?”常瑶随着他停下,左右看了眼刚要上前就被宋霁雪拉住,“别去。” 路道前方雾色再浓,一个黑影若隐若现,清越的男声低笑道:“丹家后人,我等你很久了。” 下一瞬常瑶已身处山顶,黑夜变白日,脚下是雨后湿地,曾经华美宽阔的庭院高楼之地已成一片废墟。石上青苔还有残存的雨珠和水痕,身着金衣墨发高束的少年盘腿坐在废墟石上,一手抓着几颗深红的山李果往嘴里塞着。 这金衣少年外表看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可那双眼却透露着成熟稳重,是上了年纪,阅过千帆。 他咧嘴笑道:“回家的感觉如何?” 雨后阳光衬得周遭竹林与废墟颓废又散漫,让人很难打起精神来。 身边的人不在。常瑶淡声道:“他在哪?” 指尖已有妖气弥漫。 “别紧张,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喏,你看,就在那下边。”少年抬手一指山下。 常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无视了山间距离,只一眼就看见与她遥遥相隔还在山脚下的宋霁雪。 他仍站在黑夜浓雾中的村子前。 常瑶蹙眉,看回金衣少年:“丹家人?” 少年朝她一笑,咬了口脆果子道:“论辈分的话,我算是你祖宗的祖宗,简略一下,唤我老祖宗就行。” 常瑶听得沉默,探知对方气息后缓缓道:“乾刀神君?” “小丫头挺聪明啊。”乾刀神君扔给她一颗山李果,“赏你的。” 然后山李果落在了地上。 常瑶没有伸手去接。 乾刀神君:“……” 少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 “……还挺有个性。”乾刀神君嘀咕。 常瑶收起妖气,垂眸扫了眼那果子却也没捡,而是打量四周废墟:“丹家已经没了,我是半妖,不是丹家的后人。” 上神界的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她心中多少猜到一些,所以才没有多问,直接切入正题。 “你身上有着丹家的绝情血脉,死在这的丹家人可都很高兴见到你这即将飞升的后辈,哪能容你自己开除家籍。”乾刀神君轻笑间四周景色顿变,无数黑气自废墟中升起遮掩了日光,怨灵四散漂浮聚在上空目光渴望地盯着下方常瑶,试图靠近却又碍于另一人的存在不敢触碰,只是贪婪又渴望地看着她。 乾刀神君笑容灿烂地张开双臂:“瞧,族人相见,欢喜否?” 常瑶在这怨灵四起中捕捉到一丝极淡且熟悉的妖气。 来自大妖绯残留在此的妖气。 “绝情血脉?”常瑶无视周遭恶灵,眉间浮现点点郁色,“这就是导致我不断失忆的原因?” “说来话长,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愿意让这些老东西为你讲解一番,可惜他们开不了口。”乾刀神君语调欢快,没有半点同情死后化作恶灵不得超生的同族们,“本来我是懒得管丹家人的,听闻这次飞升的是只半妖,这才下来凑个热闹,没想到却与我有点意外的缘分。” 他坐在废墟最高处支着下巴看常瑶,眼里淌着笑意:“三百多年前,丹家是名门望族,族内天才遍地走,竞争激烈,不巧我与兄长是两个极端,他是天才,我是废物。” 常瑶听到这有瞬间哑然。 看看眼前飞升成神的少年,你是废物? 乾刀神君神态玩味道:“废物嘛,自小就被人看不起,受了很多苦,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却因为天赋各自分开养,我这个哥哥心高气傲,从小被宠坏了,某天得知平平无奇的我仅一日就到化命劫半飞升境界,气得跑来找我对峙,然后被我打了一顿。” 常瑶不时朝山下看去,确认宋霁雪是否还在,一边分神去听乾刀神君说的话。 “天才自然是不肯承认自己被废物比过去的,于是发誓要赢过我,不惜一切代价。”乾刀神君咬着手中山李果,猩红的果肉脆甜,他“先是泄恨杀我阿娘,接着又是杀妻证道,认为修炼不因为凡尘俗事耽误,不可妄动情爱,被欲念摇摆支配,于是选修无情道。” 常瑶听得面色微冷:“那是他的道,不是整个丹家的道吧?” 乾刀神君听得哈哈大笑:“可我把其他丹家人都杀光了,只留下了他的血脉。” 他一招手,无数恶灵聚拢呜呼哀嚎着:“他留下绝情血脉自以为是能飞升的大道,却不知断情绝爱者难与天地共鸣,绝无飞升可能,但他飞升的执念却一代代传承,哪知道后人不争气。” “也有聪明人悟到了这绝情血脉难以飞升,于是在这几百年里都与没有灵力的凡人结亲,试图洗掉绝情血脉,可惜没能洗掉,倒是灵力越弱,对自身的影响就越小。” 灵力越弱影响越小? 常瑶忍不住想笑,眼里却没多少笑意。 “每一个丹家人都妄想以弱小之姿得到最强的力量,世代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中,我都等着看丹家绝后那天,却出了你父亲这个变数。他的确是个天才,丹家三百年后仅有的天才,可惜,就因为他是天才,太过强大才唤醒了绝情血脉不得善终。”乾刀神君说到这不由啧了声,带着点点惋惜地摇头,“上次那只大妖也来问我这血脉问题要如何解决,可惜……” 常瑶不自觉地放缓呼吸,目光紧盯被恶灵环绕的少年,见他轻挑着眉,弯着嘴角露出一个恶劣的笑:“无解。” “这血脉无解,只要一日是人,自然会被其约束,断情绝爱只为飞升,既然如此,飞升成功就行了。”乾刀神君话说得轻慢,故意如此看她紧张的样子,“你是半妖,这血脉力量对你的影响已有削弱,否则你早在与他成亲时就忘得一干二净。” 常瑶嫁于宋霁雪的三年时间里一直在以“对他好是因为想要坐稳云山夫人的位置”来说服自己,因此不能让旁人看出自己不爱宋霁雪,便要装作喜欢云山君的样子。 哪怕血脉力量已经吞噬了爱意,她仍下意识地对宋霁雪好。 乾刀神君对此表示佩服,啪啪鼓掌道:“你比你父亲要厉害些,不仅修为到了飞升境界,还能坚持这么久没被彻底吞噬,所以我才打算来这鬼地方看看。” 恶灵们咆哮着朝常瑶涌去,那眼中是憎恨、艳羡与渴望。 乾刀神君挥挥手,金光将恶灵尽数斩去。 头顶再现乌云雷光,厚重层云后传来的闷雷声十分熟悉。 与十年前金銮台那一幕相同。 常瑶抬首看去,目光微怔,很快她又看回山下,刚走了一步就被乾刀神君叫住:“哎,我劝你最好别去,你的存在对他来说十分碍事。” “你说什么?”常瑶猛地回头,眼光冷冽。 乾刀神君从废墟中站起身,摊手一脸无奈道:“我说认真的,你即将再次渡劫,飞升与否就在这一念。若是放弃飞升,那你迟早会忘记他,唯有飞升才可破这血脉禁锢。” 常瑶冷声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我说你碍事也是真的。”乾刀神君笑着伸手指山下宋霁雪,“他这一生,因为当年做错了选择,导致要受尽苦难,孤苦无依一人渡世,不被偏爱,不被善待,知情为何物却不可得,只要把所有苦都挨完就能飞升,偏偏你非要对他好,拦了他的路。” 第一道雷劫落下时,妖气自山上弥漫散去。 常瑶看向山下的宋霁雪,他孤零零一人站在迷雾夜灯中,那身影也如雾般似风一吹就散去。 她掠影去往宋霁雪身边刚伸出手,却在触碰他衣袖的瞬间眼前景色一变,耀眼的火光燃烧着,吞噬了黑夜的一切,惨叫声自坍塌的房屋内传来,浑身是伤的男孩衣衫褴褛,留有余污的脸上有一双幽冷的眼。 男孩与她擦肩而过,自那燃烧的火屋中出来,头也不回地跑走。 - 云山君六岁因母亲纵火离家,颠沛流离数年,在东兰州梧镇码头混迹商船搬运做工勉强苟活。 小小年纪与黑船黑商打交道,日子过得艰难,因此什么都会一点。 到他十二岁这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三月初七,小少年在河边救了一个瘸腿男人。 瘸腿男人是个剑客。 他说:“你救了我,我会还你这份恩情。” 小少年盯着他,“给钱。” 瘸腿男人:“庸俗,再给你一次机会。” 少年:“钱。” 瘸腿男人:“……” 三月初九,少年被叫去黑船帮忙搬运一批新货。 那是梧镇最近新来的一位富商的货,是一个巨大的箱子,四四方方,遮着黑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少年为了多赚银子什么危险的活都接,抬箱时他听见里面传来敲打声,低沉又清晰。 船卫提醒道:“你们几个都知道规矩,但这次比较特殊,这是陶家的货物,最近闹瘟疫,只有陶家才有药医,若是把事办砸了可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闷头做事,却也处处小心,一路平安无事地将箱子送上船。 但商船出行日期不定,他每日都得去船舱看守黑箱。 自第一天听见里面传来声响后再没有动静。 跟他一起看守的人会偷懒,守夜就只有少年一人。 白日他被瘸腿男人念叨说要传他剑术,夜里就去船上守货。 一直到第七天,陶家来人。 陶家家主是位俊朗青年,他领着四五个人到船舱,让看守的船卫都退下。 少年走在最后,余光瞥见陶家主掀开了遮着黑箱的布,那瞬间不知为何,也许到底还是年少,控制不住那份好奇心,让他留在门外偷看。 箱子里是什么? 那瞬间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想知道。 黑箱被打开,是一个同样巨大的铁笼。 黑色的巨翼被铁链贯穿吊起,血迹斑斑,那垂着长发的女孩有着与黑翼反差极大的白皙肌肤,细白四肢都被铁链束缚。 在她抬首眼睫轻颤的瞬间,恰巧与透过门缝偷看的少年视线相撞。 陶家主拿着开刃灵剑,割开这只妖细嫩的肌肤取血,再切下羽翼的一角。 女孩疼的皱紧眉头,再看门边时已不见少年身影。 少年住在一艘破烂的小船里。 瘸腿男人听完他的话低声道:“陶家以妖血做药引,难怪短短两月时间就能成为梧州首富。” “妖血能卖很多钱?”少年问。 瘸腿男人有点哭笑不得:“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守货,就当没看见,否则你有钱也没命花。” 这天晚上,少年一个人在船舱守货。 他听见里面传来敲击声。 沉默片刻后,少年打开了箱子。 那妖怪缩在角落,侧着脸黑发遮面。 少年看了会,将包着油纸的干饼从铁栏缝隙中递进去。 他似知道这妖在想什么,背过身去没有看。 身后传来啃食声,等到声音听了一会后少年才重新转过身去,那妖怪又缩回黑漆漆的角落,被吊起来的双翼伤痕累累。 少年盯着她说:“油纸不能吃。” 这妖怪过得比他还惨。 瘸腿男人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偶尔会外出不见踪影,但总是会在夜里少年去守货前回来报平安。 “你最近买的饼是不是太多了?不省钱了?”瘸腿男人点着他剩余的银子说,“知道你这个年纪很孤独,需要朋友,但跟妖做朋友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话说你存那么多钱来干什么?” “买地契。”少年包着饼低声说,“不想住船。” 瘸腿男人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温柔:“我今晚不得不离开几日,你就在这等着我回来,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最近陶家的药似乎出了问题,死的人越来越多,瘟疫渐渐开始止不住,新的怪病不断出现,惹得人心惶惶。 少年目送瘸腿男人离去后,带着饼回船上,却听见陶家说明晚就要将黑箱带走。 他到后半夜才见到小妖怪。 少年依旧背对着她,等她吃好后才转过身去。 他们的对话很少,沉默中却有无声的安全感,小妖怪始终缩在角落,却从一开始的戒备警惕到后来的好奇打量。 甚至在他来时眼里会露出名为欣喜的情绪。 今日少年等她吃好,伸手进铁笼去拿油纸时被小妖怪抓住衣袖。他再一次与那双眼对视。 眸光清澈水润,十分漂亮, 小妖怪没有说话,只扬首看着他,抓着衣袖的几根手指却渐渐收紧。 于是在这天晚上,少年没有选择等瘸腿男人回来接他,而是选择放小妖怪离开。 夜风一起发出咆哮的火焰让人们惊声尖叫起来。 在熊熊烈火的另一面,少年费劲砍断牢笼,将小妖怪放走。 怒骂声此起彼伏,船卫们一拥而上将他困住狠狠地揍了顿,陶家主掐着他的脖子狰狞问他妖的下落。 少年也许不知,他拼命放走的小妖怪最后还是没能逃走,被因病魔痛苦不堪的村民们抓住当做灾厄的源头险些被烧死,可他这会自身难保,面对陶家主的怒火与棍棒敲打,每一棍都发狠地打在他头部与四肢。少年抱着头紧咬牙关,眼中也只有血色。 他恍惚记得,那小妖怪离去时曾轻声说过,我会来找你的。 少年想,你还是别来了,你这么弱,打不过这些人的,也不像我这么抗揍。 他被打的奄奄一息扔下河去,随着河流飘向远方,生死难测。 瘸腿男人数日后回到梧镇。 他带了许多东兰州大都城里的零食,还有崭新的衣物,精致又贵气,很适合少年。 以及一封官文,他将收养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可他回来后看见的是因瘟疫而被大火吞噬的镇子。 码头的船只尽数烧毁,他听人说少年被打的半死扔进了河里,于是提剑去找陶家,却发现陶家人全都死在了大火中。 他找了少年许久,却无半点音信。 “若他选择再等几日,不与妖共情放其离去,就不会有如今的云山君,也不必遭受诸多劫难。”乾刀神君的声音在常瑶耳畔响起,带着点可怜,“他会被人收养,这男人将来富甲一方,只有他一个儿子,一辈子悉心教导,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真心待他的亲朋好友,事事顺遂。” 而不是在云山被嘲笑欺辱身世,被污蔑是小偷遭罚还要被排挤私下谩骂算计。 常瑶眼眶微涩,原来那年船上的人是宋霁雪。 她被二哥带回妖界后沉睡一年多,醒来后只剩下对人间的惧怕,直到她彻底掌握力量与无咎山结契成功后才摆脱少时阴影重回人间。 她曾回去找过,却没能找到那少年。 雷劫一道道落下,浓雾散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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