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必不必,回头我自己来吧。”容灼说着看向于景渡,“这估计就是最后一茬月季了,摘一枝放你屋里。”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花园后头的温泉池边。 他们家的温泉池应该是人工修建的,但是因为设计很巧妙,看着很自然。 池水清澈干净,池壁也被打磨得光滑无比,一看就是很会享受的人弄的。 “太豪华了!”容灼毫不避讳地将衣服一除,便抬脚踏进了池中,“要是能花钱在江少卿家里也办个年卡就好了,温泉山庄贵宾年卡,想想就安逸。” 于景渡目光稍稍避开些许,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外衫脱.了。 但他磨磨蹭蹭半晌,身上的里衣却没脱。 “你就这么泡啊?”容灼看着他问道:“会难受的。” “我喜欢穿着衣服。”于景渡道。 “你不会是怕我偷看你吧?”容灼拧眉道:“我都跟你说过了,我……” “你不喜欢男人,我知道,说了快一百遍了。”于景渡看了他一眼,视线却没在他身上逗留。 容灼早就惦记着想看看他了,毕竟作为一个软乎乎的少年人,对于景渡这样结实有力量感的男人,总会有点向往和羡慕。 但于景渡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不打算给他机会。 “那你怕什么?”容灼问道。 “我不怕什么,我是怕你怕。”于景渡语气淡淡,这令容灼越发好奇。 他慢慢挪着于景渡身边,抬手在于景渡衣服上扯了扯,“沾着水不难受吗?” “还行。” “我真不偷看,你这样我看着替你难受。”容灼说着在他里衣的衣带上一扯,于景渡只看着他,并未制止。容灼只当他默许了,慢慢用手指勾住他的衣襟往旁边一拨。 里衣被水一冲,衣襟自动散开,露出了于景渡的身体。 容灼目光一滞,表情立刻僵住了。 只见于景渡藏在里衣下的皮肤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大小不一的伤口,有的已经快淡得看不到了,有的则像是新伤,估摸着就是近几个月留下的。 “怎么会这样……”容灼像是做错了事一般,伸手想帮他掩上衣服,却又有些不敢碰他。 “说了你会害怕,非要看。”于景渡伸手将衣带系好,表情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十三岁便去了军中,这些年受过的伤自然是不计其数。 在军中时大伙身上都这样,倒也不必避讳什么。 但小纨绔一看就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张小脸吓得苍白,眼睛都红了。 其实,容灼并不是害怕,他只是想岔了,这会儿正在心疼“青石”呢。 他想过做小倌儿会受不少苦,可能会遇到不好伺候的客人,或者下手比较重的客人。可他没想过“青石”竟遭受过这样非人的折磨,一个人身上落下这么多伤疤,那得是什么样的变.态? 难怪对方会把身体练得这么结实,若是他身子稍弱一些,恐怕早就没命了。 “你要是介意,我先回去吧。”于景渡说着便要起身。 “我不是害怕。”容灼拉住他的手道:“我是心疼你。” 容灼仰头看着他,漂亮的双眸泛着红意,“我不知道他们对你这么坏,青石,我要是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绝不会让他们这么折磨你。” 于景渡心中一动,暗道小纨绔这是又把事情想到了那上头。 可这一次,望着眼前这人泛红的眼角,他却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来了。 “你放心,从今往后没人能再这样对你了。”容灼道。 这一刻,于景渡一颗心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似的,又热又痒。 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身边不是没有过在意他,与他同生共死的人。 那些同袍,那些儿郎,各个与他都是过命的交情。 可没有一个人像小纨绔这样,心疼过他。 他是本朝的宴王,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修罗…… 人们只会敬他,怕他,却无人会心疼他。 谁会想到去心疼这样一个人呢? 曾经,于景渡也觉得自己不需要这些。 他孤家寡人,无所畏惧,心硬得像石头一般。 可今日突然有人心疼他,竟让他那副铁石心肠里,骤然冒出了一点生机。 “当真不怕吗?”于景渡又问他。 “不怕。”容灼摇了摇头。 随后,于景渡便当着他的面,将衣服脱了,露出了一身的伤。 “是谁这么对你?不能让江少卿抓他吗?”容灼义愤填膺地道。 “弄伤我的人,都已经死了。”于景渡道。 容灼闻言这才神色稍缓。 “还疼吗?”他问。 “一开始是疼的,后来就不觉得疼了。”于景渡倚在石壁上,语气淡淡地道:“在很多时候,其实能感觉到疼反而是好事,这会让你确信自己还活着。” 容灼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一脸沮丧地倚着石壁不说话了。 于景渡看着他精致的侧脸,忍不住抬手凑过去,似乎是想摸摸容灼的脸。 但他那只手犹豫半晌,最后却只将对方一缕被水汽沾湿的碎发拂到了耳后。 当日泡完了温泉出来之后,容灼一直闷闷不乐的。 于景渡自打认识他以来,还没见过他这么沮丧。 直到当晚家仆过来叫他们用晚饭,容灼看到满桌子饭菜,心情才稍稍好转了一点。 “中午你们在外头骑马,没能好好陪你们吃个饭,今晚怎么说也该补上。”江继岩朝容灼道,“尤其是容小公子,第一次来寒舍做客,江某若是招待不周的地方,容小公子可千万莫要见怪。” “江少卿太客气了。”容灼忙道。 于景渡目光一直打量江继岩,似乎预感到他有话想说。 果然一番寒暄之后,他突然开口道:“容小公子此前去过永安侯世子张罗的诗会吧?” 容灼一怔,没想到这个江继岩不止认识他,还知道他参加诗会的事情。 不过这也不是秘密,京城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少。 “是啊。”容灼道。 “江某听闻那日太子也去了诗会。”江继岩道。 容灼抬眼看向他,感觉江继岩似乎是话里有话。 “太子借着诗会想笼络人,老把戏了。”江继岩笑道:“好在容小公子幸运,躲过了一劫。” 他这短短两句话里,信息量太大了,容灼听完之后整个人都蒙了。 要知道自己讨厌太子的事情可谁都没敢提过,就连于景渡都没说,就是怕祸从口出。 这江少卿倒好,第一次见面就在自己面前说太子坏话,还拉着自己一起。 “容小公子应该也不喜欢太子吧?”江继岩问道。 “我……”容灼根本不敢接茬,求助似的看向于景渡。 于景渡早在江继岩问出第一个问题时,脸色就沉了下来。 若非不想当着容灼的面发脾气,这会儿江继岩就要倒霉了。 但理智上,于景渡却也能猜到江继岩为什么会这么做。 对方在大理寺当值,最擅长的就是盘问,而且极会察言观色。 旁人问话要的是答案,他则完全是通过观察人的神色,来得出自己想要的结论。 容灼这样没什么心眼的少年,在他江继岩面前就跟一张白纸一般,什么都藏不住。 “容小公子,你我都是青石兄的挚友,咱们之间不必避讳这么多。”江继岩道:“江某说话比较直,不爱藏着掖着,容小公子莫要介意啊。” “无妨。”容灼忙道。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早已七上八下忐忑得不行了。 “我……”容灼斟酌了半晌,“只是不想掺和朝中的事情,毕竟伴君如伴虎……” “不想掺和他的事情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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