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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珀小说> 穿成黑月光恶女,深陷虐文修罗场 > 第31章

第31章

前。 “送少帅回书房吧。”顾轻舟道。 司慕狠狠瞪了眼副官:“你敢?” 副官一时间手足无措。 顾轻舟无法,只得站住不动。 司慕一把将她抱起来,送回了屋子里。 他进了屋子之后,人又恢复了几分理智,轻轻将顾轻舟放到了沙发上,而不是直接将她丢下。 “我今天有要紧事。”顾轻舟神色冷漠,“你想要说什么?” 说什么? 司慕坐到了对面,沉默起来。 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想说。 顾轻舟等了几分钟,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自己叹了口气。 她百无聊赖,拿出旁边的一本书翻看。 司慕则抽出了烟,给自己点上了。 两根烟抽完了,他才起身进了书房,这就是说,他清醒过来了。 “我走了啊。”顾轻舟在背后道。 司慕脚步没有停顿,只是重重关上了书房的门。 他同意她离开了。 顾轻舟坐在汽车里,心想:“司行霈常在跟前晃,晃得司慕喜怒无常,难道我要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吗?” 和司慕协议婚姻的时候,顾轻舟没想过司行霈能这么快回来;亦或者说,她也没想到自己如此不孝,对司行霈已经下不了狠手。 似乎是司行霈不肯借助程家的势力,让顾轻舟的心态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心态变了,处境变了,司慕的反应让顾轻舟头疼。 “他这样容易发怒,事情会慢慢失去控制的。”顾轻舟想。 想到这里,顾轻舟蹙眉。 从新宅到颜公馆的距离实在太短,顾轻舟什么头绪都没有理清楚,就到了。 下车之后,顾轻舟去看洛水梳妆。 “……轻舟今天的妆容不错,浓淡相宜。”二嫂在旁边赞许。 顾轻舟今天的妆,稍微浓了些,是为了显得庄重。 颜洛水回头,也瞧见了,不免惊呼:“天哪,轻舟你真好美,像个妖精!” “你这是夸我吗?”顾轻舟轻轻掐了下她的腰。 颜洛水要躲,差点弄散了发髻。 闲闹了片刻,颜洛水这边准备妥当,顾轻舟让颜太太和二嫂先去饭店,自己则和做伴娘的几个人留下来,照顾颜洛水。 这次做颜洛水伴娘的,是丁团长的女儿。 眼瞧着时间到了,顾轻舟看了看手表,对颜洛水道:“我也先走了,你自己留心点。” 颜洛水道好。 顾轻舟乘坐汽车,从颜公馆离开。 半路上,汽车突然停住了,然后拐弯,往旁边一条小路上开。 顾轻舟当时在阖眼养神。 车子停下来时,她以为到了,结果睁开眼,她看到了一整排的梧桐树。 梧桐树还不算高大,枝干也不粗壮,四月里的树冠上,深碧浓翠的叶子繁茂极了。 下午的阳光,筛过树梢,在地上落下斑驳痕迹。 一个人站在梧桐树排的尽头,穿着一套很干净整洁的西装,头发梳得整齐,鬓角墨青,他的双眸深邃浓郁。 阳光将他高大的影子拉得更长。 顾轻舟的呼吸,一下子就屏住,脑子里嗡了下。 司行霈! “原来,你是大少帅的眼线!”顾轻舟看了眼开车的副官。 副官低了头,不言语。 司行霈走过来,打开了顾轻舟的车门。 阳光照进来,坐在车厢里的女子眉宇似凝霜,细长柳眉微蹙。 司行霈俯身,轻轻在她眉心吻了下:“轻舟。” 顾轻舟穿着漂亮的礼服,因为是要去参加洛水的婚宴,她手袋里没有带枪和刀,因为怕凶器不吉利。 对待自己的朋友, 顾轻舟总是格外小心。 “下来!”司行霈伸手。 见顾轻舟神色怔怔,司行霈又笑:“怎么了,自家门都不认识了?快点下来,时间不多了……” 顾轻舟终于回眸直视他:“我不会下来,这不是我的家!” 第448章 重逢后第一次的亲吻 这不是她的家! 这条路,她和司行霈走过无数次,柏油铺成的小径,有她和他的足迹;两旁整整二十四株梧桐树,是他带着她种下的。 她还记得那天下着薄雨,他和她嬉闹,在坑里吻她。 清清楚楚的,往事像铺天盖地的大网,将她笼罩在里头,她的挣扎徒劳无功。 她看着司行霈,他的面容逆光,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这个轮廓,是她曾深爱过的。 顾轻舟努力将所有的情绪深敛,不让自己露出异样,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变了调子:“请你让开!我还要去参加洛水的婚宴,已经快来不及了!” 司行霈就弯腰,试图抱起她。 顾轻舟的手指上,戴着一只红宝石的戒指。这戒指经过了改造,可以将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藏匿。 司行霈弯腰时,顾轻舟手指微动,一下子就被司行霈攥住。 他依旧警惕。 他的警惕性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若不是他心甘情愿,根本没人能算计到他。 “轻舟,别闹。”司行霈的声音温柔,轻轻在她手背吻了下,“快下来。轻舟,你若是不下来,回头在宴会上,我会把你拉到帘幕后面去吻你。” 顾轻舟一下子就变了脸。 司行霈的笑容越发绚烂:“你下来的话,我保证不胡来。” 顾轻舟的手指攥紧,指关节捏得隐约发白。 她死死咬唇,在饱满的唇瓣上落下明显的痕迹。 司行霈就很想吻她。 “你知道我做得出来。”司行霈依旧笑着,“轻舟……” 他的话,一句句都像催命符。 顾轻舟的情绪早已变了,恨到了极致,可惜手边毫无武器。 “你让开,我自己下来。”她冷漠,定定看着前方。 司行霈就后退了几步。 顾轻舟缓缓走下车。 她滚圆笔挺的小腿,从旗袍底下伸出来,窈窕身影就立在了车外。紫色的旗袍,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曲线优美,给她妩媚的眉眼添了妖娆。 她的面容清纯不足,秾丽有余,像最上等的酒,闻一闻都要沉醉。 司行霈屏住了呼吸。 当然只是一瞬的失神。 下一瞬早已将她揽过来,凑上来亲吻她。 却只是吻到了她的手背。 顾轻舟用手遮住了唇,似乎早已料到了他的举动。 “你果然了解我。”司行霈失笑,松开了她。 他往前走,让顾轻舟跟着。 顾轻舟就亦步亦趋,随着他到了别馆的门口。 缠枝大铁门上,爬满了翠藤,阳光下摇曳着绿浪,生机勃勃。这翠藤还是她让司行霈派人种上的。 “到底有什么事?”顾轻舟冷漠。 司行霈只是笑,按了门铃。 扛枪的副官开了门。 “请,司夫人。”司行霈一脸的笑,笑得那么真诚、那么英俊,甚至那么干净,不掺杂半分虚情假意。 他叫“司夫人”,说得自然,好像是调侃,却又是浓情蜜意。 他真的不在乎。 她和司慕的婚姻,他一点芥蒂也没有,因为他知道,他们俩一直分房睡,顾轻舟放了两匹狼在自己卧房,司慕永远无法靠近。 司慕将新宅的人更换了一遍,结果司机居然是司行霈的亲信,其他人就不必说了。 顾轻舟迟疑看着他。 进了院子,一切都是从前的模样,就连花坛里,都种着顾轻舟喜欢的花。 这应该是她的家…… 她眼睛涩得厉害。 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顾轻舟看到两个女人,笑盈盈立在门口,居然是朱嫂和她的女儿阿潇。 顾轻舟先看到了阿潇,露出了惊讶,因为笑容满面的阿潇,挺着个大肚子。 “阿潇,你怀孕了!”顾轻舟忍不住惊喜,终于有了点笑容。 当初阿潇胞宫有寒,多年不得生育,是顾轻舟给她开了药方。 如今,顾轻舟的药起了效果,阿潇身怀六甲。 “顾小姐!”阿潇也高兴,上前拉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却莫名手一缩:她已经不是顾小姐了,她现在是司慕的妻子。 自己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司行霈却在旁边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后退半步的身子搂住:“快进来,朱嫂做了你爱吃的下午茶。” 阿潇也顺利握住了顾轻舟的手。 朱嫂在旁边高兴极了,几乎要抹眼泪:“顾小姐,看到您真好!少帅要回岳城,阿潇想见见你,我们特意过来的。” 司行霈离开岳城的时候,早已将朱嫂送到了他在平城的军政府。 阿潇和她丈夫也去了平城。 朱嫂天天念叨顾轻舟,说想要亲自感谢她,阿潇也感激顾轻舟挽救了她的人生。专列很稳,阿潇的胎位也稳,就跟着来了。 “你们特意来看我?”顾轻舟再也忍不住,眼泪就落了下来,“为何要来看我?” 不是她害得司行霈背井离乡吗? 不是她背叛了司行霈嫁给司慕吗? 身为司行霈的亲信,她们为什么还要来看她? 朱嫂看到她哭,一时间也慌了,连忙要给她擦泪。 司行霈已经弯腰,掏出帕子细细擦了:“怎么哭了?像个孩子似的!” 然后又道,“别动别动,小心妆花了。今天谁帮你化的妆?太浓了。” 顾轻舟推他。 他就顺势在顾轻舟的唇上轻啄了下。 朱嫂和阿潇装作看不到。 半推半就的,顾轻舟进了屋子。一进来,她就闻到了红豆糕的清香,还有朱嫂拿手的奶茶。 四个人坐下,朱嫂给顾轻舟端了点心。 “……你好不好?”朱嫂问顾轻舟,“少帅说,还要过些日子才能接你回平城。那边的人,有没有欺负你?” 顾轻舟看了眼司行霈。 在司行霈的灌输之下,朱嫂和阿潇都觉得,顾轻舟跟司慕的婚姻,就像从前跟司慕的订婚,都是不算数的。 顾轻舟还是她们这边的人! 司慕则是“那边”的。 “我……”顾轻舟语塞,怎么说都不恰当。 因为,她现在坐在这里,就是不恰当。她还是司慕的妻子,哪怕他们只是协议的婚姻。 结婚是一道分水岭,越过这条线,就是红杏出墙了,就触及道德。 顾轻舟喝了两口茶:“我要走了。” 朱嫂流露不舍。 阿潇也道:“还有好些话跟你说,我们还给你带了礼物。” “下次吧。”顾轻舟勉强苦笑。 司行霈同样站起来,拉住了她的手:“轻舟,半个小时再走,我不会再让你难做的。” 顾轻舟却执意要离开。 这么一拉,一下子就把顾轻舟手腕的淤青给露了出来。 司行霈原本温柔的眸光,一瞬间冷冽而狠戾。 半晌,他慢腾腾抬眸,齿缝间的字似刀子:“他打你了?” “不是!”顾轻舟立马去遮掩。 “还说不是?”司行霈脸阴沉如水,“他敢打你?好……” “关你何事?”顾轻舟失控般咆哮,“我跟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说罢,她转身要走。 司行霈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朱嫂和阿潇见状,立马站起身,退到了倒座去。 司行霈用力,几乎要把顾轻舟瘦弱的身子嵌入自己怀里。 顾轻舟的心,一会儿像是在滚水里,一会儿像是在冰窖里。 她喘不过来气。 这次,她没有试图去谋杀司行霈,而是任由他抱紧了她。 “……给我一个解释。”她声音软软的,“我的师父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杀他?告诉我。” 司行霈微愣。 愣神间,他松开了顾轻舟,恢复了几分神色,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头发,爱不释手:“轻舟,你乖,我会告诉你的。” 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溢出眼泪,司行霈道:“你对我如此强悍,为何在司慕跟前吃了亏?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顾轻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道:“这不是他弄的。” 司行霈不相信。 顾轻舟想起郭半仙的话,心中毛骨悚然:“你不许动他!我不想他因为我而死,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司行霈低头,亲吻她的唇。 她没有躲。 如愿以偿,尝到了她的滋味,司行霈冷静下来。 他又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发,像逗弄一只猫儿:“好,我答应你!” 顾轻舟甩袖,转身要走。 司行霈追上来,顾轻舟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冷漠:“不要再纠缠我,这样我会更加容易得手杀了你!” 说罢,她阔步走了出去。 快要到饭店的时候,顾轻舟的情绪才平复。 拿出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的妆容几乎被擦掉了,素面干干净净的,也没什么不妥。 她涂抹了一点唇膏,进了饭店的大堂。 她整顿好心绪,因为今晚可能会出事,她需要帮颜洛水应对一切的变故。 结婚的吉时是晚上六点半。 顾轻舟到的时候,还不到四点。 她重新去化了妆,让自己看上去神采奕奕。 不知为何,宴席上总有人看她。 顾轻舟一头雾水时,颜一源和霍拢静也来了。 “轻舟,你这套衣裳不错!”颜一源打量顾轻舟。 顾轻舟没什么心情,也懒得应付。 快到五点半的时候,门口处突然慌乱了起来。 “新娘子不见了!”顾轻舟听到这样的声音。 这声音很大,而且一连说了好几声。 整个大堂顿时人声鼎沸。 “新娘子呢?” “新娘子怎么不见了?” 第449章 真假新娘 新娘子不见了! 在举办婚宴的大堂里,这句话应该是最能激起千层浪的吧? 所有宾客都站了起来。 “洛水不见了吗?”谢老爷和谢太太的脸色齐齐变了,掩饰不住的白了起来。 谢家为了表示对这门婚姻的器重,表示对颜新侬的尊重,谢老爷邀请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同僚下属,费钱费事把人弄到岳城,若这时候颜洛水跑了,谢家肯定会颜面扫地! 丢这么大的人,谢老爷包括谢氏族人都要声誉受损的。 顾轻舟可以预见接下来的笑话:“人家办婚礼,都是在男方家里,谢家跑到女方去办,够谄媚的吧?结果新娘子丢下新郎官自己跑了。” 这种笑话,可以持续很多年。 颜新侬和颜太太一瞬间也想到了这个结果,夫妻俩同时变了脸。 “怎么回事?”刚刚落座不久的颜新侬,也急匆匆去了大堂门口。 颜太太跟着起身,可能是站起来太过于急促,她头晕。 顾轻舟在旁边,急忙扶住了颜太太。 颜太太捏住顾轻舟的手,身不由己收紧了手劲,捏得顾轻舟的手生疼。颜太太声音发紧:“轻舟,洛水呢?” “姆妈,没事的。”顾轻舟神色平淡如常,安慰颜太太道,“那么多人去接新娘子,洛水怎么会不见了呢?” 这种安慰,颜太太哪里听得进去? 顾轻舟说了实话,在颜太太听来却是敷衍无比。 “……到底怎么了?”颜太太心急如焚,因为缺氧导致的脚步虚浮,她还是走得飞快。 顾轻舟使劲拉住她:“姆妈,真没事,洛水好好的!您瞧,现在离婚礼还有一个小时,洛水都没出发!” 颜太太哪里听得进去? “姆妈!”最后,顾轻舟用力掐了下她的手背。 她指尖圆润,有一截粉润的指甲,掐到肌肤上,差点能划破肌肤。 颜太太吃痛。 她回眸,看到顾轻舟眨了眨眼睛,然后顾轻舟伏在颜太太耳边,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她。 颜太太听完,将信将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假如不是真的,能提前一个小时暴露出来吗?”顾轻舟笑道,“您放心吧,此事全部都办妥了,洛水会准时出现的。” 颜太太想到顾轻舟的聪明智慧,再想到洛水的心思通透,再加上顾轻舟这席话,她算是明白了。 “你们这些孩子!”颜太太拍了拍胸口。 她一颗乱糟糟的心,此刻才放了回去,叹了口气道:“我们快过去。” 顾轻舟道是。 这下子,颜太太的脚步明显沉稳了很多,也慢了几分。 他们到了大门口,就看到颜家的司机、副官以及谢家派人去接亲的人,全部回到了五国饭店。 他们被人簇拥在门口,根本进不来。 一开始就大喊“新娘子不见了”的人,是谢家派过去接亲的一位太太。 岳城大婚的典礼上,新郎官无需亲自去接,男方却需要派一位品德高洁的女性长辈去坐镇。 谢家派过去的,是谢太太的胞妹——也就是谢舜民的姨母,已经嫁到卫家的卫太太。 卫太太这人,性格有点咋呼,藏不住事儿:“我们才走到半路上啊,就有学生发传单,说他们要资助一家孤儿院,满大街的乞讨。” “那不是乞讨,那叫募捐。”有个年轻人插嘴。 “反正就是很多的学生,吃饱了撑的,把路全部堵住了!”卫太太愤愤,“我们的车队,最前面就是新娘子的新车。等那些学生过去,新娘子的车不走了,司机按喇叭也不动。 我让司机下车去瞧,结果新娘子汽车的车门被打开了,司机被人砸晕了,一脸的血,捂住脑袋说不知怎么了……” 说到这里,卫太太急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啊?新娘子不来,舜民如何是好?这不吉利啊!” 原来,这位姨母心急如焚,不是担心颜洛水的安危,而是担心自己外甥婚礼赶不上吉时。 可整个大堂里,绝大多数都是谢家的亲朋,闻言只是心中觉得卫太太失言,却没人出声提醒。 “司机呢?”谢老爷神色焦虑。 姨母道:“还在外头。他一脸的血,这是见凶光了的,不好!我没让他进来!” 谢老爷也不管了,亲自冲了出去,去找司机。 不少亲戚连忙跟着。 颜新侬紧随其后。 婚车的司机把车子停在酒店旁边的甬道上,正在用手捂住额头,阖眼打盹。 血还是染红了他手中的帕子。 “老爷。”司机是颜家的,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就看到一群人过来,其中还有他家主人颜新侬。 司机立马下车。 “新娘子呢?”谢老爷疾言厉色,气势汹汹质问司机。 司机流了很多的血,脑袋还在嗡嗡作响,被谢老爷这么一吼,差点站不稳。 “别急,你慢慢说。”颜新侬见司机脸上要抽筋,似乎是想说话却又不知该捡哪一句说,很痛苦害怕的模样,颜新侬出声。 和谢老爷的心急如焚相比,颜新侬反而很镇定。 不是颜新侬不着急,而是他素来稳重。事情越大,他越是冷静。 “……突然冒出来募捐的学生,足有上百人,把整条街都堵住了。他们敲我的车窗,大概是看到我们做喜事,知道我们会散财。 我想着散财对四小姐来说是积福,就打开车窗,想给学生们捐点钱。反正是做善事,回去告诉老爷太太,老爷太太会让管事双倍结算给我。 我打开了车窗,弯腰去找钱包时,就有人砸了下我的脑袋。我当时就昏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四小姐就不见了。”司机道。 颜新侬眼眸锋利:“当时那么多学生在场,歹徒打伤你,没人反应吗?” “就是那些学生打的。”司机道。 这是歹徒混在学生里,冒充了学生。 颜新侬心中明了。 “洛水是不是被绑架了?”谢老爷这会儿心情稍微平复几分,可仍是很糟糕。 只要颜洛水不出现,谢家这次就挣不回来面子! “我立马派人去查!”颜新侬道。 看到宾客们全部出来,颜新侬又道:“老谢,先把客人安顿好吧,现在离婚礼还有一个小时,不会出事的!” 谢先生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 不能乱! 一旦乱了,今天真的要丢脸! “走吧,大家都进去吧,没事的。”谢老爷对众位宾客道。 大家还在议论纷纷。 谢舜民的叔伯和舅舅姑父姨父们,纷纷上前问:“新娘子是被绑架了吗?” “还不知道!”谢老爷大声道,“什么事都没有,离婚礼还有一个小时呢,大家都回去喝茶吧!” “万一真的被绑架了,咱们干坐着,反而错过了拯救的时机啊。”谢舜民的大姑父,也就是表妹安澜的父亲问。 看他这样,多少有点幸灾乐祸。 谢老爷瞪了他一眼:“说了没事!” 众人知道谢老爷要面子,只得坐回去,默默等待着。 然而,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法安静。 顾轻舟上前,跟颜新侬低语。 颜新侬闻言,不免吃惊。 “真的?”颜新侬也反问。 顾轻舟颔首。 颜新侬看了几眼顾轻舟,顾轻舟睿智的眉眼全是平静。 他相信了。 颜新侬甚至觉得,此事就是顾轻舟和颜洛水策划的。 于是,颜新侬走到了谢老爷跟前,道:“老谢啊,洛水没事!我现在才知道,洛水安排了真假新娘的把戏来考验舜民,坐在那辆车子里的是她安排的人,并非洛水自己。” 谢老爷这一桌,坐满了人。 这席话,大家都听到了。 颜新侬也是故意大声说,用来宽慰众人的心。 “真是的,这些孩子搞什么新派的把戏!”颜新侬哭笑不得,“闹了这么个大事。我现在还是要派人去找,被歹徒带走的,也是我们家的佣人。” 众人面面相觑。 桌子上倏然安静。 颜新侬很清晰看到了满桌人包括谢氏夫妻脸上的不相信。 他微愣,继而明白过来:“他们还以为我在撒谎,是在替女儿遮掩,替谢家争面子。” 颜新侬苦笑。 现在,颜新侬解释得越急切,看上去就越像虚假的。 “是这样啊!”谢老爷最先回神,一副完全相信的喜悦,“那太好了!继续准备吧,赶紧派人去接洛水!要不,我们亲自去!” 说罢,他就站了起来。 颜新侬笑道:“我带人去接。按照风俗,父亲可以送女儿过来,却不敢劳驾公爹。” 说罢,他按了下谢老爷的肩头,示意他留下来,坐镇整个局面。 谢老爷也明白了,只得重新坐稳。到底是官场老油条了,那点震惊之后,谢老爷开始表现得一切如常,好像颜洛水真的只是没出发而已。 颜新侬一走,谢太太就坐不住了,差点摔下椅子,是谢老爷紧紧扶住了她。 “出大事了,颜家开始遮掩,说明事情更严重了。” “什么真假新娘的把戏,这是骗鬼吧?” “颜总参谋位高权重,肯定树敌了。有人想要借机闹事,才绑架了她女儿。” “可怜的颜小姐,这会儿还不知要怎么办呢。” “谢家这是要丢人现眼了。” 第450章 迫不及待的出嫁 整个大堂依旧是嘈嘈切切。 顾轻舟的耳膜被震得发疼。 “……没事,不是洛水被绑架了,是她安排了戏码,说要真假新娘,让姑爷猜测,结果假扮的那位出事了。”颜太太正焦头烂额,跟人解释。 可没人相信她。 他们都觉得,颜家是在遮掩,颜洛水出事了。 “那为什么假扮的人被绑架了?是不是真的有人要绑架洛水?”有人问。 “好好的结婚,为什么要请人假扮?这样多不吉利!” “洛水真的有事没事啊?若是洛水有事,我们一起去找吧。” 颜太太脑壳发疼。 顾轻舟上前,为她阻拦:“洛水没事。” 颜太太实在受不了,起身去了旁边的梢间,让顾轻舟陪同她进去休息。 “……石嫂不会有事的吧?”颜太太担心问。 石嫂是颜家的女佣,管颜洛水房里的衣裳首饰,跟颜洛水的感情很好。她今年快三十六了,身段却不错,跟颜洛水差不多的高,也差不多的苗条。 做这件事很危险,颜洛水承诺给一根小黄鱼,让副官去找个人,不成想石嫂正好听到了。 石嫂想赚这笔钱,就跟颜洛水道:“四小姐,让我去吧!” 颜洛水道:“不行,这样做很危险,我得去找个会点身手的。” 石嫂恳切道:“那别人不也危险吗?再说了,我从小做活,身子骨伶俐。真遇到歹徒,拳打脚踢未必能赢,要会装怂,见机行事,这点我就擅长!况且,一根小黄鱼呢……” 她惦念着这笔钱。 顾轻舟正好在旁边,石嫂又求顾轻舟:“少夫人,您觉得我怎样?” 顾轻舟也觉得,做这种事的确需要机灵,武艺没什么大用处。 对方万一有枪呢? 赤手空拳,是打不过枪支的,武艺再好又有什么用? 所以,不管谁去,都是把那个人置于险地。 到了这个份上,就需要有人心甘情愿,而且懂得危险。 石嫂自愿,她很想赚这个钱,她腰身灵活,年纪又大了,对方不至于能狠心糟蹋她,她倒是真不错。 “我觉得你可以。”顾轻舟是这样说的。 颜洛水沉吟再三,道:“我怕你出事!” “我更怕小姐出事。”石嫂道,“能为小姐尽力,我哪怕是死了也值得!” 不管真假,这话都感动了颜洛水。 颜洛水笑道:“那我就放你去试试,你千万当心。记住我的话,我们会立马去救你,你温顺些,别吃亏。等事成之后,我给你两根小黄鱼。” 就这样,石嫂参与到了这个计划里。 颜太太很担心石嫂。 “应该没事,我派了副官在沿途盯梢,但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下手,就无法立马去营救,这才让石嫂被抓走。不过,岳城是咱们的地盘,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把所有人都抓到了。”顾轻舟道。 颜太太松了口气。 “你们太冒险了!大喜的日子,你们这样胡闹!”颜太太越说越生气。 顾轻舟道:“姆妈,这不能怪我们!我们在明,敌人在暗,若是不把他们的计划戳破,以后洛水的生活还是有后患。况且,隐忍永远换不来敌人的收手,他们只当这次不小心失败,会再接再厉的来害你!” 颜太太已然是被说服了,沉沉叹了口气。 有人敲门。 顾轻舟起身,打开了门,原来是颜一源和霍拢静进来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司慕。 司慕不看顾轻舟,只对颜太太道:“姆妈,您没事吧?” 和顾轻舟结婚之后,司慕也跟着顾轻舟称呼颜家的人。 “我没事,就是外头吵得心烦。”颜太太道。 此事颜一源不知道。 “姆妈,他们在说什么呢?”颜一源好奇问道,“说什么新娘子不见了?洛水又弄什么幺蛾子?” 颜太太勉强一笑,解释道:“没有什么事。” 然后又教训颜一源,“别总是洛水洛水的,那是你姐姐!外头都是谢家的亲戚朋友,别没大没小!” 颜一源哦了声,并未放在心上。 到了六点,颜太太重新入席。 顾轻舟和司慕坐在主席位。主席位除了顾轻舟两口子,就是男女双方的父母,以及谢舜民的大伯和大伯母。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不见踪迹的谢舜民来了。 “舜民,你的新娘子跑了,你知道吗?”旁边有个人,突然高声道。 场面一静。 说话的,是谢舜民的一位表兄,跟谢舜民关系一直不太好。 “没有,洛水已经到了,她在旁边的贵宾室补妆。”谢舜民很淡然。 众宾客哗然。 “真的?” “舜民,你可别撒谎啊,什么就到了?” “这也太过分了,不愿意嫁就可以提早说,怎么能丢下新郎官跑了?这不是耍我们吗?” “不是跑了,是被绑架了。” 谢舜民这边,顿时就乱糟糟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少女站起身,高声道:“什么被绑架,她就是跑了!颜洛水一直都不喜欢三哥哥,她就是拿三哥哥消遣的!” 这个少女,是谢舜民的表妹安澜。 顾轻舟望着她,唇角有了一抹淡淡笑意。 谢舜民也看着安澜,眸光格外的安静。 “……你们怎么不去她的新房搜一搜?也许她是留下了书信逃跑呢?”安澜继续道。 众人再度哗然。 “这倒也是个法子!” “咱们在这里乱找,结果新娘子只是预谋出逃,那岂不是很尴尬?” “去新娘子的房间和新房看看,万一有书信呢?若是没有,咱们就当是被绑架了,继续等。” 议论纷纷中,谢老爷看了眼颜太太。 颜太太气愤:“既然如此,你们就派个人去找吧。” 谢家的随从,立马站出来,准备去找。 谢舜民却懒懒道:“不必如此,洛水已经到了!” 安澜的声音一下子就尖锐了:“既然她到了,那她怎么还不出来?” “还没到吉时,她现在出来和我见面,不吉利的。”谢舜民道。 “那你怎么知道她在旁边的贵宾室?”安澜质问,声音更大。 众宾客全部看着谢舜民。 谢舜民道:“颜家的副官说的。” 众宾客唏嘘。 这是颜家在撒谎。 “真是一出好戏!”有人道,“颜家这是踩谢家的脸呐,真过分!” 谢老爷闻言,脸色变了又变。他想站起来去看看,又觉得谢舜民在撒谎,去了也没意义。 今天只要颜洛水不出席,或者出席晚了,谢家的颜面就全无。 “安小姐,您不是新郎官,您可以见新娘子啊。要不,您亲自到贵宾室去看看?”突然,有个声音笑盈盈的,穿透力却很强。 众人循声望去,都看到了顾轻舟。 顾轻舟穿了件深紫色的长袖旗袍,站起身来,后背笔挺,竟有些难以言喻的雍容高贵。 “是军政府的少夫人。” “她是颜家的义女。” 众人小声议论,怕错过安澜和顾轻舟的对话。 安澜是爱慕谢舜民的,在谢家亲戚朋友中甚至整个南京,都不算是秘密。 这位安小姐可高调了,而且她母亲,也就是谢舜民的姑母,同样高调。 在谢舜民和颜洛水订婚之前,安家的这位姑母就以谢舜民的丈母娘自居,多次被谢太太提醒,然而她并不反省,反而变本加厉。 谢舜民从来没给过安澜好脸色,这倒也不算是新闻了。 现在安澜站出来,大有要抢婚的意思,让众宾客的八卦之血全部沸腾起来。 这件事,越发有意思了。 “我才不去!”安澜笃定道,“我难道要送上去被绑架吗?” 安澜之所以不去,因为根本没必要,她很清楚颜洛水现在的处境。 颜洛水是绝不会出现在贵宾室的。 安澜看了眼自己的哥哥安池。 安池鼓励她,冲她点点头,安澜的心又归位了。 “就是颜洛水戏弄我三哥!你们岳城人,瞧不上我们内地人,我们也瞧不上你们!”安澜激动起来。 她的话,既在挑拨颜家和谢家,又在挑拨亲戚朋友对岳城人的反感。 “就是个小玩笑,出了点意外。”顾轻舟笑盈盈的,“洛水一直都没有出门,她现在才到贵宾室,何来戏弄?” “那你让她出来!”安澜道。 “还没有到吉时!”顾轻舟眸光温柔。 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安澜的大嫂,拉了拉安澜:“坐下吧澜澜,的确还没有到吉时。” 安澜却不管不顾了。 她知道,她的兄长托了蔡长亭,将颜洛水绑架了起来,颜洛水今晚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哪怕颜洛水出现,肯定也要很晚,那时候再出现就没意义了。 而且,安澜偶然窥见了谢舜民的小秘密,所以她派了人把一个盒子放在谢舜民和颜洛水的新房。 这样,等会儿搜查到了,谢舜民就会恼羞成怒,认定颜洛水是跑了。 两百多宾客,从南京赶到岳城来赴宴,结果新娘子跑了,谢家的颜面往哪里搁? 这时候,只要安澜站出来,披上婚纱,众目睽睽之下,谢家为了挽尊,一定会娶她,而且会感激她临危救命。 那时候,谢家人会想:“和儿媳妇跑了相比,临时换个儿媳妇,我们的面子稍微能遮掩几分。” 两害相权取其轻,谢舜民一定会娶安澜的! 这个主意,还是安澜的哥哥安池想的。 安池也想妹妹和谢家的人结亲,毕竟谢家的势力更强大些。 “哪怕到了吉时,颜洛水也一定不会来,你们为什么不死心?”安澜突然大声,对着谢家老爷和太太道,“舅舅,舅妈,你们不必难过,你们还有其他的人可以做儿媳妇!” 说罢,安澜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她那件浅红色风衣下,居然不是礼服,而是婚纱。 她的头纱放在手袋里,只需要拿出来,她就是一个新娘子。 全场寂静。 在一片寂静中,只有顾轻舟开口了。 第451章 化险为夷 安澜穿着婚纱出席谢舜民的婚礼,让所有人都震惊。 只有顾轻舟淡淡开口了:“安小姐,你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啊!是不是你派人去绑架了洛水?” 众宾客又一惊。 这出戏,的确是非常精彩。 这是安澜、颜洛水和谢舜民的戏。颜洛水缺席,谢舜民神态冷漠,安澜一个人唱得有点激动。 顾轻舟也在旁边充当配角。 “你胡说!”安澜道,“我是早就猜到了会有今天,颜洛水一直不喜欢我三哥哥,她会抛弃他的。” 安澜的哥哥安池几乎要捂住脸。 安池快要被妹妹气死了。 这么沉不住气,会坏事的。 顾轻舟的那番话,分明就是在激怒安澜,让安澜失态。顾轻舟看得出来,安澜的情绪难以自控。 而且,顾轻舟的话,暗指安澜买凶绑架。 安澜事先穿好了婚纱,就会坐实顾轻舟的指责。 “澜澜,别胡闹!”安澜的母亲也道,言语中却含笑。 她不觉得算什么大事。 安家的地位和财力,是远远比不上谢家的,安澜的母亲也是谢家的庶女。假如她女儿能嫁到谢家去,那么安姑母脸上也有光。 她恨不能极力撮合。 颜洛水主动跑了,真是帮了安家的大忙。 此刻,安姑母也心生疑惑:“颜洛水是真的自己跑了?” 安澜穿着婚纱,这点非常可疑,简直是在不打自招。 “这就要看我哥哥如何选择了。”安澜的母亲心想,“他是要选择相信莫须有的指控,怀疑安澜绑架了颜洛水?还是选择面子,把这场婚礼举办完?” 普通人可能会选择前者。 但今天这等局面,谢家根本没有选择前者的机会。 没有新娘子,整个谢家以后都会成为南京的笑柄。 这时候,出现一个人愿意嫁给谢舜民,能拯救谢舜民,也能拯救谢家。 “澜澜这个主意极好!”安澜的母亲心想,“我从前怎么不知道澜澜还有这等头脑?” 安澜的母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顾轻舟看着这一幕幕,不由好笑。 众宾客继续哗然。 顾轻舟就慢慢坐了回去。她站起来说话的目的,就是要把安澜逼迫得失态,说出点什么。 不成想,安澜蠢到了这个地步,失控到当场招认,可惜那背后出谋划策人的好心思! 这场戏,全被安澜演砸了! 看着安澜,绝大多数人心中都怀疑她。当然,如果谢家最后真的娶了她,安澜也许能挽救自己的声誉。 哪怕如此,谢家和安澜还是要受人指指点点,谢家和颜家会彻底决裂,甚至成为死敌。 “谢老爷可是政客,他和军政府的总参谋结仇,迟早会对付岳城军政府,甚至对付司家的。”顾轻舟心想,“挺好的计谋。” 顾轻舟想着,就看了眼谢老爷。 谢老爷和谢太太都不说话,两个人眼睛都在急转。 他们在考虑如何把危害降到最低。 顾轻舟默默端了一杯酒。 六点二十的时候,司行霈进来了。 司行霈算是个风云人物,特别是他弄到了飞机之后,整个江南都知道了他。他又是如此英俊,一进来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他特意回来参加颜新侬女儿的婚礼,顺便看望顾轻舟。 “三军总司令的长子,生得很英俊。” “他很有能力。” 众人小声议论着,司行霈已经走到了颜太太身边。 他还冲顾轻舟眨了眨眼睛。 顾轻舟没什么反应,司慕当即变了脸。 考虑到人多眼杂,司慕没有发作,不想平添舆论。 顾轻舟则默默独坐,不言语。 到了六点二十五,谢舜民就站到了高台上,等待着他的新娘子一步步走过红毯,走到他身边。 众宾客继续小声议论。 “怎么他还站过去了?” “不会真的临时换新娘子吧?这也太荒唐了。” “谢舜民肯定会下不来台!可以晚点再行礼啊,不用着急!” 安澜则激动了眼中泛出了泪光。 她知道,她的表兄站在那里,即将尴尬狼狈,即将受人指指点点,即将手足无措。到时候她走上去,拯救他,和他完成婚礼! 安澜等待这一天很久了。 自从谢家去了南京,她再次遇到了长大的谢舜民,这心思就没有断过。 谢老爷很尴尬,此刻也满心焦灼:“颜新侬找到孩子没有啊?” 说罢,谢老爷就想去贵宾室看看。方才被安澜一闹,加上谢老爷也不相信颜洛水真的来了,就没有去看。 现在到了这一步,谢老爷死马当成活马医,很想去瞧瞧。 “还有两分钟!”安澜握住手表,掌心开始冒汗。 谢老爷和谢太太脸色更加难看。 颜太太则不停安慰他们:“别急啊,快开始了,才两分钟嘛。” 谢老爷和谢太太都是谨慎惯了的人,他们不会现在就开口说什么,一定要等时间到了,颜洛水的确消失了,他们才会责难。 众宾客中,只有少数人在担忧,其他人都是跃跃欲试看热闹。 “六点半!”安澜猛然站起来。 时间到了,她迫不及待。 可就在这个时候,饭店的大门缓缓被推开。 一个窈窕的身影,穿着雪白色的婚纱,手里捧着鲜花,在高大军官的陪同之下,缓缓步入了大堂。 高跟鞋的声音,在大堂的穹顶上萦绕,让所有的说话声都消失。 整个大堂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转过脸去看。 是颜洛水挽住了她父亲的胳膊,正步入红毯。 她缓缓走过来,雪白头纱之下,她的面容姣好,带着羞涩的笑容。 她步履优雅而缓慢。 谢舜民看着她,满眸的浓情蜜意。 “怎么回事?”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打破了这美好。 是安澜。 安澜震惊得双手发抖,指着颜洛水。 顾轻舟使了个眼色,副官立马上前,把安澜给拉住了。 安澜还在咆哮:“你怎么会来?你明明被人绑架了!” 宾客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安澜身上。 那边,颜洛水却丝毫不受干扰,缓步走上了高台。 颜新侬把她的手,交给了谢舜民。 新派的婚礼,正式开始了。 大家都压抑着心头的躁动,看着两位新人祝词、交换戒指、亲吻,礼成! “祝贺谢先生、谢太太!”牧师高声道。 一语惊醒,宾客们纷纷用力鼓掌。 坐在主席位的谢老爷,此刻还是震惊着的。 他已经明白了所有的阴谋。 是安澜! 安澜买凶绑架颜洛水! 而颜家并没有上当,颜洛水使了个小计策,让婚礼很顺利举行。 谢太太则高兴得满脸泪痕,对颜太太道:“原来真的是误会啊!” 她这时候才发现,颜太太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没有露出半分的担忧,甚至不停的说,根本没事。 谢太太以为颜太太在敷衍,现在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这两个孩子,缘分真的是天注定的!”谢太太抹了抹眼角的水光。 今天是安澜甚至整个安家在背后陷害,颜洛水却能化险为夷,谢太太如何能不高兴呢? 谢老爷也高兴。 这种高兴,其实比之前更加强烈。平淡的幸福,也许没人在乎;可经历过动荡不安,重新回归的平淡,叫人格外珍惜。 颜洛水此刻的出场,谢老爷和谢太太不知道多喜庆! 第一次由衷喜欢这个儿媳妇! “洛水没有上当,没有遇到危险,这是她的聪明!”谢老爷甚至想。 礼成之后,谢家这边的掌声格外激烈,大家纷纷站起来拍手。 顾轻舟也站起身,朝颜洛水鼓掌,既恭喜她大婚,也恭喜她顺利度过了这次危机。 礼成之后,颜洛水和谢舜民这对新婚夫妻去楼上的客房更衣,换了便服再下来。 谢老爷却离席了。 不止他离席了,他还把自己的妹婿安老爷和外甥安池叫到了旁边的梢间。 一进门,谢老爷反手重重掴了安池一个耳光! “二哥……”安老爷想要说什么。 谢老爷回手,也重重扇了安老爷一耳光。 “说,是谁的主意?”谢老爷厉喝。 这声厉喝,从门后传了出来。 大堂里有人听到了。 不止是厉喝,巴掌声音他们也听到了。 “……你们把人藏到了哪里去?”谢老爷又问。 十分钟之后,谢老爷出来了,依旧是一脸和蔼的笑容,头发也不乱。 跟着出来的安家父子,就特别狼狈,脸上五指印痕非常明显。 “安澜想要嫁给谢舜民,结果用计绑架了颜家小姐。” “绑错了,颜家好像知道了她的计划,用了个假新娘子替换,颜小姐一直就没出门,直到后来平安无事才过来。” “怪不得安澜穿着婚纱进来,这种女人太险恶了!” “安家也是的,若不是安家父子帮衬,安澜一个小姑娘能做成此事吗?” “太卑鄙了这家人!” “幸好闹出来了,要不然等谢舜民和颜小姐结婚,安澜借口走亲戚,常去给他们添堵,反而防不胜防!” “对对,这颜小姐颇有手腕!”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安澜的阴谋,安澜提早把婚纱暴露出来,就是不打自招。 第452章 明目张胆 这场戏很精彩,大家也看明白了。 众宾客都知道,为什么颜洛水没有选择息事宁人,而是闹出来,她这种永绝后患。手段虽然狠了点,效果却不错。 谢家老爷和太太,以为今天要丢尽颜面,哪怕是安澜顶上去也免不了流言蜚语,结果颜洛水出现了,他们别提多高兴,哪里还会怪颜洛水? “你出的主意,是不是?”司慕突然低声对顾轻舟道,忍不住有点笑意。 这出戏很精彩,从一开始到现在,司慕都看呆了。 颜洛水准时出现,震惊了所有人,每个人都记住了她。 司慕觉得,此事顾轻舟绝对参与其中了,否则不会这般顺利。 相识这么久,司慕只看到过顾轻舟算计别人,就没见过她被人算计。 司慕低声跟顾轻舟耳语。 顾轻舟微笑了下:“回头再说。” 坐在斜对面桌子上的司行霈,似笑非笑看着顾轻舟,眸光深邃,情绪莫辩。 司慕也看到了司行霈,笑容立马收敛了。 这场宴会,接下来非常的热闹。 中途,有个副官进来对颜新侬道:“已经找到了,没有事,也没有受伤。” 这就是说,已经找到了石嫂,代替颜洛水被绑架的人。 颜太太在旁边道:“找到就好,好好安抚她!” 谢老爷和谢太太也听到了,甚至旁边其他人也听到了。 果然有个假新娘子被绑架了。 “安家太缺德了!” “是啊,毁了人家大喜的日子,真是要遭天谴的!” 众人议论纷纷。 颜洛水和谢舜民也出席,陪着喝酒、跳舞,直到晚上十点多,宴席才结束,大家各自上楼休息。 颜家和谢家的人却没有走,他们去了趟颜公馆。 颜新侬已经叫人把安家的所有人都控制起来。 谢老爷、谢太太和谢舜民进来,安池先哭了:“舅舅,我们只不过是开个玩笑,放了我们吧舅舅!” 颜新侬的副官带着枪,把他们关到了颜家的地下室。 安家父子不是军界的,还没见识过扛枪的,都吓死了。 安澜也吓得瑟瑟发抖。 她那身婚纱,在地下室沾了满身的灰,让她看上去狼狈不堪。 “舅舅,我和澜澜都是您的外甥啊!”安池哭道,“我们错了舅舅,澜澜只是太爱舜民了,喜欢一个人不犯法啊舅舅!” 这是转移重点。 顾轻舟也跟在身后,她出声道:“可绑架犯法啊!安少,您还不知道吧,我们岳城除了军官,都要接受岳城的法律。在我们岳城,绑架军政府军官家的小姐,是判枪决的。” 安池脸色全变了。 各地的军政府虽然名义上服从南京的领导,可他们各自为政,法律都是用自家的,根本不会管南京的。 安池相信了顾轻舟的话,大急,上前就要抱住谢老爷的腿:“舅舅,求您了舅舅!” 又想去抱谢舜民的,“表弟,我们错了表弟,我们只是想开个玩笑。” 谢舜民神色冷峻:“开玩笑?洛水若是被绑架,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你这个玩笑,我不能认同!” “三哥哥!”安澜也哭,想要求谢舜民原谅,“我只是鬼迷心窍了,我实在太爱……” “住口吧,你只是失心疯了而已,跟我毫无关系!”谢舜民冷漠道。 顾轻舟站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 谢舜民很毒舌,当初他对付宛敏的时候,顾轻舟就看出来了。 如今还是这样。 只是,顾轻舟还记得他曾经说过,他从小爱慕洛水,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肯定不适合问。 “亲家,都交给你们吧,照岳城的法律办!”谢老爷叹了口气。 谢太太则比较心软。 她想要求情,却听到谢舜民道:“妈,很晚了……” 谢太太一惊,回过神来。 安澜全家合谋,几乎要置颜洛水于死地,毁掉颜洛水的婚姻,毁掉谢家的声誉,自己现在求情的话,只怕会冷了颜家的心,也会冷了儿媳妇的心。 谢氏族人,那些叔伯兄弟都看在眼里,他们未必就能饶恕安家。 “是啊,很晚了。”谢太太遮掩着,打住了话题。 谢家没说半个字,将人全部交给了颜新侬。 颜新侬道:“先关起来吧,过几天再说。大喜的日子,别沾惹晦气。” 于是,众人各自离开。 顾轻舟和司慕也回了新宅。 下车的时候,顾轻舟看到了自家缠枝大铁门,不由想起司行霈带着她去看的别馆。心念浮动,涩意就涌上了心头。 司慕开了门。 已经是深夜了,四月初的碧穹繁星点点,高远而澄澈;路灯的光线旖旎,从茂密树林中编织,似纱幔萦绕。 他们俩往主楼走去。 司慕好些日子没有回来了,顾轻舟还以为他要去姨太太那边,就指了指旁边的角门:“从这边到后花园更近。” 司慕脚步微顿。 他没有言语,跟着顾轻舟继续往里走,去了主楼。 路上,司慕才问顾轻舟:“今天是怎么回事?” 顾轻舟就把事情,一点一滴告诉了他。 安澜一开始的哭哭啼啼,顾轻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有人翻墙进了颜洛水的新宅。 找到了东西之后,顾轻舟现在也不明白那封情书到底是谁写的,却知道有人要使诈。 她和霍拢静去五国饭店混了一圈,听到有亲戚说,安澜的哥哥安池好赌。 嗜赌如命的安池,想要把妹妹嫁给谢家,从而能从妹婿那边骗到更多的钱;更有甚者,好赌的人容易被收买。 背后若是有个人出头,安池就会推波助澜。 正好谢家的人说,安池认识蔡长亭。 “蔡长亭现在是明目张胆跟我们作对了。”顾轻舟道,“他很精明,肯定不会用自己洪门的人,说不定会收买青帮的人,去绑架洛水。 安池和安澜以为,绑架而已,等婚礼结束了就会放了洛水,只是让颜家损失一点面子。可蔡长亭不会的,他肯定会杀了洛水,从而挑起谢家和颜家的大矛盾,又激化军政府和青帮的矛盾!” 顾轻舟当时想到这些。 当初司行霈是跟霍钺合谋,杀死了蔡长亭的父亲,害得蔡家家破人亡。 故而她让颜洛水摆个疑阵。 当时在车子上的,的确就不是颜洛水,而是盖着大头纱的石嫂。 头纱很厚,只能看到一个妆容浓郁的女人,根本看不清具体的五官,谢家去接亲的卫太太又跟洛水不太熟,更没有想到新娘子不对劲,也就没有仔细瞧。 “我们没有惊动姆妈和义父,怕他们担心,更怕秘密被太多人知道,就泄露了。洛水的车队被劫持,我就派了咱们家的人开车顶上去,去接洛水。”顾轻舟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下手、怎么下手,所以只是派了人沿路设岗,还是没有抓到动手的人。” 有了顾轻舟的提前准备,颜洛水在军政府的副官们护送之下,顺利到了饭店的贵宾室。 为了让谢舜民安心,顾轻舟让颜洛水打了电话到谢舜民的客房。 谢舜民挂了电话之后,没有去见新娘子,却偷偷从后窗去看到了颜洛水的剪影,这才彻底放心。 “利用学生募捐来挡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现在学生是很敏感的群体,一旦军政府的人动手了,立马就引发运动。”顾轻舟道。 司慕越听,越觉得顾轻舟无形中又化解了一场灾难。 “……轻舟,你真的很警惕!”司慕道。 顾轻舟则叹气:“可惜了。我想要洛水的婚礼圆满,错过了反将一军的机会。这次,我们还是抓不到蔡长亭的把柄。” 司慕也觉得蔡长亭实在讨厌! “杀了他!”司慕道,“他一次次用心险恶!” 这也不是司慕第一次提这个话了。 顾轻舟沉吟了片刻。 她也觉得,是时候反击了。 “……倒是有个机会!”顾轻舟道,“你看,蔡长亭也是一次次在尝试,我们为何不能也试一试?” 说罢,她眼睛微动,盈盈眸光中添了冷冽。 她也想这样尝试一下。 就像蔡长亭,估算出蔡长亭的反应,尽量不留下把柄。能击中他更好,击不中下次再试。 顾轻舟一直没这么做,主要是蔡长亭不是她的仇人,她还有日子要过,还有药铺要弄,没想整天勾心斗角。 现在看来,不出手是不行的。 “要怎么做?”司慕问,“需要我吗?” “我今天晚上来设计一下。”顾轻舟笑道,“也许,我们俩都不需要出面。” 说着话,就进了主楼。 顾轻舟又想起谢舜民和颜洛水。 “今天晚上,谢舜民会不会告诉洛水他的秘密?”顾轻舟想。 她很有兴趣。 顾轻舟关心洛水,想知道谢舜民到底怎么回事。 同时,她又觉得自己太过于操心。 就在顾轻舟沉吟之际,立在门口的副官,慢吞吞想禀告什么:“少夫人……” 他欲言又止。 顾轻舟问他怎么了。 “是潘姨太。”副官道,“姨太太她……” “她怎么了?”顾轻舟眼神一凝。 司慕也身不由己停下了脚步。 第453章 开个头颅 “潘姨太她生病了,请少夫人去看看她。”副官道。 顾轻舟这才明白副官吞吞吐吐是什么意思了。 潘姨太这话,传给少夫人,只怕会惹得少夫人不高兴;不传吧,万一潘姨太真是出事了,少帅不高兴。 左右为难的副官,支吾了半晌,才把这句话说清楚。 顾轻舟笑了笑;“下去吧。” 副官见少夫人神色温和,松了口气,急忙忙退了下去。 司慕淡淡道:“回房睡觉吧,别理她,我明天去说!” 顾轻舟却站在丹墀上。 客厅的水晶灯透过乳白色窗帘照出来,落在门口的大理石上,泛出清冷的光。 顾轻舟思忖一瞬,对司慕道:“你先去睡吧,我去看看她。” 司慕蹙眉看着她。 “还是你也要一起去?”顾轻舟问。 司慕沉吟,道:“我跟你一起吧。” 从正院到后花园,有一处拱形门通过,顾轻舟让人夜里就落锁。 副官开了门,顾轻舟和司慕往里走。 空气中有荼蘼的清香。 夜风微寒,拂面似凉滑的绸缎,叫人心旷神怡。 司慕走在顾轻舟的旁边,风从她的方向吹过来,青丝缭绕,有一缕落在司慕的手背。 他心中微紧。 他有很多话想跟顾轻舟说,可从来没说过。 两个人走到了潘姨太的院子。 潘姨太还没有睡,屋子里亮了灯,她好像认定顾轻舟要来,刻意等着。 “少帅,少夫人。”跟着潘姨太的佣人连忙给他们开了门,“姨太太不舒服,在楼上躺着呢。” 佣人还准备解释,说清楚潘姨太的病情,不成想司慕和顾轻舟却没问,直接上了楼。 留下佣人一脸的惊讶。 潘姨太房间的门没有关。 顾轻舟和司慕进去,就看到潘姨太穿着银红色丝绸睡衣,半坐在床上。睡衣的丝带松了,露出嫩白的肌肤。 她阖眼假寐,神态妖娆,竟是十分的妩媚。 顾轻舟抿唇笑了。 司慕很尴尬,重重咳嗽了声。 潘姨太似被惊醒,立马睁开了眼。 “少帅,您回来了?”她惊喜不已。 司慕这些日子在驻地,潘姨太诸般打听,副官也不肯带她去。她还以为是顾轻舟故意打压她,心中愤愤。 今天颜总参谋家的小姐大婚,潘姨太也听说了,她知道司慕一定会回来。 防止司慕忘了她,她装病,让副官去请少夫人和少帅。 如此一来,少帅就能顺利留在她的房间里了。 如此简单的计谋,居然成功了,潘姨太心中窃喜之余,也瞧不上顾轻舟:“说她聪明睿智,我看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潘姨太的神态更加娇媚了,又软软喊了声“少帅”,一腔的浓情蜜意像是要溢出来。 司慕脸色却很难看,他尴尬立在那里。 顾轻舟把司慕的窘态瞧在眼里,就没有当场笑出声。她言语温柔:“听说你不舒服,现在怎样了?” “就是头疼。”潘姨太表情略微收敛,不敢敷衍顾轻舟,“早起时疼到傍晚,现在好多了,劳烦少夫人了。” “怎么不去医院?”顾轻舟又问,神色里有了几分肃然。 潘姨太道:“头疼是小毛病啊,况且也治不好。” “你从小就有这个毛病?”顾轻舟蹙眉。 潘姨太此刻才明白,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圆。她根本没有头疼,只是为了引司慕过来,此刻却不得不道:“是啊。” 顾轻舟微笑了下,柔婉又善良,墨色宝石般的眸子里充满了关切:“我会点医术,替你把把脉吧。” 潘姨太错愕。 她也听说过顾轻舟的医术。 只是…… “不敢劳烦少夫人。”潘姨太道。 顾轻舟微笑:“不劳烦,我也时常替人把脉,你给我瞧瞧。这样我放心,少帅也放心。” 潘姨太骑虎难下,想着不管顾轻舟说什么,自己都否认,也没什么大碍,勉强笑道:“那就辛苦少夫人了。” 这一幕幕都落在司慕眼里,他唇角微动。 司慕明白:“轻舟要收拾潘韶了。” 看到自己的妻妾暗潮汹涌,他竟然觉得有趣。 当然,如果看到潘姨太折腾顾轻舟,就没什么意思。司慕觉得有趣的,无非是顾轻舟要收拾潘姨太了。 每次看到顾轻舟不动声色的整人,司慕就觉得好玩极了。 他斜倚着门框,眼眸安静落在顾轻舟身上。 她的肩膀单薄,长颈肌肤凝雪的白,就衬托得头发更加青墨。 司慕看顾轻舟,潘姨太则看司慕。 “他真英俊。”潘姨太心想。想着他的手拂过她的肌肤,薄茧引发得她阵阵酥麻,潘姨太浑身就有点颤栗,下意识夹紧了双腿。 司慕是非常高大的个子,他这样的人随便往那里一站,气质就不同寻常的华贵倜傥。 再加上他俊朗的五官,更显出姿态雍容。 “别说给他做姨太太,哪怕是没名没份,我也心甘情愿。”潘姨太一颗心全热了,双颊飞动几分酡红。 她完全是沉浸在爱情里的少女。 看司慕,一千万个满意! 像司慕这样的男人,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好人才了,偏偏还生在这等显赫门第,简直是天神了! 潘姨太越发觉得自己这条路走对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要牢牢掌控住他,将他圈住,免得被顾轻舟分走了。 她正心猿意马时,顾轻舟哎哟一声惊呼,收回了手。 “怎么了?”潘姨太问。 顾轻舟脸色骤变,道:“你这不是头疼,是脑袋中长了个瘤子!” 司慕回神般,神色一凛。 潘姨太也吃惊,惊讶之余又恼怒:什么长瘤子,她的脑袋好好的,她都没头疼过! “……要怎么办?”司慕从门口走了进来,诧异问。 顾轻舟沉吟:“若是五年前,可以用药让它消散,如今不成了。需得用西医的手术,把头锯开!” 潘姨太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顾轻舟要怎么折腾她了,她大惊:“少夫人,我没事!” “怎么没事,你不是头疼吗?”顾轻舟反问,担心道,“你不要讳疾忌医,现在的西医很厉害的。他们把你的头锯开,然后捧出脑子,再把里面的瘤子割掉,将脑子放回去,再把头阖上,你就好了!要不然,你有性命之忧!” 顾轻舟说罢,没等潘姨太说什么,又急促道,“来不及了,要立马手术,否则越拖越严重!你要是死在这里,旁人还以为我们俩克了你!” 她喊副官,“来人!” 这就是要把潘姨太送到医院去。 顾轻舟是军政府的少夫人,她跟医生说得上话。 到时候,真的锯开了潘姨太的脑子,她还有活路吗? 这哪里是治病,这分明就是杀人! 况且,潘姨太根本没有头疼啊! “少夫人,您是开玩笑的吧?”潘姨太目瞪口呆看着她。 她装个病而已,顾轻舟却说出这番荒唐的话。 顾轻舟表情认真,没有丝毫的玩笑之意:“你要听我的话,能治好的,现在手术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六成!” 一副完全为潘姨太考虑的模样。 司慕也道:“那赶紧送去医院吧!” 潘姨太这时候,才从震惊中回神,明白他们俩没有说笑,是真的要把她送到医院去! 这两个人是在唱戏吗? 潘姨太急了。 “少帅,少帅救我啊,少夫人想要杀我!把头都锯开了,我哪里还有命?”潘姨太一下子溜下床,想要去抱住司慕的胳膊。 司慕却往旁边一让。 他到底是军官,动作利落,潘姨太躲闪不及,一个踉跄就跌坐在地上。 顾轻舟连忙去搀扶她:“真的没事,你要相信我!从小头疼,那是有原因的,你要相信医学!” 什么相信医学? 顾轻舟啊,你真是太恶毒了,杀人不见血啊! 潘姨太看司慕那一脸完全相信的样子,就知道顾轻舟的医术,司慕是认可的。 现在,顾轻舟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想要潘韶死,还是光明正大的死,死得很惨,顾轻舟不落半分名声! 潘韶不是医生,只要顾轻舟买通西医院的医生,潘韶就根本没办法自证。 她不停的说自己没病,只会让人觉得她是病入膏肓,甚至精神也出了问题! 这太可怕了! “不是,不是的少夫人,我没有头疼!”潘姨太听到副官们上楼的脚步声,更加急了,“少夫人,您别杀我!” “谁要杀你?”顾轻舟蹙眉,“你要听话,你这是生病了!” 潘姨太立马推开顾轻舟。 她用力很大,差点把顾轻舟推倒在地,司慕从身后扶住了她。 司慕蹙眉,对潘姨太道:“你怎么说话的?你生病了,我们好心好意为你请医用药,难道还对不起你了吗?你口口声声说杀人,是何居心?” 潘姨太眼前发黑。 她感觉自己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好高明厉害的顾轻舟啊,她用一张柔婉慈善的面孔,就能解决心腹大患! “不是,少帅,少夫人!是我错了,我是太想念少帅了,才想方设法让少帅过来看我。我从来没有头疼过,我再也不敢了,饶过我这次吧!”潘姨太慌忙跪下,给顾轻舟和司慕磕头。 第454章 打磨利器 顾轻舟眨了眨眼睛,给司慕使了个眼色,示意司慕听她的吩咐。 司慕啼笑皆非,心想:“顾轻舟果然是心狠手黑,潘姨太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敢在顾轻舟面前耍花腔?这样也好,一次性收拾妥当了,让她怕个够,以后就老实了。” 其实,这件事在潘姨太进门之后,顾轻舟就应该做的,只是被司慕给阻止了。 那时候,司慕正在跟顾轻舟怄气,想用潘姨太气顾轻舟,结果他自己被气得半死,顾轻舟丝毫不为所动。 现在司慕也挺后悔的。 他真没必要故意给顾轻舟找麻烦。 “饶过了潘姨太这次,她就还有下次,的确应该对她狠一点。”司慕想。 想到这里,司慕不言语了。 况且妻子管理内宅,教训妾室,原本司慕就不应该插手。 他默默松开了搀扶着顾轻舟的手,又退后了几步,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去看戏。 屋子里沉默下来,只有潘姨太反复求饶的声音。她被顾轻舟形容的那种手术情况吓坏了。 顾轻舟形容得血腥。 潘姨太没见识过手术,只知道西医的确是开膛破肚。 头是人体最重要的,一旦被锯开,必死无疑了。 潘姨太有个远房亲戚,被锄头砸中了头,当时就死了。 潘姨太被顾轻舟吓得瑟瑟发抖,说了实话。 她的实话,并没有引起顾轻舟对她的同情。 半晌之后,顾轻舟神色变得冷凝:“你是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故意折腾我们?” 潘姨太心里急转。 承认用计,大概只是被训斥一番;承认头疼,那就是要命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潘姨太快速做了决定:“是,我是故意撒谎的!少帅,求您饶了我吧!” 她不再求顾轻舟了,只单独求司慕。 泪眼迷蒙中,潘姨太却看到司慕在抽烟,神色冷漠。 司慕坐在沙发里,眼皮都没动一下。 “少夫人,您饶了我吧!”潘姨太又求顾轻舟,“您医术那么好,给我把过脉的,您知道我是撒谎啊!我根本没有头疼!” 顾轻舟微微笑了。 “这倒是真的。”顾轻舟笑道。 司慕眼皮动了下,看了眼顾轻舟,慢慢吐出一口云雾。 潘韶不知自己是否看错了,因为那个瞬间,司慕唇角是带笑的。 他在笑! 顾轻舟捉弄了他的小妾,他居然在笑! 这什么男人啊? 潘姨太倏然有个想法:司慕其实是惧内的,他很害怕顾轻舟。 “大半夜的,你竟敢装病骗少帅!”顾轻舟冷哼,“来人,把姨太太关到地下室去,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潘姨太更惊了。 “少帅,您说句话啊!”潘姨太哭了起来,“您看着她这么嚣张吗?” 潘姨太知道求顾轻舟不行了,只得挑拨顾轻舟和司慕的关系,让司慕知道顾轻舟僭越了。 顾轻舟这样惩罚潘姨太,是不给司慕面子。 “少帅,我好歹是您的人啊,打狗也要看主人。”潘姨太哭道,“您救救我。” 司慕看了眼进门的副官。 副官们利落把潘姨太给押住了,然后堵住了她的嘴巴。 “少帅……”潘姨太眼神惊恐,从齿缝间喊司慕,希望司慕能拯救她。 结果,她只是看到司慕无动于衷的表情。 司慕难道也怕顾轻舟? 潘姨太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估算失误了!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进门时,顾轻舟告诉她规矩,一旦违背了就要把她关到军政府的监牢去,她嗤之以鼻。 她当时想,少帅绝不会容许顾轻舟那么做的,顾轻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此刻,潘姨太却明白了:顾轻舟一直都是这个家里做主的人! 司慕都是听顾轻舟的。 潘姨太又想起,自己进门时,顾轻舟居然连贤良淑德的样子都不做,直接不出场,果然是嚣张霸道! “少帅……”潘姨太的声音被捂住,发不出来。 小院逐渐安静。 司慕将雪茄按在烟灰缸里,起身道:“走吧。” 顾轻舟嗯了声,无意识打了个哈欠。 夜已经很深了,她也困了。 夫妻俩回主楼。 走了几步,顾轻舟突然道:“谢谢你。” 司慕道:“谢什么?你胡说八道的时候我没有拆穿你?” “不是,谢谢你装怂,你的姨太太求助你的时候你没有出头。”顾轻舟笑道,“其实我是想用她的,要不然我都懒得打磨她。” 顾轻舟忙活了这么久,自然不是单单为了惩罚潘姨太了,更不是为了让她以后不惹事。 她根本没有替司慕管理小妾的兴趣。 顾轻舟是要做件事,潘姨太是很好的人选。 “我想选潘姨太作为武器。既然是兵器,就要把她磨得锋利些、顺手些。”顾轻舟笑道,“你没有拆台,我挺感激你的。” 司慕心头微动。 他想上前去牵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不着痕迹脚步一停,落后司慕半步。 司慕明白,心中莫名又是恼怒又是苦涩。 他阔步走开了。 他走得很快。 顾轻舟回来的时候,司慕已经关紧了书房的门。 一晚上连看两出戏,顾轻舟真的很疲倦。 洗澡的时候,浴缸里的水很温热,顾轻舟将自己泡进去,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时,水已经半凉了,肌肤也泡得起了皱。 顾轻舟随意擦了擦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她居然在浴缸里浸泡了一个半小时。 擦干头发,顾轻舟坐在床上,再也没了睡意。 她想起那封信——谢舜民的表妹安澜放在洛水新宅的那封信,总不至于是乱放的。 顾轻舟想:“这封信,一定是洛水写的。可洛水不会对我们撒谎,她为什么不承认呢?” 灵光一闪,“是不是洛水根本不记得了?” 顾轻舟又想起谢舜民说:“我从小爱慕洛水,可她喜欢的人不是我。” 假如洛水失忆过,那么…… 顾轻舟感觉自己的思路在往很诡异的地方跑偏。 “从来没人提过洛水的失忆,洛水自己也没说过。”顾轻舟想。 然后她又想,“也不一定是失忆。” 她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自己七岁时抄录的《黄帝内经》,被乳娘珍藏,自己后来才看到,还问是谁写的。 乳娘说,就是你写的啊,顾轻舟难以置信。 她重新看了信:“这会不会是洛水小时候写的,她已经忘记了?” 随着年纪长大,字迹改变,最没有印象的,往往是自己。因为改变是潜移默化,是很自然熟悉的过程,很容易就被忽略。 顾轻舟错过了觉头,原本就睡不着了。心里在想着这些,更是无法入睡。 “我明天当面去问谢舜民好了!”顾轻舟心想。 她把这封信,放在了自己的手袋里。 翌日,是颜洛水大婚的第二天,新婚夫妻要去给公婆敬茶。 颜洛水和谢舜民一早就去了五国饭店。 谢家老爷太太也早早起身更衣。 “舜民,安家的人……”谢太太想说安澜等人。 谢舜民打断了她:“妈,昨天睡得好不好?”丝毫不接话。 谢太太当即不敢提了,就当没这回事。 中午又在五国饭店吃饭。 直到下午,他们俩才回了新房。 顾轻舟、霍拢静和颜一源,已经等在了他们的新房里。 顾轻舟把信拿出来,交给了谢舜民,又把那个匣子的事解释了一遍。 “洛水准时出现了,那个匣子就没派上用场。”顾轻舟笑道,“不过,这封信我还是很疑惑,这是谁写给司慕的啊?” 谢舜民笑了笑。 颜洛水则吃惊,给顾轻舟使眼色。颜洛水也非常想知道,只是一直不太好意思问。 谢舜民接过了信,看了看,收起来道:“多谢少夫人。” 他顿了下,好像明白过来,改口道,“多谢轻舟。” 顾轻舟算是他的小姨子,自然没必要叫少夫人那么客套了。 颜洛水失笑。 对于这封信,不管顾轻舟如何旁敲侧击,谢舜民都不肯说。 倒是把颜洛水所有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 “小五,你回趟家,去库房把我放在最下面的箱子叫人运过来,就是我在面上贴了封条,写着三的那个。”颜洛水道。 颜洛水今天还不能回娘家。 依照风俗,她要等三朝回门走完,才能毫无避讳,这几天不能离开新房。 “要干嘛?”颜一源问。 自从发现那封信到现在,颜洛水一直忙着婚礼,她根本没闲心去深究那封信。 现在她想想,怎么都觉得那封信应该是她写的,这样才合乎逻辑,要不然放在这里干嘛? 正如顾轻舟猜测的那样,颜洛水不觉得那是自己的笔迹。 顾轻舟今天又提起,颜洛水的心也闲下来了,她决定去找自己小时候的书籍,看看笔迹是否对得上。 于是,颜洛水让弟弟去找。 颜一源没办法,回去找了。 半个小时后,副官送了过来。 颜洛水在箱子里翻了半天,发现自己有段时间的字,的确跟那封信上的差不多。 只是,她后来就先攻行书,字迹慢慢改变了很多。 “……还真是我写的?”颜洛水吃了一惊。 她上楼去找谢舜民。 没想到,谢舜民也在看那封信。 第455章 谢舜民的秘密 颜洛水一把夺过来:这是她写给司慕的情书。 她蹙眉惊愕:“我什么时候写过这封信?” 她从来没喜欢过司慕,这点她很肯定啊,怎么会…… 颜洛水诧异看着谢舜民。 谢舜民拍了拍旁边的沙发,让她坐下。颜洛水一坐,他就将她搂在了怀里。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 “你还记得孙青?”谢舜民问她。 颜洛水笑起来:“怎么会不记得呢?” 孙青是颜洛水三姐的同学,跟她三姐感情可好了,常在颜家玩。 那时候很多人,大家玩得可疯了。 “我想起了,孙青喜欢过司慕!”颜洛水恍然大悟。 她又看了眼这封信,“这是孙青写的吗?” “是你写的。”谢舜民道,“你教孙青怎么写情书,孙青一直不会,你就说自己帮她写。 我前不久遇到了孙青,她路过南京去广州的,说起了那件事。她还问起你的近况,说你帮她写过情书。” 颜洛水糊里糊涂。 她到现在,还是没办法把所有事串联起来。 谢舜民则是下定了决心,想要把整件事告诉她。 他很小就暗恋颜洛水。 那时候在他们那个圈子里,颜洛水年纪不大,鬼主意最多了,谢舜民每次看到她,心中就很欢喜。 只是,他这个人嘴笨。 他心中爱慕她,却从来不表示什么,甚至有人说谢舜民少年老成,看上去太过于冷清。 他只是嘴笨罢了,什么也不会说。 有一天,谢舜民去找颜洛水,走到她窗户旁边时,听到颜洛水正在跟另一个说话:“你别哭啊!” 哭的人是孙青。 孙青哭得厉害。 颜洛水道:“这不丢人!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这有什么!你就是太傻了。我要是你,我喜欢他就不会表露出来,而是去追求其他人,又暗示他,让他来吃醋!一来二去,他就是我的了,这叫迂回战术!” 那时候的颜洛水才十二岁。 谢舜民心中一惊,想:“洛水她喜欢谁啊?这是什么鬼主意?” 后来,屋子里的哭声更大了。 谢舜民不好撞破人家女孩子间的哭哭啼啼,只得又悄悄溜走了。 他很留心此事,想看看洛水会跟谁好,又是想刺激谁。 第二天,他们打网球的时候,洛水的外套放在旁边,里面有一封信。 谢舜民实在好奇。 少年对自己心爱的姑娘,总是很注意。当时也不知是什么心态作祟,谢舜民偷走了那封信。 他看到了,那是颜洛水写给司慕的。 谢舜民的脸色全变了。 没过多久,司慕开始去追求魏清嘉,颜洛水却对谢舜民表示了好感。 谢舜民只感觉五雷轰顶。 自己心爱的女孩子喜欢旁人,这已经够惨的,她还把他当垫脚石! 从那之后,谢舜民再也没给过颜洛水好脸色! 他恨极了。 他也想过忘记颜洛水,重新去找自己喜欢的姑娘。 可是他没有找到。 再后来,他长大了,知道自己此生就陷在这个女孩子身上了,哪怕是做垫脚石,他也愿意的。 当颜家提出订婚的时候,他答应了,答应得满心欢喜。 谢舜民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境地。 可颜洛水满眸的爱意,又那么真切,真切到让他迷乱,以为她真的爱他。 就在去年过年的时候,谢舜民遇到了孙青,孙青说起颜洛水帮她写情书给司慕,又替她出主意。 当时第一封情书丢了,颜洛水又重新写了一封,让孙青誊抄。 “……你知道吗,洛水一直很喜欢你!那时候她教我追别人气司慕,我说你怎么不做,洛水说她舍不得!”孙青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谢舜民当时连夜赶到了岳城。 颜洛水自然不知道他怎么来了,只是很高兴。 谢舜民紧紧抱住她。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洛水,轻轻吻了她的头发:“我这么作死,上苍还是把你给我了,我真感激老天爷!洛水,我余生要做一百件好事来偿还!” 颜洛水听到这里,也是目瞪口呆。 她都不知道,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真……真的吗?”颜洛水不敢相信,“你喜欢我?” 谢舜民轻轻吻她的唇:“一直喜欢!你不爱我的时候,我卑微的爱你;你爱我的时候,我光明正大的爱你!” 颜洛水的眼泪却涌了上来。 她趴在谢舜民怀里哭了很久。 两个人说了一整夜的悄悄话,全是彼此的秘密。 原来,他们竟是从小相互爱慕! “我发誓,我从来没喜欢过司慕,若是我喜欢过他,我一定会记得的!”颜洛水道。 谢舜民笑,亲吻她的发。 第二天,谢舜民去了五国饭店陪自己的父母亲戚,安排他们回程,颜洛水就打电话叫顾轻舟和霍拢静过来。 此事,颜洛水也一点一滴告诉了顾轻舟。 把信甩给顾轻舟,颜洛水避如蛇蝎:“我再也不做蠢事了!你想想,这多惊险啊!万一这中间他喜欢上了其他人,我岂不是亏死了?” 顾轻舟和霍拢静的震惊,也没比颜洛水当时听到的少。 “还有这么大的误会?”霍拢静有点回不过来神,“你们真够能作死的!” 霍拢静想到这里,再想到颜一源一遍遍说他爱她,而她从未回应过,霍拢静有了点胆怯。 “我先走了!”她要去找颜一源了。 颜洛水这前车之鉴,让霍拢静觉得,再大的爱意都要说清楚。 不说,有的人就会误会。 命运随便开个玩笑,就南辕北辙了。 霍拢静想去告诉颜一源,她很爱他,她愿意和他共度余生。 从颜洛水的新宅到颜公馆,只有五分钟的路。 霍拢静步行。 突然,她感觉远处的树林后面,有双眼睛看着她。 霍拢静敏感觉得不对劲,就不由加快了脚步,把藏在手袋里的枪拿了起来。 倏然,有一支利箭猛然射出。 霍拢静一惊,脚步停住,那支箭就钉在她旁边的梧桐树上。看到那只短箭微颤的羽尾,霍拢静的呼吸一下子就屏住了。 她没有动。 亦或者说,她不敢动。 从树林的后面,走出来一个人,他穿着很大的风氅,一把小弩别在腰间。他高大粗壮,脸上冷峻毫无表情。 他慢慢走了过来。 “阿静。”他这样叫她。 霍拢静没有回头,身子却情不自禁发抖。 “阿静,告诉你哥哥,我来讨人情了!”他道。 他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他说话的时候,霍拢静几乎能闻到他的呼吸。 他的声音冰凉,毫无感情,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霍拢静的牙齿紧紧咬住了唇。 她手里的枪,已经上膛,等她急忙转身,想要射击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步入了树林,只留下一道黑色的身影。 霍拢静的额头布满了冷汗。 她看着这短箭,用力才能拔下来,放到自己口袋里,几乎是飞奔着回到了颜洛水的新宅,让自己的司机回家去。 “阿静,你干嘛?”顾轻舟从窗口看到了霍拢静的脸。 霍拢静很少化妆,一张粉润的小脸,此刻全是惨白,白得像纸。 她出门不过短短四五分钟,应该还没有到颜公馆,这是干嘛? 顾轻舟还想问,霍拢静已经上了汽车,催促司机道:“快走!” 颜洛水也走过来。 她们俩站在大门口,看着霍拢静的汽车离开,而霍拢静一声招呼也没打。 “她怎么了?”颜洛水问。 顾轻舟摇摇头:“不知道,她脸色很差,可能是不舒服吧?” 颜洛水有点担心。 顾轻舟沉吟了片刻。 一个小时之后,顾轻舟打电话给霍钺,没人接。 顾轻舟再打给锡九,九爷说:“龙头和大小姐出去吃饭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您回头再打吧。” 挂了电话,顾轻舟觉得有点复杂。 晚夕,霍拢静给顾轻舟和颜洛水都回了电话,说:“我那个来了,当时不太舒服,就先回来了。” 这解释很敷衍。 “我真没事,轻舟。”霍拢静反复强调。 “那你照顾好自己。”顾轻舟道,“要不要给你开个药方?” 霍拢静说:“不用。” 挂了电话,顾轻舟沉默坐了很久。 她想起了颜洛水的幸福,又担心霍拢静的失态。 “原来,谢舜民藏着这样的秘密,怪不得他说他从小喜欢洛水!”想到这里,顾轻舟不免微笑。 还好,老天爷注定让他们是一对儿,这误会没有造成他们的分离。 想到误会,顾轻舟就想起了司行霈。 她心中发紧。 独坐良久,顾轻舟的思绪,始终没办法从司行霈身上回神。 结果第二天,顾轻舟想去看洛水的三朝回门时,司行霈来到了顾轻舟的新宅。 他突然出现,让顾轻舟吃惊。 “打电话给少帅,请少帅回来!”顾轻舟对副官道,先让副官去请司慕。 然后又道:“请大少帅去会议厅坐下,我们一会儿就到。” 司慕最近几天都在城里,还没有去驻地。 接到电话,司慕火急火燎回来了。 会议厅只有司行霈,顾轻舟并未出来,司慕松了口气。 “我交还苏州的时候,督军承诺给我修建铁路的权力。”司行霈拿了文件,“印章在你这里吧,给我盖上。” 他含笑,笑容倜傥。 司慕却梗住。 印章不在司慕身上,而是在顾轻舟身上。 司行霈终于找了个理由见顾轻舟,还是司慕不能阻止的理由。 第456章 护住司行霈 顾轻舟独坐阳台,暖暖阳光洒了她满身,她明媚的眸子里,全被阳光铺满。明明应该柔软的她,此刻眼底全是阴郁。 洛水和谢舜民的事,一再刺激她,让她害怕误会,害怕错过…… 她迫不及待回房找烟。 一根雪茄点上,她犹豫了下,还是吸了一口。 灼烈的暖意入腹,情绪方才镇定下来。 司慕过来找顾轻舟拿印章,一推开房门,就看到阳台上的风撩拨着顾轻舟长长的青丝。 青丝萦绕中,顾轻舟饱满嫩红的唇瓣间,轻吐云雾,氤氲着她的眉眼,越发觉得她妩媚得烈烈,像只勾魂夺魄的妖精! 妖精一样的顾轻舟! 司慕上前,一把夺了她的烟:“不许偷我的雪茄!” 顾轻舟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气,意味深长。 “……这就是你的房间?”就在顾轻舟和司慕站在阳台上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了人声。 司行霈高高大大立在门口,不等主人家的邀请,自顾进了顾轻舟寝卧。 他环视了一圈,蹙眉不悦:很一般的房间! 他的女人,原来这半年都住在这里…… 房间不够奢华,没有特色,也不够精致,像个临时的宿舍。 “你怎么进来的?”司慕大怒,“出去!” 司慕回来拿印章,让司行霈在会议厅稍等,司行霈当时没动。不曾想,等司慕离开之后,他就从小路过来了。 怒到了极致的司慕一下子拔出了枪。 司行霈却弯腰,轻轻抚摸了下顾轻舟的被褥。 顾轻舟的心一缩,宛如他的手掌拂过她的肌肤一般。 “闹什么!”司行霈眼眸没有暧昧,凛冽看着拔枪的司慕,“把印章给我!你要是生气,就加强院子的防卫让我进不了,而不是乱发脾气!” 司慕紧抿薄唇。 顾轻舟开口了:“你们都出去,印章我藏起来了,我拿下去给你们。” 司慕看着司行霈,示意他先走。 司行霈却越过司慕的肩头,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挪开了眼睛,司行霈就只能看到她莹白如玉的侧颜。 情绪慢慢在膨胀,司行霈握住了拳头,没有失控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他下楼了,司慕却没有走。 顾轻舟道:“我要开保险柜,你也下去吧!” 司慕蹙眉。 “怎么,你想看?”顾轻舟诧异问他。 司慕道:“那些东西,应该是我的!” 顾轻舟觉得他想太多了。 不管司行霈有没有背叛督军,督军都没想过把印章和钥匙交给司慕。 司慕今年二十三岁,他哑巴了五年,在军校那五年里,只学会了军事理论。真正论起狡诈,司慕因经验不足而没办法应对。 若是没有顾轻舟,司督军大概会把印章给颜新侬的。 “那我现在都给你?”顾轻舟幽幽眉目似笑非笑。 她这模样,添了凌厉。 司慕眼神一黯,没有接话,只得先下楼去了。 一下楼,就看到司行霈坐在他家的沙发上,沾满泥土的军靴搭在茶几上。 毫无仪态! “把脚放下去,这是我家!”司慕道,眉宇间充满了杀气。 司行霈则无所谓耸耸肩,依旧放着,不理睬司慕。 司慕气得又想一枪崩了他。 顾轻舟拿着印章下楼。 修建铁路的权力,需要用到督军的大印,以及督军写给铁道部门手谕的印章。 顾轻舟拿了两个印章下楼,问:“文件呢?” 司行霈将脚放下了,拿出文件给顾轻舟。 司慕却接了过去。 看了半晌,没找到什么错处,司慕道:“给他盖上吧!” 盖上,让他赶紧滚蛋! 顾轻舟知道这是督军首肯的,哪怕有什么不合理的条款,也是督军和司行霈父子之间的心照不宣,她没必要去纠错。 按了大印,顾轻舟把文件递给了司慕。 司慕就甩给司行霈。 司行霈翻阅,没有遗漏,露出笑容来。他的笑容很好看,有一点坏坏的邪魅。 “我请你们吃个饭!”司行霈道,“似乎还没有跟你们吃饭,我下午要走了。” 司慕道:“不用!” 司行霈最有办法收拾人了,故而他道:“那好,我不走了!不收拾出客房给你哥哥住吗?” 司慕脸色紫涨。 言语的攻击上,司慕从来都占不了便宜。他这个人很绅士,有些话他不会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顾轻舟站起身。 看着司慕,顾轻舟眼眸中碎芒莹然:“我们也要去吃饭,是不是?” 请佛容易送佛难,况且顾轻舟很想多点时间和司行霈相处,问问关于自己师父和乳娘的事。 私下里,司行霈总是动手动脚,而顾轻舟只顾反抗,最后什么也说不成,时间全部浪费了。 司慕在场,最好不过了,至少司行霈不会胡来。 “……铁路的事,你不问问吗?”顾轻舟凑得更近,几乎是和司慕耳语。 司行霈的眼眸微敛。 他回神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蜷紧。 司行霈不在乎流言蜚语,不在乎世俗,可他在乎顾轻舟对司慕的这点亲近。 他横眸斜睨他们俩。 “也好。”司慕最终道,“去德兴菜社吧。” 德兴菜社是有名的岳城菜,它家的花雕酒整个江南都闻名。 顾轻舟和司慕坐了一辆汽车。 不知为何,司慕突然生气般握紧了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吃惊,想要抽回手,司慕却不似往常那般顺势松开。他掌心温热,用力攥紧了她,似要把她箍住。 “放开。”顾轻舟眉宇凛冽。 司慕却充耳不闻。 他就这么握住了她,一直到德兴菜社门口。 顾轻舟阴沉着脸。 “内忧外患。”她心想。 进门之后,他们直接上了楼上的雅间。 顾轻舟和司慕坐了一方,司行霈坐在他们俩对面。 于是,司行霈肆无忌惮看顾轻舟,看得入了迷。 “这还是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单独吃饭。”司行霈似有感叹。 顾轻舟和司慕没有回答他,两个人表情各异,沉默坐着。 特别是司慕,他还是无法平静下来。 他不及顾轻舟圆滑,又不及司行霈无耻,生气的时候控制不住。他像只小河豚,总是气鼓鼓的。 想到这里,顾轻舟就忍不住笑了。 司慕愤然盯着她,司行霈也莫名其妙。 顾轻舟忙收敛了笑容,道:“是,难得一起吃饭。” 司慕就道:“是啊,我们的婚宴,你也没来吃。” 司行霈看着司慕挑衅的样子,扬起筷子就想要打他:“你皮痒是吧?你背叛我跟你嫂子结婚,这是不顾人伦你知道吗?” 司慕只差吐血。 为什么司行霈可以这样颠倒黑白? 司慕猛然站起来:“她根本不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我都睡了她好几年!”司行霈道。 司慕脸色更加难看,眼底簇了一团火。 顾轻舟的心,也缩成了一团。 司行霈总是会让她的处境尴尬,让她难堪,而且受人诟病。 他却把这些不道德说得理所当然。 顾轻舟拍了拍桌子:“到底还吃不吃了?” “不吃!”司慕忍无可忍,上前就想要揍司行霈。 司行霈也没打算挨揍,故而站了起来。 顾轻舟叹了口气。 伙计正好端了冷盘和酒水进来,笑道:“几位等急了吧?菜快要上来了。” 说罢,又十分和气给他们斟酒。 司慕这才坐下来。 司行霈也漫不经心坐了。 小伙计出去之后,司慕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大杯。 黄酒不容易上头,可是后劲很足,司慕又倒了一杯。 司行霈端起酒盏,想要跟顾轻舟碰杯,顾轻舟没有理会。 “……你知道我师父是谁吗?”顾轻舟开口了。 司慕在旁边灌酒,没有再说话,顾轻舟就把自己主要的目的问了出来。 司行霈道:“说过了,过些日子告诉你。” “我想了很多。”顾轻舟纤浓羽睫微垂,声音不自觉有点慢。 “怎么想的?”司行霈问。 司慕则听不懂。 他喝酒,没有再闹腾。 “我在想,你曾经跟我说,让我改名换姓,做个谁也不认识的人,让我割断和师父、乳娘的联系。 后来,你大概是觉得此事很难,师父他们总要找我,你索性把他们全给杀了。说来说去,还是我的身份,让你受惊。”顾轻舟道。 司行霈的唇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笑容很浅,却爽朗极了,他很快乐。顾轻舟的话,让司行霈明白:她承认司行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很快,她就能忘记仇恨了。 “我是谁?”顾轻舟问,“我根本不是真的顾轻舟,对吗?” 司慕重重将酒杯砸了。 他冷笑,指着顾轻舟道:“你时刻盼望自己不是真的,这样你跟我就没有婚约,你对我就没有愧疚,你们在一起就不受道德指责?” 果然是很贱的两个人! 他还要说什么,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两名伙计端了热菜进来。 其中一位,看上去有点紧张。 顾轻舟就一直看着他。 他放下了托盘,手从托盘底下一拉,有黑黢黢的东西被他拉出来。 顾轻舟大惊,一下子就扑到了对面司行霈的身上:“小心!” 枪声响起时,顾轻舟死死护住了司行霈。 司慕看到了这一幕,只感觉喉间有一股子腥甜。 第457章 我爱他 女子柔软温热的身躯,扑在自己怀里,司行霈耳边的枪声再也听不到了。 他牢牢抱紧了她,一个翻身将她压下,护在身下。 枪声停歇时,顾轻舟睁大了眼睛。 司行霈看着她,眼中全是浓情,想要亲吻下她的唇。 顾轻舟却回神般,使劲推他。 她站起来,看到倒在血泊里的杀手,被司慕一枪击毙。 顾轻舟看司慕。 司慕的眼神,孤寂而又冷漠,好似心灰意冷。 小伙计抱着脑袋蹲在旁边,吓得面无人色,半晌才敢冒头:“我……我不认得他,他是顶班的,胡四今天生病,请他的表弟顶班!” 这边响了枪声,整个菜社都被惊动。 司行霈的副官们,急匆匆进了屋子。 “拖走,查明他的身份!”司行霈眉宇凛冽。 “是!”副官应声,把人带走了。 方才这人靠近司行霈,枪是上膛的,若不是顾轻舟推了那杀手一下,又拼了命将司行霈护住,司行霈挨这一枪是必不可少的。 他素来警惕,今天却因为和顾轻舟、司慕吃饭,有点心不在焉。 顾轻舟救了他一命。 司行霈想到:顾轻舟第一次救他,是被迫的;第二次救他,虽然摔断了一根肋骨,也是因为他拯救她在先,她甚至是为了身后的颜洛水和颜一源。 这次,顾轻舟却是心甘情愿的,只为救他。 她明知道自己可能会挨一枪! 她明明恨极了他,说他杀了她的亲人! 千钧一发之际,顾轻舟为了司行霈,命都不要了。 别说司行霈明白了,就连司慕也很清楚了。 司慕想:“没用的,她永远不会是我的。顾轻舟多狡猾奸诈啊,而且惜命,她能豁出去命,这是多深的感情!” 司慕不等结果,自己先走了。 他不想知道是谁刺杀,也不想知道顾轻舟有没有受伤,他现在只想逃离这里,甚至顾不上带走顾轻舟。 他单独把顾轻舟和司行霈放在一起了。 “没事吧?”司行霈也不知司慕走了,他只顾去查看顾轻舟。 顾轻舟却看到了司慕的背影,推开司行霈:“我要回去了!” 她急忙去追司慕。 跑得快了,被司行霈一把拽住,整个人就落入了他的怀里。 “轻舟,不要挣扎了!”司行霈低声,轻轻吻她的耳垂,“你心中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何不能给我点信任?” 顾轻舟推他:“松开!” 她重重踩了司行霈一脚。 踩得很用力,她也趁机脱离了司行霈的怀抱,急匆匆下楼去了。 司行霈没有动。 顾轻舟慌乱,在菜社门口东张西望,却见自家的汽车还在。 远处的墙角,有雪茄的清冽。 顾轻舟微愣。 她走过去,看到司慕站在阴影里抽烟。 顾轻舟抿唇,想要开口,却被司慕打断了:“什么也不要说。” 司慕轻吐了云雾,道:“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我都不想知道!你下楼了,没有留下来和他你侬我侬,至少你还是有点责任感。” 他们的假婚姻,原本就只有责任和协议,是司慕要求太多了。 既然顾轻舟保持她的责任感,她就仍然是司慕的妻子——名义上的妻子。 “回家吧!”司慕将雪茄踩灭。 他们俩上了汽车时,司行霈就站在菜社高高的台阶上,望着他们。 司行霈极其英俊,面容被阳光渡上了金边,让他煞气邪魅的眉眼,有了几分温柔。 司机开车,司行霈就消失在视线里。 顾轻舟和司慕一路都没有说话。 傍晚的时候,司慕一个人坐在孤零零的书房,没有开灯。 这时候电话响起了。 是司行霈打过来的。 “……你和轻舟今天救了我。”司行霈道。 司慕想挂电话,到底还是没有挂,他想听听他说什么。 “阿慕,在你们还有婚约的期间,我不会给你戴绿帽子,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司行霈认真道。 司慕一下子就把电话给砸了。 他不需要这种承诺! 他需要司行霈不再惦记顾轻舟,他需要顾轻舟忘了司行霈,跟他好好过日子。 可他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做不到,司慕也做不到放手。是司慕让他们陷入僵局,他不需要同情。 他只想要顾轻舟! 随后,楼上的顾轻舟也接到了司行霈的电话。 “轻舟,是李文柱的人想要杀我,我没事的,你放心。”司行霈声音温柔。 顾轻舟却冷漠道:“不关我的事!” 那个瞬间,她一定是疯了,被什么蛊惑着扑过去。 司行霈死了不是更好吗? 顾轻舟的心情很灰败。 哪怕司行霈杀了她的全家,她还是爱他。 她不孝且无能! 真正有本事的,应该能做自己的主,至少不会让自己陷入混乱的爱情里。 顾轻舟觉得自己像个废物,她辜负了师父和乳娘的栽培。 司行霈的电话,提醒顾轻舟,她有多么懦弱,这点感情都放不下。 “不要再打过来!”顾轻舟眉宇凛冽,“下次,我还是要杀了你!” 司行霈低低笑了,笑得很暖。 他的笑声,在告诉顾轻舟,这是不可能的。 顾轻舟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把电话也给砸了。 一声巨响,住在她楼下的司慕听得一清二楚。 旋即,司慕听到顾轻舟下楼。 楼下酒柜那边有动静。 顾轻舟拿了两瓶威士忌,一转身就看到司慕站在她身后。 司慕夺过了一瓶。 “你有什么好借酒浇愁的?”司慕冷漠问。 顾轻舟语塞。 她始终有点心虚。 不管是什么不得已,她今天都做错了,她不应该当着司慕的面,奋不顾身想为司行霈去死。 她沉默着。 司慕却道:“喝一杯如何?” 顾轻舟抬眸看着他。 司慕道:“我没吃饭。” 顾轻舟也没吃,可惜她毫无胃口。 闻言,她知道这是司慕的示好。出了这样的事,司慕还能心平气和,对他这种总爱气鼓鼓的小河豚来说很不容易。 “我叫佣人准备。”顾轻舟摇铃。 厨房有下酒的小菜,佣人们手脚麻利,很快就摆满了一桌。 顾轻舟和司慕各自倒酒。 一口气喝了两杯,酒意就上来了,顾轻舟心中更加空虚。 司慕问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问:“你喜欢他什么?” 司行霈粗鲁野蛮,毫无风度,顾轻舟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爱慕他? 顾轻舟则凝眸。 司慕使劲盯着她,似乎想要她给个答案。 顾轻舟道:“我跟我哥哥去跳舞,被他误会了,他骂我哥哥是小白脸,我打了他一巴掌,他没有还手。” 司慕微愣。 他想了想:自己能做到吗? 不知道,至今还没有女孩子敢打他耳光! 说能做到,其实很难的吧? “……我在乡下生活多年,见惯了汉子打婆娘,有的往死里揍。他没有打我,我觉得他很好。后来,我被汽车甩出去,身上擦伤了,他给我上药,喂我吃饭。 我的乳娘从来没喂过我,我很小就是自己吃饭。哪怕是眼馋其他人,乳娘也绝不容许。她想要我坚强,而不是骄纵。我第一次被人喂饭,就是司行霈了。”顾轻舟道。 这些往事,很清晰印在她的心里。 她不承认自己从那时候就爱司行霈,可记忆不会欺骗她。 她记得和司行霈的点点滴滴。 她很努力守住自己的心,不让自己沉沦,不让自己沦为他的玩物。 顾轻舟在坚持,也在掠夺。 司行霈侵占她,她也在侵占司行霈,她把那个花花公子给收服了。 她一步步的坚持,最终得到了司行霈。他为了她,不惜杀人,不惜放弃自己的理想。 想到这里,顾轻舟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爱情重要,还是亲情重要? “我爱他!”顾轻舟哭着道,“我很没用,我就是爱他!他为什么要自己动手,他可以找人……” 她已经是醉得不成样子了。 司慕看着她,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惊愕到了极致。 她甚至能接受司行霈派人去杀了她的亲人? 她为了爱情堕落到了如此境地? “你清醒一点!”司慕厉声道。 他的声音,让顾轻舟回过神来。 她脸色微白,也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种魔魇里,完全失去了本心。 她变成了一个不知感恩和轻重的不孝子。 顾轻舟擦了眼泪,不再说什么。 司慕也喝了几口。 顾轻舟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司慕沉沉叹了口气。 “……你们家接我回城,就是为了退亲。要不是督军喜欢我,让你母亲有所收敛,她早就害死我了。 我一见面就出卖了你,随后的两年里,你一直对我敬而远之,现在又为什么突然喜欢我?”顾轻舟问。 司慕说不出话来。 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感情太单薄,可喜欢分很多种情况,有的人是慢慢积累,有的人是一见钟情。 而他司慕,似乎是不符合这两点。 他是在某个瞬间,心弦被顾轻舟拨动,很简单的心动之后,他发现自己得不到她,她一直拒绝他。 于是,在顾轻舟拒绝之下,这份感情一点点的酝酿发酵,慢慢变成了他的执念。 他爱顾轻舟吗? 司慕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了。 第458章 司慕的固执 顾轻舟和司慕各自喝了一瓶威士忌。 两个人醉得东倒西歪。 佣人把顾轻舟搀扶到了司慕的房间休息。 顾轻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司慕房间的地毯上,身上只盖着薄被;而司慕自己,正稳稳占据了他的大床。 “额!”顾轻舟坐起来,发现自己浑身都疼。 宿醉之后的头疼,以及睡地板姿势不对导致的脖子疼。 她手脚都有点发僵。 “司慕!”顾轻舟喊床上的人。 司慕没有理会,而是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顾轻舟就起身,腿脚僵硬,她一拐一拐的上楼去了。 等她离开之后,司慕才慢慢睁开眼。 宿醉很难受,司慕既想吐又头疼。床头柜子上有一杯凉水,是他一个小时之前起来倒的。 他五点多的时候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顾轻舟睡在同一张床上,顾轻舟甚至缩在他的怀里,像只温顺的猫。 他身上有雪茄的味道,是司行霈一样的味道,让顾轻舟贪恋。 晨曦熹微,顾轻舟的长发落在司慕的胳膊上,凉软顺滑。 司慕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 他不想弄得自己和顾轻舟都狼狈,特别是昨晚顾轻舟那番话之后,司慕更想对她敬而远之。 他把顾轻舟抱到了地上,又给她盖了床被子。 司慕不需要顾轻舟的可怜。 顾轻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倒了一杯子水慢慢喝。 头疼欲裂中,她想起:“司行霈昨天已经回平城了吧?” 从平城到岳城,至少有八个多小时的车程,说起来也算是很远的。当然,如果铁路通了,交通会方便很多。 “修建铁路不是为了经济,而是为了运兵。”顾轻舟想,“一旦有事,司行霈就能通过铁路,很快把军队运到岳城甚至南京。” 顾轻舟又想,“阿爸同意,说明他也想司行霈成为他的后盾。” 司行霈和司督军再闹腾,感情都斩不断,因为他们不仅是父子,更是盟友。有了司行霈的扶持,司督军后方更稳固;有了司督军的支持,司行霈的阻力也小很多。 顾轻舟心中胡乱想着这些,头疼得更厉害。 放下水杯,她继续睡觉。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电话响起,把顾轻舟惊醒。 原来,打电话的是颜太太。 “轻舟,你昨天没有过来吃饭,没事吧?”颜太太担心问。 昨天是颜洛水的三朝回门,顾轻舟和司慕却缺席了。 打电话过来,副官说少帅跟少夫人出去了,颜太太就觉得,肯定是要紧事。 “……是司行霈,他过来盖章,说请我们吃饭,我们就去了,不成想有人刺杀司行霈。”顾轻舟道。 颜太太大惊:“你没事吧?” 顾轻舟想,若不是司慕那一枪又快又准,抢先在刺客之前下手,现在顾轻舟肯定被一枪打中后脑勺,说不定当场毙命。 “我没事啊,没人受伤。”顾轻舟回神,对颜太太笑道。 颜太太松了口气:“过来吃午饭,洛水他们两口子也来了。” 顾轻舟之前还很担心颜洛水的婚姻,如今知道他们俩那么甜蜜,自然也高兴去沾点喜气。 “好,我马上起床。”顾轻舟笑道。 梳洗了一番,顾轻舟去了颜公馆。 她到的时候,颜太太正在说:“这样会不会太损阴德了?到底是亲戚,做得太过分了,旁人说咱们不仁厚。” 顾轻舟进来,话题就打断了。 颜太太、颜洛水和谢舜民都关心问:昨天没事吧,吓到了没有,去哪里喝酒的。 顾轻舟一一告诉了他们,又问:“是在说安家的事吗?” 安澜和她的父兄,至今关在颜家的地下室里,如今也该处理了。 颜太太道:“是啊。” 顾轻舟对此事也挺好奇,就问:“打算怎么办?” 谢舜民道:“绑架是大罪,也分轻重缓急。我建议把安池投入军政府的大牢,关上三年;安澜和姑父打三十军棍,放回去。” 颜太太面露难色。 顾轻舟见状,又问谢舜民:“姐夫,你父亲怎么说?” 谢舜民沉默。 颜太太道:“亲家老爷的意思是,已经关了这么多天,放他们回去吧,就当积德了。” 一个要重罚,一个要轻罚。 顾轻舟想了想,笑道:“若是真的下了大牢,只怕洛水以后在你们家亲戚中名声不好听。” 颜太太颔首。 颜洛水一直不说话。她也是左右为难。支持丈夫吧,公婆那边以后难走动;支持公婆吧,丈夫这边又怕冷了他的心,他也是为了洛水出气。 顾轻舟来了,她的身份最适合给一个折中的建议,故而颜洛水使劲冲顾轻舟使眼色。 顾轻舟会意,不免笑了。 “亲戚都看到了,对此他们很清楚,安池的确是主谋绑架。”谢舜民道。 顾轻舟道:“何不请他出面,指认背后的人?” 安池的背后,还有蔡长亭在搞鬼。 当然,想要判蔡长亭的罪,也是千难万难。 蔡长亭肯定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安池的供词,只会让蔡长亭倒打一耙,说谢家和颜家联合军政府陷害他。 “揪不出真凶也没有关系,留下一点流言蜚语就行。”顾轻舟道。 流言蜚语可以慢慢发酵,到了关键时刻,可以给蔡长亭致命一击。 谢舜民犹豫再三。 顾轻舟又道:“若是安池愿意指证蔡长亭,那么打他三十军棍,安澜和安老爷各自十军棍,就放他们回去,否则照姐夫说得办。” 谢舜民看了眼顾轻舟。 谢舜民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而且十分毒舌。 顾轻舟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 如此处理,倒是最妥善的。 “也好,就这么办吧。”谢舜民道。 颜太太和颜洛水全部松了一口气,特别是颜洛水,感激看了眼顾轻舟。 吃饭之前,颜太太叫人做了醒酒汤给顾轻舟,让顾轻舟去去宿醉。 颜洛水过来跟顾轻舟说话。 顾轻舟笑她:“你好像挺害怕姐夫的啊?” 颜洛水瞪眼:“什么叫害怕?这是尊重好不好!自家老爷们,不能驳了他的尊严,就要顺着他。” 正好从洗手间出来的谢舜民听到了这句话。 唇角微扬,谢舜民走到了颜洛水身后:“太太会疼人!” 第459章 我要离婚 谢舜民心情极好,很擅长调侃爱妻。 颜洛水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顾轻舟则哈哈大笑起来。 午饭之后,颜太太叫人把安家人从地下室放出来。 安家三个人都灰头土脸,被关了几天,每天都只有一顿饭吃,又饿又难堪。 “来人,先带他们去梳洗更衣。”颜太太道。 谢舜民则道:“不忙。” 他这么说,安家所有人都心中打鼓,包括谢舜民的姑父。 “……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到底是愿意去坐牢,还是愿意说实话。”谢舜民居高临下站着。 安池连忙道:“表弟,我说实话:这个主意是我想的,我实在没钱,才想和谢家结亲……” 安澜抽抽噎噎,自惭形秽不敢去看谢舜民和光彩照人的颜洛水。 “没人指使?”谢舜民又问。 安池想了想,道:“这个计划虽然是我想的,不过蔡长亭他说愿意帮忙,所以人是他找的。” 顾轻舟和颜洛水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满意。 “你有证据吗?”谢舜民问。 安池傻眼:“这还要什么证据?是他安排的人,那些人才来找我,然后我给了钱,要不然他们为什么送上门。” 顾轻舟也露出失望。 她就知道,蔡长亭绝不会有什么把柄留下。 “接下来,只有抹黑蔡长亭这条路可以走了。”顾轻舟心想。 谢舜民道:“你愿意跟记者说明此事吗?” 安池道:“愿意愿意!” “要特意说出蔡长亭,能做到吗?”谢舜民又问。 安池迟疑。 他有点不太敢,蔡长亭可是洪门的龙头。 “这个……”安池犹豫了起来。 谢舜民眼眸一冷。 “好好,我找记者说。”安池立马道。 就算这样,谢舜民还是让安池等人挨了军棍,没给他们梳洗更衣,也没给他们吃饭,就把他们送回了南京。 果然,安池是被谢舜民吓坏了,很快就去找了记者。 三天之后,顾轻舟就看到了南京的报纸。记者发挥了想象力,竟然和顾轻舟的推断不谋而合。 蔡长亭的名字,再次被人提及。 “这个蔡长亭,设计陷害颜总参谋的女儿。” “真是恶毒。” 就在颜家放了安家众人时,顾轻舟回到新宅,也放了关了好几天的潘姨太。 潘姨太待遇比安家好,每天至少三顿饭不会少。只是被囚禁在地下室,吃喝拉撒都在那里,味道不好闻而已。 “少夫人让放了姨太太出去。”副官来道。 潘姨太大喜之余,也对顾轻舟心存敬畏。 经过这次的事,潘姨太知道顾轻舟能当家做主,司慕害怕顾轻舟。 于是,出来之后的潘姨太,梳洗一番,亲自登门给顾轻舟道歉:“少夫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既然知道错了,那么我交给你一件事。你若是办好了,我就叫人开通后门,给你拨了副官,以后你进出不用经过我,等于是独门独院过日子了。”顾轻舟笑道。 潘姨太大喜。 从前潘姨太不在乎,是以为顾轻舟年轻好欺负,又以为司慕会帮她,从正门进出没什么不方便的。 现在她才知道,离开顾轻舟才是幸运的。 她忙不迭答应了:“少夫人,只要您吩咐,我什么都愿意做。” 顾轻舟想要请蔡长亭入瓮,潘姨太是一枚极好的棋子。 被顾轻舟吓到了的潘姨太,只要司慕不再发疯损害顾轻舟的尊严,潘姨太就能一直很听话。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让你做。”顾轻舟笑道,“这样吧,你明天先回娘家小住几日,过几天我去接你。” 说罢,顾轻舟吩咐副官,让副官去准备一些礼品,送姨太太回娘家。 潘姨太有点吓到了,心想这不是要赶我走吧? 走了也好,省得被顾轻舟开膛破肚的,死无全尸。 “那……那我先下去了少夫人。”潘姨太战战兢兢。 晚夕司慕回来了。 宿醉之后的司慕,看上去很冷傲。 顾轻舟正在客厅喝粥。 白米粥养胃,正好去去宿醉的痛苦。 顾轻舟也没想到司慕会回来吃饭,就道:“厨房只做了粥,你若是嫌弃清淡的话,就去姨太太那边吃。 我今天刚放了她出来,也吩咐后花园的小厨房做几样精致的点心安慰她,她那边的晚膳应该很丰富。” 司慕情绪低落。 他不太想跟顾轻舟说话。 和顾轻舟一样,他也承受着宿醉之后头晕目眩的痛苦,故而直接坐到了椅子上,不言语。 顾轻舟猜测他的意思,对佣人道:“再端碗粥来。” 佣人道是。 粥端上来,两个人默默喝粥。 顾轻舟先喝完,开始说话了:“我过几天想要带潘姨太去趟上海,去办点小事,最多两三天就回来。” 司慕继续喝粥。 顾轻舟道:“我们不是说了,要给蔡长亭设个局吗?我这次去,就是想做这件事,姨太太她必不可少。” 司慕仍是没言语。 顾轻舟又道:“我还让姨太太明天回趟娘家,在娘家住几天,看上去更加真实可靠。” 司慕还是没接腔。 顾轻舟继续说:“我怕她心中不安,还以为我要赶她走,你今晚去陪陪她。” 她想着,司慕已经很久没去潘姨太那边了。 他正是身强体壮的年纪,应该很需要女人的纾解。 司慕却重重将勺子扔在碗里。 他看着顾轻舟,道:“我们以后都要这样过?你建议我找女人,我同意你想司行霈,是吗?” 顾轻舟蹙眉。 昨晚虽然大醉,说了什么她还是记得的。当时司慕肯定也醉了,要不然他不会容许她说那么多。 “……那是你的姨太太,是你自己的女人,不是我建议你找的!”顾轻舟道。 司慕冷冷望着她,没有再说话。 他这么一看,就是旷日持久的。 顾轻舟也不知和他对视了多久。 中途,她挪开了眸光,发现司慕还在紧紧盯着她。 良久之后,司慕才道:“昨天枪杀时,你都没有想过我。是不是盼着我被杀了,你做了寡妇之后就可以改嫁给他?” 顾轻舟心头一沉。 她想起了郭半仙的话。 郭半仙说司慕命不久矣。 “不是的。”顾轻舟认真回视,“只因我知道,那枪不是冲着你去的。假如子弹对准了你,我也许……” 她的声音突然出不来了。 她也许会去救司慕吗? 也许吧,顾轻舟觉得可能会。但是,她为何要告诉司慕? 她和司慕又不可能进一步发展,说这种豪言壮志,给他期盼吗? 所以,顾轻舟的话生生忍住。 司慕突然笑了:“看看,你连谎言都说不下去!” 笑着,笑容就收敛了:“顾轻舟,我已经对你绝望了,你迟早会给我戴绿帽子,你不可能像我们结婚时那样承诺帮我对付司行霈了!我要离婚!” 顾轻舟睁大了眼眸看着他。 她快速在心中分析利弊。 利就是顾轻舟可以拿到一百根大黄鱼,这是足够一辈子奢侈排场的钱,顾轻舟天天山珍海味都花不完;弊端就是失去了依仗,司行霈会立马把她抢到平城去。 顾轻舟爱司行霈,可她也爱自己的师父和乳娘。 她还没有查清楚缘故,还不知道怎么报仇。 现在离婚,对顾轻舟很不利。 可司慕也有权力追求他的幸福,他没必要陷在这婚姻里。 当初结婚,他以为顾轻舟和他一样恨司行霈,他们可以同心协力对付他。 “我同意离婚。”顾轻舟道,“等我把蔡长亭处理掉就离婚,还是现在就离?” 司慕冷笑了下。 “你承诺给我的,并没有做到,我无需给你赡养费。”司慕冷冷道,“假如你真的杀了蔡长亭,那么我可以给你一些钱;若是你做不到,你就净身出户,什么也没有!” 这是答应,让她对付完蔡长亭再说。 顾轻舟还有很多问题,比如阿爸那边怎么交代等。 不过,还是等顾轻舟这次的计划落定之后再考虑吧。 “好。”顾轻舟点头,“我同意。” 说罢,她站起身要回房。 走到楼梯口时,却听到司慕把碗给砸了。 顾轻舟错愕看着他。 不是他要离婚的吗? 怎么顾轻舟同意了,他反而暴怒?难道他只是试探,希望顾轻舟可以说:“我以后收敛心思,绝不想司行霈”这种话吗? 顾轻舟看着他,司慕也看她。 他阔步走到了顾轻舟面前,呼吸粗重:“你一点也不在乎,你真的半分也没有在乎过?” 顾轻舟想要后退。 司慕却拽住了她的胳膊:“你一直看不起我,对吧?” 说罢,他用力将顾轻舟揽在怀里,唇猝不及防凑上来,想要亲吻顾轻舟的唇。 顾轻舟却用力扇了他一耳光,动作比他更快,一下子就把司慕的脸打偏了。 “你清醒一点吧司慕!”顾轻舟厉声道,“你这样折腾,说到底还是为了你的自尊心吧?你这点可怜的自尊心,就不能容许你看上了的女人不钟情你?” 司慕回神,想要硬扑过来,突然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越过顾轻舟的肩头,将司慕扑倒在地。 是木兰。 第460章 司芳菲的到来 木兰从天而降,将司慕压倒,张口就要咬。 司慕连忙伸手去挡。 他吃饭的时候脱了外套,没有硬军装的抵挡,木兰的牙齿眼瞧着就要咬坏司慕的胳膊。 “木兰!”顾轻舟疾呼,从身后抱住了木兰。 木兰这才松了口,往后退几步,却不停冲司慕龇牙咧嘴。 司慕狼口逃生,下意识摸出了枪。 “司慕!”顾轻舟又疾呼他,转眸看他时,眸光幽冷如利箭。 司慕扣动扳机的手指顿时就松了。 气氛仍僵持,只能闻到两人一狼粗重的呼吸。 “走,木兰,上楼!”顾轻舟惊魂未定,拍着木兰的脑袋。 木兰就奔跑着上楼去了。 顾轻舟紧随其后。 司慕被将近一百多斤的狼扑倒,撞到了地板上,后脑勺剧烈疼痛起来。 司行霈的狼,跟司行霈一样讨厌! 司慕攥紧的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后脑勺的一阵阵疼痛,竟让他发晕,栽倒在地。 佣人听到了这一声响,然后悄无声息,就从侧门伸头看了眼,便看到了晕倒在地的司慕。 “少帅!”佣人厉声,“少夫人,您快来啊,少帅昏倒了!” 顾轻舟这一天过得兵荒马乱,安抚好了木兰,又下楼送司慕去医院。 司慕被她打了一巴掌,脸上还有很清晰的指痕,军医们看顾轻舟时,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顾轻舟难堪垂眸,无法言语。 “无妨的,少帅已经醒了。”半个小时之后,军医出来告诉坐在门口静候的顾轻舟,“他让您先回去。” “我能去看看他吗?”顾轻舟问。 军医道:“少帅无碍的,就是摔得脑子震荡了,留在这里观察一晚。我们照顾他,您应该更放心吧?” 这就是说,司慕不想见她。 顾轻舟也不想惹司慕不快,他已经受了很多折磨了。 “你去忙吧。”顾轻舟道。 军医道是。 这晚,顾轻舟到底没有回去,就坐在走廊上的靠椅上。 军医劝了两次无用,只得拿了件军用风氅给顾轻舟,让她别受凉。 凌晨四点多,顾轻舟听说司慕醒了,还说饿了,军医再次检查,确定他真的没有大碍,可以吃饭,顾轻舟才放心。 “我先回去了。”顾轻舟对军医道,“我在这里的事,别告诉少帅。” 军医恭敬应是。 顾轻舟坐了一夜,也是宿醉后清醒不久,现在又是饿得胃疼,又是头脑隐隐发胀。 她坐在汽车里阖眼打盹。 顾轻舟这边才走,那边司慕突然停下筷子,问军医:“她走了吗?” “已经走了,少帅。”军医道。 一夜的观察,司慕的确只是轻微脑震荡,加上气到了极致才昏迷,没有大碍。顾轻舟陪坐了一夜,军医也告诉司慕了。 军医乐得见他们感情好。 司慕听到这里,表情是放松了不少,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虽然他没有让顾轻舟进来,司慕的欣慰却是掩饰不住的。 闹到军医院来,司慕面子上无光,人却也清醒不少了。 他吃了东西,重新睡了个囫囵觉,睡醒之后就直接去了驻地,没有再回家了。 顾轻舟中午的时候又派副官去打听,军医说了司慕彻底无碍,顾轻舟悬起的心,这才落地。 她之所以如此紧张,还是因为郭半仙的话,说司慕命不长。 “不过,郭半仙也说,司慕的危险在于枪支……”顾轻舟的心又提起来。 司慕整天带枪,怎么能避免? 虽然砸晕了司慕,顾轻舟还是买了牛肉犒赏木兰:“木兰越来越厉害听话了!” 和木兰相比,暮山就比较大爷,一般是使唤不动它的。 木兰跳起来,接顾轻舟手里的牛肉。 司慕三天之后才回家,他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不像上次那么气鼓鼓的;司行霈忙着修建铁路,也承诺会回报司慕救他的那枪,暂时不给他们添堵。 一切相安无事! 四月初十,顾轻舟准备明天去上海,处理蔡长亭的事时,司芳菲却突然来了。 顾轻舟微讶。 司芳菲是专门从南京赶回来。 “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洛水结婚时我忙着帮阿爸处理文件,没有恭贺她。”司芳菲笑道。 司督军是派人送了礼物的,况且顾轻舟和司慕亲自出席了,听说司行霈也来了,司督军就没回来。 他最近很忙,南京的空军已经在筹备了。 “……这次回来,是特意给洛水送份礼物。”司芳菲微笑,漂亮的眉眼全是温柔,“二嫂,你和二哥最近如何?” 顾轻舟估摸着这话的含义。 难道司芳菲这次回来,是为了顾轻舟和司慕? 司慕当初被送到军医院时,脸上带伤,是不是军医告诉了督军? “我们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胡闹,我手上没个轻重。”顾轻舟笑道,“姆妈还不知道吧?” 司芳菲表情有点疑惑。 她不知道顾轻舟在说什么。 顾轻舟就微微眯了眯眼睛:难道猜错了? “……姆妈最近都在忙着打牌,都没什么空闲。”司芳菲笑道。 到了南京之后,司夫人终于感觉四周的贵妇人小姐能配得上她的身份,故而交际越来越多了。 司芳菲说罢,试探着看了顾轻舟:“二嫂,您最近没丢什么东西吧?” 顾轻舟摇摇头:“没有啊。” 她被司芳菲说得满头雾水。 司芳菲所言,顾轻舟半句也听不懂,当即开门见山问:“芳菲,是不是出了事?” 顾轻舟很直白问了。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司芳菲同样直白的回答。司芳菲只是笑道:“我听说二哥娶了姨太太,二嫂你没把二哥的心给丢了吧?” 说罢,她自己笑了起来,笑声娇媚动听,似轻摇银铃。 顾轻舟就断定,一定是有事的。 “……姨太太长什么样子?”司芳菲巧笑,非要顾轻舟带着她去见见司慕的姨太太潘韶。 顾轻舟就领着她去了。 司芳菲看着挺满意的,道:“还不错。” 然后她褪了手腕上的卷草纹金镯子下来,送给了潘姨太,算作见面礼。 除了见顾轻舟,司芳菲也单独去见了司慕。 她去驻地找司慕。 具体谈了什么,顾轻舟就不知道了。 顾轻舟回头就问司慕:“芳菲说了什么?” “就是说,姆妈和阿爸关心你怎么还不怀孕。”司慕冷漠道。 顾轻舟和司慕不同房的事,司督军现在未必不知道。 他一直没说什么,任由顾轻舟和司慕平和过渡,现在却派了芳菲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芳菲应该不是督军派过来的吧?”顾轻舟揣测。 司芳菲在岳城过了周末,周日的下午乘坐火车返回南京。同行的,还有另外几个女孩子,她们都是家在岳城,跟着父亲在南京任上,周末回来探视亲戚的。 司芳菲与另一位姓蒋的名媛同车厢。 列车开出之后,司芳菲默默发呆。 “……看二哥和二嫂的态度,他们俩是真蒙在鼓里。”司芳菲想,“到底是谁做的?” 这么大的事,当事人不知情,父母不知情,真是滑稽! 司芳菲不知该告诉谁。 她试探了顾轻舟和司慕那么多句,假如他们知情,亦或者说愿意告诉她,早就说了,不至于半点口风也不露。 他们俩不肯说,司芳菲去说的话,一定会得罪二哥。 妹子将来都要依仗兄长的,司芳菲不愿意冒险。她和司慕是异母兄妹,有些事就需要避讳。 “芳菲?”她这边出神,那边的蒋小姐已经笑着喊了她数声。 司芳菲回神。 “怎么了?”司芳菲笑道。 “你没事吧?我看你一直在发呆。”蒋小姐笑道。 司芳菲道:“没事,就是在想一首琴谱。” 蒋小姐自然知道她的敷衍,也不好多问。 中途,司芳菲去了趟洗手间,她的手袋在火车颠簸中从床上掉下来。 蒋小姐去捡,却鬼使神差想看看司芳菲平素用什么粉,肌肤能那么好。 她偷偷打开了司芳菲的包。 粉没有找到,却在司芳菲的包里找到了一张纸。 “是情书吗?”这位蒋小姐性格活泼,还有几分小孩子的稚气,好奇驱使她打开了。 “好像不是情书,还有政府的红公章呢,是什么机密文件吧?”蒋小姐更好奇了。 刚打开,就被司芳菲一把夺了去。 “你做什么?”温柔恬静的司芳菲,冷脸看着蒋小姐。 蒋小姐被她吓了一跳,又尴尬又胆怯,支支吾吾的。 “你看到什么了?”司芳菲又追问,眸光里有幽烈,叫人不能小觑。 “没没,我什么也没看到。”蒋小姐忙道。 她是真的没看到。 司芳菲仍是很生气,一路上不再搭理蒋小姐了。 蒋小姐坐不下去了,去了其他包厢,找一个同行的人哭诉司芳菲的冷漠,丝毫不记得是她先偷偷翻司芳菲的包。 司芳菲一个人独坐。 她拿出这张纸,又看了几眼,最终决定还是带在自己身上,贴身藏好。 她也最终下定了决心:“暂时不能告诉阿爸,我就当不知情好了,反正我能做的也只是这样了!” 第461章 九少爷的礼物 司芳菲的突然到来,顾轻舟同样想了很久。 “她这次来,好像没什么恶意,也没有去祭拜董铭。”顾轻舟沉思,“到底为什么呢?” 她问过司芳菲了,司芳菲一直在支吾,顾轻舟也不能强迫,只得自己猜测。 没猜出头绪。 既然猜不到,顾轻舟就准备去做自己的正事了。 顾轻舟要亲自去趟上海,布一个小局,请蔡长亭入瓮。 “我这次去,可能要耽误几天。我要设一个局,让蔡长亭万劫不复。”顾轻舟对司慕道,“不一定能成功。” “不管能否成功,你都要小心点。”司慕冷漠中,也有三分温度,“蔡长亭很狡猾,别被他反算计了。” “蔡长亭从来没打算一次就击倒我们,所以我也不敢做这样的奢望。能反击他,给他一记重创就行。”顾轻舟道。 她已经把计划都想好了。 而且,她也打算用到张龙头的人脉。 她周一早上出发。 让副官买下早晨火车的三个包厢,顾轻舟收拾简单的行李,准备出门,又叫人把潘姨太从娘家接了回来。 潘姨太听说是乘坐普通火车去,顿时道:“怎么不开专列?” “专列是有军衔的军官才能用。”顾轻舟淡淡道。 潘姨太撇撇嘴,又道:“那怎么不自己开汽车去?” 自己开车到上海,也不过几个小时吧?一整排的汽车开出去,多气派体面啊! 潘姨太觉得顾轻舟不会摆排场! 要是她做了少夫人,她一定会用专列的,这样到了上海地界也没人敢轻瞧啊,怎么顾轻舟不知道利用呢? 潘姨太有点怕顾轻舟了,话也不敢说全面。 顾轻舟则笑笑:“官道不好走,很颠簸不说,路上还有劫道的土匪层出不穷。土匪最喜欢开豪车的,他们抢完了往山里一躲,军政府都找不到他们。” 这个是实情。 各地官道上的土匪很多。岳城这一带有很崎岖的山路,匪患如毒瘤,根本拔不掉。每次派兵进山围剿,都要被放黑枪,损失惨重,所以各地军政府对土匪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只要土匪不破坏铁路,各地军政府也就懒得费时费力去围剿。 “少夫人,您这也太谨慎了!”潘姨太不以为然。 顾轻舟道:“要不这样,我安排两辆汽车,你乘坐汽车去,到时候咱们在上海的饭店碰头?” 潘姨太听顾轻舟分析了这么多,哪里还敢单独坐汽车? “我还是跟着您吧。”潘姨太笑道。 早起的时候,下起了绵绵薄雨。 四月的天气已经很温暖了,细雨迷蒙,雨丝翩跹萦绕。 顾轻舟穿着一件月白色繁绣白牡丹的旗袍,用了翠玉雕刻成花骨朵的扣子,外头套了件短身小皮草。 雨丝细微,落在她的皮草上,宛如缀在花瓣上的露珠,泛出淡淡清辉,映衬着她柔婉的眸子,呈现出光彩照人的娇媚。 潘姨太就觉得顾轻舟很媚。 “她真的……”潘姨太不知该如何形容顾轻舟,只感觉她的华采把自己逼得黯然失色。 顾轻舟在家的时候,态度总是很温柔,平易近人。可她准备出门了,脸上不由自主有了几分傲气,她看上去略显年轻的小脸,顿时显得尊贵。 这份气度,一看就是正室太太。 潘姨太在顾轻舟面前,身不由己露怯。 两个人上了火车,顾轻舟也让副官给张公馆打了电话,就说:“我中午到上海,先在饭店下榻,明天再去拜会张太太。” 等顾轻舟真的到了上海,远远就瞧见张辛眉一副土霸王的模样,对身边的人道:“都要给爷恭恭敬敬的。” 他梳着小分头,穿着背带裤,咖啡色的条纹小西装,皮鞋锃亮,完全是个时髦派的小花花公子。 看到顾轻舟,他脸上先是一阵惊喜,然后故作矜持,慢悠悠走过来,拉住顾轻舟的手,给她行吻手礼:“你怎么这么慢才来?爷等了你很久!” 他的言行和做派,都刻意装成大人,还带着时髦风,顾轻舟哭笑不得:“你姆妈呢?” “在外头。”张辛眉道,不由分说拉起顾轻舟,“走,爷请你吃咖啡去!” 潘姨太看到这么漂亮又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忍不住喜欢,在旁边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张辛眉立马怒目圆瞪:“掌嘴!爷是九爷,不是孩子!” 潘姨太尴尬。 旁边的随从也尴尬。 谁敢上来打呢,这可是司少夫人带过来的人! “别胡闹了,她不知道你的忌讳。”顾轻舟脸故意微沉,“再胡闹,我就不理你了。” 张辛眉冷哼:“那好,你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高傲。 顾轻舟再次忍不住笑出声。 她捏了下张辛眉的小脸:“小屁孩子!” 张辛眉欲大怒,又想爷不能跟自己的女人生气,活生生把这口怒气就给忍住了,一张小脸憋得发红。 出了火车站,果然见张太太立在出口处的屋檐下等着。她穿着湖蓝色的风衣,身材纤匀,含笑走了过来。 “老太太说了,让我接了少夫人去家中小住,哪有到了上海地界让您住饭店的?”张太太真诚道。 顾轻舟假如真的想住饭店,就不会让副官给张太太打电话了。 既然通知了张太太,顾轻舟就是想住到张家去。 为了客气,顾轻舟婉拒了下:“怎么能打扰贵府?饭店很方便的,我已经订好了房间。” 张太太挽住了她的胳膊:“你这么说,就是见外了!难道要老太太亲自去饭店接?” 顾轻舟笑。 “走吧。”张太太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伞,亲自为顾轻舟撑伞。 张辛眉就挤在顾轻舟和张太太中间。 伞实在撑不下三个人,张辛眉既不敢让他姆妈出去,也不想让顾轻舟出去,只得自己落后几步,淋了一脑袋的雨。 随从立马递伞,这才解了张九少爷的落汤鸡之困。 上车的时候,张辛眉就非要挤上顾轻舟和张太太那辆车。 张太太问顾轻舟:“这次到上海来,是专程来玩,还是有其他事务?” 顾轻舟笑道:“您瞧见跟着我来的那位姨太太了吧?” 张太太颔首。 “……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带着她出门散散心。”顾轻舟笑道。 张太太蹙眉,不解看着顾轻舟。 顾轻舟这般聪明能干,怎么还要顾虑姨太太的感受? “只怕这位姨太太是托儿,司少夫人到上海有不能对人言的秘密吧?”张太太快速下了判断。 有了这样的判断,其他话张太太都不问了,笑着对顾轻舟道:“开春的宴会多,好玩的地方也多,散散心挺好的。” 顾轻舟微笑。 张辛眉悄悄握住了顾轻舟的手。 一到了张公馆,老太太也迎接出来了,笑盈盈道:“好些日子不见,少夫人越发漂亮了。” 也没多久,不到两个月。 “老太太,您也越发健朗了。”顾轻舟笑。 寒暄之后,张公馆安排宴席招待顾轻舟。 知道张家的背景,姨太太潘韶从头到尾都敛声屏息,大气也不敢出。 “要不,你先去饭店休息吧。”顾轻舟回头对潘姨太道。 潘姨太巴不得,起身要走。 张太太欲挽留,顾轻舟则道:“我们家姨太太认生,让她去饭店,她反而自在些,况且还有副官跟着呢。” 一个姨太太,张家对她态度轻了或者重了,都不是很好。让她去饭店,反而是最妥善的。 “也好。”张太太微笑,让随从领着姨太太和副官去。 顾轻舟没有一到火车站就先让姨太太走,主要是先让姨太太进一趟张公馆的门。 看着姨太太离开,顾轻舟微笑回神,与张太太寒暄。 饭后,顾轻舟准备去饭店,亲自安置好姨太太,不成想张辛眉却使劲拉住她不放:“到我房间里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张太太和张老太太忍住笑。 张少爷好些日子之前就给顾轻舟准备了礼物,那还是张龙头送给张太太的,硬是被张九少爷抢走了。 “好。”顾轻舟见状,没有扫兴,跟着张辛眉去了。 张太太也陪同着。 三个人到了张辛眉的院子里,张辛眉声音威严对佣人道:“去,把爷放在抽屉里的盒子拿出来。” 佣人很快捧了个黑漆绒布的匣子给张辛眉。 张辛眉打开,递给了顾轻舟。 顾轻舟一瞧,居然是一对鸽血宝石耳坠,颜色鲜艳欲滴。 顾轻舟吃惊:“这么贵重?” 张太太在旁边笑。 张辛眉道:“我阿爸说了,宝物赠给佳人,才有用处。” 说罢,就要帮顾轻舟戴上。 顾轻舟摘下耳坠,很配合。 张辛眉的手指很软,身上也有小孩子特有的乳香,真是个奶娃娃。顾轻舟突然想:她什么时候也能生个这样可爱的孩子吗? 看张辛眉的调皮,顾轻舟觉得她的孩子将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走神的时候,张辛眉吧唧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下。 顾轻舟回神。 张太太再也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顾轻舟也笑。 张辛眉难得不好意思:“有什么可笑的,阿爸也亲姆妈?” 张太太更是笑不可抑。 顾轻舟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完了,摸了摸耳朵上的鸽血宝石耳坠,顾轻舟心中有了个更完美的计划。 第462章 姨太太又在自作聪明了 顾轻舟在张家混了小半日,陪着张辛眉和张太太说了很久的话,半下午才去潘姨太下榻的饭店。 潘姨太吃了午饭,小睡了片刻之后,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最新的杂志,瞧瞧沪上名媛穿什么衣裳,看什么电影等。 她正翻得高兴,顾轻舟就来了。 潘姨太忙站起来:“少夫人。” “坐下吧。”顾轻舟道。 从决定来上海,潘姨太心中一直打鼓,不知道顾轻舟到底要做什么。哪怕是现在,她也不是很确定。 “午饭吃了吗?”顾轻舟问。 潘姨太忙道:“饭店定了午餐,他们送到了房间里,很丰盛。” “那就好。”顾轻舟笑道。 潘姨太鼓起勇气问:“少夫人,咱们到上海来,到底是做什么啊?” “不知道做什么,你也敢跟我来?”顾轻舟失笑。 潘姨太卖乖:“哪怕是您叫我去死,我也不敢说二话。” 她能这么乖,一是顾轻舟关了她三天,让她学会了教训;二是她也知道张龙头的鼎鼎大名,顾轻舟是张家的座上宾,老太太和张太太,甚至张家的小少爷都特别器重顾轻舟,让潘姨太害怕。 潘姨太觉得,顾轻舟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她,实在太容易了。 况且她们还来了上海。 在岳城的时候,少帅都身不由己,凡事听顾轻舟的。出了岳城,顾轻舟又有洪门龙头撑腰,潘姨太还有活路吗? 潘姨太此刻才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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