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等你入了九千岁的府之中,要记得帮我们多多美言几句…” 看着一个个在不久前还对她许下山盟海誓的男人,此刻纷纷对着将要折磨她的男人极尽谄媚。 沈翠兰慌了神。 她跪倒在我脚下,毫无脸面地乞求我:“夫人,是我错了!是我错信了他们,夫人,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才十七,我还没嫁人,我不能死啊夫人!” 她的眼里满是恨意,举手指向他们四人,“一切都是他们做的,他们嫉妒菀儿得您的宠爱,害怕您会把郡主府留给她,这才逼我毁了菀儿。” “这都是他们的错啊…” 5. 从沈翠兰的口中,我才知道我的菀儿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走之后的第一年,因为侍卫常替我送些药食回来,他们还不敢对菀儿动手。 可第二年,他们就爱上了沈翠兰。 沈翠兰想要菀儿的珍珠头面,顾昭夕便将菀儿约去看戏,又故意买通山匪将她掳走凌辱了一天一夜,抢去她的珍珠头面。 沈翠兰想要替菀儿去学堂上学,谷安便在菀儿的茶水中下药,逼得她燥热难耐,在学堂中衣衫尽褪,被夫子赶出学堂。 她嫉妒菀儿能出口成诗,就让崔岚在菀儿最无助时出现,她对崔岚芳心暗许,不惜将自己写好的诗尽数给了她。 后来,药王谷传出我在寻找续命药的传闻。 他们笃定了我活不长,更想在我回来之前将菀儿虐待至死。 她被套上狗链,只允许在郡主府中爬行。他们给她下药,又领回来一个个野男人,彻底毁了她的清誉。 说完这一切,沈翠兰自知我再也不可能饶恕她,竟然昏了头,躲在九千岁身后。 她瑟瑟发抖地拉下衣领,对九千岁谄媚道:“如今奴家已经是您的人了,夫人要杀我,您可得保护奴家啊!” 传闻九千岁好美色,他生得俊美阴柔,又权倾朝野。 所以哪怕他院中的女子都活不过三日,也有的是大把的女人贴上去。 如今,沈翠兰也是走投无路了,竟妄想勾引九千岁保住她的命。 只可惜她不知道,九千岁,正是我多年前意外救下的孤儿。 他爬上这个位置,又何尝没有我郡主府的推波助澜呢? 见沈翠兰投怀送抱,九千岁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你既然是我的女人,我自然是要好好保护你了。” 沈翠兰面上一喜,转而恶狠狠地指着我,“夫人,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我成了九千岁的女人,而你,不过区区一个郡主罢了。” “夫君,给我杀了…” 她还没说完,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九千岁收回手,慢慢擦干净溅到自己手腕上的鲜血,嫌弃道:“脏。” 沈翠兰的心口被一把匕首洞穿,她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在地上。 直到最后一刻,她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九千岁会站在我这边? 沈翠兰惨死后,九千岁冷冷扫了一眼她的尸体,随口吩咐人将她拖去乱葬岗喂狗了。 “不长眼的东西,连自己奴才的身份都忘了?动手之前,也该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说罢,他又似笑非笑地看向崔岚。 “当初是你说要将郡主府的小姐送给我做妾的,如今她死了,可该怎么办啊?” “我看你们对她情深一往,不如,就由你们来代替她吧。” 崔岚等人生怕九千岁失去新娘后会降罪于他们,连忙连滚带爬地跪下: “沈翠兰这不知好歹的女人,竟敢在九千岁面前拿乔,死不足惜!” 顾昭夕为表忠心,甚至还抢过一旁侍卫的刀,发疯般地在她身上砍了十几刀。 直到沈翠兰身首异处,一张脸也被划得面目全非,他才颤抖着扔下刀。 哽咽道:“兰儿,你别怪我,这些年我们对你百般宠爱,早已不欠你什么的了!反正你都死了,不如就为我们付出最后一点价值吧。” 谷安和齐晟礼眼中虽有一抹疼惜闪过,但转瞬之间,又化为冷漠。 “不过是个奴婢罢了,死就死了。只是…兰儿死了,郡主府中就只剩下一位小姐…” 他们带着恨意的眼眸直直看向菀儿。 6. 菀儿下意识地瑟缩起来,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见他们还看不清局势,我冷冷地质问道:“顾昭夕,你可知道,我当初收养你们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你沽名钓誉,为了博一个好名声!” 顾昭夕厌恶地说,“若不是你将我们强行带走,待到灾荒过去之后,我便能和家人团聚。都是你,是你毁了我!” 我的心顿时冷了半截。 我独独没想到,竟从一开始,他们就记恨上了我。 记恨我将他们从苦寒之地捡回来,记恨我让他们过上金尊玉贵的日子,逼他们读书习武学有所成。 不仅顾昭夕,谷安等人也附和道:“什么狗屁的贵公子,我们才不屑当呢!我甘愿做个贩夫走卒,清净安乐一世,也好过在官场勾心斗角。” 我捂住发疼的心口,连说了几个好。 端坐上首的九千岁已经忍不住眸中的怒意,正要让人将他们按下,却被我一个眼神止住。 我痛心疾首地解释:“当初边地大乱,瘟疫肆虐。我遇见你们时,你们的父母兄弟早就死了个干净,就连性命也…” “你胡说!” 顾昭夕猛然打断我,“林清如,你蒙骗了我们多年,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他古怪一笑,目光停留在我颈侧的伤疤上。 “你说这么多,是因为自知时日无多,想求我们在你走后庇佑你的女儿吧?看在多年情谊的份上,你现在跪下来求我们,兴许我们还能答应你。” 三年不见,他们早已不是我记忆中温润如玉的孩子们了。 曾经,我连菀儿生病也顾不上,亲自守在他们床边,一勺一勺汤药喂进去,才堪堪救回他们的命。 他们身负瘟疫余毒,多年来用草药吊着命,被我诊断出来活不过二十岁。 为此,我在药王谷钻研三年,不眠不休地研制出能为他们续命的良药。 如今看来,却是不需要了。 我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药瓶。 “你们知道我去寻续命之药,又怎知我没寻到呢?” 他们脸上的笑容一滞。 若是我活下来了,郡主府落不到他们手上不说,就他们对菀儿做过的桩桩件件,都够我杀他们千百次了。 他们双膝一软,直直跪到我面前。 “夫人…母亲,是我们错了,我们也是一时糊涂啊…是沈翠兰,是沈翠兰这个贱人暗中挑唆,您素来知道我们的性子啊。” 他们哭得情真意切,满脸的孺慕之情,像是当真把我当成了母亲尊敬。 “母亲若是不肯原谅我们,我们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话音未落,四个人齐齐向我磕头。 见我沉默,菀儿怯怯地拉扯我的衣袖。 她声音哽咽,“娘亲,他们都是骗你的,你千万不能相信他们!” “菀儿!” 谷安眼中闪过阴翳:“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我们之中可有你未来的夫婿,夫妻之间,哪里会有隔夜的仇呢?” “等到母亲将郡主府留给我们,我们定会好好对你的。从前的事是我们不懂事…” 我嘲讽一笑,打开药瓶做出要仰首喝下的动作。 一瞬之间,齐晟礼捏紧我的手腕。 他没收着力,力气大到几乎要将我的手腕捏碎。 药瓶从手中滑落,顷刻摔了个稀碎。 药丸散落一地,被他们迅速踩过,踏成泥沙。 菀儿目眦欲裂,纵身扑上去:“快放开,这是我娘亲的药!你们疯了吗,她可是娘亲啊…” 她哭到哽咽,却被一脚踹开。 顾昭夕轻蔑道:“她若是不死,我们还能有活头吗?” “林清如,现在你唯一的续命药也没了,你…” 他还没说完,却见我在仰头大笑。 “你这疯女人,都要死了还笑得出来?” 菀儿也以为我精神错乱,担心道,“娘亲,您怎么了?” 我笑到流泪,将菀儿扶起,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我是笑你们,亲手将自己的最后一丝活路断了。” “这药瓶里确实是续命的药,不过不是我的,而是你们的!” 7. 顾昭夕以为我在说谎,嗤笑着向九千岁投诚,要把我的菀儿绑了送去做妾。 可他的手还未触碰到菀儿,会被一枚飞镖刺中,钉在了墙上。 黏腻的鲜血流出,顾昭夕疼得龇牙咧嘴:“林清如,九千岁大人尚在,你敢对我动手!” 九千岁身边的侍卫目睹一切,不禁笑道,“小少爷可是诗了神智?这枚九瓣飞镖,正是九千岁的武器,举世无双。” 顾昭夕顿时哑了声,惊慌失措地跪下来求饶。 “小人不知何时得罪了九千岁…” 他还没说完,便受了重重一巴掌。 连同谷安、齐晟礼、崔岚也被涌入大殿之内的侍卫们控制住,五花大绑后扔在地上。 九千岁抬起眼眸,语气冰冷:“给我打!” 侍卫们领命,纷纷举起鞭子。 由银环蛇剥皮抽筋制成的蛇皮鞭,一人九十九鞭,打得他们皮开肉绽,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千岁,九千岁饶命啊!我们待您一片诚心,不敢有半句欺瞒啊!” 谷安的身子最弱,不过捱了十几鞭便奄奄一息。 他瘫倒在地,一双眼睛如毒蛇般黏在我身上。 “林清如,是你…是你害我!你对九千岁说了什么,你究竟说了什么!” 但是很快,他又被按在地上狠狠抽打,喉间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声。 死到临头,他们震惊地看着九千岁一步步走下高台,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夫人,咱家就先走了。” “至于这些畜生,就留给夫人处置了。” 说完,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块通体晶润的碧玉,挂在了菀儿的脖子上,笑道,“小菀儿,拿着这块玉佩,日后不管遭遇何事,尽可以来寻义父。” 他为菀儿留下宫中最好的太医。 跪在地上的四人见九千岁对我礼遇有加,对菀儿更是亲密,不由得白了脸。 我抱着菀儿离开时,顾昭夕拖住我的腿,哭嚎着:“母亲,您不能不管我们啊!儿子们只是一时糊涂,我们不知道您和九千岁还有这般交情。” “要是早知道,我们又怎会…” “要是早知道,”我冷笑一声,“你们当然不会在我面前露出马脚了,像你们这样唯利是图的人,连捧在手心宠爱的沈翠兰死在眼前都能无动于衷,我又怎敢奢求你们的感激?” 我长叹着抚过菀儿伤痕累累的躯体,一滴清泪滑落眼角。 “我只恨我自己,没能早日看清。才将这群豺狼养在身边,害了我唯一的女儿。” 太医诊治时,菀儿始终咬紧牙关,哪怕施针时痛到极致也不敢发出声音。 我心疼地皱紧眉头,将手送到她嘴边:“好菀儿,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你咬娘亲的手,别伤害自己好不好?” 在我的坚持下,菀儿褪去外袍,露出满身的青紫。 把过脉,太医沉着脸低声道:“夫人,看小姐如今的症状,当务之急是找个有经验的婆子。小姐身上的外伤不要紧,可下身恐怕就…” 我的心猛地一沉。 九千岁费了不少功夫为菀儿找来曾伺候过皇后生产的婆子,她毕竟经验丰富,一看过菀儿的那处,心中立刻有了把握。 “夫人,菀儿小姐的下身撕裂,症状倒是像极了妇人生产后的下红之症啊!” 8. 听到婆子的话,菀儿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她踉踉跄跄地滚下床榻,嘶声道:“娘亲,是女儿不好。女儿自甘下贱,脏了郡主府的门楣。” 她紧咬下唇,朝着我磕过头后竟直直朝墙边撞去! “如今,就让女儿一死全了您的清白吧。” 我心痛如绞,在最后一刻将人拽进怀里,一边哭一边打她:“你在说些什么?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什么名声体面…统统都没有你重要!” 菀儿哭到失力,呆愣愣地抬起头,“那您为什么不早来救我,我写了那么多信…药王谷的人却说,您嫌弃我脏了身子,不肯再认我。” 她眼角挂着泪珠,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 “信?” 我顿时浑身僵直,“我从来没收到过你写的信!” 不过片刻我便明白过来,这一切想必还是那四个人干的好事。 安顿好菀儿后,我独自一人去到暗牢之中。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顾昭夕等人早就没有当初的矜贵模样。 此刻他们浑身脏兮兮,血污混杂着泥泞黏在脸上,倒是像极了我把他们捡回时的样子。 推开门时,侍卫正用糖水泼向他们。 昨日他们受了鞭伤,浑身的血肉才刚要愈合,正是最脆弱的时候,结痂的伤口遇到糖水,顷刻间涌起一阵瘙痒。 谷安耐不住痒,拼了命地去挠结痂的伤处,很快便将自己挠得遍体鳞伤。 可那种瘙痒却如附骨之蛆一般,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 不止是他,其余三人也都像是疯了,用头撞着墙才能求得片刻安宁。 看到他们这幅模样,我忍不住笑出声。 “母亲!” 顾昭夕瞥见我的身影,脏污的脸上顿时有了光彩。 他匍匐在我脚下,卑微道:“母亲是来救我们的吗?我就知道母亲最是心善,您一定不会放弃我们的!” 齐晟礼急急附和道:“是啊,你们还不快把我放开!夫人心疼我们,怎么可能真的把我们折磨致死?” “等我们从这里走出去,定将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贱人凌迟处死!” 侍卫嘲讽一笑,毫不留情地将他踹倒。 “还出去呢?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齐少爷还不知道吧,昨日侯府的小公子亲自来向菀儿小姐提亲了。” “再过几日,菀儿小姐便是尊贵的侯府世子妃,而你们,只会烂在泥地里!” “什么?” “菀儿要嫁给别人?” 齐晟礼惨叫一声,不甘心地向我爬来。 “母亲,这是假的对不对?菀儿她最黏我了,她喜欢的人是我啊,她怎么可能嫁给别人呢?” 他的血沾在我的衣裙上,分外可笑。 我垂眸看向他,轻叹一声:“怎么会是假的呢?” 我含着微笑看过每一个人,“你们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收养你们吗?要说名声,我夫君战死沙场,我济世救人多年,郡主府从来不缺名声。” “只不过是菀儿心善,求着我,也给你们一个家罢了。” 齐晟礼的手无力垂落,崔岚和谷安疯狂地搞头:“不可能,林菀她才没有这么好心!” 我没有缓解,兀自说了下去。 “我在药王谷三年,寻的是解你们身上瘟疫之毒的续命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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