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息,前朝事,徐徐进行便可。” 卫瑾瑜便知,顾凌洲多半是知道了他中毒的事。 多半也知晓了他与韩莳芳的关系。 “对不起,当日是我瞒了阁老。” “我知道,大渊的新君,不应是一个病秧子,也不应带有无法抹去的污点,但我怕说出真相,当日阁老不会选择支持我。” “但请阁老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耽误正事,也不会辜负阁老期望。至少在新朝彻底稳定前,我不会有事。” 卫瑾瑜正色道。 他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分得清轻重缓急,深知在顾凌洲这般洞若观火的人面前,亦没必要撒谎。 即使此事暴露,他也绝不会放弃到手的成果。 顾凌洲默然。 一瞬之间,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督查院值房里,那素衣少年跪在他面前,分明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却目光坚定地向他道:“只要阁老需要,学生便可做这把刀,替阁老扫去扬州污淖。” 他其实并不信这话。 只觉得这是个口齿过分伶俐又难驾驭的小鬼。 还是个张狂的小鬼。卫氏上京第一世家,怎会养出这样性情的子弟。 后来呢。 后来,那少年便真的以决绝之姿,只身入污淖,劈开了烂泥一般的扬州官场…… 顾凌洲收回思绪,望向已经披荆斩棘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少年。 “陛下如何知道,我的期望是什么?” 卫瑾瑜斟酌道:“阁老所期望者,无非是大渊江山稳固,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难道还有其他?” “若有其他,我能力所及,定当努力。” 顾凌洲却摇头,道:“我说过,我亦有私心。” “与做一个优秀的君王相比,我更希望,自己昔日的弟子,能健康平安,一生无病无忧。” 卫瑾瑜再度一怔。 顾凌洲道:“以后,不要再服用寒石丸了,江左顾氏,有天下奇珍名药无数,陛下但有所需,顾氏可尽数奉上。” 卫瑾瑜许久说不出话。 顾凌洲在心里叹口气,起身要告退时,少年郎方抬起眸,道:“多谢师父。” 顾凌洲步子一顿。 半晌,道:“陛下如今贵为一国之君,再以此称呼臣,不合适。”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卫瑾瑜起身下榻,赤足跪落,拜了下去。 “师父是还在责怪弟子,不肯认弟子了么?” 那道清正身影停驻了片刻,方转过身,看着伏跪在地的少年,心中动容想,这是他亲自收入门下的小弟子,他亲手打磨出的美玉,他岂会不想认。 他只是怕,再这样下去,他的私心会更多,都要越过顾氏族规和心中那条名为刚正的信条了。 叹口气,将人扶起,道:“入了顾氏门下,以后陛下若真有行差踏错,臣可是不会客气的。” “自然,若臣有昏聩糊涂时,也请陛下及时斩断私情,勿要耽误国事。” 卫瑾瑜一笑,眼眸澄澈明亮,道:“若真有那时,弟子任凭师父责罚。弟子亦答应师父,任何时候,都会秉公执法,绝不因私情误国事。” 顾凌洲无奈叹气。 —— 恩科之后,一大批新鲜血液补充进了大渊朝堂,取代了原本世家官员的位置。 凤阁亦重组,以顾凌洲为首辅,梁音为次辅,甘宁为凤阁行走。其中,梁音兼掌礼部,甘宁兼掌吏部。 顾凌洲众望所归,当之无二。梁音历经三朝,履历丰富,亦算服众。唯独甘宁,十分教人意外,甚至很多人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虽然眼下只是凤阁行走,但熟悉大渊官场升迁路径的都清楚,这个职位,是未来入阁成为大学士的必经之路。 但新君乾纲独断,又有顾凌洲与梁音一首辅一次辅鼎力支持,朝臣也不敢公然发表反对意见,只敢私下议论。 “一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小小县令,竟一步登天,位列七卿,还掌管吏部这样的核心部门,这是不是太荒唐了些?顾阁老竟会同意!” “虽是小小县令,却不可小觑,听说那平西侯收复西京期间,不仅任命其为军师,还让其掌管西京数城的政务,那封闻名天下的招贤令,就是出自这位甘县令之手呢!” 倒是新得授官的举子,不少都听说过甘宁在青州与太守夏柏阳誓死守城的事迹,对此表示大力支持,甚至和反对者展开了激烈辩论。 凤阁重组初初完成后,亟待解决的便是空缺出来的剩余四部尚书人选,尤其是兵部尚书与户部尚书。 卫瑾瑜坐在案后看各方呈上的名单,谢琅陪坐在一侧喝茶。 谢琅道:“兵部二部直接关系到朝廷生计与前线战事,两部尚书责任重大,不输吏部,朝野关注,的确不好选。” 卫瑾瑜却道:“我心中早有合适的兵部尚书人选,只是户部尚书,仍未找到合适之人。” “哦?你选的兵部尚书是?” “你也认识。” “咱们共同认识的人可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个?” 卫瑾瑜提笔,写下一个名字。 谢琅看了,称不上太意外,只笑道:“这人选,于我大有裨益,等圣旨颁下,他们又该说我妖言惑君了。” “啧,这后世史书提起我谢唯慎三字,该不会称我为妖妃吧。” 少年新君高冷抬起下巴:“自然不会。” “怎么说?” “要称也应称‘妖后’。” “……” 次日,圣旨正式下达各部,兵部主事孟尧协同平西侯谢琅收复西京有功,擢为兵部尚书,掌大渊兵事。 孟尧至武英殿谢恩。 君臣简单叙话之后,孟尧却迟迟未退。 卫瑾瑜问:“孟尚书还有事?” 孟尧自椅中站起,重新跪了下去,道:“臣斗胆,想请陛下赦一人性命。” 魏惊春被狱卒从督查院大狱带出。 魏惊春入狱,是受叔父魏怀牵连。 卫嵩被审谳定罪后,魏怀亦作为重要从犯被捕入狱。魏怀对诸般罪行供认不讳,尤其是贿赂、奉卫嵩命令倒卖户部贡缎,中饱私囊两项。 魏惊春出身富商之家,是有名的苏州才子,最爱洁净,此刻,却面容灰败惨淡,再无昔日的意气风发。 一直等看到站在牢外的孟尧,他眼底方掀起些波澜。 然只是一缕,便迅速沉寂了下去。 “雪青。” 孟尧依旧穿一身朴素的蓝色长衫,迎了上来。 牢里并不隔绝消息,相反,狱卒每日都会把最新消息带进去,打击被关在狱中的可怜虫。 魏惊春微微一笑。 “子攸,恭喜你了。” 孟尧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已经升任尚书的事。 道:“新君知人善任,不论出身。雪青,你比我有才华,有抱负,假以时日,你会做得比我更好。” 魏惊春摇头。 眼底是浓浓的悲凉:“子攸,我回不去了。” 孟尧断然摇头:“雪青,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当日说话,要并肩作战,相互扶持,共创一番功业,我还没完,你便忘了么?” “当日会试之后,我四处碰壁,无官可做,你忘了,你是如何鼓励我,骂醒我的么?如今到了你自己身上,你怎么反而糊涂了?” 魏惊春苦笑。 “子攸,你早早脱离污淖,我却在污淖中沉了太久。” “我与腐朽的大渊一同沉沦,我已不配再和你谈及我们的初心。” 孟尧再度摇头:“不,你说的不对,你说的这些,只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陛下身负血海深仇十年,尚能披荆斩棘,一往无前,血刃仇人,你不过沉沦了数载而已,如何便回不了头了!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魏雪青,我认识的魏雪青,头脑清晰,心智成熟,懂得权衡利弊,懂得人情世故,他可以跌倒,可以被人打倒,可以摔得粉身碎骨,但绝不可能自暴自弃!” 魏惊春一愣。 孟尧直接拉着魏惊春到武英殿面君。 魏惊春麻木跪落,行大礼,察觉到脚步声逼近,如今他已无法直视的少年新君缓缓站到了他面前。 直截了当开口:“户部尚缺一名尚书,朕至今未寻到合适人选,魏雪青,朕会依律将你流放,到苏州府做一名掌管赋税的小官,江南乃大渊赋税重地,若三年之内,你能做出一番功绩,大渊的户部尚书,便是你的。” 魏惊春一颤,难以置信抬起头。 他眼下心灰意冷,其实并无继续仕途的心思,他只是惊讶于新君的决定。 卫瑾瑜淡淡道:“你明知你叔父罪行,却帮其隐瞒,此是罪一,你明知你叔父罪行,却受苏文卿要挟,助纣为虐,此为罪二。你是名满天下的苏州才子,苏州府解元,会试榜眼,你读圣贤书,做朝廷命官,本应知法明法,却为私情所误,一错再错,步入歧途。苏州府是你的家乡,朕将你流放到苏州,一是惜你一身才华,二是希望你真正学会,如何做一名摒弃私情的好官。” “你叔父罪无可赦,朕会允许你送他最后一程。” “你若尚有进取之心,三日后,到吏部领任命书便可。” 魏惊春再也禁不住,泪流满面,伏拜下去。 ** 诸事尘埃落定,卫瑾瑜与谢琅正式开启北上之路。 因谢琅收到大哥谢瑛来信,数日前北境军一鼓作气,成功攻入北梁王庭,擒获了北梁巫医数名,其中一人形容面貌,与谢琅在信中描述极为相似。 谢琅自然迫不及待北上。 新君中毒之事,不宜张扬,谢琅只带了李崖、赵元、雍临三个亲卫并一队亲兵,另有明棠带的锦衣卫和顾凌洲所派雨卫随行。 卫瑾瑜难得有此放松时刻,一路与谢琅喝茶玩棋赏风景,时间过得倒也快。 只是随着踏入北郡地界,谢琅明显紧张起来。 卫瑾瑜好奇:“天不怕地不怕的平西侯,难得还害怕回家么?” 谢琅抱臂,佯作叹息。 “我闯出这么大的祸事,将上京西京搅得天翻地覆,我娘还不知怎么担心,我爹肯定不会饶过我,见面之后,多半要先抽我一顿。” 卫瑾瑜在他眉眼间根本瞧不出一点惧意。 果然,谢琅道:“我皮糙肉厚,抗打得很,就是在你面前被揍,难免丢面子,你一定记得等我爹抽完了再出来。” 卫瑾瑜爽快点头。 “好说。” 谢琅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有点牙疼问:“你一点都不心疼啊?” “不心疼。” 卫瑾瑜毫不犹豫:“威风凛凛嚣张霸道的平西侯被抽鞭子,如此百年难见的场面,我岂会错过。” “……” 谢琅挑眉,恶霸王一般,恶狠狠把人圈在车厢壁上,足足亲了好几口,一直到对面人喘不过气,不得不用手抓着他腰,才算扳回一局。 卫瑾瑜喘过气,抱臂靠在车壁上,咬牙望着得逞的某人。 哼笑:“看来,有的狼崽子是饿坏了。” 谢琅一副将人拆吞入腹的眼神,毫不掩饰道:“可不是么,在上京到处都是眼睛,我都快憋坏了。” “瑾瑜,到了北郡,才是我们的极乐之地。” 第185章 终章(下) “王爷世子回来了!” 北境军中军大帐内,定渊王谢兰峰正在同麾下部将议事,闻言怔了一下,方问进来传信的亲兵:“你说什么?” “世子爷回来了!” 亲兵又激动重复了一遍。 这下,不仅谢兰峰连北境军一众大将都露出意外之色。 上京城的一番天翻地动自然早就传到了北境坐在众将之首的三爷韩云涛道:“这个时候唯慎不该在上京么,怎么突然回来了?莫非上京又有什么新变动了?” 一人轻哼:“咱们这位世子爷,如今可是大有出息了,还能纡尊降贵踏足北郡,还真是教人意外呢。听说朝廷封其为定王待会儿见面王爷是不是都受不起这位定王的礼了。” 是夏青。 被韩云涛横一眼才不服气闭嘴。 谢兰峰没说话接过副将递过来的帕子,眉眼间看不出情绪如常擦了擦手方起身出了帐。 到了辕门外,果见一行人风尘仆仆策马驻立为首少年将军一身乌色玄甲容色俊美犀利染着些霜尘正是谢琅。 后头则是李崖、赵元、雍临和昔时陪谢琅一道进京的定渊王府亲兵。另有随行兵马若干。 军队最讲究领地,这里毕竟是北境军驻地便是谢琅自己带的兵马,也不好随意进入,故而只能在辕门外等候。 谢兰峰停住了步。 “王爷!” 李崖、赵元惊喜唤。 谢琅自然也看到了同样一身重甲的谢兰峰,立刻翻身下马,近前双膝着地,伏拜下去:“孩儿见过父亲。” 李崖等人紧跟着下马跪落。 嗅着熟悉的泥土气息,听着熟悉的军营号角,谢琅鼻子才后知后觉一酸。 这一刻,他方相信,自己是切切实实回到北郡了。 他心心念念,魂牵梦绕,做梦都想回来的家乡。 经历了两世光阴,谢琅甚至都有些记不起来,离开北郡时是何光景了。 谢兰峰打量着儿子,没有动。 而是问左右:“谁给你们的胆量,让堂堂定王爷跪在此处?” “……” 守在辕门口的士兵面面相觑。 谢琅忍着心肝颤抖,闷声道:“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父亲如此说,是让孩儿无地自容么?” 谢兰峰没理会,却是吩咐站在身后的副将:“取我的马鞭来。” 副将一愣。 李崖、雍临三人亦是一惊。 副将很快将马鞭取来,递到谢兰峰手里。 谢兰峰方慢慢踱到谢琅面前,问:“北境军的规矩,还记着么?” 谢琅抬起头,一声不吭解了甲,转身跪了过去,背脊挺拔如松,背对着谢兰峰道:“孩儿不孝,胡作非为,让父亲母亲担忧了,孩儿任凭父亲责罚!” 李崖见状不好,忙开口:“王爷,世子爷他一忙完手头的事,就马不停蹄赶回北郡来见王爷,一路上高兴得连觉都不舍得睡,王爷高抬贵手,饶了世子这一遭吧。” 谢兰峰冷哼:“你们倒是体谅他,你们且看看,他自己有脸给自己求情么?” 谢琅被噎了下,偏头下命令:“都闭嘴。” 谢兰峰握着鞭子转一圈:“谢唯慎,你胆子够大啊,性子够狂啊,连造反都敢,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儿是你不敢的,你还知道回来,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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