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晚的事,到了那一日,叔父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魏惊春便问:“叔父总共替姚氏倒卖了多少贡缎?” 魏怀:“前前后后,原缎和各类绣品加起来,有六千多匹。” 南方这些产丝大州,一年上贡给朝廷的贡缎也才数千匹而已,六千多匹贡缎不算多,却也绝称不上少。 “叔父素日里最是明察秋毫,怎这次轻易着了对方的道儿!” 魏惊春沉痛闭目。 整整六千匹贡缎,别说现在姚氏一族是谋逆重罪,就算姚氏没有谋逆,此事被查出来,魏怀也难逃重罪。 魏怀何尝不自责:“都怪叔父当时被那批绸缎的品相迷了眼,一时失察,铸下如此大错。你是不知道,叔父自幼长在苏州,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布料与绣品,却从未见过针法那般独特、做工那般精美的,叔父……真的实在太喜爱了。叔父自作自受,无论最后结局如何,都无话可说,可叔父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你啊雪青。” “你好不容易寒窗苦读这么多年,到上京来,考得功名,入了户部,给你爹和咱们魏氏长了这么大的脸,若是因为叔父的原因牵累了你,叔父百死莫赎,也无颜去见魏氏列祖列宗啊。” 魏怀的心痛与懊悔溢于言表。 魏惊春心下一酸,想起自入上京,这位叔父对自己的种种照拂与关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道:“叔父先不要慌。此事叔父亦是受人蒙蔽,而非在知情的情况下为虎作伥,侄儿想,就算朝廷真清查出那批资产,只要叔父能找出当时贩与你绸缎的的那名商人,证明一应事都是姚氏策划,自己并不知情,朝廷也不会判叔父重罪,最多让叔父上缴所有盈利与赃款。” 魏怀道:“若能如此,自然最好,可叔父上一次与那胡喜见面,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要不是从一位同行口中听说其真实身份,恐怕至今仍被其蒙在鼓里。叔父怕的就是胡喜跑了,此事再也说不清楚。” 魏惊春也知此事棘手,道:“叔父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力去找胡喜,其他事容侄儿慢慢想想。” 告别叔父,魏惊春心事重重走进魏府院中。 庭院阒寂,只有东厢屋里还亮着灯,隔窗隐约可见一道人影正伏案书写。 魏惊春慢慢走了过去。 孟尧正写家书,听到敲门声,搁下笔,起身去开门,看到立在门外的身影,有些意外:“雪青?” 魏惊春问:“我能进去坐坐么?” “当然。” 孟尧沏了热茶,递到魏惊春手里,奇怪问:“你不是在陪魏叔父说话么?怎么自己出来了?” “遇着一件难解的事,实在无人可说,只能同你说一说了。” 魏惊春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孟尧面色凝重道:“此事关键在胡喜身上,可胡喜若真是姚氏的人,姚氏如今如此境遇,此人必已远离上京,逃匿得无影无踪,想要找到人怕是不易。” 魏惊春点头:“我担忧的正是此事,只是方才当着叔父的面,怕他担忧,不忍说出口而已。可若找不到胡喜,一旦那批绸缎被查出来,我叔父,怕只有死路一条。” 孟尧道:“依我看,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渺无希望的胡喜身上,不如主动出击。” “如何主动出击?” “让魏叔父去投案自首,主动揭发姚氏罪行。” 魏惊春却摇头道:“若是姚氏一案审结前,叔父投案自首,尚可算立功,可如今案子已经审结,姚氏谋逆之罪板上钉钉,叔父此刻去投案,未免有投机之嫌。” “可如果等朝廷查出此事,魏叔父的处境只怕会更被动。” “但投案风险太大,一个不慎,叔父就可能被当成姚氏同党,我不能拿叔父性命冒险。而且,叔父他未必肯。” 孟尧沉吟片刻,忽道:“此事,兴许有一个人可以给我们意见。” “何人?” “卫公子。” 魏惊春一愣。“你说卫三公子?” 孟尧点头。 “魏叔父如果要投案,不如直接去督查院投。” 魏惊春皱眉:“可我们与他并不熟,无缘无故,他怎会帮我们。且卫公子与雍王交好,上京人人皆知,我身后却是裴氏与赵王。虽然我并未接受赵王拉拢,可赵王拉拢我的事已是人尽皆知。” 孟尧道:“在我看来,卫公子与雍王并非一类人。正因我们不熟,督查院才可能秉公处理此事,且我们也并不需要卫公子出手相助,只请他指点一二便可。” 魏惊春道:“容我想想。” 次日一早,孟尧去寄家书,魏惊春仍坐在房间里斟酌,仆从在外报:“公子,一位苏大人送了拜帖过来,请公子入府一叙。” 魏惊春接过一看,竟是苏文卿的手帖,意外之余,与传信的苏府仆从道:“告诉文卿,我换件衣裳,稍后便至。” 第119章 金错刀(二十) 魏惊春到达苏府时恰好见两名户部官员联袂从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着什么。 “魏大人。” 另二人主动行礼问好。 魏惊春回礼,见二人俱身着官袍便问:“休沐还未结束,二位大人便开始公干了么?” 两名户部官员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 “还不是为着清查姚氏产业的事,韩阁老命户部配合锦衣卫一道进行锦衣卫那边连除夕都没休息我们又岂敢偷懒这不,从昨夜一直忙到现在,下官与王大人几乎没有阖眼。要说那姚氏也真是家大业大,光京郊各处膏腴肥田就清查出数百倾,金银珠宝和仆从奴婢就更不计其数了。但锦衣卫那边说这还是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和明面上的产业相比姚氏暗地里那些看不见的产业才是户部要稽查的大头。下官与王大人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呢。” 说完二人又朝魏惊春拱手道:“好在魏大人是无论如何与这苦差事沾不上边了,下官们先恭喜大人了。” 魏惊春不解。 “二位这话从何说起?” 二人笑道:“魏大人就别谦逊了眼下部中谁不知晓魏大人即将到兵部高就,届时还望魏大人对下官们多多提携才是。” 魏惊春心微微一沉。 没料到他已经尽量谨言慎行在昨夜宴会上极力否认此事这种莫须有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不由有些无奈苦笑道:“此事当真只是以讹传讹而已二位切莫再如此说。” 然而观那两名官员的表情显然依旧对此事深信不疑魏惊春自觉多说无益,与二人告辞后便随苏府仆从一道进了苏府。 到了苏府书房,苏文卿也身着官服,坐在书案后书写。 “文卿。” 魏惊春先笑着打了招呼。 两人虽然交好,但大多数时候是与同届同窗一起聚会,很少如今日一般私下里见面。 苏文卿请魏惊春到书案旁坐,并命仆从备茶。 “雪青,一早就请你过来,应当没有扰你休息吧?” 苏文卿问。 魏惊春摇头。 “我素来起得早,无碍,倒是你,突然送来手帖,可是有急事?” 苏文卿沉吟须臾,道:“的确有桩事,牵涉到你,所以不得不请你过来一趟。” 魏惊春意外:“牵涉到我?” “准确说,是牵涉到你叔父。” 苏文卿语气依旧平静,看向魏惊春的目光却多了审视。 魏惊春一愣,端茶碗的手晃了下,险些被溅出的茶水烫到手。 “当心。” 苏文卿及时帮着扶住。 魏惊春摇头,心头说是掀起惊涛骇浪亦不为过,诸般念头纷繁闪过,以至于对上苏文卿关切的目光,竟一时说不出话。 苏文卿起身,自书案上拿起一封信函,道:“这是今日一早,苏大人与王大人交给我的一封告密信,是一名富商所写,其中牵涉到你叔父与姚氏的一些事。” 魏惊春直接站了起来:“文卿,我……” 苏文卿道:“你放心,这封信眼下除了我,还没有第二人看到。” “你不妨先看看。” 苏文卿将信递来。 魏惊春没有立刻接,道:“这只怕不合规矩。” 苏文卿道:“若真按规矩办事,此刻,你便不在我府中了。” 魏惊春只能将信接了过来。 一时,只觉这薄薄一封信函仿佛似有千钧重,既承载了叔父的身家性命,也承载了他未卜的前路。 展开信,里面所写果然是他叔父魏怀帮着姚氏倒卖贡缎一事,连贡缎具体数量和每一笔交易明细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事已至此,隐瞒已经无用,魏惊春握了下拳,露出羞惭沉痛之色,道:“文卿,不论你信与不信,我也是昨日刚刚知道一些内情,我叔父他是受姚氏蒙蔽,并不知那批绸缎的来源,更不知那是贡缎。这一切,都是一名叫胡喜的商人骗了他,若我所料不差,胡喜应是姚氏的人。叔父他如今亦是悔不当初。” 纵如此,当着苏文卿这个同窗兼同僚的面说出此事,魏惊春亦禁不住面皮发热,生出些无地自容之感。 苏文卿点头:“我自然信你,所以才按下密信,没有上报。” “想要解决此事也简单。魏叔父既是被那名叫胡喜的商人所骗,直接将胡喜捉拿归案,交与锦衣卫审问便是。只是观你神色,此事怕是不顺利。” “没错,自从姚氏出事,胡喜便不知所踪。” 说到此,魏惊春重新抬起头,道:“文卿,今日多谢你特意告知此事,虽然胡喜找不到,但我已经决定,让我叔父去督查院投案自首,其他事,便尽人事,听天命吧。” “至于那封告密信,你也不必为我徇私,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便是。” 魏惊春拱手告辞,转身往外走,苏文卿却道:“雪青,留步。” 苏文卿慢慢走上前:“你让魏叔父去督查院投案自首,无非是觉得督查院可以秉公处理此案,还魏叔父清白,可你没有想过,没有胡喜这个关键证人,督查院如何会信魏叔父的说辞?” 苏文卿道出了魏惊春心底深处最深重的隐忧。 魏惊春道:“没有胡喜,也会有其他人证物证,只要慢慢查证,总能发现线索。至少,有顾阁老在,督查院不会罔杀我叔父性命。” “可姚氏一案已经审结,清查姚氏私产,由锦衣卫全权负责,若是锦衣卫以协查办案为由,将你叔父提走讯问如何办?届时督查院也无权阻拦。锦衣卫的手段,你应当知道。” 魏惊春感到一阵彻骨冰寒。 半晌,道:“除此之外,叔父他又有何选择。” “自然有。” 苏文卿拿起那封密信,在魏惊春惊讶眼神中,直接自正中撕成两半。 “如此,不是一切事都解决了么?” 魏惊春以震惊兼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苏文卿,道:“文卿,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 苏文卿微微一笑。 “实话告诉你也无妨,这不止是我的意思,也是韩阁老与圣上的意思。” “韩阁老……圣上?” 魏惊春越发惊疑不定。 “是。其实那批贡缎的事,早有人上报到韩阁老处,只是当时还无确凿证据,韩阁老不忍朝廷失去你这个优秀人才,才特意压了下去。如今虽有这封告密信,可只要圣上与韩阁老相信你,这信便可成为一封废纸。” “雪青,你我乃是同窗,相交这么久,你是什么样的品性,我再清楚不过。你当真甘心眼睁睁的看着你叔父枉死在一桩冤案里,你自己辛苦考取的前程全部全部沦为泡影么。” “我——” 这一字一句,皆如巨石叩击在魏惊春心口。 魏惊春说不出话。 ** 孟尧寄完信回到魏府,才知魏惊春去了苏府。 正意外,便听魏府下人禀,公子回来了。 “雪青。” 孟尧迎了上去,道:“我已经打探清楚,这两日督查院内都有当值的御史,魏叔父若要投案,随时可以过去。” “此外,卫公子那里,我也已经去下过拜帖,公主府的人说,卫公子进宫探望太后去了,最迟午后就能回来。若是稳妥起见,我们可以先去见卫公子,再去督查院。” 魏惊春没有立刻说话,吩咐仆从都退下,方和孟尧一道进了屋里。 孟尧看出他神色有异,问:“雪青,你怎么了?” 魏惊春忍着澎湃道:“子攸,叔父的事,已经解决了,以后,咱们都莫要再提起了。” “解决?” 孟尧意外不已,而后明白什么,紧问:“文卿请你过去,莫非也是为了魏叔父的事?” 魏惊春点头。 将两人见面经过说了一遍,道:“韩阁老与陛下肯如此信任我,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子攸,你我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无非为了‘忠君报国’四字而已。我明白,凭我区区一个苏州解元,根本不足以让韩阁老这样的大人物注意到,他们如此做,实在是因为陛下为世家掣肘,太需要忠臣良将了。” “君如此待我,我自当以死报君,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对么,子攸。” 孟尧一怔。 因这是他第二次在魏惊春眼里看到过这样炙热的光芒。 第一次,是他们初到上京,在酒宴上初相识那次,他看他一身锦衣,在人群中风姿翩翩,言笑晏晏,风采卓然。 孟尧最终在这充满期待的注视中颔首。 “当然。” “如果陛下肯相信你,相信魏叔父,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突然而已。” 魏惊春煦然笑道:“说实话,我也觉得很突然,文卿这般与我说时,我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我须尽快将此事告知叔父去,让他勿再忧心。” 另一厢,魏怀得到消息,几乎喜极而泣,立刻命仆从杀猪宰羊,要好好庆祝一番。 魏府家宴,孟尧自觉自己一个寄居在此的外人,并不适合参加,便寻了个由头,独自出府,到街上闲逛去了。 “孟主事?” 前方忽有人唤,孟尧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竟走到了督查院门口,卫瑾瑜恰好从院中出来。 “卫公子。” 孟尧收起思绪,拱手作礼。 卫瑾瑜道:“听闻孟主事今早曾往公主府下拜帖,可是有事?” 这一下,孟尧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便道:“之前是有些事,想请卫公子指点,如今已经解决了,不需要劳烦公子了。” 卫瑾瑜点头。 “解决便好。” “只是我观孟主事,心事重重,似乎另有烦扰。” 孟尧摇头苦笑:“大约是没有休息好,让卫公子见笑了。” 卫瑾瑜没再多问,起身欲登车时,孟尧忽唤:“卫公子!” 卫瑾瑜转头。 “怎么?孟主事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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