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回成命。” 韩莳芳抚须颔首。 “既如此,本辅会将王爷意思转达陛下。” 说话间,茶也饮毕,韩莳芳起身离开,崔灏也带着苏文卿告辞。 室中只剩下父子二人。 谢兰峰方看了眼儿子,问:“昨夜怎么突然想起来去南郊放孔明灯了?” “我在北郡时年年都放,也没见您问过。” 谢兰峰默了默,道:“我知道,你是想家了。” “可从今以后,你要打心眼里把上京当成你的家。” “前线战事吃紧,为父无法久留,明日就要返回北郡,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要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一个将军,无论身在何处,只要心中有信念,都能成为将军。” “这些话孩儿都明白。” 谢琅把玩着扳指,道:“孩儿只是不懂,陛下如此求贤若渴,连大哥职位都能恢复,为何不松口让孩儿回北郡去,这岂不是对北境战事更有益。” 这话乍听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谢兰峰叹口气。 “你已经不是三岁稚儿,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应该比我清楚。” “以后不要再说这样幼稚的话。” 别无选择。 谢琅心里念着这四个字,血脉深处蛰伏的愤怒与不甘几乎要破笼而出,不由再度想起袁放走投无路,被利箭穿心,倒在血泊里的情景。 谢兰峰盯着下首的儿子,道:“也许你觉得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帝王无情,可历朝历代所有君王都会是一样的选择。” “你是谢氏世子,是我谢兰峰的儿子,注定要为谢氏,为整个北郡百姓做这样的牺牲。你若要怨,就怨你爹,给了你这个姓氏,这一身血脉吧。” 谢琅喉头滚了滚,垂在身侧的拳再度缓缓捏紧。 与上一辈子家破人亡相比,这一辈子,只要能保谢氏阖族平安,就算永远留在上京,他也应当感到知足,而不应如此刻一般,心怀悲愤。 然而只要闭上眼,或平静下来,想到此生可能再也看不到北郡广阔的天地,再也回不到那座从小长大的府邸,军营,以及,想到那两道横贯在他身上的血淋淋的鞭痕,他明知是何人所为,却不能替他报仇泄愤,胸腔里依旧会止不住地发出震颤嘶鸣。 “孩儿明白了。” 谢琅低声说了句,站起来,撂下酒盏,径直往外走了。 孟祥恰好从外进来,见状疑惑问:“王爷,世子这是……?” 谢兰峰淡淡道:“他心里不痛快,不必管,他自己会想明白。” 孟祥叹气。 “世子大约是因为王爷要回北郡了,心里难受吧。” 谢兰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近来他身边怎么只见李崖和赵元,不见雍临。” 孟祥斟酌着答:“世子让雍临去侍奉二爷了。” “怎么,雍临得罪他了?” 孟祥讪讪一笑:“这属下就不清楚了,大约是怕二爷那边缺人吧。” 谢兰峰若有所思,道:“你们如今跟着他在上京,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孟祥面露惶恐:“属下不敢。” 谢兰峰叹口气,起身,背手站到窗边,望着窗边落满雪的院子,道:“我何尝不知,他在上京的不易,然北境战事想要彻底结束,需要君王的信任与朝廷的鼎力支持,这份委屈,他只能吞到肚子里。到底是我这个做爹的对不住他。” 孟祥一愣,感叹。 “王爷一片苦心,世子总会明白的。” 卫瑾瑜回府后就蒙头大睡,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午后,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坐在床头。 睁开眼,果然看到一道熟悉人影,不知已经靠着床柱站了多久。 察觉到动静,那人也回过头来。 “醒了?” 卫瑾瑜拢衣坐起,道:“你我如今毫无关系,进我府中,好歹应该递封拜帖吧。” “狗洞也需要拜帖?” 卫瑾瑜动作顿了下。 接着冷冷一扯嘴角:“狗洞是不需要拜帖,应当直接用打狗棒打出去。” “说吧,何事?” “给你送些吃食,顺便换药。” 卫瑾瑜转目一瞥,果见不远处的食案上放着一个食盒。 谢琅已将炭盆挪到床边,伸手按在卫瑾瑜肩上,将那层刚拢上的绸袍重新剥了下来。 冰玉膏效果明显,一夜加一上午过去,伤痕颜色已经浅淡了一些,只是鞭伤到底不同寻常伤痕,想要彻底愈合还需要时间。 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上过一遍药,谢琅指腹仍在那伤处停留了许久,方挑起药膏,一点点涂抹到伤处。卫瑾瑜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压抑的低喘与剧烈起伏的肌肉块垒。 紧接着一点滚烫跟了落了下来。 明明冰凉一点,那温度却犹若炭火。 卫瑾瑜回头,发现谢琅双目赤红,眸底尚有残余的水泽,沉沉如翻涌的深潭。 卫瑾瑜嘴角牵了下。 “你知道何为困兽么?” “困兽,就是一辈子只能困在牢笼了,再锋利的爪牙,再尖利的牙齿,都毫无用武之地。” “所以,认命吧。你我都是一样的烂命。” 第116章 金错刀(十七) 认命。 这二字再度如同火油浇在心口,灼得整个胸腔都疼了起来。 “烂命。” 谢琅重复着这两个字,低声笑了起来。 卫瑾瑜于是道:“我说得不对你的命,到底还是比我好一些的。所以,你不该认命而应知足。” “不你说得很对。” “的确是烂命。” 上辈子不得好死。 这辈子,只能困在这上京城里,做一头空有爪牙的困兽。 “你怎么还没涂完?” 卫瑾瑜略偏了偏头,问。 他羽睫浓密而纤长,便是这轻微一侧首亦仿佛蝶翼扇动惊心动魄。 “快了别乱动。” 谢琅继续着动作平稳而轻缓。 等药上完,卫瑾瑜自己拢上了衣裳回身之际腰背便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揽住,一道阴影紧接着覆了下来。 绵长的吻如疾风骤雨一般落了下来。 卫瑾瑜整个胸腔肺腑里都被塞满蓬勃的热气觉得喘不上气时手便也不客气得紧抓住对方的肩头。 两人抱在一起较劲一般用力厮磨纠缠在一起。 许久谢琅方低喘着气停了下来,瞳孔深处晦暗与灼烈交织在一起汹涌翻卷着,问;“弄疼你了么?” 卫瑾瑜喘得更厉害,但即便是喘的时候,也十分注重礼仪规矩,而且,方才他们沉沦较量最厉害的时候,他趁机咬了这人一口,现在舌尖上还泛着甜美的血腥气。 “味道不错。” 卫瑾瑜舔了下唇,道。 谢琅眸幽深低下。 原本,那里面还是一头四处奔突,试图寻找出路的野狼,这一刻,却变成了能将人拆吞入腹,连骨头都不剩的饕餮。 饕餮唇角也挂着血,被咬破的。 “那就再多尝几口。” 谢琅这回双手固住面前人腰肢,再度俯身吻了下去。 这一回,是比疾风骤雨还要猛烈的狂风暴雨,江潮翻涌,卫瑾瑜觉得自己成了一叶小舟,在江潮里颠簸,刺激而畅快。 他们都需要这种刺激。 带着血腥味儿的刺激。 等一切结束,已经是一刻之后。 两人唇瓣皆被血浸染,分不清是谁沾到谁上面的,两人已经从床头挪到床尾,谢琅手仍扶在卫瑾瑜后腰处,不让他后背抵着床柱,他终于再度体会到了,心房剧烈跳动的感觉,以往只有北境沙场才能带给他的感觉。 卫瑾瑜感觉血液是热的,腰窝则是麻的,整个人像是刚从蒸笼里出来,连毛孔都在冒着汗。 “尝够了。” 他无情道,拢上再度散落的绸袍,就想起身离开这方狭窄空间。 “别动。” 谢琅却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就着两人眼下的姿势,将帕子对折两次,一点点擦拭掉卫瑾瑜唇上的血。 “下回别咬舌头了。” 谢琅道。 “再想咬,我直接把臂给你便是。” 卫瑾瑜被他仔细清理着唇瓣,唇角,没有说话,那恢复了平日冷意的眼神却表达了一切:一锤子的买卖,谈什么下次。 擦完,谢琅又取了氅衣,给卫瑾瑜裹上,两人才一道来到食案边。 食盒里的蒸饺和鸡汤还热乎着,谢琅嘴上有伤,只喝了几口汤,卫瑾瑜除了鸡汤,还另吃了几只蒸饺。 蒸饺有八种口味,卫瑾瑜只吃喜欢的,不喜欢的分 毫不动。最后一只,留了皮,只吃了馅。 期间桑行过来了一次,询问年节礼品问题。 卫瑾瑜隔着门吩咐:“韩府就送我之前买的那副墨宝。雍王那头你看着准备吧,不必太贵重,也不要轻了。至于其他的,直接循往年旧例便可,皇祖母的那份记得将我从大慈恩寺祈的珠串加上。” 这些事对于桑行来说,自是轻车熟路的。 桑行确认了一下:“公子说的墨宝,可是那套紫毫笔与绿玉砚?” 卫瑾瑜“嗯”了一声。 谢琅在一边听着,明白这“韩府”,多半便是韩莳芳所在的韩府。 大约冰玉膏药效再度起了作用,吃完饭,卫瑾瑜继续蒙头大睡。 谢琅起身,打量着房间布局,走到书案边时,不经意一扫,看到了摆在案头的那只青花水盘。 水盘里的莲花已经不在,几尾锦鲤还在吐着泡泡,盘底沉着几颗莲子。 谢琅盯着那水盘看了好一会儿功夫,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那水底的莲子。 谢琅一直坐到午后才离开,出了公主府后门,李崖已经牵马在等着。主仆二人一道骑马往谢府走。 今日是新岁第一天,街上随处可见带着礼品、奔走在各种权贵重臣府邸间的官员们,李崖看着那些暖轿马车穿梭行驶的方向,感叹:“不久前,这些人挤破头要去的地方还是卫氏乌衣台,如今都换成了裴府,这上京城的风水,转得真是快。今日要说最难过的,怕就是卫氏了,倒是陛下不计前嫌,昨夜仍旧按照首辅的规制,赏赐了烧尾宴给卫悯。” 谢琅默了默,道:“这烧尾宴看似是恩赐,对卫悯而言,反而是最大的羞辱。” “也是,以卫氏以前的尊荣与地位,哪里轮得到旁人赏他们东西。陛下这一招倒是高明,既立了君威,又让卫悯无话可说。不过这卫悯也非常人,听说今日卫氏门前门可罗雀,除了刑部尚书龚珍,竟是一个前去拜年送礼的官员都没有,卫悯非但没有气倒,还直接命人打开卫氏大门,将门楣重新漆刷一新。” 谢琅问:“让你备的礼可备好了?” 李崖点头。 “世子放心,都备好了。” 谢琅:“去韩府。” 和裴府门前的车水马龙不同,作为而今最炙手可热的次辅府邸之一,韩府大门紧闭,竟出人意料的清净,偶尔有携礼登门的官员,也被管事劝回。 李崖道:“听说韩阁老谢绝了一切官员拜访,并让管事分发了许多自己亲自种的果蔬给所有登门的官员。” 谢琅让李崖去敲门。 管事从内出来,听闻是定渊王世子来访,直接迎了出来,请谢琅进去。 谢琅问:“不需先通禀阁老一声么?” “不必。” 管事道:“阁老吩咐过,只要是定渊王府的人过来,直接请进府中便可,不需要特意通报。” 管事直接引着谢琅到韩莳芳日常办公的书房。 韩莳芳正在作画,谢琅行过礼,将礼品奉上,道:“末将冒昧打扰,望阁老勿怪。” 韩莳芳搁下笔笑道:“唯慎,不必客气,坐吧。” “是。”谢琅在一侧圈椅里展袍坐下。 抬目扫见刚被韩莳芳搁在书案上的那支笔,却是一支崭新的青玉笔,搭配着同色的青玉砚台。并非紫毫与黄玉。 韩莳芳徐徐开口:“你父亲明日就要离京,你该多陪陪他,怎么还特意往本辅这里跑一趟?” 谢琅收回视线一笑:“礼节不可废,今日新岁,末将身为晚辈,理应登门向阁老贺新春之喜。若不然,家父亦饶不过末将。” 韩莳芳颔首。 “你的心意,本辅明白。” “你放心,北境的战事,无论陛下还是本辅,都会鼎力支持。只是朝廷话语大权尚掌控在世家之手,陛下尚未能完全统御朝纲,许多事也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尽力而为。” “陛下与阁老的难处,家父亦明白。家父所愿,唯驱除敌虏,忠君报国而已。” 说到此,谢琅起身,拱手行礼。 “末将今日过来,一是向阁老贺喜,二则是希望,阁老能给末将一个忠君报国的机会。” 韩莳芳似有意外:“唯慎,你这话是何意?” 谢琅道:“父亲与兄长皆在前线为国奋战,末将岂可独自一人留在上京享福。末将虽去不得前线,却能在后方,为陛下铲除障碍奸佞。以后,阁老但有需要末将出手的地方,直接吩咐一声便是。” 韩莳芳打量着谢琅,负袖自案后站起,慢慢点头。 “你能有此心,是大渊之福,陛下之福。” “你放心,本辅会把你的心意转达给陛下。” 谢琅抬目:“谢阁老成全。” 从韩府出来,谢琅没再骑马,选择步行,一边走一边吩咐李崖记,往前走了一段路,迎面驶来一辆马车。 巷口狭窄,谢琅本要往一侧让一让,待看清坐在车里的人,微意外。 “世子。” 苏文卿直接掀开车帘,下了车,朝谢琅作礼。 谢琅看了眼马车要驶去的方向,问:“你怎么在此处?” 苏文卿笑道:“去拜会一位同窗,这条路近一些。” 谢琅点头。 问:“住在平康坊?” 苏文卿说是。 谢琅没再说什么。 倒是苏文卿忽道:“其实文卿心中有一事不明。” “何事?” “昨夜,世子当真去了南郊么?” “何意?” “没什么,文卿只是觉得,世子不应过度耽于旧情。” “什么旧情?” “世子应该明白。” 谢琅笑了声,那笑声短促且冰冷无温:“你自幼随二叔出入谢府,应该知晓我的性情,既知晓我的性情,便该明白,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下不为例,不要让我再听见第二次。” “而且,文卿,这话若出自旁人之口也就罢了,出自你之口,真是令我惊讶。” 谢琅敛了眸色,说完最后一句,直接负袖往前走了。 苏文卿立在原地,原本垂在袖中的手,轻轻握紧了下。 次日,谢兰峰率部众返回北郡。 天盛帝携百官相送,谢琅则亲自送到京郊长亭,谢兰峰坐在马上,抚了下儿子发顶,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在上京好生照顾自己,多给你娘写信。” 下回父子相见不知何年何时,谢琅沉着应是,单膝跪了下去,道:“孩儿祝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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