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好了舍出性命的准备。裴将军,长相厮守很难,你做不到,何不割爱?于将军,她是草芥,微不足道,可有可无。于我,她是至宝,白首同归,死生不谕……” 他说得忘情,那悲愤的语气不知是说给裴獗,还是说给自己,好像这样便可抵消前世所有的歉疚…… “只要将军割爱,此次和议,条件任你来提……” 裴獗冷冷抬弓,双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雨雾笼罩的大榕树后,突地传来一声轻嗤。 “雨越来越大了,二位还没商量好吗?” 冯蕴便那样走了出来。 撑着伞走入众人的视线里,不知她站了多久,身上早已湿透,美人娇面,螓首蛾眉,如斯姝色。 “既然二位说不好,那我来说吧。冯氏阿蕴,不是待价而沽的商品。无论是谁,要想做我的主,有本事,就带走一具尸体。没本事,就等我给你送葬!” 她来得猝不及防,在夜色里凛然而视。 背后,是那个似笑非笑的淳于世子,长身玉立,风姿清绝。 第200章 雨中发疯 好似一瞬,又好像过了漫长的一辈子…… “嗥。” 踏雪在雨里打了个响鼻。 这么大的雨,莫说人,马也是不舒服的。 但眼前的三个人,好像浑然不觉。 冯蕴在雨幕里站了片刻,踏着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青石板,走得很慢,裴獗和萧呈都站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她走向的是谁,很短的一段路,又好似隔着天与地的距离。 裴獗没有动。 一张脸在雨夜里,阴云密布。 远处庄子大门屋檐的风灯在寒风里摇摆,昏黄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寂冷幽凉。 冯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有怀疑她私会萧呈,又或是已经看穿了她这一场小把戏。 雨雾里,几個仆从从庄子里抬出木椅,拿来毯子,就放在大门的屋檐下。淳于焰懒洋洋地坐下去,享受着惬意,置身事外。 也没有人去注意他。 雨很大。 三个人浑身都湿透了。 冯蕴撑着伞走到了近前,就那样站在雨里,看着他们,上辈子她跟过的两个男人,剑拔弩张。 她忽地有点想笑。 “你们真的了解我吗?知道我要什么吗?” “你要什么?”萧呈道。 冯蕴冷冷看着他。 “反正不会是乐正子的笔。呵……” 萧呈听着她的笑,喉头一鲠。 “怪我愚钝。那年在清风苑里,你说你在练《平复帖》,怎么都写不好,缺一只好笔,还最是想要乐正子的羊毫,我托人找到老先生……” 冯蕴就那样看着他,没有打断。 因为她也好奇。 当年的少年竟陵王是怎样的心境弄来那支笔的。 “我让平安将笔送到后院给你,并不知会引发那样大的风波……” “那又如何,你不也什么都没有做?” 冯蕴冷然而视。 “如果你说这些是为了安抚你那为数不多的良心,大可不必。” 她慢慢转身,看向裴獗。 “夫主,我们走吧。” 裴獗方才一直没有说话,没有问她为何来见萧呈,也没有像萧呈一样追问她要什么,他只是沉默地听着,听他们说乐正子,说《平复帖》,说那些他不懂,也无法参与的旧事。 他坐在马背上傲然挺立,带着兵,好似锐不可当,却又孤寂得如同檐下的风灯,被凌乱的雨点打成一尊僵硬的雕塑。 听到冯蕴叫“夫主”,他静静地打量她。 片刻才伸出手,声音平静而压抑,“好。” 冯蕴微微一笑,走过去。 “不要!”萧呈直视着她走近裴獗的样子,看着她将手放在裴獗的掌心,突然厉喝一声,眼里满是暴戾之气。 雨丝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湿透的慌乱,就好像,他在流泪。 “阿蕴,你听我说完!” 冯蕴抬头看着裴獗。 这张她迷恋过的,英武不凡的脸,今夜格外沉默格外冷,好像锐箭刺入骨头,他的沉默,令她蹙起眉头,缓了缓那口气。 “夫主稍等,我和他说几句话。” 裴獗看一眼萧呈。 要是眼神可以杀人,他大概已被分尸数次。 “嗯。”浅冷的回应,被雨声覆盖。 冯蕴回头,“说吧。想说什么?” “阿蕴,以前……是我错了。” 萧呈忽然觉得很痛快。 以前不习惯告歉,登基为帝更无须向任何人致歉。 在他的心被扎得遍体鳞伤后,在裴獗的面前,却说出了这句让他惭愧、无力,又无法抑止的话。 萧呈看着她道,“若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是我放在心上的,可以让我甘愿冒生命危险的,一定是你。” 他重生后想过很多次上辈子的事情,他对阿蕴的好与不好,他们相处那些年的拧巴、别扭,以及各种层出不穷的愤怒和阴郁,并没有真的理清自己的心思…… 就方才那一刻。 当看到冯蕴走向裴獗。 她唤他“夫主”。 对他说,“我们走吧。” 没有过分恩爱,就如寻常夫妻,那画面像一把刀,活生生剜入他的心脏,让他恨极狂怒,情绪被撕裂得面目全非。 真真实实的看到冯蕴和裴獗在一起的画面,和臆想是不同的,他受到的刺激,是成倍的,也让他突然就明白了,上辈子的阴差阳错…… 一切都缘于嫉妒。 嫉妒让他丧失了理智。 他嫉妒裴獗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嫉妒裴獗得到过她最好的三年,嫉妒她回到齐宫,仍忘不了他。 尤其萧渠长得像裴獗…… 每次看到她用温柔带笑的眼神看着那孩子,他的心就像有刀子在剜一样,他嫉妒,嫉妒得要死,但他说不出口,他的体面他的威严,让他下意识冷落她,报复她…… 他朝冯蕴走过去,什么君子风度都顾不得了,他只想将人抢过来,不再让她离开一步。 雨雾迷离了他的视线,他在笑。 “阿蕴可记得,那年月牙巷里,也是一个下雨天,你撑着伞,从那头走到这头,又从这头走到那里……我每日会从那里去书院,那两日染了风寒,晚了半个时辰,你就足足等了半个时辰……” 冯蕴沉默看他。 记忆被翻起,撕碎。 他道:“你捧着一个小盅,护在怀里,你说,是你熬的药,你还说,以前你每次风寒,你阿母都用这个方子,吃几回就好了……” “说这些做什么?”冯蕴声音不重,不带什么情绪,但分外清晰。 萧呈笑了笑,漫天的雨水让他清俊的面孔变得狼狈,他望着伞下的冯蕴,高傲矜贵被踩得粉碎,声音沙哑得像被寒风刮破了嗓子。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们相处的每一件小事,我都记得,也想告诉你……” 他看一眼裴獗,“你不跟我走没有关系,我等你,无论多久,只要你说,你要回家,我都会来接你。” 雨淅淅下。 画面好似静止,所有人都看着他 冯蕴道:“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该懂我心意。” 萧呈看她,“我懂。” 冯蕴慢慢的,朝他行了个礼。 “那齐君请回吧。” “阿蕴……” 萧呈喉头滚动着,在这一瞬,他从冯蕴的脸上看到了温柔的神色,她的声音也很柔软,软得好似风雨一吹,就可以飘起来。 她笑看着他。 将他的千言万语全堵在喉头。 “我都明白。” 萧呈隔着一段距离,朝她还礼。 就像那年在月牙巷里那样,眼睛里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声音也带了哽咽。 “不要为难自己。莪也不舍你为难。我走。” 后退两步,又望向裴獗。 “今夜我来,她事先不知情。过错在我,阿蕴无辜,还请将军不要为难……” 说罢再深深看一眼冯蕴,用力转身在吉祥的扶持下走向停泊的船只,背影孤独得像一只被遗弃的狗。 吉祥哭了。 胥持和公孙炯两个侍卫也红了眼睛。 他们跟在萧呈身边多年,从来只见他温雅淡然,君子如磋,都说他是人间谪仙,何曾见过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一群侍卫盯着北雍军,紧随其后,虎视眈眈地看着裴獗,慢慢退后。 “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雨声很大,裴獗仍然坐在马上,风声,雨水从他身上拂过去,浸湿了他高大的身躯,也浸湿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轻喑,不那么真切。 “唯一的一次机会。” 他慢慢收起弓箭,看着冯蕴。 “如果你想,可以跟他离开。” 冯蕴猛地抬头,看着他。 他巍然不动地立在雨里,浑身坚硬得像一块大木桩子,双眼灼热地审视着她。 萧呈回头。 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唯独他,一言不发。 就那么看着,说要给他们一个机会。 冯蕴笑了,笑得脸上一片苍白。 “那我要多谢将军成全了。” 第201章 往死里亲 冯蕴慢慢丢开伞走入雨里,没有跟上萧呈,也没有去看淳于焰,更没有回头,而是笔直地朝离开庄子的方向…… “阿蕴……” “十二!” 萧呈推开拦在面前的侍卫,被吉祥用力拉住,“陛下,不可!” “松手!”萧呈发狂般低吼,声音都有些颤意。 淳于焰也是同一时间变了脸色,来不及多想,掀开毯子就冲入雨里,大步冲上去拦人。 冯蕴走得很快。 义无反顾。 她冷漠地半阖着眼,仿佛听不到周围的喊声,淋得像落汤鸡,双眼却亮得惊人。 她不怕什么,甚至不觉得心疼。 害怕失去的人,就会失去,就会痛不欲生。 她从来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只属于自己…… 马蹄声溅着雨水从身侧掠过,雨点飞扬。 关键时候,还是四条腿的踏雪速度最快,裴獗近前,一跃下马,伸手来拉,冯蕴倔强地甩开,用力奔跑。 裴獗上前将人拦腰一搂,按在怀里。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不走的。” 冯蕴看着他,目光满是冷意。 “我两条腿走的,你眼瞎?” “没跟他走。” “那我也未必跟你走。” “讲道理。蕴娘,该生气的是我。”裴獗将人轻轻搂在怀里,手掌在她后背轻抚,那么轻,那么柔,好像在呵护受伤的小动物,生怕碰碎了她似的。 “好了。不跟他,跟我。” “谁要跟你?”冯蕴蹙眉推开他,“我想好了,这便去找大兄,我们兄妹二人明日就离开信州,远走高飞。你我从此,再不必相见……” 她语气不重,但无比坚定,字字如刀。 从此不必相见? 裴獗双眼一冷,呼吸仿佛跟着停滞,胸膛里克制的情绪顷刻被她逼出,双臂猛地收紧,把她牢牢贴在胸前,低下头,齿尖咬上她冰冷的朱唇,盯住她顿了片刻才松开,火热的吻连同欲望一并探入,夹杂着怒火,吻得又狠又深,仿佛要与她合为一体似的,那么黏糊,那么用力…… 冯蕴喉头细微地发出“嗯”的一声,说不出话,浑身的骨头都要让他捏碎了。 “呜……” 她捶打他肩膀。 裴獗不松手,用力吻她。 两个人紧紧相贴,如交缠的鸳鸯。 漫天飞雨下,淳于焰停在原地。 萧呈带人冲了上来,左仲叶闯等人横刀在前,拦在裴獗和冯蕴身前,齐军见状,拔刀护住萧呈。 两边拔刃张弩,形势紧张得一触即发。 “阿蕴!?”萧呈目龇欲裂,疯了一样。 他看到裴獗强迫她,看到他束缚她,吻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仍不松手,心都要碎掉了。 “裴獗,君子不夺人之美,不强人所难,你个畜生!” 裴獗不是君子。 冯蕴脑子里晕乎乎地想。 吻得太久,她身子渐渐发热,明明大雨带来的该是冰冷,但在裴獗发疯般的狼吻里,她却仿佛要热透了,短暂的抗拒后,便情不自禁揪住他的衣襟,还击一般,狠狠地吻回去,瘫在他的胸膛上剧烈喘息…… 那不是她的本意。 而是她身体的诚实。 “看着我,蕴娘。” 裴獗抬高她的下巴,不允许她闭眼。 “从今往后,你没有退路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眼里全是吃人的欲色,雨水顺着他的鬓发滴下来,仿佛要把她溺毙在那深邃的黑眸里…… 冯蕴不说话,似乎也感知不到周围的目光和形势,她舔了舔唇,吃到什么美味般回味一下,突地用力将他的脑袋拉低,恶狠狠咬在他的喉结上,舌尖一舔。 裴獗喉头发出低吟,双手掐紧她的腰。 “你也是。上了我这条船,没有退路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嘴唇在动,裴獗听不见,也看不到。 他胸膛被一股激荡的情绪鼓动着,搂住她深深拥吻,胶着狂热,浑然忘世…… 他们疯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冯十二娘疯也就罢了,素来冷静自持,沉稳理智的裴大将军也疯了。为一個女子而疯。 萧呈的面色由白转青,看着侍卫群里拥吻的两个人,头皮一阵阵刺痛…… 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冯蕴。 从没有。 那样疯狂地攀上去吻一个男人,一点骨气也没有,抱住亲几口便服了软。 跟他在一起,她大多时候都是被动的,羞怯而紧张地承受,闭着眼睛娇媚红姹,非得他弄得狠了才会莺啼几声,要是跟他生气了,多拧巴,多执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裴獗,一个吻就可以解决所有。 没有强迫。 是她想要的,她那样渴望。 她渴望的男人,不是他。 上天在娱玩他。 如果他能早一点回来。 回到安渡城破以前,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可以让冯蕴这辈子都不会遇上裴獗…… 萧呈脚步虚软,天旋地转一般后退两步,没有站稳,整个人跌在吉祥的身上。 胥持和公孙炯齐齐扑上来,“陛下。” 淳于焰一言不发,唇角勾出淡淡的笑,铁制面具下的脸阴鸷可怖。 雨点疯狂地落下。 周遭寂静得如若无人。 裴獗喘息般低头,伸手轻抚冯蕴的脸颊,好像要将她脸上的雨水拭干。 冯蕴说不出话,双唇微启,呼吸不畅,就那样看着他,虚脱一般。 裴獗将人拦腰抱了起来,大步越过人群,将冯蕴抱坐到淳于焰放置在檐下的木椅上,用椅子上的毯子将她裹住。 “等我片刻。” 冯蕴看着他,不说话,不动。 裴獗抚了抚她的脸,在她鬓角亲了亲。 “很快。” 冯蕴拉住毯子裹住自己。 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抗拒他的关心,就冷冷地笑。 “陛下,走吧。”吉祥看到皇帝脸上的雨水,不停地往下淌,心软得一塌糊涂,哭得稀里哗啦。 “谢将军还在对岸等着陛下。” “大齐的子民还盼着陛下……” “陛下,保重龙体啊。” 吉祥没有平安嘴巴会说,想破了脑袋也只能想出这么几句安慰的话来安抚皇帝。 萧呈麻木地点点头。 “上船。” 齐军撤退上船。 纪佑把腰刀推入鞘内,气得牙根痒痒。 “为何大将军要让他们走?” 左仲道:“和议在即,将军也要以大局为重。” 无论为了北雍军还是为两国百姓,这场仗都要停一停了。和议不仅是齐国和萧呈的意愿,也是晋国和天下百姓共同的意愿。 纪佑不很服气,“至少要打他一顿再放走。” 左仲无语地望他一眼。 心里话,萧呈此刻只怕比被打了一顿,要难受百倍不止吧。厉害还是他们家将军厉害,当众抱起来亲,宣示主权,夫人往他怀里一倒,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谁的女人,到底想跟着谁。 还争什么争? “釜底抽薪啊,兵法在哪里都管用。” 听到左仲小声嘀咕,纪佑刚要问,突然变了脸。 “完了,要打起来。” 左仲怔了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淳于焰一身湿透,正冷着脸回屋,就被裴獗堵在了门口。 大雨簌簌地下,他微微眯眼,心情不是很愉悦。 “妄之兄,这是做甚?” 裴獗阴沉着脸。 寒气凛冽,彻骨逼人。 “你还有脸问我?” 淳于焰俊容一展,唇边漾出一抹淡淡的笑痕,锦衣貂裘姿容秀绝,微微朝他一揖,很是客气。 “兄误会了。事发突然,弟正要派人前往信州城送信,这不,你人就来了……” 裴獗冷着脸,“伤药我出。” 话没说完,只见他面无表情地握拳,速度快得鬼影似的,重重朝淳于焰脸上揍了过去。 淳于焰目光一凛,仰头堪堪避开,没有让他打中脸,但拳头还是落在了胸膛上,疼得他窒息一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这才捂着胸口站稳…… “裴妄之!你疯了?” 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招呼都不打就动手。 淳于焰怒气冲冲,攥住拳头就冲上去,一个扫腿踢向裴獗。 “萧三你不打,你来打我?” 裴獗:“打的就是你。” “你他娘的……好,来啊,打就打。谁怕谁?” 想到冯蕴说喜欢强壮有力的男人,嫌他单薄了些,淳于焰气急败坏,将身上貂裘解开,用力一甩,全力还击。 “裴妄之,你不是个东西。” “欺人太甚。” 淳于焰边打边骂。 裴獗不吭声,就往死里揍。 两个人你来我往,在雨地里大打出手。 “欺我云川软弱,还是欺我淳于焰是个软柿子?随便拿捏?” 一提到“软”字,淳于焰更来气了。 天知道他中了什么邪,得了什么大病,自从花月涧那天遭到冯十二娘凌辱,从此他对别的女子,再无兴趣,无论长得多么娇艳美貌,都如同死物,怎么都激不起半分反应。 他坏了。 他废了。 就因为那该死的冯十二娘! 是他要抢人吗? 他是不得不抢。 是冯十二害他如此,她就得对他负责,他不仅要抢人,还抢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他那东西只认冯十二娘,他有什么办法? 雨声未止,两个人没有动兵器但都不客气,赤手空拳在雨地里打斗起来,拳脚相加,打得怒气上涌。 远去的小船上,萧呈站在船舱外,看着夜色朦胧里的吼叫,听着淳于焰气急败坏地骂娘,心下竟生出一些异样的艳羡。 如果他不是皇帝。 他也可以。 冲上去在雨里和裴獗和淳于焰扭打成一团,尽情地发泄情绪,尽情地诉说…… 把上一世没有来得及说的,统统告诉她。 可命运总是跟他开玩笑。 能说的……说不出口。 不能说的……更不得机会。 “陛下……”吉祥撑着伞,“舱里取暖吧,天太冷了。龙体为重。” 萧呈微微一笑,看着越来越远的河岸,那里有他割舍不掉的人,可他只能站在这里,让绝望逐渐沉入雨夜。 “阿蕴,我等你三年。” 第202章 反客为主 天空仿佛打开了水匣,倾盆的雨水带着无声的力量,冲刷而下,将两个搏斗的男人淋得浑身湿透,原始而洪荒。 淳于焰从小习武,招式行云流水,拳拳到肉十分凌厉,但裴獗从军十载,有着丰富的对战技巧,而且拳对拳靠的是力量的对决,不消片刻,淳于焰便有些力不从心…… 眼看着他被裴獗压在泥水里暴揍,冯蕴忽地出声。 “别打了!” 没有人理她。 两个男人发着狠,眼里只有恼恨,好像非得把对方弄死不可。 冯蕴抱着半湿的毯子,“阿嚏——” 一声喷嚏,好像开启机关的阀门,雨地里打得你死我活的两個男人,冷飕飕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住手,看向她。 淳于焰速度极快地退回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站在冯蕴的身侧,指着裴獗便是咬牙切齿。 “裴妄之,你别不识好歹!今日要不是我出手相助,冯十二早就落入了缇骑司之手,等你回来救人?收尸还差不多。” 他紧握拳头为自己揽功,脸皮厚得刀枪不入。 冯蕴方才已和他对好说辞,由着他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用一种冷淡又无力的目光看着裴獗。 “世子只是救了我,将军何故生这样大的气?是怪我失踪坏了你平阳之行的好事吗?” 裴獗:“你知道我不是。” 冯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裴獗沉下脸,黑眸在雨夜里浓得像墨,深似沉渊,就是没有言语。 冯蕴想到方才他说,“该生气的是我。” 又想到他说,“如果你想,可以跟他走。” 冷静下来再想,这话竟比方才更为尖锐。 她问:“若我方才选择跟萧呈离开,将军当真不拦吗?” 裴獗皱眉,“不拦。” “真是大度啊。”冯蕴仰起下巴,冷声问他, “那将军又何必惺惺作态地关心我,暴打营救我的朋友,让我为难?” 淳于焰扬眉而笑,觉得身上都不痛了。 裴獗冷眼,沉默。 冯蕴也不说话。 两个人视线在空中相撞,就像是被封锁了语言,不说旁人,就连夹在中间的淳于焰都看不下去了。 他扬了扬眉梢,“十二不用怕他,他要对你不好,你便跟我回云川……” 当着裴獗的面说这样的话,也就淳于焰了。 左仲和纪佑实在看不下去了,对视一眼,纪佑就冲了上去,拱手道: “将军是得知夫人失踪,连夜从平阳快马回来的,路上都没有合过眼,到信州也没吃过东西,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冯蕴看向面前挺拔的男人,一身湿透,雨水从他额角的黑发滴下来,沿着眉睫流向那冷硬的轮廓,一个人站成千军万马的姿态,不肯低头不挫锐气。 再看淳于焰,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浅眯,华贵的袍子被糟蹋得不成样子,护犊子似的站在她身侧,怎么看就怎么委屈。 冯蕴微微垂眸,朝淳于焰福身行礼。 “这次有劳世子相助,承君之惠,不胜感激。” 说罢她走到裴獗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走吧,我们的账,回信州再算。” 淳于焰嘴角微勾,笑了下,眼里寒气森森。 她会在任何时候都坚定地选择裴妄之。 风灯的光落在她白皙清透的脸上,有淡淡的绯红漫过,一直到耳根。 裴獗伸手扣住她的腰,掌心摸她的额头。 “可有哪里不适?” 冯蕴身上冰冷,贴着他的地方却黏湿滚烫,仿佛有一团火正热意汹汹地袭来。 但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想当众示弱。 “没有。走吧,回信州,阿兄找不到我,定是急坏了。” 她急着回去,害怕温行溯担心,浑不知自己满面潮红,双眼如有春潮,一眼可见反常。 得天独厚,她平常就算生气,眼睛也如烟含媚,看上去清澈黑亮,这一刻却灼人、滚烫,妩媚得混沌而迷离,那伪装的坚强完全掩饰不住身体的变化…… 这是不正常的。 旁人看了会认为是受寒染疾。 裴獗却明白她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再让她冒雨赶路,手揽过她后腰,将人束在怀里,挡住淳于焰的视线。 “大雨滂沱不好行路,今夜我与夫人要在贵庄借住一宿,世子行个方便……” 淳于焰懒散的笑容僵在脸上。 方才打得你死我活,衣裳还没有干透呢,裴妄之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他冷笑一声,“借宿可以,一起睡啊?” 他恬不知耻,骚得无法无天。 丝毫不管冯蕴和裴獗听到是什么感受,说罢补上一声冷笑。 “这是看在十二的份上,给你行的方便。” 裴獗好像没有听见似的,示意侍卫把淳于焰的伞拿过来,撑在冯蕴头顶,然后弯腰将她抱起,回头吩咐左仲。 “注意戒备。” 左仲应声:“喏。” 没人会违抗将军的命令,可即使是跟裴獗最为亲厚的左仲和纪佑,也弄不清楚将军为什么这样做。 说下雨不便,可他们本来就是冒雨赶来的。 除非,怕夫人不便…… 裴獗低头看着冯蕴的脸色,眉头紧蹙,加快了脚步。 淳于焰看他反客为主,直接带人闯入庄子,气得直骂人。 “裴妄之,你就逮着我来薅是吧?” - 今夜的雨大得有些诡异,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瓢泼似的淌下屋檐,好似比方才更大了些。 一行人回到庄子,淳于焰便吩咐仆从烧热水、上吃食,把裴獗的侍从都客气周倒地迎到偏厅里安置。 他只是不肯搭理裴獗本人。 裴獗也不理他,冷着脸抱冯蕴入屋。 “你住哪里?” 冯蕴湿透的衣裳在他的指尖,逐渐升温,腰间酥麻,表情媚意十足。 “侧院。阿嚏……” 她此刻身子难受得不行,一会冷一会热,呼吸都变得有些浑浊。 “将军去吃东西,不用管我。让仆女带我回去换身衣服,睡一觉就没事了。” 裴獗低眉凝视,抱着她走过那一条长长的风雨连廊,见她抖得厉害,忽地开口。 “既已脱险,为何早不回去?你明知他们会四处寻你。” 冯蕴淡淡别开头,不与他灼热的双眼对视,“信州混入缇骑司的人,我怕他们故技重施,我惜命……” “只是如此?”裴獗双眸沉沉地盯着她,眼里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暗光,是怀疑,也是审视。 冯蕴微微抿嘴。 流风苑纵火,再借叶闯之口向左仲示警,利用事故将裴獗从平阳召回信州……这件事情是她做的,本就是存的私心。 她没有想到裴獗会回来得那么快,导致破绽百出,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想陷害别人,反倒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和狠辣。 另一个变故,就是淳于焰这混蛋把萧呈召了过来,还让裴獗碰个正着。 “将军在怀疑什么,大可说出来。” 她不紧不慢地揽着裴獗的脖子,好像没什么可在意的,眉眼骄矜带笑。 “横竖我就只能是由你们摆布的棋,生杀予夺全看人脸色,即使自救也是错的。” 她火热的视线抬高,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平静冷漠,苍白低沉,不知为什么,很有些来气。 “将军要是不高兴,大可以不回来。你也看到了,你不在,我也活得好好的……” 裴獗问:“如果莪晚点回来,你会如何?” 冯蕴微微一笑,“如果将军晚点回来,我会布局得更好,不让你瞧出破绽。” 隐瞒不了,她便不隐瞒了。 重活一世想要逆天改命当然不会顺风顺水,反正都是搏命,就让裴獗认为她是一个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女子也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裴獗一直在防备她,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她又何必伪善? “为何要这么做?” 冯蕴看着那张冷脸,“他调戏我是其一,他长着与将军相似的脸是其二。” 她脸色激红,眼神却冷,“我只要一想到这张脸跟太后欢好,我就恶心。” “说得好。” 裴獗束紧她的腰,迫得她身子与他紧紧相贴,低头便吻她一下。 “也不枉我风雨兼程的回来。” 这一吻缠绵温柔,呼吸灼热,好似久别重逢的恩爱夫妻,急欲找个地方恣意厮缠,他走得极快。 冯蕴本就难受,身子忽冷忽热,很是受不得他突然的热情,身子瑟缩一下,在他怀里鱼儿似的挣扎,裴獗险些让她摔了,沉下脸在她软臀拍了一巴掌。 “老实些。” 冯蕴本就着不了力,这样挨一下,差点尖叫出声。 “你做什么?这是在世子的庄子里?” 裴獗:“气死他不是更好?” 第203章 觅食觅食 庄子建得宽敞,一条风雨连廊走了片刻才到。 雨夜潮湿,好在淳于焰财大气粗日子精致而讲究。冯蕴住的屋子里烧得十分暖和,铜炉熏香,帐幔轻暖,极尽奢靡。 裴獗看一眼屋子,皱眉将人放在榻边,便脱她身上的湿衣。 冯蕴身子整个被浸透,不仅不觉得冷,反而火躁躁的,脸颊绯红一片。可在闹别扭的情况下,她不想依从他。 “裴獗!” 她又恼又难受,气得连名带姓。 裴獗不吭声,手法娴熟至极,很快将那软嫩雪白的娇娘赤溜溜地扒出来,塞入被子,用力裹了裹。 “我去叫人备水。” 冯蕴脸颊一烫,双手一时不知如何安放。 原来禽兽的,是她。 裴獗看着她缩在被子里,双眼凝红的样子,转身出去拉开门。 几个仆女涌了进来。 抬水的抬水,拿衣的拿衣。 淳于焰似笑非笑地跟着进来,无视裴獗的存在,对着冯蕴就大献殷勤。 “十二起来沐浴。” “衣裳都是崭新的,看看喜不喜欢。”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长身立在屋中,熟络地安排仆女,很有男主人的姿态。 “照顾不好女郎,拿你们是问。” 侍女应诺,连忙去净房,为冯蕴调香试水。 在庄子这两天,冯蕴被淳于焰的仆女照料得极好,确实舒适。 淳于焰是個好享受的主子,下人调教得很好,会侍候人,不像她屋里那些人,都散漫惯了…… “多谢世子。”隔着一层帘子,冯蕴也不敢起身,但她急需一场兰汤香浴,缓解身上的不适,洗去那突生的焦渴和层层泛起的古怪温痒…… 于是,她不着痕迹地提醒裴獗。 “我要沐浴了,将军下去洗漱吃饭吧。” 她叫裴獗下去,没有叫淳于焰。 因为,她认为淳于焰理所应当是要离开的,无须提醒。 可话落在两个男人的耳朵里,不一样了。 裴獗黑眸骇然变冷,那脸色难看得好似盛满了整个世界的阴雨。 淳于焰愉悦至极,毫不客气地抬高下巴,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在正院为妄之兄安排了屋子,有美仆侍候。天色不早了,兄去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早点歇着。” 裴獗嘴巴微抿。 “世子客气。我要留下照料夫人。世子请吧?” 二人都大婚了,正经夫妻,这么说是应当,换了别人肯定不用说什么,就此离去。 可淳于焰什么人?他何曾要过脸,讲过道理? “十二说的话,妄之兄没有听清吗?” 他贱贱的,欠欠的,笑看裴獗。 “在我庄子里借宿,就得听我的安排……” 裴獗目光微暗,“是吗?” 话音未落,拳头已收紧。 淳于焰方才跟他打那一架,没少吃闷亏,见状退了两步。 “裴妄之,别得寸进尺啊。” 裴獗不说话,盯住他,指着门。 气氛无端紧张起来。 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再掀起一场暴风雨的厮杀。 冯蕴躺在被子里,只觉风高浪急,越来越难受。 这是媚毒发作的迹象。 她受不得这样的煎熬,忍耐着不适叫来仆女相扶,裹着氅子去净房。 “你们慢慢吵……” 她随仆女进去了。 淳于焰身上的火,腾地上来。 “喧宾夺主,裴妄之你欺人太甚。” 他不打击裴獗浑身都不舒服。 “你是不是以为有那劳什子的大婚,冯十二就当真是你的人了?你有问过她的意思吗?她说不定就想跟我呢!” 裴獗沉默而视,戾气深浓,面容阴冷得仿佛一头即将爆发的野兽,甚至比在庄子外的雨地打架时更为摄人。 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淳于焰察觉了他的杀气,但不肯相让。 “冯十二遇到危险的时候,为什么来找我,不是找你?妄之兄就没有细想过吗?在她心里,我才是值得她信任的人。” 裴獗一僵,目光冷冽凛人。 长久的沉默。 气氛比打架更为可怕。 淳于焰嘴角上扬,勾出一抹嘲意。 “妄之兄,你根本不懂十二要的是什么。你用你的兵,用你的武力压制她,在并州强娶,无媒无聘无父母高堂,本就是在作贱她。今夜你又大度的让她选择萧三,更是羞辱……” 他收紧拳手,防备裴獗动手。 不料裴獗只是看他一眼,突然转身。 他仿佛听到什么,望向净房。 淳于焰意外地怔了怔,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妄之兄?” 裴獗如同受到蛊惑一般,冷脸凝滞,面无表情,慢慢地放轻脚步朝净房走去。 淳于焰跟上去,一把拉住他。 “冯十二在里间沐浴,你做什么……” 裴獗用力拂开他,冷眼如刀。 这时,门从里面开了。 那个叫轻眉的仆女匆匆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畏惧和潮热,弯腰行礼。 “主人,女郎说,让将军进去侍候……” 裴獗板着脸,面色阴沉。 淳于焰呆若木鸡,“你说什么?” 仆女微微垂眸,不敢看淳于焰那吃人的双眼。 “女郎身子似有不适,她说,让将军进去侍候……” 不仅让裴獗进去,还用了“侍候”这样的字眼。 淳于焰很想嘲笑裴獗,很想讽刺他在冯蕴面前没有地位,可又笑不出来。 毕竟冯十二没有让他去侍候…… - 冯蕴整个人晕眩一般泡在热水里,头重脚轻,身子从最初的暖和舒适,渐渐变得滚烫,酥酥麻麻的痒,好像要燃烧起来。 她看到裴獗带着冷气进来,看到他弯腰,冰冷的掌心抚在额头,顿时如获慰藉,低低唤一声将军,妩媚的眼里满是雾气。 “我不舒服。” 不舒服还知道找他。 裴獗眼里的寒气逐渐融化。 他回头看向垂眼在侧,不敢抬头的两个仆女。 “你们下去。” 仆女应声,缓步后退出去。 裴獗想去关门,脚刚一抬,冯蕴便抓住他的胳膊。 女郎躺在雾气袅袅的木桶里,双眼痴痴,眸色潋滟在水波中,满是渴望,“将军别走……” “我去关门。”裴獗声音低哑。 落入此刻的冯蕴耳朵,又酥又痒,如催情的毒药。 她低低“嗯”声,死死拽他过来,便急切地扯他的衣裳,湿漉漉的掌心,带着温水掬上那绷紧的肌肉,似有颤意,略带焦灼。 “真好看……” 裴獗:…… 他呼吸微沉,睨着女郎风情万种的美态,回望一眼无风而动的帘子。 “蕴娘要我如何侍候?” “好渴。”冯蕴眼神迷离地盯着眼前的郎君,人魂好似分离,意识轻飘地浮在半空,不听使唤。 裴獗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下腹在她的抚弄下仿佛要燃烧起来,五脏六腑都着了火,那胳膊上的肌肉绷成了石头,好不容易才制住她乱来的手。 “蕴娘别急……” “将军不要我?”毒发的冯蕴,呼吸都显得脆弱,但握他却很用力。 滚烫的触感,给了她正向的反馈和欣喜。那蛰伏的野兽,分明比她更为难耐,早已膨胀成她难以握住的模样,蛮横地仰着头在冲她叫嚣。 “想看……”她红着脸说。 裴獗深吸气,束着她窄细的腰,将人拎起来贴在怀中,女郎腻白堆雪似的绵软,就那样喂入他嘴里。肌似温香,柔滑入骨,他呼吸粗而急,冯蕴亦是脸染红俏,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身子直抖。他慢慢往下,指尖压覆上她,轻拢慢捻。 “好受了?” 冯蕴眯起眼,表情十分享受,微张着嘴用力呼吸着,突地他指尖用力速度快得好似残影,弄得她急喘莺啼,不消片刻,身子便颤抖着软在他的手上。 “唔……”冯蕴咬在他的脖子上,几乎要哭出声来。 裴獗慢慢将人放回浴桶里。 冯蕴一身滚烫的热量落入温水,脑子略微清醒。 “将军……” 裴獗指尖抬起,似黏了一抹清液。 他看一眼,“还难受?” 冯蕴脸红艳极,在他眼里无所遁形,恨不得钻到水里去。 他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解毒了吧? 她无力又生气地瞪过去,只看一眼,又突然歇了气,那庞然大物早已苏醒,隔着衣料在高高示威,他明明也是想的,却这般可恶的克制隐忍…… “不够……”她生气地眯眼,从来不知自己如此渴望裴獗,渴望到喉咙干哑,甚至来不及多说什么,便贪婪地将他拉近,恣意地把玩,用轻柔得仿佛要将他逼疯的力度,“这么好的裴郎,怎么能够呢?怎么都不够的。” “蕴娘。”裴獗腰间酥麻,挺了挺腰,那姿态俊得像一只矫健欲跃的豹子,低低的呻吟仿佛从喉间迸出。 “嗯……”冯蕴得到鼓励,微微阖着眼,脸儿贴上他精实的腹肌,用一种仿若着迷的视线盯着他,“夫主,想吃……”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她细软的小手,极大限度地挑动着裴獗克制的情绪,在狂躁边沿疯狂游走的暴戾,好像随时会炸开来,不管不顾地撕碎他的猎物。 他扣住她下巴,抬起来,哑声问:“想吃什么?” 冯蕴微声,呼吸发烫,“裴郎。” 裴獗微微垂眸,冷锐的下颚突地绷起,几乎要被她弄到极致。 “等我片刻。” 他气息沉下来,捉住冯蕴的手放入温水里,怕她受凉,“很快回来。” 冯蕴看着那高大的身影极快的消失在眼前,虚脱般躺下去,阖眼蹙眉,难受得仿佛要死去。 这样的冬夜里,青瓦屋檐下,雨声滴滴嗒嗒,她原该享受这样的宁静,美美的洗漱好,再美美地睡一觉,可她为何馋得好似片刻都等不得? 她这是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 裴獗出门没有看到淳于焰,只见左仲和纪佑在外面候着,表情稍缓,唤他二人过来。 “我在夫人房里,不可让人惊扰。” 二侍卫低头拱手,“属下明白。” 裴獗正待转身,想了想,又叫左仲过来。 “把濮阳九接来。记住,要隐秘行事。” 左仲算是裴獗的亲信,可对冯蕴中毒一事,也是一知半解。 他看出将军脸上深藏的隐忧,应诺。 “将军放心,属下即刻差人前去。” 裴獗点了点头,这才回屋,关好房门,他迅速脱去半湿的衣袍。他有一身精壮结实的肌肉,下腹沉甸甸极是可怕,他低头看一眼,又将半湿的软绔拉起来系在腰上,正要去净房,扫眼看到案几上那个盛着羊豪的匣子。 上好的檀木制成的木匣,幽香雅致。 “乐正子制”,四字印鉴古朴而华贵。 裴獗拿起那支精贵的羊毫,眼里阴云密布。 端详片刻,这才拿着它,推开了净房。 第204章 醋味熏天 冯蕴很难受,很难受,一个人安静地等待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事情来分散注意力,拼命抑制毒素滋生的焦渴。 过程煎熬而漫长。 那丝丝缕缕的痒,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后悔。 早知那药会有这样大的毒性,留下这么多隐患,她肯定不服用,或是减少剂量…… 她害怕这种失控的感觉…… 害怕此毒生了根,除不尽,从此变成这般浪荡的模样…… “为何不跟萧呈离开?” 裴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冯蕴耳朵一痒,身子不自控地紧绷。 仅仅只是听到他的声音,捕捉到他的气息,那泡在热水里的身子就泛滥开来。 她回头。 视线猛然撞入那双漆黑的深瞳,她怔住。 灯火氤氲,暖室生香,他下颚线绷得锋利异常,那强大的气压如策马挥鞭将上战场,冷沉沉的,很是骇人。 “因为我不想跟别的女子共事一夫。” 此刻的冯蕴,不是正常的自己。 但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说的是萧呈,暗指的却是裴獗和李桑若不清不楚的关系。 “将军此去平阳,见到太后了吗?” 其实早该问的,在唤他入屋前。 可她下意识逃避了,不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今夜该怎么办…… “没有。”裴獗冷然看着她,看着水波潋滟里的白皙艳色,慢慢俯身从背后揽过去,双臂入水将人环住,轻轻握住那团柔软,把她情绪撩起来,这才扳过她的脸。 “我和太后没有苟且。” 裴獗有力的手臂圈住她。 冯蕴动不得,被迫与他四目相对。 “是这次没有,还是以前没有?” “这次,以前,以后。” 冯蕴想到李桑若,冷笑一声,“不信。” 裴獗按住她的腰,迫使她挺起胸来,颤歪歪的雪丘上红粉点缀,丰肌艳骨,容态却尽显天真。 他喉结滚动,低头狠狠地亲一口,“没有。” “你有。” “没有。”他改亲为含,用力吞咽。 “有……”冯蕴让他弄得受不了,仰着脖颈,嗓音柔哑不堪,“嗯你们一定有,不然你,你这些手段哪里学来的……” 裴獗眼神发暗,大掌安抚般扣住她纤长的雪颈,将她托高噙入口中,好像要将美味入腹,掌心开合用力,撩起水声阵阵。 冯蕴秀眉紧蹙,猫儿似的用爪子挠他,意识绵软,腰身几乎要折断在他的掌心。 “蕴娘,试着信我可好?”他呼吸粗重浑浊,磨牙般咬她。 冯蕴猛吸一口气,微微摇头。 温热的水波轻轻荡漾,有着粗粝茧子的大手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一下又一下,在她身上滋生出无边的痒意,薄弱的神智在他大口大口地吞吃中,几乎与她完全剥离,温度在不停地攀升,好似到达一个极致就会炸裂开来。 她轻微地颤抖着,急欲宣泄地攀住他胳膊。 “我做不到。” 她呜咽着,难受又快慰。 “她真的做不到……” 理智全无,但前世遭受的苦厄会支配她的情感。 她无法说服自己再毫无保留地相信别人…… 萧呈,裴獗,还是淳于焰,抑或别的男人,都不行。 她信且只会信任的人,只有温行溯。 “不信我,却可以信萧呈?” 肩膀突然一松,裴獗收回胳膊,那只可以让她缓解焦渴的手,也离开了。 冯蕴失落地抬头,看着他冷漠的面孔,摇头。 “我从未信过他……” “是吗?” 一抹柔软的触感从耳廓落下,一划而过,再从锁骨往下…… 冯蕴战栗般惊讶。 裴獗的手上,拿着萧呈赠送的羊毫…… 冯蕴怔怔看着他脸上的阴云,微微吸口气,好不容易找回声音。 “这支笔出自湖州制笔大师乐正子之手,白山羊毫,玉螭笔管,柔软劲挺,经久耐用,宜书宜画……” 这样的好笔,丢了岂不可惜? 她留下它,仅仅因为那是乐正子的笔,如此而已。 “我不懂乐正子。不知平复帖。” 从琴棋书画到诗酒茶,全然不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所了解的事情。 裴獗从来不以附庸风雅为荣,也从来不觉得不懂这些有何为难。 但此刻…… 那支笔,极其刺眼。 “我试试,是不是好笔。”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笔尖轻扫游弋,在冯蕴的轻颤中,慢慢没入水里,像是在吸墨一般,一点点滑过她的肌肤,柔软的笔尖越来越下,冯蕴猛地合拢双腿,身子微微一抖。 “将军做什么?” 裴獗慢慢移动,轻蹭慢扫。 “不是说,宜书宜画?” 冯蕴微微仰头,青丝洒落在桶壁,脸颊红晕一片。 她摇头,不住地摇头,让那羊毫弄得浑身发软,“痒。” 她嗔怪地望向那张冷峻的面孔,不满地轻摆腰身,想要避开。裴獗又将她摁住。 “怪我不通文墨,写得不好。换個地方再写!” 裴獗的脸上不见温度,说着将冯蕴从水里托起来,裹在巾子里抱着走回室内,刚放在榻上,外间便有声音传来。 “温将军。”纪佑的声音放得很轻,隐隐约约,似要被雨声盖过。 “腰腰可在?”温行溯的声音带着焦急。 纪佑道:“在。将军也在。” 温行溯问:“可否通传?” 纪佑迟疑道:“将军吩咐,不可打扰。” 温行溯便没了声。 脚步夹杂在雨里,越去越远。 片刻的沉默后,冯蕴身子突然扭动起来,抻直了腰要起身。 “大兄……大兄……” “我要找我阿兄啊……” “阿兄……救命!”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媚人的低吟透过风雨传来。 温行溯隐约听到熟悉的轻唤,停下脚步。 再捕捉又不清晰,他大步往回走。 纪佑带人拦在面前,“温将军请小榭稍候。” 温行溯没有动,盯着纪佑的眼睛。 “让开!” “温将军。”纪佑拱手,双眼亮得惊人,带着笑,“夫妻情事,外人还是少听为好?” 要是今夜在这里的是左仲,说不出这样的话,纪佑是个胆大的,一句话刀子似的剜在温行溯的心上。 夫妻。 他们是夫妻。 看着纪佑的笑,那痛苦的感觉在心里慢慢地扩大,短短几步路,却再也迈不过去…… 屋子里,冯蕴的手揪着被子,毒入颅脑,浑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大兄……大兄别走……” 裴獗眼睛赤红,盯着她不说话,高大的身躯利落精劲,两条腿长而直,极显凌厉地站在榻边看着她…… 屋里一片死寂。 没有声音,只有风雨。 冯蕴突地有些畏惧。 自来有人说裴獗薄情寡义,情绪无常。可这阵子他对她其实算好,她也忘了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裴阎王…… “腰腰,你该吃些教训。” 裴獗脸上暗沉一片,将她颤歪歪的分开,盘在自己的腰间控制住,不让她乱蹬乱踢,这才微微倾身,拿她那一片瓷白的肌肤当成上好的银光纸,捉笔而书。 一只羊毫笔走龙蛇,细致周到,游走到哪里便酥到哪里,冯蕴敏感的身子经不住这样的玩弄,浑身绵软,肩膀微颤,几乎要被他逼出泪来,手臂根本支撑不住,不消片刻便软得一塌糊涂。 “别弄了……”她低低娇哦。 天生一把好嗓子,什么都不做,就喊得人骨头酥麻。 两人贴得很近,裴獗却好像察觉不到那具身子在微微的颤抖,面色沉冷,慢慢移笔,如在临摹一幅媚态横生的美人图,轻点,按压,勾缠捻磨,慢条斯理。 冯蕴的心疯狂跳动着,意识模糊。 温热的水,好似将她从外到内浸湿,催动的激浪占据了她全部的思考,抖动的,跳跃的,翻滚的快意在笔尖扩散。 她好难受。 冯蕴下意识后仰,轻唤。 “将军……” 裴獗嘴里没有一个字。 仿佛天生就有惊人的耐受力,克制着,从容不迫。 冯蕴空虚难耐,腰胯扭动着在他身上胡乱磨蹭,“夫主,将军,大将军,裴郎呃……不要闹了……” 她要疯了。 一连叫出几个称呼,男人都不回应,毫不留情地操纵笔尖擦过她滑嫩的身子,顺势将拇指碾压上去,摩挲片刻,用力按揉。 “裴狗!”她骂,带着奇怪的哭腔,“狗男人……呜到了。” 裴獗漆黑的眼盯住她,呼吸微重,但克制隐忍于他已成习惯,再是难熬,情绪亦不见起伏,一张俊脸好似千年寒冰。 “可恶……可恶的狗男人……”冯蕴身上狂潮汹涌,抖得厉害,声音含媚带怯,低低喃喃着,“为什么欺负人?为什么要欺负我?” “为你好。”他突然道:“揉开些等下你少遭罪。” 冯蕴眼一红,拉住他的脖子,将人拉了下来。 然后捉住那支作怪的羊毫,顾不得那是名师制成,千金难买的好东西,猛一把将它丢开,就意识混乱地拉近他,抱紧他,颤抖着将自己送上去。 “不要笔,要你……” 第205章 解药解药 幽香闯入鼻尖,裴獗低头。 冯蕴愉悦地叹气,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男人喉结滑动,眼睛几乎要喷火…… 空气里漫开一阵媚香。 裴獗扼住她的手,用力拉开。 “哦……”她说不出话,手死死揪住男人结实的胳膊,楚楚可怜,“不要折磨我了……” 裴獗垂眸,与她鼻尖相抵,“还要不要大兄?” 冯蕴双眼放空,做梦般喃喃,“要。” “你……” 裴獗的喉咙像卡了石头,声音沙哑得厉害。 “混账东西!” “要……” 失了神智的女郎,喃喃着只剩那个字,很犟。 裴獗恨不得掐死她。 要是可以,他也不愿在她不清不醒的时候要她。 那种割裂的颠狂,是媚药诱导而生,而不是情由心生。 就如萧呈和淳于焰所说,如同强迫,非大丈夫所为…… “没带珠媚玉户。”他皱着眉头,微微喘气,“你要忍忍。” 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他的气息无孔不入。 冯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便想到那极是骇人的大野兽,又害怕又期待,但乖乖点头。 他又说:“我差人去找濮阳九了,你再坚持一下……” 冯蕴这才意识到他说的“忍忍”不是她以为的“忍忍”,恍惚间抬起雾淅淅的眼,“唤他做什么?你是不行吗?” 她快被毒性折磨死了。 再看他,从开始硬到现在,圣人也该崩溃了,他却心不在焉,好像在防备着什么。 “你不要我,是不是想着李太后,是不是想为他守着……” 毒性攻心的冯蕴不仅不讲理,还胡搅蛮缠,无理搅三分。 她几乎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反正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裴獗:“我没有。” “你有,你就是守着,就是留给她的。”她声音里有娇软的怨气,跟清醒时相比,就如同换了个人,恣意而凌乱,一张白皙的脸上,含嗔带怯,如夜下的幽昙,勾人魂魄…… 裴獗气恨得捏一下她的腰,听她娇呼,又低头亲她的脸颊,低哄般叹息。 “全留给你的。” “我不信。”控诉般说完,她抬头咬他喉结,又不解恨似的握住他上上下下疯狂滑动,裴獗被她刺激到,大手托住她往上一提,那隐忍至极的器物便重重抵上去,青筋盘虬,其巨惊人无匹…… 冯蕴受不住这样强势的碾压和搓磨,呼吸吃紧,无措地抓住他的胳膊,好像听不见他的话,眼睛模糊一片,沉浸在自己混沌的思绪里,胡言乱语。 “解药……把解药给我,我难受,我难受得快死了,裴獗……” “好。”裴獗看她娇不怜受,大概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却能叫出他的名字,面色好看了几分,低头轻捋她潮湿的耳发,“等下喂你。” “不等,不要再等……” “我去洗洗。”他尾音从鼻翼里飘出来,难抑难耐。 冯蕴受不了。 他其实更受不了。 用被子盖住她,很快去净房。 冯蕴听到里间的水声,眉头打结似的蹙起来。 混沌中,她想到以前的自己,以前的裴獗…… 上辈子她也讲究,好洁到极致,不仅对自己,对他也同样要求,可一個军营里来去的男子,哪会像后宅女子那般成天收拾自己…… 但裴獗其实也尽力按她的要求去做了。 如果没有李桑若存在,他们上辈子也会长相厮守吧? 她突然有点难受,好像心脏破了一个大洞,毒性不仅滋生爱欲,还会催化情绪,她想到他们的三年,想到无辜的渠儿,蒙住被子默默淌泪…… 好半晌,被子被人揭开。 裴獗坐下来,轻抚一下她凌乱的头发,粗糙的指腹拭在她的眼角。 “哭什么?” 冯蕴转过来扑入他的怀里。 他没有擦拭,精壮的肌体上布满水渍,凉凉的,她受不得地抖一下,裴獗便又将她放回被窝,手慢慢滑过去,轻抚她着火一般的娇柔…… 冯蕴轻哦,扭动着贴上去。 “将军……” “我不想……” 他不想在这里要她,可冯蕴听不了他的解释,不等说完,便怒了,长睫下的双眼委屈异常。 “那你把萧呈的羊毫拿来。” 裴獗喉头一哑,“做什么?” 冯蕴:“你管我……” 裴獗抬起她的下巴。 虎视眈眈,眼底是掠夺的渴望,静默片刻,野兽猎食一般,突然低头咬住她的脖子,没有用力,轻轻地蹭。 “将军……”她猛地喘了一下,那呼吸停在她的颈间,好像随时会咬穿她的喉管,冯蕴让他刺激得浑身汗毛倒竖。 一口就咬在裴獗的肩膀上。 许久。 “痛快了吗?”他问,没有听到声音又将她的头抬起来,看一眼肩膀上的牙印,拇指抚住她的唇,“这么会咬。” 冯蕴脸颊微红,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娇声婉吟,一把媚骨仿佛要化开。 夜雨一阵接一阵地落下,刚转小的雨势,片刻又猛烈起来,带着狂风,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天幕被人捅了个漏,这才会有那样多的雨水,铺天盖地往外渗…… 淳于焰几乎要被那水声淹没了。 他的住处不在侧院,离冯蕴有些远。 当然,这是冯蕴的认为。 其实这两夜他就住在隔壁。 不从一个院门入,旁人察觉不了,他们的卧房只有一墙之隔。 淳于焰存的是什么心思,不可告人,连他自己想想都忍不住鄙视。 常常出言调戏,偶尔动手动脚,谁看了不说轻浮无耻?但即使冯蕴住在他的庄子,要让他去侵犯她,他竟然也做不出来…… 不是不敢,是不想。 冯十二说他下作,他承认。 可似乎又无法下作到她以为的程度。 于是只能受罪一般煎熬。 尤其此刻,风声雨声覆盖了大地上的所有,却抹不去那夹杂在呼啸声里的婉转娇啼。 怪不得有算命人,说她红颜祸水,天生媚骨,便只是声音而已,他仅仅听到声她的声音,就仿佛要被溺毙一般,心间躁动,肿胀得不成样子。 幽冷的光映在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 淳于焰没有佩戴面具,仆从都被屏退下去。 他靠卧在墙上,微仰侧脸和下巴,乌黑的眼眸微微阖起,听着那边疯狂的声音,将自己折腾得浑身是汗,忍不住地哆嗦…… “十二。”喉头呜咽般,低哑难辨,只有他自己听见。 他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脑子里全是那女郎弯下腰来,一头青丝披散,窈窕曲线尽展,轻轻触碰一下,小手便包裹住他…… “冯十二。”他咬牙切齿地轻唤,让幻想弄得溃不成军。 他很想大骂裴獗,个不要脸的东西,在他庄子里干这种事,可脑子里的神经却被隔壁的声音无限放大,女人的娇声,夹杂着男人低而重的喘息,画面如在眼前,他不自觉地去想他们疯狂扭动的样子。 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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