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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些了。” 他一累,话就容易少。 祝思嘉:“既然这样,我再给你绣个香囊随身携带如何?里面放些提神的奇花香料,虽微乎其微,可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疼在你身上,我根本不能替你受罪,那种感觉叫我夙夜难眠。” 晏修勉力笑道:“傻蝉蝉,不用你替我疼。” 当夜回长乐宫,祝思嘉就大张旗鼓地准备给晏修绣香囊,钟嬷嬷的手艺也不差,祝思嘉少不得也向她请教一番。 钟嬷嬷道:“依老奴看,这只蝶翼以鎏金蚕丝线绣最为合适。” 可惜这鎏金蚕丝线,只有陈太妃那儿才有剩余呢。 第217章 鎏金蚕丝线只供皇宫专用,与普通金色的绣线不同,产自姑苏,若以之绣衣,则有华光溢彩、皎如异星之奇效,十分难得。 宫中后妃皆不爱女红,只有尚衣局和陈太妃处,存有各式各样的珍品丝线。 今年姑苏还未备好贡品,尚衣局那里所剩无几的金线,也被碎玉用计弄到手扔出了宫外,想要借,自然只能去毓秀宫。 祝思嘉略表遗憾,随意伸了个懒腰: “姑姑当真生了双妙手,只是天色已晚,不便去打扰太妃娘娘。许久没去探望她,待明日,本宫亲自去毓秀宫向她讨些金线。” 钟姑姑只当她和晏修感情深厚,小小一个香囊也值得她四处登门拜访、虚心求教。看年轻人谈情说爱也是趣事一桩,不由得心生欢喜,伺候祝思嘉梳洗睡觉去了。 次日一早,祝思嘉先去太极宫陪晏修用膳。 他夙兴夜寐惯了,自发病后,更是被头风折磨得几乎没有好眠过。 可白天一旦睁开眼,脑袋的痛楚只会加倍清晰,还不如喝下安神汤狠狠补一觉,既能规避疼痛,又能将从前没睡够的觉通通补回来。 祝思嘉喂晏修喝下安神汤,哄他入睡,轻声走出寝殿。 医术最卓绝的柳太医在正殿恭候多时,见祝思嘉出来,连忙上前磕头谢罪: “娘娘,恕老臣无能。” 祝思嘉:“柳大人何出此言?” 柳太医老泪纵横:“老臣观陛下之症,表象虽有好转,可他的脉象实在……若长此以往,陛下只怕是会油尽灯枯。” 祝思嘉噙出泪:“柳大人此前可曾遇到过此种病症?” 柳太医:“老臣见识浅薄,从未在任何医书古籍上见过。” 没想到这味药的功效竟能将柳太医都瞒天过海。 据碎玉说,厌雪楼此前只对极少数文臣用过这药,用的剂量轻,所以他们发病症状较之晏修和太后,根本不值一提。 且厌雪楼内部的事,又岂是宫中太医可知?若柳太医等人见过这味药的威力,就不会断言是突发之症了。 折腾了晏修整整七日,把他人都折腾消瘦了一圈,祝思嘉于心不忍,她若再在他饮食中下药,保不齐他日后真的会变成一个傻子。 那档子缺德的大事祝思嘉万万不敢做。 祝思嘉一边垂泪,一边不忘正事朝毓秀宫走,在经过长乐宫时,碎玉按计跟在她身侧,一同前行。 到毓秀宫时,碎玉主动站到正殿门外。 陈太妃一如既往和她亲切招呼:“昭仪今日怎么得空来老身这儿?” 自从祝思嘉给晏修绣完寝衣祝寿,许久不曾来过她这里。 陈太妃抬眸去看她,只见祝思嘉今日穿了条竹青色软烟罗蜀绣缠枝花团的褙子,外系一条水貂毛领的螺青色及踝披风。深浅不一又有条有理的绿,辅以衣上和发间的各色花瓣饰物,绿鬓朱颜,叫这张艳美绝俗的脸多了几分灵动。 迎面而来的春意,看得人心中盎然怡人,大秦春日未至,满地春色就被她这妙人提前穿于身上了,她那副艳得过分的狐媚相,竟不知何时不再碍眼。 陈太妃越看越叫一个喜欢,甚至悔不该放过她这个好儿媳。 就算晏行不喜她,但单凭她这张脸、这管家能力,进了逸王府受到的宠爱绝不会比现在少半分。 只是祝思嘉那张脸、那身段美则美矣,一双莹润的灵眸里却带了点点迷雾似的红,思及宫中近日之事—— 陈太妃主动关照道:“昭仪可是为陛下之忧哭过?” 祝思嘉说话都带着哭腔,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妾身无用,让太妃娘娘笑话了。” 她一边说,一边冷眼观察毓秀宫。 自先帝驾崩,毓秀宫几乎与冷宫无异,太后倒下后虽略有好转,但到底生活在晏修眼皮子底下,陈太妃只能维持不计浮华的表象。 除了一直跟在陈太妃身边伺候的侯嬷嬷,余下宫女太监并不算多,且都是太后昔日弄进她宫中。 陈太妃不喜,只打发他们负责每日洒扫而已,剩下的贴身之事皆由侯嬷嬷接手,这殿内可勉强夸一句清静。 清静是桩好事。 陈太妃可谓对太后提防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到了极致,就连端茶倒水这种小事,向来都是吩咐侯嬷嬷亲力亲为。 祝思嘉看着退下去备茶水的侯嬷嬷,捏着手帕,将这段时日在晏修榻前的苦水尽数向陈太妃倾诉,全然是一副小女儿家向母亲撒娇的情态。 陈太妃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娘娘别担心,陛下向来健朗,一定会好的。” 心里却在暗暗高兴,要晏修真来个英年早逝,膝下无一子嗣,大秦江山易主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她的儿子可还有陈家在背后撑腰。 祝思嘉同她假情假意坐了半晌,侯嬷嬷也在一旁伺候。快到正午,她才将自己此行目的道出: “太妃娘娘,您宫中可否还有剩余的鎏金蚕丝线?妾想借些给陛下绣个香囊,妾殿内的钟姑姑说,这蝶翼上的蝶粉啊,要用此线绣才漂亮。” 陈太妃正对着她的绣样加以修改,以祝思嘉之手法,上好的线落在她手里只会是暴殄天物,但她闻言,还是叫来侯嬷嬷: “你去库房里把各类丝线都端上来。” 侯嬷嬷刚想退下,祝思嘉的肚子就响了几声,陈太妃朝她腹上看去,打趣道: “方才就听见昭仪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现在更甚,莫非您还未用早膳?” 祝思嘉羞道:“陛下忧劳成疾,多数时候都不省人事,妾身怎会有心思吃得下。” 病这么严重? 陈太妃皱眉:“昭仪若不嫌,可在老身宫中用膳。” 祝思嘉:“好,多谢太妃。” 侯嬷嬷便改道先去通知厨房,再去库房取线。 祝思嘉低着头,挡住陈太妃的视线,与她继续交谈绣样,趁此空隙,碎玉迅速钻进库房。 只不过弹指间,碎玉又重新站回殿外。 侯嬷嬷慢他一步,端着一个小箱进殿:“启禀昭仪娘娘、太妃娘娘,线取来了。” 陈太妃:“嗯,打开箱子。” 侯嬷嬷照做。 祝思嘉不是头一回欣赏她这箱子,更是进过毓秀宫的库房看过一回,每次她见了陈太妃这些花花绿绿的线,都故作喜欢,这回也不例外,半蹲着身子和侯嬷嬷一起查看。 “哎呀。”祝思嘉指尖泛疼,冒出血珠,“妾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第218章 既然摸到了针,想必东西已被碎玉成功放入。 陈太妃笑道:“这箱子里向来只藏线,不藏针,昭仪又怎会被扎到手?” 说罢,一个眼神甩向侯嬷嬷,侯嬷嬷要拉祝思嘉起身:“此等小事,昭仪娘娘不必亲自翻动,让老身来。” 祝思嘉拿小指轻轻勾住一团线,顺势起身:“还是太妃娘娘会疼我。” 下一瞬,丝线缠住丝线,团团相绕,竟被祝思嘉一并带起,而埋在丝线之下扎满针的两个巫蛊小人也现于天日,祝思嘉率先高声尖叫: “啊——” 侯嬷嬷已被吓得脸色惨白,陈太妃还不明所以,碎玉和馨儿连忙进殿查探,馨儿一眼就看见箱中的怪异娃娃,跟着祝思嘉尖叫: “来人啊,救命啊!” 陈太妃急忙凑近查看,看清箱中是何物时,差点没吓晕过去:“这、这……” 祝思嘉直接将手上丝线缠作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陈太妃,你不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巫蛊之术在宫中可是大忌啊!碎玉,快去通知禁军!” 陈太妃慌乱如麻:“昭仪,这绝非我毓秀宫之物,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啊。” 碎玉并未理会,通知到附近禁军候,直接往太极宫方向跑。 禁军很快将毓秀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祝思嘉顾不得被针扎的疼痛,抓起一只娃娃拿在手上查看,上面赫然以朱砂写下晏修的生辰八字,针针都扎在小人儿的脑门和胸口。 她用力握着小人儿,颤着嗓子,厉声逼问陈太妃: “妾与陛下待您不薄,你为何要诅咒一国之君!” 陈太妃和侯嬷嬷双双跪下,不住哀求:“昭仪娘娘,给老身一万个胆子,老身也不敢——” 祝思嘉:“住口!陈太妃,你死罪难逃,现在留点力气到陛下面前保自己全尸吧。” …… 片刻后,晏修带着人,行色匆匆赶到毓秀宫,身上竟是只着中衣,外面随意系了条披风。 方才他睡得极沉,谁知胡顺海竟胆大包天进寝殿禀报,说碎玉求见。 晏修本就心烦,一听到碎玉两个字眼更是头疼不止,又担忧祝思嘉出了何事,遂强行起身:“让他滚进来。” 碎玉一进寝殿,还未跪好就匆忙禀报:“启禀陛下,娘娘在毓秀宫发现陈太妃行巫蛊之术。” 晏修宛如遭雷击,所有病症瞬间烟消云散:“随朕一同前往。” 到毓秀宫,晕倒的陈太妃连同宫人都被禁军扣押在地。 而祝思嘉坐在主位上,双手往外渗血珠,见了晏修更是梨花带雨:“陛下,陈太妃欲要加害于您。” 晏修心脏一紧,迈大步子上前与她同坐,竟是连桌上那两个娃娃都顾不上,而是先拉着她的手不断吹起: “手怎么了?朕叫太医。” 祝思嘉摇头:“无事,就是被娃娃上的针扎到了。陛下您看,这两个娃娃都是从毓秀宫库房里搜寻出来的,上面有您和太后的生辰八字。” 说罢,她又将今日的来龙去脉一字不落透露给晏修,一旁的馨儿不断点头,意在为她佐证。 娃娃上的针早就被她挨个拔下,留下那两张鲜红的小字,更是醒目。 晏修一边搓着她的手,一边去低睫去看,只需轻飘飘一眼,他就认出了其上字迹。 “来人。”晏修几乎一拳就拍碎了桌角,“去逸王府,把逸王带进宫来!” 陈太妃被晏修弄出的动作吓醒,一听他说要去逸王府抓人,差点又晕过去,哀生求饶道: “陛下——陛下求求您、您一定要严查此事啊,此事绝不与逸王相关。” 晏修冷冷扫她一眼,似要看穿她的灵魂,声音也低沉得吓人:“若逸王不从,就地诛杀!” 逸王府。 白珩带兵包围逸王府时,正值晏行在府中设宴,宴请一百余名太学学子在他府上举行诗会。 闻说此事,晏行面上并无惧色,他的学生们都替他急得团团转: “王爷,您千万不能入宫,否则死路一条。” 晏行不慌不忙对上白珩的眼睛:“白大人,巫蛊之事绝非儿戏,本王已久不居宫中,何来的机会下咒对陛下不利?” 白珩不愿与他多纠缠,冷哼道:“陛下说了,若王爷不从,即可就地正法,弓箭手准备!” “我看谁敢!”大吼的是晏行最得意的学生,他躯身站在晏行身前,“若想杀王爷,白大人请先杀我。” 白珩被他气得够呛,眼前之人不仅是晏行最看重的弟子,更是在文试时被晏修夸过有李相之质,需敬之,他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其余学生被他打动,一窝蜂挤到最前方,层层拦住晏行,冲白珩大喊: “说得对!大人想杀王爷,先从我等尸首上踏过。” 陛下为太学一事费心劳神数月,才在泱泱学子中亲自选出这拨拔尖的,他轻易若杀之,后果不堪设想。 白珩:“既然如此,劳请王爷随臣进宫,否则您这些学生的命,臣也未必放在眼中。” 晏行从人群身后走出,万年不变的温声细语:“好,但白大人说话算话,本王离府后,放过他们。” 白珩点头,不料那群学生还是不肯:“大人真当咱们是傻子?王爷此去必定有去无回,咱们也跟着王爷一同进宫请命!” …… 晏行至毓秀宫时,正殿内四处沾染了宫人的血迹,数名宫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趴在地上,不难想象,方才他们在晏修手下经历了何种酷刑。 祝思嘉早在他进宫前就回了长乐宫。 正殿内只有晏修和傅逐二人。 晏行跪下,礼都未行,便直言:“皇兄,此事与臣弟、与太妃皆无关,既然傅大人在此,皇兄英明,还请——” “啪嗒”一声,晏行话未说完,两个娃娃就被晏修砸到他脸上,晏修冷笑: “晏渊之,你仔细看看,上面字迹可是你亲笔书写!” 晏行低下头,同样是轻飘飘一眼,他立即就明白了今日一切。 祝思嘉向他讨债来了。 他上次杀了这么多人,用尽一切方法欲要带她出宫,到底被她识破,现在,她正在进行最猛烈的反击。 这一手字确实像他,外人眼中也断定一定是他,可上辈子他亲手握住她的手一笔一画教她学的,字迹再像也不是他,他能不认得? 晏修:“事到如今,你还要如何狡辩?念在你与朕兄弟一场,朕允你以亲王之身赴死。” 第219章 晏行紧紧捏着字条,目光看向一旁的傅逐:“皇兄,臣弟临死前有一事想问傅大人。” 傅逐先观察了晏修的神色,见晏修神色稍有松懈,这才敢搭腔:“王爷请问。” 晏行:“傅大人可看得出字条的年月?” 傅逐笃定道:“从干涸程度判断,至少一月有余。” 稍加打听就能知道,晏行上一次进宫,便是一个多月前晏修的生辰宴,而他也确实来过毓秀宫探望过陈太妃。 晏行脸上的血色又消减几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关键时刻能留他一命的后路,居然也被祝思嘉堵上了,甚至她比他预想的还要聪明几分。 这张字条能被她提早这么久就做好手脚,想必这场死局,是从去岁她主动接近陈太妃,美名曰是要学刺绣给晏修绣生辰礼起,就落下了她的第一颗棋。 那时她竟然也能将自己给骗过去。 想给晏修做生辰礼是假,想借此机会观察毓秀宫、取信于陈太妃才是真,甚至连晏修和太后突发的头风—— 在这个专为他设下的迷局里,晏修,也不过是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他们所有人,都是祝思嘉要逼自己走上死路的工具。 这当中稍有不慎,若被人发觉,死的就只会是她自己。 赌上她自己的性命,就为了取自己的性命,她竟恨他恨到如此,丝毫忘了那十六载夫妻情分! 晏行又抓起娃娃问:“敢问皇兄和傅大人,又是如何确定,这两只小人是出自太妃娘娘之手?” 傅逐:“女红针法之技艺,臣确实茫无所知。但王爷若还是不肯承认,大可请教田尚宫等人来仔细查验这两个小人身上针法,是否出自陈太妃之手。” 晏修:“来人,请田尚宫和尚衣局女官。” 半盏茶后,田尚宫等人到场,一听闻毓秀宫牵扯到的是巫蛊之祸这种大事,吓得她们几人拿着手里的小人儿看得愈发细致,就差没将娃娃拆开了瞧。 她们验查针法的每一刻都似被无限放慢,晏行跪在地上,度日如年,鬓发尽湿,那种濒死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却毫无还手之力。 原来这就是等死的感觉,祝思嘉的生命在他怀里流逝的时候,不知那时的她是否也是此番心境。 余光意外撞上永远高高在上的晏修,晏行更是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细微叹息。 自己比这位不可一世的大秦武帝、他的亲皇兄多活了半世,没想到,重来一遭,还是要受制于晏修,对他俯首称臣,低三下四。 除非晏修死,他才有喘息之机,可这一世是否又能如前世一般顺遂,他忽然生出了无边的恐惧。 今生的无数命数皆因祝思嘉而改变,晏修前世花了一辈子才完成的大业,今生早早便一统天下,接下来的时间,他只会做更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这厢晏行的思绪还在百般凌乱,那厢的晏修已失去了耐心,他问道:“如何?” 田尚宫等人低声议论一番,得出结果: “启禀陛下,两只小人身上用到的九回玲珑针法,确实是太妃娘娘独创的不假。” 晏行几要克制不住音量,慌忙打断: “天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字迹可以仿照,针法又有何难!倘若我与太妃当真要加害于陛下,依照傅大人所言,这字痕至少有一月之余,可人人皆知,陛下的病症是这几日忽起的,一月之前,陛下尚且安康!” 陈太妃的针法,这么多年只传给过祝思嘉一人,今日,就算是难逃一死,他也要把祝思嘉拖下水。 王妃,陪我下地狱赴黄泉吧。 晏修和傅逐闻言,眸色微动。 他所言不假,西京得了他墨宝的人不说一千也有一百,若潜心钻研,不难学出他的字迹;至于这什么什么玲珑针法嘛…… 晏修听笑了,当众扯开披风,撩开中衣露出最里一层里衣,露出一只丑巴巴的龙来: “逸王想说什么?想说这两只小人兴许是昭仪所绣?可今日你们就睁大眼睛看清楚,昭仪的绣艺究竟多烂。” “朕给你辩白的机会,不是让你在这里含血喷人的。字迹一事你言之有理,但朕的头疾你难辞其咎,除了你与太妃,陈家——” 此事绝对不能牵扯到陈家! 稍恢复清醒的陈太妃“咚咚咚”地磕起头来,大声认罪: “陛下!老身认罪!巫蛊一事确实是老身一人所为,绝不与逸王和陈氏相干,王爷他是无辜的,他根本不知情啊!” “老身这么多年一直记恨您继承大秦大统,抢了本该落在渊之身上的太子之位,记恨太后娘娘的冷嘲热讽,故而鬼迷心窍,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但求一死!” 晏行看着陈太妃,心胆皆碎:“母妃!您!” 还未等晏修发话,陈太妃径直起身,当着殿内众人的面,一头撞向柱子,顿时鲜血直溢。 缓缓下滑的身躯和没能合上的双眼,宣告了她已无力回天。 晏行方才察觉到她求死,伸出手欲要抓拦住她,可到底晚了一步。 他的母亲,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疼他、爱他的人,就这样,死在他眼前,神不知鬼不觉死在祝思嘉手里,以她的一命来换自己的一命。 因为她知道,在她已经认罪伏法的情况下,晏修若再执意杀自己,就会落下苛待手足的骂名。 晏修看着他,嘴里的字一个比一个冰冷:“逸王参与巫蛊祸事,其罪当诛,上鸩酒。” 这个时候只待有人开口求情,给晏修一个新台阶。 话音落下,白珩就匆匆来报:“启禀陛下,宫门聚集无数太学学子,皆在为逸王求情。” 晏修:“求情又如何?” 白珩:“这……他们说,若今日逸王身死宫中,他们宁愿弃学回乡,永不返京,永不接受朝廷录用。” 好啊,他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太学院,到最后居然是给晏行做了嫁衣。 这群蠢货,偏要在这种时候触晏修的霉头! 晏修虽命人端鸩酒,可已在考虑是否该放他一条生路,这下倒好,他的生门彻底被那群学生堵上了,他们自己也难逃一死。 晏修冷眼看着晏行:“你倒教了一群好学生,他们这么想留你一命,那朕便饶你一死。” 他对白珩道:“至于宫门那一群,全部拖下去砍了。” 第220章 晏修竟能这么狠绝。 傅逐虽主理破案刑事,但于政事也有自己之见解。见晏修出言决绝,欲要劝之,白珩暗暗向他扔过一个眼神,他便欲言又止,立即明白了晏修的用意。 一群不忠于他的人,即便才高八斗、当今旷世奇才,也不必惜之留之,晏修本就为枭雄,更不在意此种暴名。 杀了他们,不过杀鸡儆猴,让余下来的几千学子看看,他们要效忠的主究竟是何人。 晏行能在短短时日内,就将太学百名学子为他所用,说明这些年来其能远被众人低估十倍不止。 若非今日之事这么一闹,或许待他的门客遍布朝堂之日,晏修才后知后觉。 他自己入不了仕,但他的门生能入仕,迟早像一株参天大树的根系一般,慢慢渗透扎根于朝堂之上。 晏行叩首谢恩:“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晏修:“即刻起,大秦逸王贬为庶人,禁于逸王府,终身不得出府一步,其子孙后代更不得入仕承爵。” 巫蛊一案以毓秀宫上下十七人无一活口、陈氏一族贬的贬、流放的流放而告终。 消息很快传开,祝思嘉正在绣香囊,猝不及防被针扎了一下,余欣问她:“娘娘何故心不在焉?” 祝思嘉收好针线,平静道:“厌胜之术乃是大事,我原以为会死更多的人,没想到这回陛下下手较以往……” 较以往显得宽厚仁慈。 最关键的晏行,为何再度全身而退?为什么所有人都能死,他就是不死? 祝思嘉默默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余欣叹道:“是啊,依照陛下过往的性子,这事不血流成河是不正常的。只是娘娘,陛下不复过往那般暴虐,也算好事一桩,至少,许多无辜的普通人,幸免于难。” 她说完这番话,祝思嘉忽被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又何尝不知,巫蛊之事栽赃成功,又会引发一场偌大的浩劫?依照秦律,莫说是陈太妃的九族,毓秀宫那群宫人的九族晏修也诛得。 什么时候起,自己为一己之私,竟然忽视了这世上许许多多普通人的性命,变成了最不愿变成的那类人。 晏行……都是因为晏行,他怎么还不去死啊?他再不死,该疯的人就是祝思嘉了。 祝思嘉只觉得呼吸急促,双眼眩晕,眼前万物都扭曲成一团,沉沉地合上眼皮,朝后栽去,失去所有知觉。 …… 再睁眼醒来,祝思嘉翻了个身,她呆愣愣盯着窗外灿烂星河。 世上没有后悔药一说,做了的事就是做了,余下的路,她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大不了她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过重重刑罚赎罪。 如此想,她才心安了些。 馨儿见她转醒,忙伺候她起身。 祝思嘉晕得厉害,腹中又空无一物,让馨儿下去端碗桂花蜜花生酪到床上。 她问馨儿:“陛下可有来过长乐宫?” 馨儿:“自然来过,陛下听余美人的人禀报说您晕倒了,放下手里的事就过来了,又怕打扰您休息。方才不久才移驾的太极宫,他吩咐奴婢,待您见醒,也别去太极宫找他,今晚好生歇着。” 晏修真是在意她,他好到祝思嘉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过今日过后,困扰他多日的头疾等病症会一一消失,终究是祝思嘉欠他一回。 祝思嘉笑了笑:“知道了,你先下去准备花生酪吧。” 热气腾腾的甜食下肚,祝思嘉困意又袭来,草草梳洗后打发左右退下,自己也躺着休息了。 只是一闭上眼,她脑海中全是前世的种种惨象,甚至开始做起一些奇怪的梦,梦中内容居然是自己死后的。 她看到了一拍两散、兰因絮果的晏行和祝思仪,看到好不容易一统河山的大秦变得岌岌可危;齐国复辟,大秦一分为二,晏氏几乎灭族,一代又一代登基的幼帝几乎活不过十岁,晏行死后更有宦官乱政,天下动荡,群雄并起,民不聊生。 盛极必衰,过刚易折,月满则亏,这是古往今来历代王朝都要经过的劫难,也是每个王朝的最终命数。 祝思嘉因这梦难受得心口绞痛,泪流成河,从噩梦中醒来,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咽喉。 她坐在床上大口喘息,窗外的夜空依旧黑漆漆的,她这一觉没能睡多长,却在这场怪梦中备受煎熬。 不该是这样的,晏修撒手人寰后的大秦江山,不该是这样的…… 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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