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人一起做个伴。 等他们到了指定的会议室,与其他企业的厂长经理一聊天便发现,这次开会果然没什么好事。 最近社会上对国有资产流失的讨论度很高。 这次开会也是说这件事的。 因着日子过得艰难,市里有些企业已经开始卖机器卖地了。 很不幸的,北方日化厂也在会议上被领导点名了。 起因就是他们最近在报纸上高调打广告,低价转卖一套全新的化妆品生产设备。 狄思科和郭万全都颇觉晦气。 他们厂里卖设备,跟其他厂卖设备可不是一个性质的! 领导批评的时候,没有他们辩解的余地,等到终于可以自由发言时,狄思科第一个举起了手。 “张局长,我们厂一时半会儿使用不上那套设备,所以才趁着它全新的时候,适当降价卖给有需要的企业。再拖上一两年,新机器就变成旧机器了。而且,我们有新项目要上马,确实需要一笔资金。” “你们有资金打广告卖机器,没资金搞新项目?这广告费可不便宜。” 狄思科无语道:“能购买化妆品设备的厂家太少了,我们联系不到客户,当然要打广告了。领导,说实话,我们也不是非要换现金,市里要是能牵头搞个闲置设备调剂会之类的,帮忙跟外省市的工厂互通有无一下就好了。我们愿意用这套化妆品设备,换一条牙膏或者洗发水生产线回来。” 第117章 会议结束后, 狄思科和郭万全被单独留堂了。 “我记得你们厂的那套设备是去年才买的,怎么这么快就要卖掉?”张局长问。 当初日化厂进口设备需要外汇,市里还帮了不少忙, 所以他对那套设备的印象很深。 听说日化厂要将设备低价卖了, 就觉得事情不寻常。 而且很难不让人往贱卖国有资产上联想。 狄思科和郭万全相互交换个眼色, 谁也没在第一时间回答。 这不是让他们把家丑外扬嘛。 机器进口回来,却找不到合适的瓶子, 这理由说出来有点丢人。 不过, 领导一直等着呢,狄思科只好硬着头皮将情况讲明了。 郭万全紧接着就得寸进尺地提要求:“市里要是能给我们拨一笔款子买制瓶设备,或是能帮我们跟银行贷款,那我们就不卖了。” 张局长:“……” 市里在想办法帮几个重工业工厂转产,资金要用在刀刃上。 日化厂今年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给他们拨款是绝不可能的。 狄思科试探着问:“局长,咱们市里也有几家化妆品厂,有可能接收我们的设备吗?” “本市的化妆品厂你们就先不要想了,这两年国产化妆品被进口和合资产品冲击得不景气。”张局长皱着眉说, “去年我就提醒过你们, 不要盲目上马新项目,购买新机器。几十万投进去, 连点水花都看不见……” 领导说得有道理,狄思科二人只能默默挨训。 女同志的钱确实好赚,但当下并不适合上马化妆品项目。 化工行业的新项目从投产到达产的过程中,需要半年左右的试生产。 而新产品上市还需要在药品监管部门备案,进行安全性和有效性测试, 时间也在四个月以上。 他们目前没有条件将大把时间和资金投入进去。 两人被领导念叨了一顿,就灰溜溜地离开了工业局。 本以为卖设备无望了, 可是,一个月以后,当他们准备对儿童牙膏进行试生产时,却突然接到通知,市里要召开“工业闲置设备调剂会”。 引进后无正当理由闲置,或三年内达产率低于25%的设备,都应该进行调剂。 本市有两千套闲置设备可供调剂,也可以与天津和广东的企业相互调剂。 狄思科和郭万全连续往调剂会上跑了三天,没能在北京寻找到能调剂的设备,倒是由工业局同志牵线,联系上了广东的一家日化公司。 他们目前正在使用的化妆品生产线,就是北方日化厂打算卖掉的这种。 对方最近在调整产品结构,决定将在南方竞争格外激烈的牙膏业务砍掉,深耕化妆品行业。 所以,有一套从德国进口的“牙膏塑铝复合管生产线”被闲置了下来。 两个企业可以将设备进行交换,但是需要北方日化厂负担双方的运输费用。 郭万全神色激动道:“塑铝复合管是国际上的先进技术,咱们国产牙膏大多还在生产铝皮牙膏,但国外的牙膏已经开始使用塑铝复合管包装了!要是真的能换来这套设备,咱们可以马上用来生产儿童牙膏!” 这种软管色彩鲜艳,挤牙膏方便,比铝管抗皱,不容易破裂。 如果给儿童牙膏用上软管包装的话,能很好地预防小朋友被铝制硬皮划伤手指。 购买国际先进技术是迟早的事,要是能通过调剂,在国内换回一条这样的生产线,可以为厂里省下一大笔外汇。 见狄思科沉默着不吱声,郭万全以为他在计较那笔运输费,忍不住劝道:“他们这种生产线不愁卖,即使不跟咱们换,也可以卖给当地的其他牙膏厂。但咱们这套设备却很难找到买家,毕竟还得购买制瓶设备。让咱们负责运费也还算合理。” 狄思科考虑的不是运费问题,他问:“生产塑铝复合管片材的厂家多吗?” 毕竟是新技术,万一机器换回来以后,发现没有原材料供应商,那他们就又成大笑话了。 郭万全对这方面的消息信手拈来:“一些药膏和化妆品已经开始使用软管了,咱们市内就有两家片材厂。这种片材比铝制管便宜,从长远来看,有利于咱们节约成本。” 两人当天就去市内的两家片材厂实地考察了,又询问了北京周边其他工厂能否供货。 经厂里决议后,郭万全很快就带着技术员前往广东,查看那条生产线的实际情况。 * 闲置的生产设备有了着落,可是新产品的广告费还没有眉目呢。 “你不是为了筹集资金才要卖设备么?”于童颇感神奇地说,“结果你折腾了将近两个月,竟然一分钱也没弄回来?” “……”狄思科摸摸鼻子,“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改进产品包装了嘛,我们现在可是与国际接轨了!再说,资金不是问题,等我们把那批木材卖了。钱肯定哗哗地来!” “你不是打算囤积居奇,等到市场高价的时候再卖么?” 日化厂与苏联企业开展了一次易货贸易。 日化厂出口了价值15万人民币的日化产品,换取苏方同等价值的木材。 国内木材市场的情况是,小径木材严重挤压,价格大幅下降,但大径木材相当紧俏,供不应求。 苏联的林地面积占全球的20%,木材储量相当丰富。 所以,狄思科让对方以30cm以上的松木,25cm以上的桦木进行交换。 这两种规格的木材都是目前国内市场比较稀缺的资源。 他已经联系了两家家具厂和木材公司,这批货大概能卖17-21万,但木材市场价格波动大,到底能卖17万,还是21万,得看当时的木材行情。 狄思科这段时间整天询问木材价格,比炒股票的股民还紧张。 “等到儿童牙膏正式上市的时候,甭管这批木材能卖多少钱,都得尽快卖掉了。” 他收起棉签,在狄嘀嗒的小肚子上摸了摸,“行了,弟弟刷完牙了,换姐姐来。” 狄嘀嗒躺在爸爸的大腿上不挪窝,依旧大张着嘴,意思是让他继续给自己擦擦。 狄思科手动把他的嘴捏起来,将人抱到旁边说:“我已经给你擦两遍了,特干净!” 因着要生产儿童牙膏,针对儿童口腔的常见问题,厂里出面咨询了儿童医院口腔科的专家。 听说两岁以前的宝宝可以用棉签擦拭牙齿,狄思科就给家里的两个娃安排上了。 早上由于童负责,晚上这顿由他负责。 就像有人喜欢采耳一样,狄嘀嗒特别喜欢大人给他刷牙,每次都乖乖张着嘴,给狄思科省了不少事。 但是姐姐狄嘀嘀就不同了,刷牙时间经常偷溜,一旦发现弟弟躺到了爸爸的大腿上,她就自作聪明地躲起来了。 狄思科将闺女从厕所里提溜出来,怀疑她是不是被嘟嘟灌输了什么错误思想。 “你怎么又偷跑?”狄思科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你看谁家孩子不刷牙?嘟嘟姐姐和你弟弟都乖乖刷牙,每次轮到你就搞事情!” 狄嘀嘀噘着嘴,骄傲地说:“我香,不用刷牙!” 狄思科:“……” 他闺女这股自信劲儿真是没谁了。 但是这种膨胀也不能全怪在孩子身上,关键是家里这些大人太能忽悠了。 主要以姥爷于宝塔,以及奶奶郭美凤为代表。 于童小的时候,于宝塔正值事业上升期,没怎么管过闺女。 如今有了孙女,他又处于半退休不管事的状态,对狄嘀嘀就可稀罕了。 每次见面都要抱着亲香好半晌,动不动就说,“我孙女可香了”,“谨言全世界最好看”。 郭美凤在家亲孩子的时候,也常说,“哎呀,我宝儿可太香了!奶奶香一个!” 这就导致,在狄嘀嘀幼小的心灵里,一直错误的以为,她是有香味儿的。 自信心特别爆棚。 狄思科不想听她那套“我很香,所以不用刷牙”的歪理,将人抱起来就打算武力解决。 “你以为我跟你这个无业游民一样呢!”狄思科不管闺女听不听得懂,径自将人撂倒说,“我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还得看书准备考试呢!” 狄嘀嘀执拗地扑腾,“我可香了!” 狄思科指了指媳妇的卷发,跟她商量,“你不是喜欢妈妈的头发吗,你要是乖乖刷牙,明天爸爸就带你去烫一个!” 狄嘀嗒一直留杨梅头,全部由狄思科这个二把刀技师亲自操刀。 从没在理发店花过钱。 当然,狄嘀嘀留长头发,也没在理发店消费过,不过北京的夏天太热了,狄思科打算将她的头发剪短一点。 小女娃的发型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操刀的。 不过,狄嘀嘀这会儿只想逃避刷牙,已经顾不上头发了。 狄思科问于童:“她早上刷牙也这么费劲啊?” 于童欣赏着父女俩的拉锯战,笑道:“我趁她睡迷糊的时候,帮她简单擦擦就行了。” “整天求着她刷牙也太耽误工夫了!” 狄思科决定给狄嘀嘀小朋友下一剂猛药,带着她出门寻找反面教材。 老狄家的几个儿女牙齿都不错。 郭美凤年轻时经常登台,所以比较注重保护牙齿,毕竟演员唱戏时,要是呲出一口大黄牙,还挺让观众出戏的。 她自己注重口腔卫生,对几个孩子的个人卫生也要求得比较严格,早早就培养孩子用牙膏刷牙。 所以,老狄家找不到这方面的反面教材。 狄思科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提着两瓶酒,走了半条胡同,敲开了李家的大门。 来开门的正是他要寻找的李家老大。 李大哥发现是他们父女俩,便热情地将人往院子里请,还问他们这么晚找过来有什么事。 “大哥,我家这丫头不肯刷牙,我带她来看看!” 李大哥秒懂,很大方地将自己的牙齿呲出来,让瞪着大眼睛的小姑娘观察。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附近谁家的孩子要是不爱刷牙,他就会被大人当成反面教材吓唬孩子。 大人都知道,他这口半黑半黄的四环素牙,是长期服用四环素类药物导致的着色,跟是否爱刷牙关系不大。 但小孩子不知道呀,看过他的牙齿以后,通常都能在一段时间内起到震慑作用。 狄嘀嘀盯着他的牙齿看了两眼,就被吓得将脸埋进了爸爸怀里。 狄思科感激地冲李大哥笑笑,将两瓶酒留下,约定改天一起喝酒,就抱着闺女出门了。 “你看爸爸的牙齿啥样?”狄思科露出自己洁白整齐的牙齿,“你要是还不刷牙,就会像李伯伯那样,牙齿不好看,也不香了!” 狄嘀嘀似乎还在回忆刚刚见到的那口四环素牙,将脑袋埋在他肩头不说话。 不过,回家以后,不用狄思科催促,就主动趴到他腿上躺好,张开嘴乖乖刷牙了。 清理完以后,还不忘叮嘱:“爸爸,明天去烫头!” “……”狄思科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吐槽道,“你记性还怪好的!这么点的小屁孩,知道什么是烫头啊!” 出去转悠了一大圈回来,居然还能记住烫头的事呢! “我知道!”狄嘀嘀用短短的手指头缠住一小撮黄毛,“就这样!” * 闺女记性太好,狄思科不打算给孩子留下食言的印象。 次日正是周末,他就将狄嘀嘀和嘟嘟一起带去了理发店。 只配留杨梅头的臭小子狄嘀嗒,被老父亲无情地留在了家里。 一下子能独占两只小狗、两只小猫和一只鸟,这可把狄嘀嗒高兴坏了。 姐姐被单独带出门,他都没发现。 狄思科带两个小姑娘去的是王府井那边的四联理发馆。 四联是有几十年历史的国营老字号,在很多老北京心里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尽管狄思科从没进去理过发,也听说过他们在北京理发界的响亮名声。 女活儿四大名旦。 男活儿四大名派。 而且刚改革开放,就从日本进口了美容美发设备。 算得上是这几年京城流行发型的风向标。 于童的头发基本都是在这里做的。 自家闺女第一次进理发馆,狄思科当然得安排个最好的呀! 理发馆里,工作人员都统一穿着白大褂,瞧见他和二舅妈一人抱着一个小姑娘进来,立马就认出了人。 “您是唱歌的那位狄同志吗?” 狄思科笑着承认,又问:“我想给这俩孩子理个发,咱们店里能给小朋友剪头吧?” 迎宾的工作人员忙说:“可以可以,我们有两位师傅是专门给小朋友剪头的!” 狄嘀嘀慌忙吐出奶嘴说:“我烫头!” “……”工作人员笑呵呵道,“这么小的孩子可不兴烫头!容易伤头发!” 狄思科给对方使个眼色,“没事,先给她俩剪剪头发,剪完以后咱们就烫个时下最流行的发型!” “那行,先给两位小客人安排我们女宾部最有经验的理发技师!保准剪得漂漂亮亮。” 理发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师傅,应付小朋友很有经验,一边娴熟地剪头发,一边夸奖小宝宝。 狄嘀嘀虽然还不到两岁,但很能听懂好赖话,被夸奖以后,就感觉自己全世界最美。 理发师梳着她有点黄的头发,又仔细瞅了一眼她的五官,好奇地问狄思科:“您家小姑娘是混血儿吗?” 亲爹还没来得及否认,经常听到这个问题的狄嘀嘀,就晃着脚丫子自己辟谣了,“我是疆疆人!” 狄思科:“……” 真不能让老丈人帮忙带孩子了。 连孩子都跟着他一起胡说八道。 虽然小丫头还有点吐字不清,但理发师多少能猜出个大概,轻声细语地哄道:“你是新疆人啊?难怪长得这么好看呢!” “那一会儿让阿姨给你烫个新疆小辫儿吧!”她转头跟家长解释,“后面还排着好几个要理发的孩子,我只负责剪头,您要是想给孩子做造型得换其他师傅。” 狄思科对此倒是无所谓,剪头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造型什么的,弄个差不多的就成,谁做都一样。 理发师早就认出他是歌星了,因此又特意补充一句说:“这位师傅刚去港岛交流学习技术,昨天才回来,她手轻又有耐心,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让她帮孩子编小辫儿保管没问题!” 今天是周末,来理发的人特别多。能空出手来给两个小姑娘编小辫儿的,只有还没正式复工的苏晓。 苏晓正在帮忙为一位阿姨烫头,被人喊过来时,瞧见狄思科就愣了一瞬。 她的视线快速扫过二舅妈和椅子里盯着她看的两个孩子,脸颊刷一下就红了。 狄思科还没见过这么容易脸红的歌迷,客气地说:“两个孩子头发都不太长,您看着随便弄个发型吧,麻烦了!” 苏晓支支吾吾地答应着,先动作麻利地给头发稍长的嘟嘟编了一脑袋新疆小辫儿,而且每根小辫儿上的头绳颜色都不同。 果然如刚刚那位大姐所言,手轻有耐心。尽管话不多,但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温柔气场。 所以,嘟嘟坐在椅子里不哭不闹,手里鼓捣着阿姨借给她玩的玩具,整个人都特别老实。 家里没人有耐心给孩子梳这么复杂的发型,能梳两根羊角辫就算不错了。这满脑袋七彩小辫儿的造型,立马就得到了嘟嘟的欢心。 轮到狄嘀嘀的时候,因着头发太短,还不到肩膀,苏晓就打算给她换一种造型。 不过,早就忘了烫头初衷的狄嘀嘀,想跟姐姐做同样的造型,也想编小辫儿。 苏晓为难地跟家长商量:“孩子头发太短了,这新疆小辫儿编出来的效果,可能不会太好看。” “没关系,您就按照她的意思来吧!” 这小丫头可有主意了,狄思科不敢招惹她,只要不烫头,无论想要什么样式的发型都可以随她心意。 苏晓想了想,找来几根彩色缎带,一起编进了小姑娘的小辫儿里。 她刚才就从同事那里得知了,这孩子想烫头,因此,她编小辫儿的同时,还跟小朋友保证,“等你回家把头发拆开以后,头发就烫出卷了!” 狄嘀嘀没怎么听懂,但她被彩色缎带吸引,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地让阿姨给自己编小辫儿。 一瞬不瞬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瞧。 因此,她也是第一个从镜子里发现来人的。 “三伯伯!”狄嘀嘀口中喊着,还不忘跟三伯挥手拜拜。 狄思科闻言回身,惊讶地问:“三哥,你怎么找来了?家里有事啊?” 三哥下意识说:“家里能有什么事,我不是来找你的。” 不是来找他的,难不成还能是来剃头的? 狄思科望向他跟狄嘀嗒同款的杨梅头,“你现在鸟枪换炮啦?居然还来理发馆剃头……” 以前可都是在胡同里,花上几毛钱,让剃头匠负责的。 三哥:“……”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说。 一旁的苏晓手下动作不停,但是脸上已经红得能滴血了。 三哥发现以后,傻不愣登地问:“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是我弟弟么,脸红什么?” 苏晓和狄思科:“::::::” 狄思科的视线在三哥和理发师傅脸上徘徊一瞬,便了然地问:“这是我未来三嫂啊?” 苏晓整个人都像被煮熟的虾子,手下加快速度,头垂得更低了。 三哥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说:“还不一定呢!” 听了他的答复,苏晓手下动作变慢,脸上的血色也退了些。 狄思科觉得三哥实在是不会说话,以前那一个足球队的对象都白谈了! 哪有当着当事人的面,说不一定能结婚的? 他这是压根儿就没想跟人家正经谈啊! “我看也是,人家苏同志的手这么巧,还真未必能瞧得上你这种大老粗!” 苏晓的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好半晌,还是没接话。 三哥却接话说:“可不嘛,人家是技术能手,还去港岛参加技术交流,得过发型化妆大赛亚军呢!我就是一个大老粗,又没车没房的,配小苏确实差了点意思!哎……” 苏晓偷偷瞪他一眼,唇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 狄思科:“……” 算他咸吃萝卜淡操心吧。 三哥毕竟是谈过一个足球队的,比他这种跟初恋结婚的人有经验多了。 双方是第一次见面,又是在人家女同志的单位,狄思科没询问太多私事。 等到狄嘀嘀的小辫儿编完以后,就打算带着孩子告辞走人。 离开前,他客气地邀请道:“三嫂有空来家里坐坐吧?我们全家都盼着三哥能早日找到心仪的对象呢!我妈要是见了您,一准儿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们家,上至郭美凤,下至狄嘀嘀,就没有这种动不动就脸红的女同志。 这位苏同志要是真能加入老狄家,也算是一道不一样的风景了。 苏晓这回倒是没有害羞低头,很有礼貌地说:“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上门拜访伯母的。” 然后,她牵着两个孩子的小手轻轻晃了晃,给每人送了一对带有卡通小公主形象的粉色发圈。 “不知道今天孩子会来,没准备什么好东西。” 狄思科教两个孩子谢谢三婶、三伯母,又问三哥:“你留在这陪三嫂,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 三哥当然是想留下的。 苏晓去港岛交流了半个月才回来,他特意跟学校请了半天假,不用看着学生参加游泳队的训练,才在周末空出时间来见对象的。 不成想,竟然会在理发馆里碰上家里这几位,而且好巧不巧就是苏晓为这两位小姐服务的。 他还有话要交代老五,只好跟苏晓打声招呼,先上了老五的车。 狄嘀嘀坐在车里还不忘跟外面的三伯母挥手拜拜,对于这个能给她梳小辫的阿姨,她还是很喜欢的。 三哥坐在副驾驶叮嘱老五和二舅妈:“你们回家以后可别给我胡乱宣传啊!尤其不能被郭老师知道!万一被她知道了,肯定得催婚!” “既然谈对象了,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二舅妈笑道,“我看着姑娘挺好的,你不赶紧跟人家结婚,还等什么?” 她刚才听清了,人家姑娘还去过港岛呢! 在她看来,能去港岛的人,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就像她大姑姐似的! “我们刚谈没多久,提结婚的事还太早了。”三哥哎呀一声说,“时机成熟我自己会主动说的,你们还是暂时帮我保密吧!” 狄思科和二舅妈都不是多嘴的人,既然当事人不想宣扬,他们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三哥放心了些,汽车停稳后,主动将两个侄女抱下了车。 两个孩子顶着满脑袋彩色新疆小辫儿,往院子里冲。 一边跑,一边喊奶奶和妈妈。 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到她们的新发型。 狄嘀嘀毕竟还太小了,跑得有点慢,郭美凤已经夸完嘟嘟的发型了,她才颠颠儿地跑进屋里。 等着奶奶也夸一夸她。 然而,她这个发型实在没什么好夸的。 由于头发太短,按照她自己的要求编完小辫儿后,跟个彩色刺猬似的,后脑勺的好几根小辫儿都支棱着。 但郭美凤是谁啊,即使面对一个彩色刺猬,也是能闭眼吹的! “哎呦,我宝儿怎么这么好看呢!这谁给你编的小辫儿呀!全胡同数你俩最俊了!” 狄嘀嘀发挥了她名字中“口”多的特长,像个小喇叭似的说:“三伯母编的!” 三哥:“……” 失算了,忘记嘱咐家里这个小八哥了! 谨言啊! 大家以后还是别叫她小名了,应该多喊喊大名的。 第118章 老三能找到对象不算稀罕, 在郭美凤的印象里,这个儿子已经交过好几任女朋友了。 根据她多年的作战经验,甭管老三是否有对象, 只要没带回家就不算数。 可是, 能被小孙女喊一声“三伯母”的对象, 这回的姑娘多少有点不一般了吧? 老三在一旁臭着脸瞪视狄嘀嘀,郭美凤就将孙女搂进了怀里。 “乖乖, 你的小辫儿是三伯母给编的呀?” 狄嘀嘀摸着自己的刺猬辫儿点头。 靠在奶奶身边的嘟嘟, 把自己的两只手腕子举起来,将上面的卡通发圈展示给奶奶看。 “这也是人家送的啊?”郭美凤问。 嘟嘟的语言表达能力,比八哥妹妹强上许多,积极回答道:“我跟妹妹坐在椅子里,阿姨给我们烫了头, 然后三叔就来啦,然后三叔和五叔说话,然后阿姨就送我们礼物啦!” 郭美凤心想,看来那姑娘是在理发馆工作的, 给两个孩子做头发的时候, 被找过去的老三撞上了。 这姑娘跟她家还挺有缘分的。 三哥见她拉着两个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屁孩套话,咧咧嘴说:“您还是别问她俩了, 有什么疑问就直接问我吧……” 只见了一面而已,除了说说小辫儿,还知道什么啊! “你都没把人带回来过,我问什么?”郭美凤眼风扫过他,“万一我好不容易把这姑娘的情况记熟了, 没过几天,你又换了一个, 那我不是白费力气嘛!” “我在您心里就是这种形象呀?”三哥替自己抱屈,“我可不是那种频繁换对象的人。” 郭美凤暗道,看来这次的姑娘有戏,老三还挺认真的。 “人家家里人你见过没,对你俩这事是什么看法?” 要是女方父母瞧不上他,那这婚事基本就吹了。 “见过,听说我是中学老师,她父母还挺满意的。”三哥心知今天逃不过去,早晚是要交代的,便干脆地说,“她爸是中专副校长,妈妈退休前是理发馆的理发师傅,退休以后就让她接班了。” 郭美凤一听人家的家世就先满意了几分。 过去能在国营理发馆里当理发师傅的,都得有两把刷子。 这姑娘可以女承母业,有个一技之长就饿不着。 “三哥,你这对象是独生女呀?”四哥笑眯眯地问,“那你不是正好能去倒插门?” “不是独生女,她还有哥哥姐姐,大哥在西北当小学校长,姐姐也是搞美发的,自己开了理发屋。” 郭美凤颔首说:“人家爸爸和哥哥都是校长啊,那可是书香门第了,跟咱家差不多,还挺门当户对的。” 众人:“……” 咱家啥时候变成书香门第了? 您只当了三四年的戏校老师,在此之前,您可是在剧团里唱戏的! 郭美凤伸手在几个儿子身上点了点,很自得地说:“你们能娶到媳妇都是我的功劳,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去戏校当了老师,给咱家改换了门庭,否则你们一个个都别想娶媳妇。” 几兄弟:“……” 狄思科笑着问:“妈,您现在不是致力于当演员和大明星嘛,还稀罕当戏校老师啊?” “那当然了,当演员只能算个副业,老师的工作可不能扔下!” 郭美凤想得明白,当老师虽然工资不高,但她以戏校老师的身份出去走穴,能赚点外快。而且如今的老师可不是以前的臭老九了,说出去还是很让人尊敬的。 她这人别的不在乎,就是爱个面子。 “这姑娘有一技之长,有正经工作,家世也挺好,你都见过人家父母了,什么时候也把姑娘带来咱家坐坐呀?” “我俩刚处了不到三个月,这么早就来家里干嘛?” “你都见过人家父母了,咱们是男方,要是不积极主动点,对方父母还以为咱不重视人家闺女呢!”郭美凤斜眼问他,“你不会还在做着娶大干部子女的美梦吧?” 就老三这样的,能娶个中专副校长的闺女,她就烧高香了。 “我见到他父母纯属意外,并不是去家里的正式拜访!”三哥坦白交代,“我之前在河里救过她,她父母带着礼品来感谢我的时候见过一面。后来我又在理发馆遇到过她妈妈,说了会儿话,算是见了第二面。” 老三年纪不小了,既然已经有了对象,郭美凤就说什么也不会让他继续耽搁下去。 “你瞅瞅老五!”郭美凤把狄嘀嘀和狄嘀嗒拉过来,“早早就娶个好媳妇回来,如今孩子都快两岁了,张嘴就能说英格力士!你要是抓紧时间结婚生孩子,没准儿还能跟嘟嘟似的,让老五捎带手一起教了,嘟嘟现在也能蹦出不少单词呢!要是几个孩子的年龄差距太大,那就学不到一起了!” “老四也是大学生啊,还是清华的呢,我跟老四一起生,让他教也是一样的!” 四哥不敢在这时候吸引火力,连忙摆手说:“我就是大专生,考了六七年才考上的,而且英语不怎么样,你让我教个算术还行,外语可不如咱家的大翻译!” 郭美凤拍板道:“我也不逼你,今年之内把人家姑娘带回来就行,这要求不过分吧?” 三哥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说出反对的话来。 只能不解恨地在罪魁祸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就你话多!” 狄嘀嘀在外面折腾了一上午,已经有点困了,窝在奶奶怀里时,脑袋一点一点的。 正迷糊间,突然被三伯弹了脑门,很有几分起床气的谨言同志当即就不高兴了! 她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小孩,立马就干打雷不下雨地哇哇哭了两声,摸着自己的脑门跟奶奶告状。 于是,她三伯又被奶奶借题发挥,狠狠排揎了一顿…… * 狄思科对于自家闺女的告状本领相当服气,以防被这小丫头越级告状,他对闺女基本上算是有求必应了。 不过,有一样事,他是做不来的。 狄嘀嘀非常宝贝她的新发型,顶着那个七彩刺猬辫儿美了两天。 到第三天的时候,这造型就被毁得差不多了。 狄嘀嘀趴到她爹背上说:“爸爸,编头发!” “爸爸弄的不好看,让妈妈或者舅奶给你编!” “妈妈不给编。” 于童并不打算惯她这个毛病,那新疆小辫儿每次得编十几个,天天编头发太费时间了。 而且总把头发扎那么紧也不好。 狄思科将书合上,尝试着给他闺女编了两根小辫儿,被狄嘀嗒那臭小子嘲笑了以后,终于放弃了。 他觉得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闺女,大晚上编头发给谁看啊?嘟嘟姐姐也没编呀!等到周末的时候,爸爸再带你去理发馆编个更好看的。” 这丫头也就新鲜两天,不用等到周末就得忘了编头发的事。 狄嘀嘀得了她爹的保证,放心地去睡觉了。 狄思科将媳妇正在看的文件收起来,也打算搂着媳妇睡觉。 然而,他这边刚拉灯不到十分钟,卧室的房门就被郭美凤敲响了。 “妈,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老二回来了,还带着他媳妇,跟逃荒的似的,你赶紧去看看吧!” 狄思科那点瞌睡虫瞬间就全跑光了,他双目炯炯地问:“二哥真回来了?” “我骗你干什么!就在前院儿呢,说是有事找你商量!” 狄思科拉着媳妇往前院赶,发现二哥正狼吞虎咽地吃晚上剩的半碗炸酱面,就大方地往他碗里加了两根火腿肠。 二哥嫌弃地将火腿肠扒拉到一边说:“我在火车上顿顿吃泡面火腿肠,都快吃吐了。就想吃家里这口炸酱面!” “哥,你今天才回来的啊?”看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恐怕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来了。 “对,晚上七点才下火车,想先回家跟你嫂子打声招呼,结果她东问西问的,我懒得费二遍事,就把她一起带来了。把这段时间的情况统一跟你们通报一下!” 狄思科现在只关心一点:“汽车公司的货款到账没有?” 三天前跟二哥通话的时候,钱还没到账呢。 “到了。”二哥掏出一本存折,拍在桌面上,“一共655万,刨去要还给煤炭公司的300万,咱们还能剩下355万。” “怎么这么多?” 钟晓莎早知道他出差的目的,本以为这次能带回来150万就差不多了。 没想到竟然翻倍了。 二哥擦了擦嘴上的炸酱,得意洋洋地说:“450万的债权,我当然不能让钢厂轻易地用钢材抵扣掉!我打听到他们铬锰钛钢材的出厂价以后,要求他们降价15%卖给我,从而抵消这450万的债权!” “我去西南那边的齿轮厂,以原材料换成品齿轮,当然也不可能以市场价将铬锰钛卖给他们,钢材价格要上浮20%才行。” 钟晓莎担心道:“你加价这么多,人家工厂能同意吗?” “不同意我哪能带回这么多钱来?”二哥舒坦地瘫在沙发里说,“外面的世界,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大多数工厂的资金都压在货里,为了能维持工厂正常运转,保住工人的饭碗,别说上浮20%,哪怕上浮25或30%,他们也能同意!不过,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我没忍心要那么多,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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