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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油条,总在厂里和稀泥,废话说了一大堆,也没看见什么显著成绩。而且日化厂内部的问题很复杂,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吴贵荣建议道:“还是得趁早给他们安排一个能干的厂长。” 他去日化厂呆了一个礼拜,各种问题都找上了门。 日化厂在75年以后就没分过房子,60年入职的老工人还在住一居室。 工人们以为他是去厂里现场办公的,都嚷嚷着让领导想办法给他们分房子。 还有工人拿着一沓子看病的报销单来他办公室签字报销,他没有签字权限,让对方去找副厂长去。 庄有德以为这是吴贵荣要求的,当场就签了字。 结果这一签字可不得了,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一大批工人拿着单子排队报销。 吴贵荣一问才知道,日化厂资金短缺,从今年起就没给工人报销过医疗费用,现在还欠着上百万的账呢! 徐叔阳也为日化厂的问题着急,但是,“老曾还在休养,这时候就仓促换帅肯定是不合适的。” “大不了等他出院以后再给他安排个好去处,”吴贵荣已经被日化厂那些职工弄怕了,“现在可不是讲人情的时候,日化厂这个月的工资还没着落呢,小心工人又跑来上访!咱们要是一直解决不了问题,我担心他们会向更上一级领导反映情况。” “老吴,你有合适的人选吗?”徐叔阳问。 吴贵荣挺自信地报了一个名字,对方是日用百货进出口公司的供销经理,算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 在销售日用百货方面很有经验。 徐叔阳点点头,在办公室里约谈了这位同志,并且透露了想让他去日化厂当厂长的意思。 这位能耐人当面答应得好好的,好似接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可是,隔了没两天,不等正式任命下发呢,人家就因为肝硬化进医院泡病号了! 吴贵荣得知以后,气得亲自跑去病房将人骂了一顿,“正处级的厂长白白掉到你头上,你都接不住!真是王八喝不了高汤!” 肝硬化还算是病吗?哪个整天应酬的人没有肝硬化啊?这也值得他来泡病号! 这明显就是当了逃兵嘛! 被骂的人面上唯唯应诺,心里想的却是,当那样一个快倒闭工厂的厂长有什么意思! 他在进出口公司每月有大把提成,出门有人抢着请客、有小汽车接送。 而日化厂厂长不但连工资都开不出来,还得想办法出去跟人化缘! 两边的待遇天差地别,他脑袋坏掉了才会去日化厂接管烂摊子! 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人家就是不想去日化厂,领导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几天后,徐叔阳召开了一次班子会议,会议只有一个议题,就是给日化厂安排一个新的当家人。 组织部门提供了五个人选。 其中三人有过在大型工厂的工作经验,两人是集团业务部门的负责人。 这里面就有综合开发三部的狄思科,综合开发四部的喻红叶。 在领导们看来,这两个人应该是被拿来凑数的。 科级干部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提拔为正处级的厂长。 不过,人事部门提出这两个人选必然不会无的放矢。 “按规定,厂长离职时应由常务副厂长,也就是第一副厂长履行厂长职责。日化厂并没有设立常务副厂长,如果人选合适的话,可以在曾厂长养病期间,任命一名常务副厂长。” 所以这五个人都是可以考虑的。 让副厂长履行厂长职责,又不用不近人情地将曾浩田换掉,几位副总都将目光放在了狄思科和喻红叶身上。 这二人在近段时间争先恐后地上马大项目,出尽了风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家是冲着集团即将成立的那个新部门去的。 徐叔阳率先反对道:“狄思科还不到25岁,又没有在工厂的工作经验,让他去当第一副厂长很难服众。” 日化厂的情况错综复杂,连曾浩田那样的老江湖都摆弄不开,狄思科这种面嫩的年轻人就更悬了。 出于对年轻同志的保护,徐叔阳坚决不同意将狄思科放到日化厂去。 马海霞却有不同意见,“卫生巾工厂的乔治经理,也才二十多岁,人家不是把工厂管理得很好吗?我觉得日化厂目前的主要问题就是产品销路的问题。东西积压在仓库里卖不出去,当然没钱给职工发工资了!只要找对了销路,未必不能盘活日化厂。” “狄思科和喻红叶在这方面都是很有经验的干部,我觉得咱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这两位同志。” 李副总附和道:“小狄这个同志还是不错的,虽然年轻,但脑子很灵活。那个仿真熊猫都快被他玩出花来了,只靠着这一项收入,就让综合三部吃了一年。再说,小狄同志不是在宝莱公司工作过一段时间嘛,宝莱就是搞日化的,他有这方面的经验,让他去日化厂当副厂长最合适。” 喻红叶是他亲妹妹的妯娌,即使当不成新部门的经理,也不能让她去日化厂。 日化厂前途未卜,万一改革失败,不但要砸上千人的饭碗,她自己的饭碗也未必保得住。 徐叔阳提醒:“日化厂产品积压,不只是销路的问题,主要还是因为产品过时,不受市场欢迎。产品自身水平提不上去,换了谁来卖货都一样。” “那可未必啊,大家别忘了狄思科还有个歌星的身份,兴许在带动产品销量方面也能起到作用!现在的小姑娘追星可疯狂了,小虎队你们听说过吧?” 各位中年男领导们:“……” 没听过。 “我侄女最近就在追捧这个小虎队,买了好多海报贴墙上。一块普通橡皮要是印了小虎队的相片,都能比别的橡皮多要两毛钱!” 马海霞支持让狄思科当副厂长,完全是出于公心。 她觉得狄思科年轻有干劲儿,还有一定知名度,让他当这个厂长的话,也许可以给日化厂带来新气象。 * 狄思科接到徐叔阳电话传召的时候,综合三部的所有人都笑嘻嘻地向他说恭喜。 大家都知道,最近几天集团内部在做人事调整。 新部门的经理也会在这次调整中定下来。 昨天才在签约仪式上,跟港商正式签订了合资开办连锁超市的合同,今天就被大老板传唤去办公室,那肯定是好事将近呀! 狄思科口中谦虚,心里也猜测着这种可能。 然而,徐叔阳的话却让他彻底懵了。 “徐总,我没在工厂工作过,怎么当副厂长啊?” “我之前也没在企业工作过,还不是照样当集团总经理!” “……”狄思科喃喃道,“这也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提前跟你谈话,就是征求你个人意见的。”徐叔阳向他大致介绍了日化厂的情况,以及厂长曾浩田的病情,而后说,“日化厂的工作确实不好开展,吴副总推荐的人选已经去医院泡病号了,你要是不想去,可以直接拒绝。” 狄思科:“……” 把他泡病号的退路都堵死了。 不过,他去年才正式成为一名党员,那肯定得服从组织安排啊! 副厂长和新部门的经理,都是副处级干部。 但是对他来说,接管一个将近两千人的日化大厂,绝对要比当部门经理更有吸引力。 尽管这个日化厂的情况不容乐观,搞不好就会倒闭。 “徐总,我之前可没在工厂干过,万一没干出成绩来,不会被工人骂吧?”狄思科眼巴巴地问,“我以后还能回来不?” “被工人骂是一定的,我这个集团经理也总被骂呢,吴副总还被工人扔过臭鸡蛋呢!” 狄思科:“……” 这么危险? “不过,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你只是副厂长,前面还有厂长呢,放心干吧!” 闻言,狄思科眼神坚定得像要入党,“那我听您的,就去当这个副厂长!保准不会中途泡病号给您丢脸!” 徐叔阳笑了,满意颔首道:“任命马上会发下去,给你一周时间交接工作,下周一我亲自送你去上任!” * 北方日化厂的礼堂内,舞台上方已经换上了全体职工大会的横幅。 舞台下方是黑压压一片的脑袋,以及嗡嗡的议论声。 “听说老曾下去了,换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厂长来?” “你消息不对,老曾在医院养病呢,集团派了一个副厂长过来,暂时接手老曾的工作。” “那庄有德岂不是要气死了!老曾不在的这段日子,他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好像马上就要当厂长了!他门口的地都被要求拖两遍!” “二十来岁的副厂长能干什么啊?我儿子的岁数都比他大!” “听说人家挺厉害的,要是不来当副厂长,就能升任集团副总了!这么年轻就能当副总,肯定有门路啊!上面能给咱派个有门路的厂长是好事,赶紧把仓库里积压的那些产品卖了吧!” “对啊,这次的厂长好像还是个明星呢!” “算了吧,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当初老曾上任的时候也是一通胡吹他在电视机厂的丰功伟绩,结果怎么样?快一年了也没扑腾出水花来!” 工人们正议论得欢,不多时,随着礼堂大门被推开,议论声也渐渐降了下来。 三位副厂长引着几个陌生人坐上了主席台。 徐叔阳作为集团代表率先发言,肯定了厂长曾浩田在企业改革过程中作出的成绩,不过,碍于曾厂长还需要休养,集团特意为日化厂挑选了一名优秀的常务副厂长,负责日常工作。 他简单介绍了狄思科的情况后,就轮到狄思科这个正主登场了。 狄思科今天穿西装打领带,发型也被媳妇亲自打理得挺时髦。 与台上那一排中老年干部相比,像是两代人。 他原本想打扮得成熟一些,但他在市面上的相片都是青春洋溢的,要是刻意扮老反而显得怪异。 他走上讲台,接过厂办主任递来的话筒,还没开口说话,观众席的前几排里就有人鼓掌了。 “看来有些同志是认识我的。” “认识!”第二排有女工回应。 “多谢大家捧场,看来我还没过气,居然有这么多同志认识我!”狄思科握着话筒笑道,“跟不认识我的同志们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狄思科,以前在经贸部翻译室工作,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代表单位参加了电视台举办的青歌赛,不小心拿了一个银奖,从此就有了歌星这个副业!刚刚那些同志们应该都是由此认识我的……” “刚才徐总已经介绍过我了,大学本科毕业,目前正在人大读经济学研究生班。不过,学历只能证明我会读书,跟工作能力没什么关系。有人可能要问了,你这么年轻,专业也不对口,凭什么能来当第一副厂长呢?” 台下果然有人点头,这个明星确实太年轻了,看起来就不像个厂长的样子。 “认真说起来,我也是咱们日化行业的老人儿了,曾经在全球最大的日化公司,宝莱集团工作过一段时间。说宝莱集团可能许多人都没听说过,但是说起舒尔宝卫生巾,大家应该是不陌生的吧?” 听他竟然公然讨论卫生巾,女工们都相互揶揄地交换着眼色。 “去年的这个时间,我是北京宝莱公司的销售副总,还在为了将舒尔宝推销出去,带着业务员们走街串巷,甚至有记者将我推销卫生巾的照片刊登在了报纸上。那段时间我没少被人嘲笑。” “不过,付出都是有回报的,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舒尔宝卫生巾就已经出现在各大百货商场、自选商场和小卖部的货架上了。女同志随便走进一家商店就可以选购自己需要的产品。” 他年纪轻,又是从集团下来的,为了取得工人们的信任,只能毫不谦虚地夸耀自己的过往战绩。 像个开屏的孔雀似的,自信地讲述了在港岛和北京宝莱的工作经历,以及仿真熊猫和连锁超市等几个项目的内容。 “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来介绍这些,只是想告诉大家,我这个副厂长别的本事可能不如另几位厂长,但我是能豁得出去一张脸的!真到了不得不刷脸的时候,我很愿意舍出这张脸,为咱们厂的产品找到一线销路!” 台下立即就有人带头鼓掌了。 “当然了,咱们尽量还是凭借产品本身取胜啊,能不刷脸还是少刷!我平时不怎么接受媒体采访和宣传,咱得把好钢用在刀刃上!” 观众席里传出一阵哄笑。 狄思科又在台上谈笑了几句,最后说:“我其实非常感谢正在养病的曾厂长,他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呕心沥血,为咱们北方日化厂的腾飞打下了基础,铺平了道路!在体制改革和人事改革这两方面,曾厂长为厂里做出了巨大贡献。” “可能有人会说,这一年来,大家总是饥一顿饱一顿,产品今天卖得好,明天卖得坏。但是,这就是市场经济的特点,咱们厂已经完全摆脱了计划经济,没有国家下达的生产任务,需要生产什么样的产品,全由市场决定。” “咱们北方日化厂拥有三个长达三十年历史的品牌,老牌子是厂里的一笔宝贵财富,大家不必因为产品一时滞销而妄自菲薄,也不能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睡大觉。希望咱们都能居安思危,时时掌握市场动向,莫等危时方思安……” 狄思科这场上任讲话,用的时间比较长。 不过,他说话风趣,又没有稿子,想到哪说到哪,工人们还算捧场,听得非常专注。 等他走下讲台的时候,很给面子地献上了掌声。 大家都等着看狄厂长这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怎么烧呢! 然而,狄思科刚把徐叔阳送出大门,正想跟另三位副厂长相互熟悉熟悉,了解一下厂里的情况,就被债主找上门要债了。 跑来要债的是日化制罐厂的副厂长,据厂办主任介绍,厂里生产的洗洁精和洗头膏等产品,用的都是人家制罐厂提供的罐子。 姜主任担忧地说:“狄厂长,要不我说您不在吧!” “人家在今天上门,还点名要跟我对话,就是看准了我今天上任啊,躲是躲不掉的。”狄思科好奇问,“咱们欠了人家多少钱啊?” “四百多万。” “怎么欠了那么多?” “没办法,现在都这样。咱们欠制罐厂的,客户欠咱们的。客户从厂里拿货以后迟迟不回款。现在还欠着咱们七八百万呢!” 狄思科:“……” 这就是典型的三角债啊。 “您真要见他们的副厂长啊?”姜主任好意提醒,“这个刘厂长特别难缠,不拿到钱他就能跟到您家里去!之前曾厂长就被他追过债,对方睡在曾厂长家门口,硬是要了十万回去。” 狄思科也怕被人追到家里去,只好狠狠心,在上任第一天就当了缩头乌龟。 “你还是说我不在吧……” 第110章 三角债这事并不新鲜, 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度的阶段,九成以上的国企都有三角债的问题。 狄思科在集团工作的时候,也没少为客户回款操心。 据姜主任介绍, 日化厂的债主不只一家。 除了日化制罐厂, 还有好几家原料供应商, 但所欠金额没有制罐厂的多。 狄思科听得头皮发麻,只觉自己背上压着好几座大山, 他对日化厂的前景有点盲目乐观了。 不考虑那1800个在册国企职工的话, 以日化厂的情况,申请破产才是符合市场规律的选择。 “厂里没想办法追讨逾期货款吗?” 姜主任点头:“曾厂长之前派专人出去讨过货款,不过,讨回来的钱都给职工发工资了,暂时还不了供应商的债。” 日化厂里一团乱麻, 狄思科认为自己不能被三角债搅乱了思路。 曾厂长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他短期内也很难解决。 还是得把重点放在积压产品的销售上,只要销路打开,现金流也就活了。 有了钱才能给产品更新换代, 进行技术升级。 他这边打算得挺好, 以出门讨债为由,躲了每天上门的制罐厂代表。 可是, 他只躲了两天,另三位副厂长就一起来找他了。 刚在沙发里坐定,庄有德就埋怨似的开口:“听说制罐厂的刘厂长来了两天,你一直没接待人家?” “我接待了就得还债,咱们现在能还得起吗?” 狄思科心说, 您那么有礼有节怎么不主动出面接待人家? 庄有德望着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同僚,不赞同道:“因为你一直不露面, 制罐厂把咱们厂的供货停了,没有那些瓶瓶罐罐,咱们就得停产。” “人家停止供货不是因为我不露面,”狄思科毫不客气道,“是因为咱们厂在过去一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欠债太多了。” 他才上任两天,想把这顶帽子扣在他头上,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不供货就不供货,咱们仓库里不是积压了好多成品么。先把那些成品卖出去再说,否则滞销品越积越多,咱们欠原料供应商的债也越来越多。什么时候是个头?” 生产副厂长尹甘露解释说:“咱们现在不能停产!乳化间和静置间里,还有不少配置好的洗头膏需要进行灌装。长时间不灌装的话,很容易被细菌污染,但咱们已经没有罐子了。” 狄思科问:“尹厂长,咱们厂的洗头膏只有罐装的吗?” “嗯,洗头膏的质地更偏向于膏霜,用罐子比瓶子更合适。” “我的意思是,没有袋装的吗?” 狄思科起身从自己办公桌上拿来一个大塑料袋。 将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在了茶几上。 “我最近在市里的各大商店、仓买和小卖部转了转,将市面上能见到的大部分洗护产品都买回来了。” 遗憾的是,大商店里根本见不到他们厂的产品。 他找了四五家小卖部,才在其中一家见到了“好洁净洗洁精”和他们厂生产的那种没有包装的黄色臭肥皂。 狄思科指了指桌面说:“我跟售货员打听过,200ml和250ml的洗发水在大商场里最受欢迎。而在仓买和小卖部,有一种很不起眼的小包装洗发水却走货很快。” “8ml洗发水和5g洗头膏,每包零售价一毛钱,一联十包就是一块钱。认真算下来,袋装的均价要比罐装和瓶装贵得多。但是因为携带和使用方便,适合出差旅行,反而非常畅销。” 尹甘露拿起其中一个袋装洗发水仔细辨认。 这牌子的洗发水她听都没听过,不比他们的梅兰牌洗头膏出名。 看工厂名称,应该是那种私营小厂生产的。 她也在小卖部里见过这种袋装洗发水,没想到袋装的会这么畅销! 厂里的洗头膏基本都是250g和500g装的,250g在市面上能卖到两块钱就不错了。 可是如果做成5g袋装的,250g竟然能卖到5块钱! 哪怕将出厂价再调低一些,他们也是有得赚的! 狄思科问:“尹厂长,咱们厂有这种袋装机吗?” 尹甘露回忆了一下,眼前一亮说:“有!前几年咱们厂跟风生产过一阵子珍珠霜,为了这种珍珠霜,厂里特意花大价钱采购了四边封包装机。” 那时南方有一家化妆品厂的珍珠霜以每袋73港币的价格卖去了港岛,一时间全国各大日化厂都跟风模仿。 但是,北方采购珍珠不易,内地的零售价又没有预期的那么高,这种袋装珍珠霜只生产了半年就停产了。 机器也从此闲置了下来。 狄思科笑道:“不如趁着这次的机会,尝试将乳化间和静置间里的剩余洗头膏灌成小包装的。让供销科的同志拿出去试探一下市场反响。” 尹甘露是个急性子,她感觉这小包装的洗头膏有前景,就想立马去做。 拉上技术副厂长老郭,就往车间跑。 * 当晚下班回家,狄思科刚进门便迎上了热情的郭老师。 “狄厂长,下班回家啦?今天干得怎么样?产品卖出去了吗?” 那声“狄厂长”喊得恨不得让整条胡同的街坊都听见。 狄思科笑道:“销售方面还没什么明显起色,不过今天找到了一个新思路,也许可以试试。而且厂里的大部分同事都挺不错的,生产副厂长和技术副厂长今晚都要在厂里加班,让我先回来了。” “老厂子的领导和工人就是这样,”郭美凤很有经验地说,“当年各厂都有生产任务的时候,都是三班倒搞生产的。梅兰牌洗头膏是老牌子,香味还挺好闻的,你们小的时候我买过几次,后来就不舍得买了。” 这种洗头膏几十年不涨价。 两块钱的洗头膏放在当下算是便宜货,可是往前数二十年,两块钱一罐的洗头膏绝对是奢侈品了。 老狄没了以后,她就再没舍得买过。 狄思科听她忆了一段往昔,只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就能想象出当年北方日化厂的辉煌。 背靠着全国最大的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那可是真正的产品远销海内外。 难怪很多老工人在提及厂里的产品时,总有一种皇帝女儿不愁嫁的自豪感。 狄思科一边感慨着,一边往后院走。 瞧见追着小狗跑出来的嘟嘟时,一把就将侄女抱了起来。 “嘟嘟,吃晚饭了没有?” 嘟嘟没听懂小叔的话,懵懂地摇摇头。 “吃了要说yes,没吃要说no。”狄思科耐心地跟她讲。 春节那会儿,嘟嘟在这边跟双胞胎住了几天,二哥来接人的时候,发现闺女竟然会说三克油和拜拜了。 从小就是学渣,一句外语也不会说的老父亲,立马激动地抱着闺女亲了两口。 并且决定把孩子放在老五这里,让老五帮他教教孩子。 狄思科寻思,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嘟嘟是自己亲侄女,还有啥不乐意的。 三个孩子一起玩还能做个伴。 狄思科抱着侄女去后院找双胞胎,可是,院子里除了他家双胞胎,竟然还多了一对小崽! “狄嘀嘀,你看什么呢?”狄思科伸脚在闺女蹲着的屁股上点了点。 狄嘀嘀一屁股坐在她爹脚面上,仰头笑出一排小米牙说:“小熊!” “猫猫!”狄嘀嗒跟着说。 “嗯,颜色跟熊猫挺像的,”狄思科纠正道,“但人家是小狗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偷了两只熊猫呢! 两只小狗崽是黑白色的,由于狗子太小,狄思科认不出人家是什么品种的。 “你俩从哪弄来的小狗?” 狄嘀嘀固执地说:“小熊!” “哦,你俩从哪弄来的熊猫?” “爷爷!” 狄思科抬了抬鞋尖,“可不许胡说啊,你们哪来的爷爷?” 被别人听去的话,还得以为郭美凤找老伴了呢! 他问坐在一旁看孩子的二舅妈:“这两只狗崽是谁弄来的啊?” 他们家以前住大杂院,为了不影响邻居,只养了狄思家,从来没养过狗。 当然,二哥倒腾狗那阵子不算数。 二舅妈盯着两个孩子,笑着说:“是那位王同志送的。” 狄思科还在琢磨谁是王同志,屋里的于童便推门为他解惑了。 “是王生送的!” “他来北京了?什么时候的事?” 于童颔首:“有一阵子了,你最近忙着工作调动,可能没注意。他应该是为了跟你们公司的那个合资项目来北京的。” 不过,王生好像不怎么管生意上的事,白天经常跑到她的公司看双胞胎。 于童名下还有一套人家的祖宅呢,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不好意思阻止人家看孩子。 只好由着他天天来,随便看。 而且俩孩子不认生,双方相处得还挺愉快的。 狄思科皱眉说:“他给这么小的孩子送狗干什么?” 以后这院子里有猫有狗,会不会打起来啊? 对于王生给双胞胎送小狗崽这件事,于童也很难评价。 前几天二哥家的嘟嘟闹情绪,不肯去上托儿所。 郭美凤拗不过她,只好由着于童带上三个孩子和一只狗去上班。 没错,还有一只狗。 是二哥给嘟嘟养的小土狗,已经养了一年,平时跟嘟嘟形影不离,睡觉都在一个屋里。 她家双胞胎长到一岁多,还是第一次见到小狗这种生物。 这两天正对姐姐的小狗充满热情。 如今能跟小姐姐和小狗一起上班,简直把他俩兴奋坏了! 为了能被允许摸一摸小狗,双胞胎姐弟一直追在嘟嘟身后讨好人家。 “姐姐姐姐”喊个不停。 这种场面放在普通人眼里,就是孩子间的玩闹。 小孩子喜欢追着大孩子跑,是很正常的表现。 可是,看在王铮安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瞧见孙子孙女为了摸一只小土狗,竟然还要讨好人家,一不小心还得摔上两跤,他这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当即就保证,会让他们每人都拥有一只漂亮的小狗。 还询问他们喜欢什么品种和颜色的小狗。 狄嘀嘀当时正抱着她的爱宠仿真熊猫,就把熊猫往前推了推。 王铮安以为她喜欢黑白的,所以今天再次登门看孩子的时候,就带了这两只黑白的小狗崽来。 据说是从外国进口的边境牧羊犬,看起来跟熊猫玩偶还挺像的。 狄思科听媳妇讲了事情经过,愁道:“这外国狗得喂什么啊?能跟咱的土狗喂一样的吗?” 于童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大袋狗粮,“那是王生秘书刚送来的,据说得暂时喂这种狗粮。” 瞟一眼围着小狗团团转的三个孩子,狄思科撇撇嘴说:“不知道这外国狗以后能长成什么样子,吃的还怪讲究的。” * 电视机厂家属院的曾浩田家里也养了一只小狗。 他出院回家后,白天都由这只狗子陪着他。 这狗平时挺安静的,可是今天却突然激动地叫了起来。 听见动静的陈淑兰,举着锅铲问:“你叫什么呢?” 小狗冲着大门汪汪叫,与此同时,房门也被人敲响了。 陈淑兰让小狗保持安静,自己走过去开门。 “您找谁啊?” 陈淑兰警惕地望向门外的高大壮汉。 “是曾浩田,曾厂长家吗?我是来看曾厂长的。” 陈淑兰以为对方是来家里探病送礼的,便笑着邀请对方进门。 然而,得到确认的壮汉却向旁边的两名同伴使个眼色,三人推开碍事的陈淑兰,鱼贯而入。 首先便控制住了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曾浩田。 将他的两只胳膊往身后一拧,就要把人直接带走。 陈淑兰被吓得失声尖叫,随手拾起几样东西就往三人身上扔。 三人不为所动,押着只穿着线衣线裤的曾浩田走出了家门。 他们住的是电视机厂的家属楼,大多数住户都在家,听到尖叫后就纷纷探头出来查看情况。 发现曾厂长被三个陌生人提留着脖领子挟持了。 纷纷拿上自家武器,将这一伙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什么人,赶紧把人放了!我们已经打电话报警了!” 打头的壮汉亮出工作证说:“我们是法院的,请你们让开,不要妨碍公务!” 此时已经来到了一楼,门外就是一辆面包车,将人带上车他们就算完成了任务。 可是,电视机厂的家属们却坚决不肯退让。 有个年轻人眼神好使,瞟见他工作证上的内容后,高声嚷嚷道:“你不是我们北京法院的,凭什么来北京执行公务?” 三人不想与他们多费唇舌,只打算仗着身高尽快突出重围。 可是,跑来帮忙的邻居越聚越多,将门口的那条通道挤得满满当当。 直到派出所的民警匆匆赶来,居民们才给人让出了一条缝。 民警已经好久没见过这种光天化日劫持人质的情况了,反复检查了他们的工作证以后,蹙眉问:“法院办案还能跨省抓人啊?曾厂长的情况我知道,你们就算要办案也文明一点,怎么能一上来就抓人呢?” “曾浩田涉及到一起债权案,我们县法院早就多次来人协调,可是曾浩田一直推诿搪塞,避而不见。我们只好亲自来带人了!” 打头的人是执行庭长,据他介绍,北方日化厂向某化工厂采购脂肪酸钠,拖欠了80多万的货款。 他们县法院在去年初就有了判决,北方日化厂应该赔偿欠款和违约金利息,共计110万。 法院多次派人来北京要债,可是日化厂筹措了很久,最终只还了对方40万,另有70万的欠款无力偿还。 后来法院再派人来要账,这个曾厂长就像缩头乌龟,每次都让手持法人授权书的律师出面,而且每次只还两万欠款。 法院已经多次传唤法人代表曾浩田,对方一直派人到庭,自己始终不肯露面。 他们认定曾浩田对还款全无诚意,便计划了这次跨省密捕行动。 只是没想到这曾浩田的群众基础还挺好,再有四五米就能上车了,他们却被这群邻居拦了下来。 民警面对这种情况也有点麻爪。 因为企业间的三角债错综复杂,扣人索债的案件屡见不鲜。 北京从去年起大规模清理三角债,这种事情民警们也见得多了。 去年,全国检察机关立案侦查的非法拘禁案件有3509起,其中六成都是扣人索债的。 曾浩田刚出院,本就身体虚弱,被他们胡乱折腾了一通后,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了。 他爱人陈淑兰瞧着情况不对,连忙拍打那三个壮汉的手臂。 “你们到底是要钱还是要命的?我家老曾脑溢血刚出院,已经好久没去单位上班了,想要债你们就到日化厂去要!绑了我家老曾算怎么回事?” “曾浩田是法人代表,我们不找他找谁?” 先把法人代表弄回去,不信日化厂不还钱! 民警在一旁劝解道:“你们看他的身体状况,怎么能经受长途跋涉?要是真的闹出人命来,大家都要惹上麻烦!这次就算了吧,我们这就给日化厂打电话,让他们尽快筹款还钱!” * 曾浩田差点被外省法院秘密带走,不但吓坏了家属。 也让日化厂的四位副厂长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幸亏他们的职务前面还有个“副”字,不是法人代表,否则像他们这样身体健康的,一准儿得被人带走啊! 以日化厂目前的情况,十天半个月也筹不到资金,在此期间人质只能在看守所里呆着。 狄思科委实没想到,来当一个副厂长,还有进看守所的风险! 人家这次没能带走法人代表,钱也没收回去。 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来换个人抓。 “人家都已经走法律程序了,还传唤了好几次,咱们怎么一直不还钱啊?”狄思科问。 “没钱怎么还?”尹甘露无奈道,“那家供应商毕竟是外地的,大家想着天高皇帝远,先可着本地这些欠债还。谁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庄有德后怕道:“我看还是先凑钱把这七十万还了吧,靠着卖积压存货,回款太慢,最快的方式还是把客户欠咱们的货款要回来。” 尹甘露提议:“既然人家可以走法律程序,要不咱们也走吧?” “走法律程序肯定判咱们赢,关键是对方可能也像咱们这样有心无力,账户没钱又不能强制执行。” 狄思科沉吟片刻说:“法律程序是要走的,不过这个速度太慢。咱们还是得想办法发动各方面的力量要回货款。” 四个副厂长都怕下一个被弄走的是自己,所以这次谁也没推诿,每人先认领20万的任务。 想办法要债。 狄思科认领了任务以后,先开车去了一趟市商业局。 他约了大学同学杜斌一起吃晚饭。 杜斌当年没能通过经贸部的实习,毕业分配的时候被分到市商业局工作了。 狄思科一路畅通无阻,提早半个小时抵达。 原以为要多等一会儿,在窗户里望见他的杜斌,却匆匆跑了出来。 “我给你发传呼,你没看见啊?” 狄思科打开包瞅了一眼,笑道:“车里太吵,我没听见。” 杜斌在他的车上打量几眼,调侃道:“你小子可真行啊,毕业才几年啊,副处级厂长当着,小汽车也开上了!” 他原本还为自己的副科沾沾自喜,这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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