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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家别当着他的面提这件事,就当不知道,让他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 刚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的人,心里都挺不得劲的。 “这么大的事,咋能当做不知道呢!”狄思科带着老婆孩子走进办公楼。 于宝塔正在办公室里跟老同事们寒暄,见到他们一家四口进来,一脸诧异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狄思科哈哈笑道:“爸,恭喜退休,退休快乐啊!退休以后的生活依然有酒有肉,自由潇洒!您的美好生活算是正式开始了!” 于宝塔当着同事们的面接过那一大捧鲜花,别扭道:“退休就无所事事了,有什么可恭喜的!” “怎么可能让您无所事事呢!”狄思科把自家儿子往前一推,“关门弟子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您还得给咱家培养个大画家呢!” 而后又给闺女使了一个眼色。 接到信号的狄嘀嘀将自己提了一路的小篮子递出去:“姥爷,把我家的小狗送给你一只,退休以后你就有自己的小狗啦!” 第162章 女儿女婿弄出的阵仗, 让于宝塔在同事面前很有面子,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他是国画院的副院长,单位里刚为他组织了欢送会, 下午又陆续有老同事和学生来办公室为他送别。 这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之前有老伙计退休时, 他还羡慕人家不用再为工作操心, 从此就能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了。 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他终于体会了人家的心情。 国画院是他们奋斗了一辈子的地方, 乍然离开熟悉的工作岗位, 心里那种空落落的不舍,对未来生活的茫然,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 不过,别人退休时,是独自走出办公楼的。 只有他于院长退休, 是由女儿女婿孙子孙女来接他回家的! 狄嘀嘀和狄嘀嗒齐刷刷地喊:“姥爷,祝贺你光荣退休!你以后就是最快乐的老头啦!” 这话惹得办公室里一阵哄笑。 有人逗趣似的问:“你们知道什么是退休吗?” 狄嘀嘀很懂地说:“就是不用早睡早起,爱干什么干什么!” “还可以爱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玩都没人管。”狄嘀嗒看向姥爷的目光里满满都是羡慕, “我要是也能退休就好了!” 童言稚语总能触发成年人的笑点, 于宝塔一手提着他的小奶狗,另一手在外孙的头上揉了揉说:“距离你退休还有五十多年呢, 你想得还挺美!” 陈院长笑着说:“看来我是不用担心你的退休生活了,女儿女婿特意跑来单位接人,退休以后的日子照样精彩。” 说着还着意打量了一下站在他身边的高大青年。 于副院长家的这个女婿他早有耳闻,听说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二十多岁就做到了国营大厂的领导层。 去年那个什么洗发水广告打得很猛, 老于也经常在单位里向女同志推荐洗发水。 很多人调侃老于是日化厂的供销科长,他也不以为意, 甚至还自己掏钱买了一箱洗发水送给他的几个学生。 陈院长这个年纪的男同志少有追星的,他并不知道狄思科当过歌星,见他说话不紧不慢,态度和气,外形高挑英俊,看起来确实是个青年才俊。 难怪老于会如此满意这个女婿,不惜为人家当起了供销科长。 察觉到陈院长打量的目光,狄思科冲对方礼貌地笑了笑,“我跟童童是来打前站的,我家大哥和弟弟还在家准备呢,今晚要给我爸庆祝一下。陈院长也一起来热闹热闹吧?” “哈哈,你们一家人团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老于以后的日子我是不用担心了。” 狄思科笑道:“我爸搞了一辈子艺术创作,以他的书画创作水平和艺术造诣,早早退休实在太可惜了。而且凭我爸这健康状况和精气神,艺术生命还有很长呢。咱们院里要是还有艺术顾问的空缺,也考虑考虑我们老于同志嘛,院里组织活动的时候,让咱老于同志来发挥一下余热。” 其实很多人从位置上退下来的时候,都是带着遗憾和留恋的。 但大家都顾着面子,没有谁退休以后还主动跟院里要官当的。 这番话若是由于宝塔自己来说,就会让现任领导比较为难,搞不好就要伤了面子。 不过,由狄思科这个女婿来试探一下口风,倒是无伤大雅。 等他把那番话说完,于宝塔才假惺惺地出言阻止:“院里有自己的工作安排,你不要跟着瞎指挥!” “我只是提个建议嘛,怎么安排由院领导决定。反正您当艺术顾问又不要工资,完全就是出于对艺术的热爱。” 于宝塔一直没有停止艺术创作,每年都有作品面世。 是否退休对他的艺术生命没什么影响,但他毕竟是做过行政工作的,冷不丁退下来难免会有心理落差。 帮他争取个顾问的位置,也算是个心理安慰。 陈院长客气道:“老于是山水花鸟方面的大师,要是愿意担任艺术顾问,院里求之不得呢,回头院里再商量商量,正式给老于发个书面邀请。” 国画院的艺术顾问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大艺术家,这两年已经陨落了几位,确实需要邀请新人加入了。 于童望着前方的翁婿二人,从没这么无语过。 想想老于家门口那对“和珅的石狮子”,她实在搞不懂二狗子是怎么好意思开口帮老于要官的。 而且还要成了。 那可是艺术顾问啊! 老于画画还成,但眼力可真是不怎么样…… 她不能拆老公的台,也不能拆老爸的台,只能硬生生地憋着。 等到于宝塔辞别老同事,红光满面地离开国画院,她才终于舒出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全家人聚在老于那边庆祝他光荣退休。 狄嘀嘀和狄嘀嗒强烈要求留在姥爷家住几天。 “你俩还得练琴,上幼儿园呢。” “我在姥爷家练!”狄嘀嗒晃着爸爸的手说,“我今天想跟小舅睡!” 狄思科故意板起脸:“你俩太能闹腾了,影响小舅休息。” 于暄抱起外甥颠了颠,“姐夫,你就让他俩留下吧,我看着他们练琴。” “嗯,在这边住几天,我负责接送他俩上幼儿园。”于宝塔也出言留人,“小狄不是让我培养个大画家出来嘛,咱家小宝在这方面还是有些随我的,我好好挖掘一下他的潜力。” “那行吧,让他们跟姥爷住几天。”于童交代道,“每天幼儿园放学后,还得送狄嘀嗒去明星学校上一小时的小提琴课,回家以后练习一到两个小时。明星学校那边也有钢琴课,顺便让狄嘀嘀也练一练,明天我跟老师打电话说一声。” 于童事无巨细地将注意事项告知老爸和弟弟,被两人不耐烦地答应后,才跟俩小孩挥挥手,带着二狗子离开了。 刚走出于家大门,夫妻俩就默契地击了一下掌。 终于把自家的小木匠送出去了! 狄思科搂上媳妇的肩膀说:“走,咱去后海那边找个酒吧坐坐,不用管那俩小屁孩了,咱也享受一下京城的夜生活!” * 狄思科现在是标准的朝九晚五上班族,下午五点准时下班。 近几年北京新开的大小馆子无数,夫妻俩趁着不用管孩子的机会,每天下班后都去打卡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 而后要么去电影院看电影,要么去俱乐部打台球保龄球,过起了悠闲的二人世界。 在电话中听到老丈人那略显迟疑的语气,狄思科也只当全无所觉,只说老丈人辛苦了。 放下电话就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好险好险。 狄嘀嗒这只锯木头兽还在进化期,最好等他完全进化以后再放他回来。 “主任,潘经理来了。”他这边刚放下电话,周健将便进来通报。 闻言,狄思科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潘芝花刚从乡下回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坐下就问:“主任,什么事这么着急把我喊回来?” “今年上半年干旱的状况一直没有缓解,咱们的蔬菜供应还充足吗?” “还行,莲花乡好多种植户都打了水井,这几个月一直不下雨,他们就抽水滴灌,暂时还能保证咱们客户的蔬菜供应。” 狄思科把今天的报纸递给她,指着一个篇幅特别小的报道说:“今年一直不下雨,地下水位已经是历史最低了,咱们区的水位下降了两米六。咱做了蔬菜生意就得看天吃饭,我看农贸公司还是早做准备吧。” “你的意思是采购外埠菜?”潘芝花问。 狄思科点点头。 “现在采购外埠菜可不划算。” 入夏以后正是本地菜大批量上市的季节,因为没有长途运输成本,算是一年当中菜价最便宜的季节。 外埠菜在现在没有价格优势,很少有菜贩子会从外地进菜。 “今年全市普遍干旱,本地农户伺候蔬菜不容易,菜价未必会像往年那般便宜。”狄思科将全国蔬菜信息网上的数据指给她看,“现在南方的菜价普遍很低,加上运费以后,未必会比本地菜贵多少。今年的大旱是个隐患,不如趁早跟南方的供货商签个合同,以免到时候咱们无菜可卖。” 政企已经分开了,狄思科的提议只能是个提醒。 具体要如何操作,还得看潘芝花这个企业一把手的决定。 狄思科对经合办这种类似于中介的定位,也挺无奈的。 他们只能穿针引线,牵线搭桥,推动企业或区域间的经济合作。 他有时候就跟胡同里那些围观下棋的老大爷似的,恨不得自己上去走两手。 潘芝花得了狄主任的提醒后,联系气象部门咨询了今年的气候状况,又回乡下跟村里的几位有经验的老农聊了聊。 反复权衡再三后,跟河北的蔬菜种植基地签了一份供货合同,从七月开始,每隔一天向北京送货一次。 自打这份合同签订以后,潘芝花每天都很焦虑。 既盼着北京能下点雨,缓解菜地干旱的问题,又怕下了雨以后,农贸公司买来的外埠菜会亏本。 结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外埠菜从七月开始进京,但北京也在进入七月以后开始下雨了! 潘芝花望向前方那长长一列的运输车,心疼得直抽抽。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潘经理,要不咱们暂时取消采购外埠菜吧?” “咱们是国营单位,既然已经签了合同,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潘芝花内心后悔,但还是咬着牙说,“准备卸车!咱们采购的这批菜是无公害蔬菜,尽量供应几家超市,跟人家说清楚,咱们这是无公害的,价格比普通蔬菜要贵一些。配送中心那边的个人配送服务,也改一下菜单,把无公害蔬菜加进去,单价提高一点。” “潘经理,个人客户几乎都是图便宜的,未必会买账无公害蔬菜。” 潘芝花烦躁地挥挥手说:“先这样吧,卖两天看看效果,实在不行就先进冷库,以后直供超市。” 潘芝花被这批外埠菜和突然降临的小雨闹得心绪烦乱。 心里偶尔也会冒出埋怨狄主任的想法。 但事情已然如此,采购外埠菜的决定是她做的,她埋怨人家也于事无补。 只能听着噼啪的雨声,尽量想想解决办法。 小雨断断续续下了小半个月,原本干涸的土地终于被雨水浇透了。 然而,时间来到七月中旬时,好似只是一夜之间的事情,小雨骤然转成大暴雨。 全市平均降雨量达到150毫米,好几个区县的降雨量达到400毫米,一下子就形成了北京近三十年罕见的暴雨洪水。 为了保证孩子们的安全,幼儿园停课了,狄嘀嘀和狄嘀嗒不用去上学,在家里撒起了欢。 于童也给公司员工放了假,让大家等到雨停以后再来上班。 郭美凤和四哥都在放暑假,也不用出门。 全家只有狄思科要冒着大雨出门上班,他们区属于受灾比较严重的区县,全区的大部分干部都要参与救灾,狄思科也成了一名抢险救灾干部,跟着大部队一起上了一线。 盯着电视新闻中播放的抢险画面,郭美凤着急地在客厅里打转。 “老五这小子两天没回来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给他打传呼也不回!” “大家都忙着抢险呢,肯定没时间打电话。”于童皱眉紧盯着电视画面,心里说不出的焦灼。 “要不我去他们区里找找?”四哥弱弱地举手。 “区里那么大,谁知道他被分去了哪里啊!”郭美凤摆手说,“你别跟着添乱了,今天雨势已经变小了,兴许晚上就能回来。” 外面的雨确实变小了,狄思科脱下雨鞋控了控水,又重新套上。 他们经合办的对口帮扶单位就是莲花乡,莲花乡的受灾情况比较严重,尽管没有形成太大的洪水,但大部分菜地都被淹了。 经合办这两天的任务就是协助乡政府疏散群众,将受灾群众暂时转移到乡里的几所中学和小学安顿。 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舍不得房子和菜地,守在屋子里不愿意走。 狄思科为了劝说这些人,嘴皮子都要说干了。 “大爷,您家这房子连地震都经历过了,还能熬不过一个洪水吗,您就别担心房子了,赶紧跟我们走吧!” “我不担心房子,我担心房子里的东西。”大爷往电视机上一指,“那电视机是我儿子今年新买的。” “我们帮您把电视机带上总行了吧?”孟古洁头一次来农村工作就遇上了洪水考验,这两天心里一直紧绷着弦。 “那我的收音机和自行车也得带上,”大爷继续提条件,“还有我这两床棉被是前年新做的……” “还有什么要带的,您都找出来吧,我们都给您带上。”狄思科从屋子里找了一块塑料布将棉被蒙上,作势就要扛着东西出门。 大爷赶紧跳下地,布鞋直接踩进了水里,“这样出门可不成,外面还下着雨呢,别把我的电视机淋坏了。” “那您再给我找块塑料布吧,我帮您把电视机蒙上。” “没,没有塑料布了……” 狄思科在心里啧了一声,将身上的雨衣脱下来,蒙在电视机上,问:“这回能走了吧?” 大爷讪讪地点头,一言不发地跟着他们出门。 走到门口时还不忘把大门锁了。 切诺基就停在外面,狄思科拉开车门请大爷坐进去,又花了点时间将他的家什安顿好。 不多会儿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个村里没有其他人了吧?”狄思科问。 周健将松了一口气似的说:“没了,我刚才挨家挨户找过了,李大爷就是最后一户。” 狄思科颔首,发动汽车前往区小学的安置点。 “小同志,我包里有汗衫,要不您换换衣裳吧?”大爷坐上车以后不自在地释放善意。 “不用了,咱赶紧去区里集合,我怕这水涨起来以后,咱们的车半路熄火。” 狄思科小心地驾驶着汽车,将一车人送进了安置点。 正想出去询问一下饮食情况呢,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二狗子”。 能喊他二狗子的,除了于童就没别人了。 他赶紧回身找人,发现他媳妇手里提着一箱矿泉水,正站在距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他走过去将水接过来,惊讶地问:“媳妇,你怎么跑这来了?我们这里可不好找。” “我给受灾地区捐了五十万,有人带我来的。”于童说着就上前来扒他的衣服。 “……”狄思科连忙按住她的手,低声说,“这里人来人往的,咱可不带这么大胆的啊,等回家再说!” 于童在他湿透的后背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你!你这衬衫湿了,贴在身上不难受啊?湿得跟透明的似的,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都露出来了。赶紧把衣裳换了,还有裤子!” “我一会儿还得出去呢,换了还得被弄湿!” “湿了再换,”于童态度强硬地将他拉进小学的男厕所,“我给你带了好几套换洗的衣服,足够你换的!” 狄思科索性当着她的面把自己扒得光溜溜,用毛巾将身体擦干,换上干净衣裳以后,果然舒服多了。 他忍不住扣住媳妇的后脑,狠狠亲了两口。 “还得是我亲媳妇啊!等我忙完了这里的工作,回家好好给你准备一顿答谢宴!” “那你可得当心点,别被洪水冲走了,”于童帮他抚了抚领口,眼尾上挑望向他,“我花了那么多钱,还等着你答谢呢!” “我们这边不算重灾区,哪有洪水啊,你别自己吓自己了。”狄思科揽着她的纤腰,又在她嘴唇上轻啄了两下说,“外面的雨暂时停了,你赶紧回家吧,你留在这里我无心工作,太影响工作效率了。” 于童将自己的移动电话交给他,“我先回去也行,你有空了就往家里打个电话吧,咱妈跟孩子都挺担心你的,电视新闻里的抗洪画面特别惊险,他们这两天都没睡好。” 狄思科顺从地将电话放进裤兜里,还想跟童童说点什么,却听厕所隔间里有个男人猛咳了两声。 “哈哈,大哥,我进来换个湿衣裳,这就带着媳妇走了,您出来吧。” 狄思科冲隔间里喊了声抱歉,就赶紧拉着媳妇走出了男厕所。 他在一线忙碌了四天,雨停以后区里并没有洪峰过境,大家只是虚惊一场。 乡亲们发现警报解除,都自发地回了家,狄思科完成收尾工作以后,也终于得以归家。 不过,他回家以后就高烧到39度,直接卧床了。 听到消息的家人、朋友和同事都纷纷赶来探望病号。 徐叔阳听说以后,也在下班时间来了一趟,并提议将他送到医院特护病房去。 狄思科脑门儿上放着冰毛巾,笑道:“我身体挺好的,好几年都不生病,这次是因为反复淋雨,才突然爆发的,用不了两天就好了。” 然而,他的病情来势汹汹,他在家里躺了将近一个礼拜才有所好转。 “哥,我已经好了,你别在这边守着啦,赶紧回家看看嫂子吧。” 狄思科靠坐在床上,手上拿的是二哥刚削好的苹果。 他在苹果上咬了一口,对于这次暴雨,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农贸公司的外埠菜货源充足,除了隔天送一趟的蔬菜,之前在冷库里也存下了不少。 在全市蔬菜供应紧张的情况下,他们的蔬菜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二哥又拿了一个苹果在手上,大有继续削下去的架势。 狄思科一边在心里感动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一边嫌弃二哥呆得时间太久。 他往卧室里一坐,于童就不好进来了。 狄思科现在想跟媳妇呆在一块儿。 嘟嘟正跟双胞胎一起逗小狗玩,闻言就跟五叔告状说:“我爸不敢回家!” 狄思科愣道:“为啥不敢回家?” “我妈妈把我俩撵出来了!” 狄思科:“……” 白感动了,还以为二哥是来守着他的呢! 二哥被他那个眼神看得不自在,摸摸鼻子说:“主要还是为了照顾你,要不然我早就回去了。” 狄思科戳穿道:“你在我这边待了一个礼拜了吧?过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敢回去,是不是犯了什么原则性错误啊?你不会是出现作风问题吧?” “少胡扯,我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二哥坚决不能认。 他要是犯了这样的错误,就该变成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二嫂脾气多好啊,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你赶出来。”狄思科往上挪了挪,准备听故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一百万的事。” “嚯,您这口气可真够大的,一百万还不算大事啊?” “花了我就能赚回来!”二哥小声说,“我有个朋友,想跟我合伙办个工厂生产光盘,我手头只有一百万活动资金,想再跟你二嫂拿一百万,总共投个两百万进去。” 狄思科啃着苹果问:“你代销录音带的生意不是做得挺好么,怎么突然就想办厂了?” “现在正版录音带的生意不好做,满大街都是卖盗版录音带的,愿意花钱买正版的人太少了,我现在开了三家店,规模也不算小了,但是赚得还没前几年多呢!而且现在买CD光盘的人也不算少,这算是个新鲜玩意,价格贵,看起来还挺时髦的,我觉得生产光盘是个不错的生意。” 狄思科问:“你们有几个合伙人啊?” “两个,我出两百万,另一个是东子他表哥,出一百万加技术。” 狄思科也认识东子,以前也是跟着他二哥混的,这几年他没怎么听说对方的名字,估计已经从良了。 “他表哥是干嘛的啊?还有这种技术呢?” “人家是大学生,以前专门搞技术的,在广东那边开过手电筒配件厂,后来想生产光盘就去厂里蹲了半年,弄清楚套路以后,要回来自己开个厂生产光盘。” “那他这行业跨度挺大的啊,搞手电筒的,跑去生产光盘了。可靠么?” “你二嫂也觉得他不可靠,不肯往里投钱。” 钟晓莎主要是看不上他那一群兄弟,总觉得东子的表哥跟东子一样,不像是有大出息的。 跟这种人一起合伙的风险太大了。 所以,只肯让他投一百万入股,多了就不肯投了。 两口子因为这一百万的事争论了好几次,最终以他被赶出家门告终。 “东子的表哥挺有本事的,当年辞了公职下海,跑去广东赤手空拳赚了上百万……” 狄思科听他介绍了合伙人的大致情况,问:“三百万就能开一个工厂生产光盘?光是厂房和流水线就不只三百万吧?” “三百万肯定不够,还得另外找合伙人,凑够六百万就差不多了。”二哥随口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投点?” “我存折里只有五千块零花钱,剩下的都在我媳妇那呢。” 二哥:“……” 混得还不如他呢,好歹他还有一百万。 “我看你们还是有多大本事办多大的事吧,刚开始办厂就投六百万,有点太冒险了。” 关键是不知道那个合伙人的成色怎么样。 万一是个水货,岂不是几百万都打了水漂! “我都跟人家说好了投资建厂,总不好突然出尔反尔。” “你俩现在只有两百万,能干嘛啊?”狄思科鄙夷道,“你能从二嫂手里抠出钱吗?” 二哥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他媳妇是个意志特别坚定的人,认准的事就很难动摇。 狄思科冲狄嘀嗒喊道:“儿子,把你那个小精灵拿来给二伯看看。” 狄嘀嗒诶了一声,在小狗的脑袋上点了点就利索地爬起来,从沙发缝隙里摸出一个蓝色的塑料玩具。 狄思科将那个小玩具交给二哥,“你见过这个嘛?” 二哥盯着那小玩具仔细打量。 规格只有小孩巴掌那么大,外壳是塑料的,有个类似俄罗斯方块游戏机那样的屏幕,下面的几个彩色按键也有点像游戏机。 他试着在按键上胡乱按了几下,屏幕上突然有了动静,倏然跳出来一只电子小狗。 “这玩意是我朋友从广东带回来的,据说在国外很流行,叫电子宠物。”狄思科扬扬下巴说,“咱们市里马上就要限养宠物狗了,届时将有一大批家庭被迫放弃在市区养宠物。你把这个电子宠物拿给合伙人看看,问他能不能搞出这种电子宠物小玩具。这种玩具的投资不大,你们可以用它积累资金,顺便试试你那合伙人的成色。” 第163章 一场三十年罕见的大暴雨, 让狄思科在家休养了半个月。 在此期间,二哥曾试图回家求和过两次,奈何钟晓莎态度坚决, 只收下了糖衣炮弹——小狗崽, 然后再次将缺心眼的男人拒之门外。 嘟嘟牵着爸爸的衣角, 仰头说:“要不是看你可怜,想陪陪你, 我就回家了!” 二哥在闺女的水晶发卡上摸了摸, “你不是来看着我的吗?这发卡就是妈妈给你的报酬!” 嘟嘟用小胖手捂住脑袋,“你怎么偷听人家说话呢?” “你俩说话又没关房门,我无意间听到的。”二哥抱起胖闺女说,“走吧,还得回去找奶奶收留咱们爷俩。” 嘟嘟姐姐再次回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双胞胎了。 三个小孩像失散多年一般,刚见面就紧紧抱在了一起。 狄思科:“……” 明明早上才见过,刚分开不到半天而已。 小孩子的戏比大人还多。 “嘟嘟姐姐,你以后就住在我们家吧?咱们一起睡!” 在狄嘀嘀心里, 跟小伙伴一起睡就是最亲近的表现了, 也是他们家的最高礼遇! 见到小姐妹的嘟嘟早已将老父亲忘到脑后,愉悦地点点头, 然后满是遗憾地说:“可惜’发发‘被我妈妈带走当人质了,不然咱们可以一起玩!” “咱们还有哆哆呢!”狄嘀嗒抓起一直在他腿边乱转的小奶狗。 家里五只新生小狗的名字是狄嘀嘀取的,她当时刚跟父母一起看了《音乐之声》这部电影,主题曲很好听。 于是,就给五只小狗取名叫Do, Re,Mi, Fa,Sol。 除了胖大这个亲娘,谁也不知道五只小崽出生的先后顺序,狄嘀嘀就做主让两只小母犬当姐姐,三只公犬当弟弟。 排名最大的哆哆被留在了老狄家,算是给辛苦产仔的胖大留个念想。 三个小朋友沉迷于养狗,二哥也为小狗着迷。 他征用了侄子侄女的电子宠物,最近走到哪就把电子宠物带到哪。 电子宠物游戏机的面板上只有三个按键,他稍加尝试就摸索出了游戏规则。 一边吐槽这个游戏真幼稚,一边每天定时定点地给宠物喂食、铲屎、陪玩。 “二伯,你什么时候把游戏机还我啊?”狄嘀嗒爬到二伯后背上问。 “你都有真正的小狗了,还要电子狗干嘛?”二哥背着他在院子里转圈,手上还玩着电子宠物自带的小游戏,帮宠物增加心情值,“你把游戏机借二伯研究研究,等二伯的工厂可以生产这种游戏机以后,送你十个!” 狄嘀嗒人小鬼大,他听大人谈话的时候就知道了,二伯没有钱,工厂还没建起来呢。 等他能送自己十个游戏机的时候,说不定自己已经退休了! 一大一小在院子里讨价还价,最终大的那个用一辆车,从侄子手中换来了电子宠物的使用权。 狄思科刚听说自家儿子骗来一辆车时,欣慰地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他儿子真是厉害。 可是,隔天在自家院子里看到那辆“老北京胡同游”专用三轮车的时候,狄思科脸上不由一囧。 这啥玩意啊? “儿子,你是不是被骗了?” “没有!” 狄嘀嗒兴奋地呼朋引伴,让两个姐姐、有礼哥哥和小伙伴杰克都来试坐他的新车。 五个小朋友挤进三轮车后座,由于空间有限,狄嘀嘀还坐在了有礼哥哥的腿上。 然后五个小屁孩齐齐望向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唯一大人。 狄思科:“看我干嘛?” 狄嘀嘀招手:“爸爸,你带我们出去兜风!” “爸爸身体刚恢复,现在还虚着呢,找你二伯兜风去!”狄思科不想当苦力。 “你昨天都抱妈妈了,身体已经好了!” 狄思科:“……” 他得在房门上加个锁了,自由出入父母房间的小屁孩真是讨人嫌。 被几个孩子缠得没办法,狄思科骑上三轮车,充当了一回板儿爷,载着一车萝卜头开启了胡同游。 明明是每天都要经过的胡同,可是狄嘀嘀和狄嘀嗒就跟两个第一次来旅游的土包子似的,不停发出哇哇的感叹。 他们坐在三轮车的后座里,头顶是一片红色的遮阳棚,眼前见到的一切仿佛都跟往日不同了,充满了新奇感。 在胡同里见到相熟的小朋友,还要跟人家热情挥手。 “咱们这片胡同里怎么也搞起胡同游了?”经过的街坊私下嘀咕。 “前阵子就有两个老外来咱们胡同参观,咱们离北海公园还那么近,不会开发这一片的旅游资源吧?” “可别搞旅游,外人经常出入咱们这一片的话,对治安也是个隐患。” “那我一会儿得去居委会说一声,咱们这边都是普通住户,不搞商业,坚决不能让市里在这边搞旅游。” 狄思科带着五个孩子在胡同里穿行,还骑车绕着故宫和景山公园转了一圈。 给孩子买了汽水和冰棍,确保每一个小乘客都对此次游玩表示满意后,才蹬着三轮车返家。 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狄思科将三轮车在院子里停好,便打算亲自把杰克送回去。 他刚牵着孩子走出院门,就迎面碰上了跟隔壁刘大妈一起回来的郭美凤。 “妈,您跟刘大妈干嘛去了?” 郭美凤高声道:“我们刚从居委会回来!听说咱们这边要开发旅游,已经有板儿爷带着游客来咱这边游胡同了。街坊们对这个决定都不同意,刚才大家一起去居委会抗议了!” “……”狄思科试探着问,“大家什么时候看到的板儿爷啊?” “好像是今天吧。”刘大妈接话说,“这事就得消灭在萌芽之中,可不能让他们都带着游客来咱胡同里闲逛!” 狄思科:“……” 他这是把本胡同的旅游商业萌芽掐灭了吗? * 狄思科能骑着三轮车到处跑了,说明他已经彻底康复,自然不能继续在家泡病号。 单位里还有一摊子工作,他得重新返岗了。 经合办最近联系了几家本市和外地的货运公司,打算在即将建成的蔬果批发市场附近,配套建设一个货流中心。 用货运汽车配合铁路和批发市场,加速物资的流通。 这个项目得到了区里的强力支持,一旦货流中心建成,就会成为全区最大的地区性货流中心。 徐叔阳为此召开了好几次政企银座谈会,想要促成合作的意愿十分强烈。 这天的会议结束后,徐叔阳特意将狄思科留了下来。 “领导,下班以后一起打球啊?”狄思科笑眯眯地邀请。 徐叔阳好笑道:“你还有心思打球呢?” “最近我们经合办的工作开展得不错呀,劳逸结合也该运动运动了。”狄思科语气轻松。 经合办就像个媒婆,只负责介绍和撮合男女双方,撮合成功以后,人家婚后要怎么过日子,就不用经合办操心了。 目前的这个货流中心项目也是一样,他们的任务就是立项,联系合作方拉投资。 项目进行到如今这一步,经合办的工作基本就完成了。 徐叔阳瞅他一眼说:“那个腾飞公司的马援朝找到我这里来了,想调你去他们公司当总经理。这事儿你本人听说没有?” 狄思科惊道:“他已经跟我联系过几次了,但我一直没松口。没想到他会直接找到您这里来。” 腾飞厂这几个月动作频频,不但与港资和VW公司合作办了合资公司,还在市里的指导下将原本的腾飞无线电厂改制为腾飞电子科技公司。 马援朝担任公司董事长兼党委书记,但总经理的人选迟迟没有公布。 公司改制以后,马援朝又向狄思科发出过一次邀请,希望他能去担任公司总经理。 不过,狄思科没有电子行业的相关学历和工作背景,面对马厂长的邀请,他又一次婉拒了。 徐叔阳听他介绍了这几个月的经历,忍不住笑道:“老马也算是三顾茅庐了,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狄思科尴尬地摸摸鼻子:“我现在都有点不敢接人家的电话了,可以再一再二,但不能再三再四地拒绝人家吧。但我也确实不适合去科技公司当经理,我对高新技术一窍不通啊。” 他自己也有点想不通,马援朝怎么就那么看好他。 竟然三番两次地邀请他去腾飞厂。 “他们公司的人大多数都懂技术,老马也是搞技术出身的,还不是差点将企业搞破产!”徐叔阳摇摇头说,“我看他们不缺搞技术的人才,而是缺懂市场的人才,否则老马也不会一再地邀请你。” 马援朝能看到企业发展的短板,挖掘合适的人才,从这一点来说,老马这个一把手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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