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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大帅做个什么,”沈泽川成日闷在屋里逗萧洵,这会儿有萧驰野,就逗萧驰野,“猜对了有奖。” “奖什么?”萧驰野看着军务,任由兰舟压在自己背上,“彩头要够才行。” 沈泽川看到哪里,就用折扇画到哪里,觉得这么压着萧驰野还挺舒服,道:“什么都行。” “侯爵,”萧驰野捉住沈泽川的手,翻在掌心看疤痕,“有离北王虎啸山河在前,阒都不会再封一个启东王。” 边郡陆平烟都是边伯侯,戚竹音乃五郡兵马大帅,若是跟陆平烟平阶,就显得委屈了。但是永宜年至今,大周只有两个异姓王,一是离北王萧方旭,二是建兴王沈卫。戚竹音战功不及戚时雨,又不得言官青眼,封起来困难重重。两相权衡,封侯更合适。 “那我就猜个封王,”沈泽川贴耳,“要是赢了,你就得给我奖励。” * * * 福满换了新袍子,往明理堂走时,沿途的太监宫娥都要行礼。他志得意满,但没在这里失了分寸,见到朝中大臣就会避退,看着更谦卑了。 福满到了明理堂,门口伺候的小太监悄声说:“皇上刚醒,正找祖宗呢。” 福满拍了拍衣袖,跨进门,接过宫女的茶,自己呈到李剑霆跟前,禀道:“皇上。” 李剑霆时常睡不好,捏着眉心,接了福满的茶抿了一口,道:“元辅怎么说?” “这是元辅的票子,您瞧瞧,”福满从袖中拿出内阁的票,呈递到御案,“皇上若是同意,今夜就能发出去。” 李剑霆把孔湫拟的票子看了,思忖半晌,说:“前头的陆平烟也是侯爵,再封戚竹音为侯,只怕会惹得启东心里不痛快。” 李剑霆时常对福满说政务,福满也不避讳,把自己在内阁办差大院里听到的东西略作润色,道:“陆广白叛逃,陆平烟要是押入阒都,是得褫夺爵位的,他那边伯侯已经不算数了。皇上是新帝,大帅便是新臣,您封她为侯,本就是天大的恩哪。” “你说得在理,”李剑霆把票子放在桌面,“那就——” 李剑霆言犹未尽,福满正准备研磨,忽听堂外有人禀报,说是孔湫来了。李剑霆被这一打岔,就把这件事情搁到一边,让孔湫先进来。 孔湫面色铁青,掀袍跪下,叩首请安后,沉声说道:“皇上,送去庸城的赈济粮出了问题,厥西的折子刚进来,臣不敢耽搁!” 福满立即来接折子,转呈到李剑霆御案。 李剑霆打开一看,顿时沉下了心。 “如今庸城流言四起,都道这赈济粮是中博沈泽川暗中相助,言之凿凿,沸沸扬扬。”孔湫说,“倘若放任不管,只怕会……” “如果此刻停止发放赈济粮,便坐实了这粮食跟沈泽川有关系。” 阒都无粮,能够赈济庸城旱灾的只有这批粮食,李剑霆不能让庸城百姓饿死。可是正如孔湫所言,放任不管,三人成虎,沈泽川便占尽了朝廷的便宜,成了庸城的恩人。 这一手既阴又狠。 李剑霆总算领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原句“ 此去泉台招旧部 旌旗十万斩阎罗。”——陈毅·《梅岭三章》 第260章 封赏 “赏, ”李剑霆心思飞转, 合上折子,“赫连侯筹粮有功, 朕要重赏赫连侯。” 孔湫伏地, 暗自颔首, 恭声说:“皇上圣明。” 赈济粮不论如何都不能回收,李剑霆在此刻重赏赫连侯, 流言就会不攻自破。既然沈泽川要跟她打仁义战, 那就走着瞧。 “韩丞专权欺主,又有篡位之心, 罪大恶极, 难得赦免, ”李剑霆说,“大帅为保朕之安危,替朕擒拿韩贼,实乃大功一件。不仅如此, 她出兵青鼠部大捷而归, 于公于私, 朕都要封她。” 孔湫说:“大帅驻守边郡,受尽苦寒,早在咸德年间就有出兵勤王的功劳。只是不知皇上要如何封大帅?” “朕听闻大帅素有‘风引烈野’的美名,”李剑霆提笔,在纸上工整地写下两个字,“不如就封大帅为‘东烈王’。” 孔湫霎时抬头, 愕然道:“那便是……” “戚竹音,三出启东保驾勤王,风引边沙火烧十三营,孤军深入救回其父。自她担任启东五郡兵马大帅以来,一郡双关固若金汤。咸德年至天琛年间,边沙十二部没有一兵一卒得以进犯我启东领土。”李剑霆抬起眼眸,“这般的忠贞悍将,朕封她为王,有何不可?” “可是大帅身为女子,”孔湫道,“能登上玉龙台受封觐见已是破格,若是再封为异姓王,必定会天下哗然。皇上,三思啊!” 李剑霆看着孔湫,说道:“元辅在授课时曾教我,‘君臣本同治乱,共安危①’,朕要善纳忠谏,还要善待英贤。如今戚竹音既能为朕镇守四方,又能为朕擒杀逆贼,她以赤诚忠心这般待朕,朕却还要拘泥于男女之辩,这样岂不是会寒了天下英贤的心?”她离开座位,前来扶孔湫,诚恳地说,“老师,她为女子,却肯戎装杀敌,除却报国真心,便只剩忠君之义。更何况,我亦为女子,老师对我倾囊相授,还辅佐我治理天下。所谓男女,真的那般重要吗?” 李剑霆从“朕”变成了“我”,孔湫却不能从“元辅”再变成“老师”。新帝要封戚竹音,除却她所讲的肺腑之言,还因为眼下中博、离北兵强马壮,阒都仅靠八大营固守城门就好比以卵击石,只有戚竹音,只有紧握启东三十万兵马的戚竹音才能跟乱党一较高下。 “皇上圣谕册封便已是厚待启东,但这爵位,实在是太高了。”孔湫不是不明白局势,相反,他太明白了。戚竹音一旦封王,此刻的大周便再也没有能够跟启东形成制衡的军事势力,整个王朝兴亡都将依赖于戚竹音这三十万兵马。若是赢了,日后还怎么封戚竹音?她已经到了跟萧方旭一样的位置,不仅无可再封,并且再也没有一个离北能与之相互制衡。 李剑霆同样明白,可是戚竹音与离北萧氏交好,她手里能给的东西,只有这个了。 * * * “舌上有龙泉,杀人不见血②。”姚温玉拿着剪刀,把膝上的盆栽裁得很丑,“流言一起就难再根除,新帝重赏赫连侯是时局所迫,她对赫连侯的杀心已定。” “我看新帝行事既不像薛修卓,也不像孔湫,”沈泽川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断枝,“很有主见。” “她初登紫极,已经看见天下山河,”姚温玉说,“哪里还会甘为棋子。她封大帅为‘东烈王’,算是孤注一掷了。府君虽然在赈济庸城一事上略占上风,但也让尤檀的位置变得危险,若是赫连侯重刑之下供出他来,那柳州内应就作废了。” “日后的柳州新港要货通全境,”沈泽川把断枝丢进庭院的池塘里,“经手银税关系重大,尤檀不是好人选。况且薛修卓既然志在查账,就让他专心点,毕竟他家中烂账一堆,我怕他到时候无力自顾。” 尤檀贪财,这个人用起来方便,但留着就不方便了。沈泽川在厥西最方便的线是奚氏人脉,可他仍然挑了尤檀去跟赫连侯做买卖。 这是主君的心思,姚温玉不能深谈。他即便看破了,也不能说破。膝上的盆栽越裁越秃,元琢道:“看葛青青的新消息,薛大已经如愿以偿了。” “阒都内仓多好的职位,主理都内物资进出,只要有心打点,就能赚得流油。薛大当了一辈子世家阔少,让他骤然成了落魄小吏,他怎么受得了。薛修卓在对薛氏同族进官加爵一事上格外小心,不肯偏帮薛氏,早就惹得族中非议。”沈泽川说到这里,看既然追着萧洵,在廊子尽头嬉戏,“那日既然看完后,便没有再找过你了吗?” “薛修卓行事周密,要杀我,便不会留情。就算大师在世,这腿与这毒都无药可解,既然年幼,府君不必再为难他。”姚温玉平静地说,“此事无须强求,且看老天吧。” 萧洵跌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兜着草屑就跑。 姚温玉松开剪子,并不沉溺于此,继续说:“世子身体康健,既不骄纵,也不娇气。我看他天资聪慧,书读得也很好,日后有诸位先生加以教导,必定不负众望。” 沈泽川没有说话。 姚温玉便笑了,他把盆栽送给沈泽川,道:“府君还在犹豫。” 沈泽川抬起拿着折扇的左手,指向西边,说道:“天下囚笼。” 阒都是天下最自由的地方,也是天下最不自由的地方。 “龙生九子都各有不同,”姚温玉说,“离北的狼就只能奔驰在草野吗?世子聪颖,府君何不问问他自己。” * * * 萧洵玩累了,仍然撑着精神,要沈泽川牵着往回走。他走过池塘,指着水面,对沈泽川说:“二叔叔,此乃明镜。” 他把萧驰野叫二叔,萧驰野就教他把沈泽川喊二叔叔。 “嗯,”沈泽川说,“照镜可正衣冠。” 萧洵对着水面,把袍子拍干净。 要知道萧驰野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追着马驹跑,恨不得成日睡在草窝里。萧洵看着像萧既明,可是据萧驰野透露,萧既明这么大的时候,虽然没有自己会挨打,但也没有这般静。 沈泽川便问:“你今日来找先生,是想要先生教你读书?” 萧洵点头,道:“读书能明智。” “府里这么多先生,”沈泽川折扇微挑,点向姚温玉的屋子,“你为什么要挑这个?” “成峰先生说元琢先生学问最好,”萧洵停顿片刻,仰头对沈泽川说,“我想要最好的先生。” 沈泽川稍稍沉默,接着说:“倘若没有元琢呢?” “元琢先生说,企者不立,跨者不行③。”萧洵指着自己,“就算要天下最好的先生教,洵儿自己也要听得懂,不能这样好高骛远。” 他讲话老成,不过七岁,已经远超同龄。府里的先生受姚温玉的影响,没有政务时,偶尔会在亭内清谈,萧洵不喜欢清谈。但不论是萧驰野处理军务,还是沈泽川谈及政务,他都会坐在侧旁听。 “你这样刻苦,是想要成为最好的先生吗?” 萧洵露出奇怪的神色,他对沈泽川摇摇头,说:“洵儿不是先生,洵儿想要先生。”他说着指向费盛,“洵儿不是将军,洵儿也想要将军。” 圣贤招文席,英豪进吾毂!不论文武,他都要“最好”的,这是兜揽天下贤能的野心。 沈泽川捏了捏萧洵的手,不再说话。 * * * 新帝大赦,六部调动,薛大升至内仓典守那日在东龙大街上大摆筵席,邀请远亲近邻,狠狠出了口气。他喝得烂醉,由葛青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往家走,说道:“风水轮流转,我是有运气的人,还是家中嫡子。”他竖起手指,对葛青青说,“我字‘平净’,平——净!薛修卓字‘延清’,延谁的清?”他拍拍自己胸口,笑道,“我的,我的啊,我是他大哥,我就该比他嗝、比他高!” 葛青青跟着摇晃,连声说:“是,大爷说得是。” “大爷,”薛平净大声说,“不错,我是大爷!我凭、凭什么要看他眼色?他一个庶子,夺了、夺了我的家主之位,分家,把我们一个二个都踢出去,他真是最、最冷酷无情的人。”他摆着手,一副薛修卓不堪提起的模样,“你瞧瞧他,一朝成了朝中重臣,却不肯帮衬帮衬我们……这是、是人干的事吗?” 葛青青没作答。 “你们都怕他,”薛平净喷着酒气,“他有什么可怕的?他是贱、贱婢庶出!从前上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不安分的,”他说到伤心处,竟然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我是他大哥,他凭什么比我有才?家里让他替我写文章,他就是不肯……他当年若是写了,如今我也是重臣。” 薛平净越哭越伤心,最终扶着墙壁,“哇”的一声吐出来。 “他说我偏宠妾室……荒芜儿子的学业……便不许我们父子再见……”薛平净不顾狼藉,掩面号啕,“他真是好狠的心啊!我的儿子,即便日后成了不学无术的混子,那也是我的儿子!他夺人子,罔为人!” 葛青青宽慰道:“大爷如今也升官了,跟宫中公公都说得上话,自然有机会要回大郎。” 薛平净擦抹眼泪,攥紧葛青青的胳臂,含恨道:“我看他势垒高台,也要看他身跌万丈!” 作者有话要说:①、②:选自《贞观政要》 ③:选自《道德经》 内仓典守这个职位是我杜撰的,明制里确实有类似的官职,但今天实在想不起来叫啥了。 第261章 恩威 翌日晌午, 赫连侯到明理堂谢赏。 福满拦住了赫连侯, 劝道:“侯爷且慢,皇上这会儿正在小睡, 要晚些才能召见侯爷。”他侧过身, “您若是不急, 就先在这里等一等。” 赫连侯今日专程为表忠心而来,庸城流言让他夜不能寐, 唯恐李剑霆天子一怒, 把他费氏抄掉。他随即点头称是,就在日头底下等着。 晌午烈日毒辣, 小半个时辰过去, 赫连侯晒得汗流如水。他不敢询问, 心愈渐下沉,在周围太监寂静地注视里,觉察到新帝的惩戒。 “侯爷,”福满轻唤道, “要不您先到偏厅等等?这么热的天儿哪。” 赫连侯勉强挤出笑容, 以袖拭汗, 说道:“不打紧。” 庸城赈济粮是他筹办的,出了那样的岔子,他脱不开关系。若是李剑霆疑心他跟乱党勾结,他的脑袋是铁定保不住了,这会儿别说让他站等,就是让他跪等, 只要能保全性命,他都肯做。不知过了多久,赫连侯背部犹如贴着滚烫的铁板。他面色惨白,汗都变成了虚汗,觉得眼前昏花,全靠毅力站着。 珠帘微晃,风泉露出半身,阴柔地说:“皇上醒了,都手脚麻利些,别耽误皇上处理政务的时间。” 檐下候着的太监宫娥们端盆入内,没过多久,赫连侯听见自己的名字。他提袍上阶,到了堂前,老眼实在昏得厉害,不得不扶了把福满。 “哎哟,”福满满脸担忧,“侯爷,侯爷这是怎么了?” 赫连侯胸中如有团闷气在,顶得他作呕,竟是中暑了。李剑霆在堂内等着,赫连侯仓皇站稳,双腿有些抖,只能对福满呢喃:“不……不打紧……” “里边有冰盆,”福满悄声说,“您正好进去散散暑气。” 赫连侯跨进门,垂头在御案前跪身行礼,声音虚弱:“臣,臣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李剑霆捏着折子,没抬头。 赫连侯伏身不敢动,呼吸都放轻了,额边的汗很快打湿了双袖。 “朕看梁漼山的折子,说费氏在遄城侵占民田,”李剑霆饮了口凉茶,声音温柔,“你知道此事吗?” 赫连侯一身的热汗都变作了冷汗,他道:“臣知道,都察院弹劾臣,内阁下批票子要刑部协同户部官员到遄城稽查田税,还让大理寺薛修卓当督查官。” “现在户部说你们遄城费氏跟丹城潘氏及芜城韩氏同流合污,串通一气欺瞒朝廷、私吞田税,还苛罚境内百姓,致使去年遄城百人逃境。”李剑霆说,“确有此事吗?” 赫连侯五内俱焚,撑着身微喘几下,情急间说:“臣,臣不敢……” 李剑霆把折子骤然摔在赫连侯身上,寒声说:“不敢?遄城冬日没有饿死人吗?你不仅串通潘氏,还联合厥西商贾,拿遄城百姓的粮食谄媚乱党!你以为朕不知道,元辅不知道吗?朝廷早就盯着你们这群附骨之疽!” 赫连侯差点瘫在地上,他含泪哭道:“皇上、皇上!咸德年花党联合潘党把持朝政,内有太后相助,臣为保全家性命,不得已啊!”他俯首磕头,撞着地面大哭,“遄城百姓就如同臣的亲生儿子,自从太祖尊定天下时就归我费氏主理,臣若非被逼到了绝路,岂敢做出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至于粮食,皇上,臣见皇上为庸城粮食忧愁,不禁心急如焚,才会这般轻易地落入那沈氏贼子的圈套啊!” 赫连侯死到临头,聪明起来,把关系推得干净,闭口不提颜何如。 “韩丞行事霸道,屡次胁迫臣助他弑君自立,”赫连侯满面泪水,抬头望着李剑霆,“可是臣乃李氏朝臣,断不能与他苟且!那夜在宴席上,臣拼死护驾……臣罪有应得,只愿皇上能顾及太祖厚恩,饶过臣家中儿女……” 李剑霆似是被打动了,说道:“太祖施恩,把八城交付于你们,可你们却为一己私利,犯下弥天大错。” “臣深知自己该当死罪,”赫连侯泣不成声,“……欠下数万田税……这笔账,费氏就是还剩一人,也要拼力填补。” 只要李剑霆不杀赫连侯,赫连侯不仅愿意归还良田,还愿意填补田税。遄城位置比丹城特殊,紧靠荻城,衔接水路,跟厥西千丝万缕,他还真有可能补上这笔钱。但赫连侯跟世家其余的老滑头一样,没有讲这笔田税究竟要多久才能补全。 李剑霆回过身,像是在沉思,半晌后,她道:“你罪无可赦,朕念在你愿解庸城之难,尚有良知,便饶你一条命。” 赫连侯心中顿松,赶紧磕头:“皇上圣心仁慈……” “但你结党营私,有负太祖圣恩,‘赫连侯’一爵留不得了,”李剑霆没给赫连侯喘息的机会,“还有侵占民田一事。” 赫连侯的心又悬起来。 “福满,”李剑霆朝门口说,“把那几个混账拉出来。” 福满应声,没多久,近卫便押着几人跪在堂前空地。赫连侯撑身回望,透过珠帘,发现这些人都是自己布设在遄城衙门里的官吏。 “太祖虽然把八城交付给你们,但八城,仍然姓‘李’。你能逃死罪,是朕的恩赦。这些人欺上罔下,作践律法,暴虐横行,”李剑霆站到赫连侯身边,伸出纤掌,轻轻拍了拍赫连侯的肩膀,“他们让境内百姓流离失所,该死。福满。” 福满昂然提声:“搁棍——打!” 福满声音一落,铁皮廷棍便陡然击在人体上,声音惊得赫连侯浑身一抖。 几个人口中都塞着东西,既没有按照廷杖规矩拉到端成门,也没有裹棉衣。他们身上的官服早就扒掉了,穿着里衣。持棍的太监都是东厂旧属,照死里打,几棍下去,几个人全部血肉模糊。 赫连侯耳中嗡鸣,明理堂很凉,让他浑身生寒。击打声持续,其中一个仰了两下头,口齿间的血濡湿白布,朝着赫连侯呜咽。整个明理堂都很安静,太监们垂手肃立,只有“砰、砰、砰”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呛鼻的血腥味弥漫。 李剑霆没再看赫连侯,只说:“下去吧。” 赫连侯起身时绊到了自己,扑通地跪回在冷硬的地板上。福满冲小太监使眼色,他们架起赫连侯往外送。赫连侯的靴子踩在血水里,他睁大眼睛,看着脚下。 血泊倒映着赫连侯的官袍。 赫连侯踉跄几步,只觉得天旋地转,活生生被吓昏了。 李剑霆斜在椅子里,能透过暝暗的窗影,看见福满正在喝令近卫收拾地上的尸体。 风泉把扔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低声说:“这场景着实骇人。” “你没见过修罗场,”李剑霆眼睛隐在昏暗里,“丹城疫病横行的时候,难民挤到了阒都门口,想钻沟道进来,最后把沟道塞满了,尸臭弥漫……谁都不救人,那个场景才叫骇人。” 风泉不碰御案,只把奏折轻放回去。 “乱世用重典,”李剑霆停顿良久,“让赫连侯再活一段时间吧。薛延清近来找过你?” 风泉躬身,答道:“他来问问皇上的日常起居。” “岑寻益是朝中老人,忌惮中博很有远虑,此次朕没顺从薛延清的意思,”李剑霆说,“该补偿。” “薛大人两袖清风,在府中时就很是节俭,因而在太学甚有名望,皇上倘若赏他金银俗物……”风泉低垂着眼睛,渐渐停下声音。 李剑霆沉吟片刻,道:“江青山筹粮有功,待民如子,让元辅看着拟个票子。朕听闻他妻子柳氏也很有贤名,一起赏了。” 江青山是薛修卓在厥西的干将,赏他就是安抚薛修卓,况且江青山这个人,李剑霆还有他用。东烈王戚竹音如今无人牵制,可是启东守备军需要军粮,而这粮仓钥匙,李剑霆放在了江青山手里。 风泉细声称是,在退下时格外小心。 * * * “新帝锋芒毕露,这手制衡委实厉害。”萧驰野推开军务,把阒都的消息又看了一遍,“她为了安抚薛修卓赏江青山,一来可以震慑大帅,二来可以威胁把持实干派及太学风向的薛修卓。” “薛修卓换帝换得那般轻易,她不得不防。江青山是个封疆大吏,在咸德年和天琛年都没有得到李氏恩待,如今是要平步青云了。”沈泽川把余小再的书信搁到一边,“我倒觉得,她对付赫连侯的办法出乎意料。” “是了,”萧驰野看向对面,“她胆子还挺大。” 李剑霆杖毙贪官恐吓赫连侯这招沈泽川是真没有想到,他捏着笔戳墨,道:“我原以为她会寻个借口杀掉赫连侯,没承想她竟然忍得住气。” “赫连侯原先推辞没钱,如今被吓得愿意填补空亏,连宅子都舍弃了。”萧驰野微仰头,懒散在椅子里,“女帝恩威并施,比誓不罢休的薛修卓更有余地。世家被打到这个地步,看她这样对赫连侯,必定会自发填补空亏,以求将功补过,换取一线生机。” 内阁查账为的什么?就是田和钱。倘若没有沈泽川和萧驰野,李剑霆兴许会顺着薛修卓的道路不死不休,可是她老辣得不像话,明白岑愈所言非假。此刻比起处理八大家,沈泽川更可怕。 “了不得咯,”沈泽川架着笔,虚虚地描了描萧驰野的眼睛,“这是个真皇帝。” “我从前不相信有人生来就能做皇帝,但是她确实天资绝艳,深居大院不过五年。”萧驰野隔着桌子捏住沈泽川手腕,“——要奖励么?” “我在昭罪寺也不过五年。”沈泽川桌下的脚踢开木屐,沿着萧驰野的腿侧蹭上去。他指间微松,笔就掉在桌面,在纸间跌出几道横斜的残影。兰舟弯指摁在萧驰野的鼻梁,说:“快给我。” 第262章 分道 “给你, 怕腰折。”萧驰野笑似非笑。 既然没叮嘱过, 但沈泽川腰间负伤,确实经不起折。 沈泽川忍了片刻, 要把脚落回去, 然而萧驰野不许, 把这只脚踝捏在掌间,让它贴着自己。 “啊……”沈泽川缓慢地拉长尾音, “这是要我望梅止渴, 聊以自慰。” “时候不早了。”萧驰野说着话,却没放手。 沈泽川原本还想说点什么, 可是捏着他的手忽然动起来。 “九月前, 大帅若是不便出兵, 我就不再等了。”萧驰野穿戴整齐,上半身瞧不出丝毫端倪,讲话都跟平时没差别。 “女帝如此手段,必不会同意大帅出兵, 况且——”沈泽川声音忽地变轻, 像是化掉了。 萧驰野脱掉了他的净袜。 桌边还有垂下的桌帘, 沈泽川随着萧驰野的手掌带动,膝部轻轻抵到了桌板。赤足隔着花纹繁琐的袍子踩弄,那布料蹭在他脚心,柔软里包裹着坚硬。 “况且大帅也要为五郡着想,”萧驰野接着兰舟的话继续,“深入大漠耗时耗力, 她要掂量轻重,如果这一仗的时间更久,就连戚时雨都未必愿意。” 沈泽川眼角泛红,那是热浪催的,他道:“那日你对陆将军说要等启东。” “那时女帝还没有展露锋芒,如今再看,启东出兵希望渺茫。”萧驰野说到这里,不再逗兰舟,“今年你总集槐、茶、茨、河四州粮食解决吃饭的问题,虽然赶上了春耕,却失去了槐州粮仓。陶茗跑了,朝廷自然要换人去管,明年想再跟他们做买卖就难了。永宜港和奚氏铜矿皆被查封,离北互市的生意就要减损一般半。兰舟,明年的启东守备军养不起了。” 启东这次出兵青鼠部,阒都没有给粮食,戚竹音还有底气,试问她的底气哪来的?这天底下除了沈泽川,还有谁能这般豪气地供应守备军军粮?薛修卓不是傻子,守备军的粮食是谁给的,他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当着戚竹音的面戳破。 启东今年因为勤兵外族,五郡里有三郡军田没人开垦,军屯的效果就要减损,这导致戚竹音今年的军粮需求比往年更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四郡民田春耕照旧进行,她只要为军粮发愁就可以,但即便如此,三十万军粮开支也大得吓人,更毋论还要深入大漠,这跟她带兵奇袭完全是两码事。 端州战打赢后,各州防御工事的开支势必要增加,不仅如此,六州已经初具规模,沈泽川要给六州十二万守备军全年供应军粮,还要给离北十二万铁骑继续供应军粮,如果再在这个前提上增加启东守备军,那就是总计五十四万兵马都要靠他来撑。 “王宪给我写信,说他在半月前就寄信给你,在其中阐明厉害,”萧驰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没有回复。” 沈泽川脚心还贴在萧驰野血脉偾张的地方,他靠着椅,道:“半月前先生们还没有估出预算,我便按下王宪的信没有回复。” “府中先生们是好,可他们大都来自江野,有才,却没有王宪这种官员精熟业务。王宪担任户部主事,时常跟兵部交涉,年年都要和我们这些入都要钱要粮的武将打交道,对于各地军费开支、军粮所需,他都心中有数。”萧驰野近来休息在家,想的最多的也是军粮的事情。 三兵齐入太好了,可是太难了。 离北铁骑的装备耗损太快,后勤运输军粮的时候还要带军匠。运输队出了交战地,再往东就没有马道可走,荒滩戈壁全都是十二部的地盘,粮草运输得增加兵力做保护,可是增加兵力就是增加军粮。离北铁骑走得越远,粮食消耗就越多,还要考虑途中可能出现的意外,这比打防守要难得多。 “去年薛修卓抛弃泉城和落霞关,独守厥西十三城,当时还不觉厉害,”沈泽川终于露出难色,叹了口气,“现在才知道威力。” 谁不想要戚竹音的兵力?沈泽川也想,只要拿下启东五郡,即便女帝是光诚帝在世,阒都也绝无翻盘的可能。薛修卓一直对中博和离北战事不闻不问,在年初任由沈泽川招兵买马,甚至没有追查启东军粮,这是对沈泽川的另一种消耗。 “江青山实乃一大助力,不怪女帝要拿他来跟薛修卓打擂台,此人凭借一身硬骨头扛起大周粮仓,”萧驰野眼神深邃,“兰舟,你要打的这场仗,比我的更难。” 沈泽川不回王宪的信,有为萧驰野的考虑。同样,萧驰野现在放弃启东守备军,也是在为沈泽川考虑。 萧驰野挪开椅子,俯身把木屐拾起来,却没有给沈泽川穿,而是整齐地搁到一边。他松开握着沈泽川的手,俯身过来,摸了兰舟的面颊,低声说:“我自己去。” 沈泽川红了眼角,含情眼里却没有情潮。 * * * 深夜梆子敲了几声,风泉抱腿靠在李剑霆的龙床脚,没有睡着。过了小半个时辰,听见垂帷里的李剑霆说:“你不睡吗?” 风泉下巴抵着膝头,他清秀的脸埋了半边,答道:“皇上数日难眠,咱们还是传个太医吧。” 李剑霆睁着眼,稍稍侧了些身,背对着垂帷,说道:“睡不惯而已。” 殿内静了片刻。 李剑霆问:“你见过沈泽川吗?” “咸德年他刚出昭罪寺的时候见过。” “据闻他母亲是端州舞伎,”李剑霆像是求证,“这是真的吗?”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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