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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此了!茨州如果还要不知变通,那不就还要处在以前的牢笼里面吗?可行,可行!” 沈泽川始终没有回答他要如何让东北粮马道继续使用的事情,但是孔岭已经无暇顾及了。他在烛光里,似乎看到了属于茨州的生机。他在雷常鸣的事情里,觉得沈泽川是走“诡”道的人,可他如今全然忘了,想要拉住沈泽川好好道谢,手伸出去又想起萧驰野,连忙又规矩地收回来,连声说:“这样一来,后几年的粮食若是多了,也不怕在仓里堆放生霉。” “那就再谈谈守备军的事情,”周桂隔着桌椅,说,“还有城墙防御的事情。” 沈泽川喝着热茶,还没开口,就见书斋门外的丁桃露出脑袋,冲自己使劲挥手。 “怎么了?”沈泽川起身走到门边。 丁桃刚才出去了,跑得满头满脸都是汗。他张嘴说:“公子,公子!来了!” 周桂与孔岭也走近,看丁桃上一刻还在激动,下一刻就两眼一闭,放声大哭。沈泽川似有所感,怔怔地走出门。果然听丁桃一边哽咽一边说:“公子!哥哥们都回来了!乔天涯也回来了!还有那纪——” 沈泽川已经大步流星地出门来到院子里,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他手里还捏着茶盏,在行走间泼了些出来,烫得手指微红,他却像是没有察觉,全然忘了。他一鼓作气走到了府外,短短的路程,却走了一身的汗。 府外停着几辆押运货物的马车,灯笼底下散站着几个高个子。矮些的那个还罩着斗篷,歇在马车边,侧身站着。 沈泽川胸口起伏,眼眶已然通红,却强压着不肯在这里露形。 纪纲听着动静,转过来看,看到沈泽川,竟忘了跟前的石阶,险些绊倒。他露出一头蓬乱的白发,双唇翕动,名字还没有喊出口,已经老泪纵横。 “川……”纪纲像个白头孩子,一面气自己喊不完整,一面又着急地直招手,“你、你……” 沈泽川两步下阶,来搀扶纪纲。纪纲一把反握住沈泽川的手臂,把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他此生先在阒都做锦衣卫,又在端州做铁匠,后来遭逢大难,妻儿皆丧,却始终会在人前撑着副硬汉的模样。可是他此刻见了沈泽川,竟不能控制自己泪如泉涌。 “川儿……”纪纲用粗糙的手指抹着眼泪,一遍一遍地看着沈泽川,千言万语都变成了一句“没事便好”。 他风尘仆仆,瘦了好些。齐惠连死了,他心里过不去,又唯恐沈泽川离开阒都后受苦,一路快马加鞭,吃不好睡不好。那所有的苦楚都积压在已经佝偻了的脊背上,他早已不再是能够名动天下的纪纲,可是他这干瘦的身躯,依然情愿为沈泽川遮风挡雨。为着这个儿子,他能疾行千里万里,也能拳打天下豪杰。他真的什么都不求了,只想看沈泽川好好活着。 “怎的瘦成了这个样子!”纪纲难以自抑地说道。 “师父,”沈泽川声音发抖,“师父怎么瘦了这样多。” “我是老了,经不住折腾。”纪纲仓促地擦着眼泪,高兴地说,“现在见着你,师父什么都好!” 乔天涯把那摔碎的茶盏拨开,单膝跪地,有意冲淡这伤感,便笑说:“虽然多了几个月的路程,但是幸不辱命。主子,赏顿饭,赏口酒成不成?师父,咱们坐下来再谈!” * * * 原本不大的庭院里都是人,孔岭招呼厨房热锅炒菜,就在院子里架起了桌子,用马上行给锦衣卫和离北近卫们接风洗尘。 乔天涯用筷子追着丁桃的肥麻雀,说:“人都跑瘦了,就你把它喂得油光发亮,准备给哥哥们下酒是不是?” 丁桃原本高兴,闻言兜起麻雀,急道:“不给!” 骨津饿得很,埋头扒饭的空隙也没忘了伸筷子把乔天涯打回去,闷声说:“你皮痒么?非得欺负他一个小孩子。” “路上也没克扣你的粮份,”晨阳坐着吃了酒,说,“你怎么还饿成了这样?” “骨兄弟把粮都分给路上行乞的小孩儿了,”费盛才跟他们打交道,知道以后大家都是一路人,所以话都挑好的说,“我看骨兄弟也是侠骨柔肠,掏了好些铜钱给他们买包子呢。” “救急不救穷,”晨阳苦口婆心地说,“你这见人落泪就心软的毛病得改改了。现在哪儿都缺粮食,不是不让你行善,但也得有个分寸。” “你把钱都花啦?”丁桃趴在一边说,“津哥,你上回不是还说要交给我吗?我给你攒着娶媳妇呢。我早说放在我这里,我记得可清楚了。”他说着又把小本掏出来,“大前年过年,你吃酒借我三文钱的事情还写着呢。当然我也不在乎这点钱,我不在乎,真的哥,我就是……” 骨津吃得痛快,把随身带着的棉花塞进右耳,转向左边,说:“家里的酒?给我弄一坛。” “只喝三杯,”乔天涯早已经停了筷子,他说,“待会儿要跟我主子汇报差事,你喝得烂醉,是忘了上回侯爷的罚么?这个时候,我劝你谨慎行事。” 他一般都是嘻嘻哈哈的样子,可他从前是锦衣卫同知,如今真的拿出派头来,还真有点威势。语气很平和,话却没那么好听。 骨津烦躁地皱了下眉,却还是点了头,说:“是馋了,我已经连月没有喝酒了。” 丁桃逐渐关上了话匣子。他是这些人里边年纪最小的,平素都被当作弟弟养,哪个哥哥都没吝啬过给他买糖。正是如此,他谁也不怕,谁都敢亲近,他天生带着洞察力,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流动格外敏感。他察觉到哥哥们都不同于表面上的放松,于是他捧着自己的小麻雀,老实地坐在一边,不吵也不闹。 饭吃得差不多了,孔岭又安排了人腾院子,给这些一路奔波的来客落脚休息。这会儿已经是半夜,沈泽川让丁桃送纪纲去歇息,为首的几个都有事禀报,依次立在门廊,准备挨个进去。 “一道进来坐下,有话一起谈。”待他们都进来了,沈泽川坐在主位,先问晨阳,“筹办军粮的事情顺利吗?” 晨阳坐得端正,他整理了片刻言辞,说:“不顺,正如我临行前公子所料,槐州的官员百般搪塞,迟迟不肯筹办。当时离北战事紧张,主子的两日期限眼看就要到了,我急得上火,还是落霞关守卫姜大人出面担保,槐州才肯放粮。好在赶上了期限,由粮马道直通,才没有耽误军情。”他说到这里,沉默一会儿,说,“我在离北见了世子爷,世子爷伤得很重,听闻主子在阒都陷入重围,想率兵去接,可惜被王爷驳回了。” 沈泽川没有再问详情,而是转向骨津,说:“你当时来茨州调粮,周桂没有槐州州府那么难缠,怎么如今也愁眉不展?” 骨津被点到名字,竟然有些错愕。在座的都发觉他的心不在焉,沈泽川看着他,他说:“……我来茨州督察军粮的筹办,确实没有遇着刁难。早早就随军送去了前头,还在鸿雁东山脉见到了王爷。” 他说得不快,停下来犹豫许久。 “我听说主子出了阒都,一直在等他归家。后来和晨阳在军中碰头,才知道主子停在了茨州,所以便赶向这里。” 离北就在茨州北方,按道理他们应该比乔天涯更快。 沈泽川指尖微敲着桌面,略了过去,对乔天涯说:“你呢?详说。” 乔天涯在椅把手上架着手臂,回答得很快:“我受主子命令赶去寻人,在薛府内宅追查踪迹,发现薛修卓把师父移到了东龙牙行,先生却不知所踪。我们晚了一步……城门也出不去,便只能在阒都里躲藏。”他说着看向费盛,“正巧他也带着人在躲世家搜查,我们想方设法要出城,韩丞却把阒都堵得水泄不通。我们实在没有地方去,就藏身在侯爷的梅宅里。我在梅宅里,恰好发现了侯爷从潘家套出来的阒都官沟分布图。” 这东西是萧驰野进爵设宴时从潘蔺手里得到的,当时他是准备留给自己以防万一用的,却不料阴差阳错地成为乔天涯他们逃脱阒都的钥匙。 “我们是从官沟爬出来的,”费盛说着伸手,比出手指,“各个大街的官沟都是新挖的,不知道是不是侯爷的意思,全部是外窄里宽,干燥之处还存着烛火和一些干粮。我们一行五十多个人,就是靠着这些干粮,跟八大营绕了十几天,最后从靠近枫山的地方出了阒都。” “出来后发现阒都八城间的官道查验严格,就当掉了身上的金银玉佩,乔装成游商,从遄城南边绕到了茶州,再从茶州赶到了茨州。”乔天涯说,“我们半月前到茶州时,听说韩丞已经把皇嗣送入了宫中。但是离开茶州后消息不通,就失去了后续,其他详细,就得等葛青青的信了。” 沈泽川沉思着,没人打扰。他听见丁桃在廊下走动的声音,等到丁桃走到门口,他说:“你们俩人也累了,今夜便跟着丁桃先去休息吧。” 费盛有眼色,也不忙着在今夜剖白忠心,干脆利落地起身,跟乔天涯一起喊了主子,就退出去了。 * * * 烛花微爆,闪烁了一下。 骨津始终没有抬起头再吭声,他陷在昏光里,烛火的影子投映在他的侧脸,像是两团扭打在一起的小人。 沈泽川出奇地冷静,他说:“你们两个在离北遇到了什么事情?” 晨阳抬起手半遮了脸,肘部撑在椅把手上。他说:“……我在世子跟前,没遇着什么事情,是骨津。” 骨津在难挨的寂静里解了衣扣,脱掉了上衣,背过身,使得整个背部暴露在沈泽川眼前。他说:“这些事原本该直接禀报主子,但是主子几日后才回,依照主子在阒都的吩咐,我可以先禀报公子。我到了战事最激烈的地方,王爷和左帅都平安。军粮审查结束后,我暂时做了原来的斥候游队前锋,每日跟悍蛇部的骑兵打交道。记不清是哪一日,我从东山脉带着小队回程,在途中遇到了伏击。” 那背部被蚀烂了,严重的地方已经刮掉了,缠着纱布的地方仍然能看见渗出来的血。 “我中了一箭,却逃脱了。我原本以为是悍蛇部的人,所以带着剩余两百弟兄绕开了悍蛇部出没的草场,从图达龙旗的沼泽地往回走,谁知当夜就在图达龙旗再次遭遇了伏击。”骨津把衣衫再拉起来,他系着扣,说,“公子,我是斥候出身,能被王爷选入近卫,靠的就是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这些年在阒都待得虽然不如从前,但在主子提点以后,也不敢再大意,尤其是在战场上,更是谨慎。那夜我的行军路线都是直接下达,没有和任何人商讨,却两次被伏击,所以我开始怀疑队伍里有悍蛇部的眼线。” “第二次脱逃的路上我发现箭上有蛇毒,这毒从前丁桃在钢针上涂过,是鸿雁西山脉的东西。我当时背上烂得厉害,又在沼泽地里被追得紧,挨了些毒虫的咬,没扛住,天亮时就起了烧。” 骨津说到这里又停了。 他把话说得很沉闷,屡次停下来,像是在反复确认,以防自己说错一个字,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意味着什么。 “我们的马都溺在了沼泽里,我走不了了。从图达龙旗往南走十几里就是离北铁骑的常驻营,奇怪的是那日没有人巡防,我让亲信小将先行往回赶,在原地等候援兵。结果从黄昏等到次日天亮,都没有人来。我担心眼线会借此进入常驻营,所以硬撑着往回赶。我九死一生地回到营地,却被卸刀扣押,在关押边沙俘虏的牢棚里待了一宿,第二日被押入前帐,由常驻营的将领郭韦礼主审。” 骨津略掉了受审详情,他也不愿意回想,那对于他而言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某种念想的坍塌。 他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他们说我私通悍蛇部,让那夜图达龙旗更东边的先锋队全军覆没,并且剥夺我军中品阶,要我交代是否受人指示。我没做过的事情,我认不了,我质问常驻营为什么前后两次忽略我的求援军报,他们声称没有收到。按照军律,我要经过三将会审,再由现任统帅亲自画钩才能斩,但是郭韦礼一口咬死世子重伤未愈,他们有代行之权,若非晨阳当日正好赶到,我已经见不到公子了。” 沈泽川用银针挑掉了烛芯,那火光灭了一团。他盯着那状若垂泪的烛,在顷刻间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他甚至不用晨阳和骨津提醒,也记得在兵部任书里,这个郭韦礼是萧既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 * * 萧驰野沿着雷惊蛰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到了旧营地的北方。他下马抓了把土,看向前方,微敛起了双眼。 澹台虎眺望山峦,说:“继续往北就要踩着离北的边线,他们不敢往那头去,只能分而逃窜。主子,我怀疑他在遛人,这样追太吃力了。” “他确实在遛人,”萧驰野松开手指,“又是小股流窜,用大网自然兜不住,但是我们就此分散反而会落入对方的陷阱。他不肯跟我正面打,就是因为吃不住禁军的冲力,担心自己的人被打散了心。他们熟悉这片地方,所以千方百计地想要引诱我们也分散成股,好逐一攻破。” “我们没有足够的骑兵,”澹台虎审视地形,“这狗贼也太狡猾了!” “不忙。”萧驰野站起身。 猛巡视而归,落在了萧驰野的肩头,跟着萧驰野一起立在夜风里。风簌簌地吹动了草丛,迎面散开了几缕柳叶。 “五兵之中,惟火最烈①。”萧驰野再次上马,“我要一把火烧得他无处可藏。” 澹台虎跟着上马,说:“但是此地多树木,若是烧起来,火势只怕会蔓延到离北草场。” 萧驰野在马上笑出声,对着澹台虎道:“我不是让你烧这里。走,去沿途大小村镇,让他们张贴告示,但凡窝藏匪盗者,一律马前斩。但若是通报禁军,就依照人头称量铜钱,有多少,我赏多少。还要告诉他们,茨州马上要颁布征兵告示,去了别的没有,一日三餐都能供应,其中以得过禁军赏钱者优先。雷惊蛰既然不愿意被我们找出来,那我就要他自己撞出来。” 澹台虎犹豫再三,还是说:“可咱们不是没钱了吗……” “回去如数报给兰舟,”萧驰野策马,又勒马回头,说,“二公子几把铜钱都掏不起了么?” 澹台虎神色讪讪。 萧驰野转了转扳指,神情冷酷地说:“噢。” 作者有话要说:①《纪效新书》 三章合一了。 说一下粮食,在这里1石≈90kg。阒都有特供粮仓,粮价一般不会剧烈浮动,官员有月入补贴,厥西的物价相对较高。1.6万石大概能够让2万禁军吃两个半月,但是这是建立在禁军没有骑兵、不会来回奔波、没有战事的前提下,我粗略算的,当然也可能没有算对orz 小说合集📌威: 𝗷𝗶𝟬𝟳𝟬𝟭𝗶 第114章 火势 雷惊蛰端着碗蹲在猪圈边, 他饿了一日, 把这些来之不易的苞谷面全部塞进了口中,再狠狠地吞咽下去。他身边还蹲着个下属, 是个跟丁桃差不多年纪的小鬼头, 却壮得像头牛犊, 吃饭跟雷惊蛰一样凶狠。 厨房敞开的窗口探出个人头,用炒勺敲着锅沿, 喊道:“还剩点汤水, 吃不吃?吃就麻溜地来接!” “吃吃吃!”历熊嘴里的苞谷面还没有咽下去,就赶忙起身往窗边跑, 一边用手背抹着嘴, 一边把碗伸到锅旁边, 眼睛就没离开过那清汤寡水。 “食量这么大,”厨子刮着锅底,“让你哥踏实地找个活儿做,也不至于饿成这个样子!” “我哥是要做大事的!”历熊看那汤水要从边缘漏, 就用手指抹了一圈, 搁进嘴里吮干净了。 厨子也是个壮汉, 扯了围裙抹着额头上的汗,看历熊虎头虎脑的,就顺手也给他擦了擦,嫌弃道:“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家里头也没个人照顾。欸,你整日忙什么呢?给孩子也拾掇拾掇嘛!” 雷惊蛰对厨子露了个憨厚的笑容, 嘴里还嚼着咸菜。历熊小跑过来,献宝似的把汤水倒雷惊蛰碗里,殷勤地说:“哥,你吃!” “乖崽!”雷惊蛰也不客气,仰头就一口气喝掉了。他喝完就看头顶的太阳,被晒得流汗。他挤着刺痛的眼睛,挪了下脚,低骂了声:“干他老母!” “干他老母。”历熊有样学样,起身给雷惊蛰挡阳光。 雷惊蛰的胳膊撑上膝头,问:“外边什么样?” 历熊伸长脖子望了一圈,小声说:“还在查呢!” 雷惊蛰面露烦躁,他垂下头,脖子后边露出个蝎子刺青,正淌着汗。他逃离茨州后就散了人,只带着个自己养大的傻小子混到了官道沿途的镇子里,坐看禁军被遛得几头跑,就等着萧驰野耐心不足,散了兵马来追自己。谁知萧驰野半点不躁,反倒沿路放了这把火,烧得各处人心惶惶。 “哥,禁军的赏钱那么少,”历熊纳闷道,“都不够兄弟们吃酒用,怎么还那么多人去啊!” “就是因为少,”雷惊蛰汗涔涔的眉毛下边是双极亮的眼睛,他说,“这人开的价格正好。” 萧驰野若是把赏钱直接划到几两银子的价格,平民百姓就未必肯替他当这双眼睛。中博近年多灾,土匪霸道,价格越高,说明越不好干,是保不齐就会丢性命的事情,但是几把铜钱就值了。只要发现流匪的踪迹,跟禁军通报一声,这事就干得没人知道。几把铜钱么,转头花掉了也正常,就是这群土匪回头寻仇,也找不到人。 “那咱们怎么办啊?”历熊被晒得浑身是汗,他看向雷惊蛰,“哥,要不就他娘的干!他才两万人。” 雷惊蛰也焦躁,他对萧驰野的意图再清楚不过,萧驰野就是要逼着他们躁动,再也藏不下去。但是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带着的这些人,全部都是在东边两州跟乌合之众打出来的,没受过正规军那样的训练,一旦抛弃了现有的优势,对上装备精良的禁军就要头破血流。然而再藏着也不是办法,雷惊蛰能藏得住,那些平素吆五喝六惯了的下属能忍得住么? 雷惊蛰流着汗,盯着脚下的土粪,说:“这人有点阴,不会顺着那套仁义道德跟我玩儿。我看他根本没有往北边设防,就是要把我们挤过去。他明知北边是离北,赌的就是我们不敢去。” 可他妈! 雷惊蛰憋屈地啐了口唾沫, 他还真不敢去! “再等一夜,”雷惊蛰忽地站起身,说,“去,跟六耳说,让他今晚就通知还在镇中的兄弟,形势不对我们就走,大不了先撤回洛山,我有的是精力跟萧驰野耗!” * * * 萧驰野在吃饭,他几个馒头下去,配的也是咸菜。人坐在拴马的木桩上,看士兵给前来报信的百姓发兑换铜钱的条子。 “主子,”澹台虎走过来,说,“他也真行,把人散得到处都是,这怎么调令?总不能挨个敲门啊。” “他做匪头子的,自然有他的办法。”萧驰野说着搔了搔肩膀上的猛,“离北养的海东青也能速传军情。” “人逮了不少,”澹台虎说,“咱们怎么处置?” 萧驰野说:“杀了。” 澹台虎转身看了那头,又看向萧驰野,小声说:“可我听说里边有些是好人家的儿郎,全杀了?” 萧驰野看向澹台虎,说:“他们既然去了洛山,投身在雷惊蛰的麾下,就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我是来剿匪的,没道理对敌军仁慈。况且我问你,人都生着一张嘴,个个都说自己是好人家出身,你哪个信,哪个又不信?” 澹台虎沉默不语。 萧驰野站起身,看猛飞离,说:“我知道你是想起了边沙骑兵,但是老虎,仁义别用错了地方。你入伍的时间久了,这些话原本不需要我特地来讲,你自个儿想不明白么?” 澹台虎垂首要跪。 “站着吧,”萧驰野拍了把他的肩膀,“你现在是带兵的将领,不是灯州门口站守城门的小旗,别把自己放错了地方。” 萧驰野很大方,但他也相当苛刻。身边的近卫都很懂进退,上回晨阳坐视不理,他都能让晨阳比挨了鞭子还难受。然而近卫和将领是两码事,萧驰野为什么不让晨阳来带兵?明明萧既明身边的朝晖就是猛将,他显然是有别的思量。 萧驰野没有发怒,也没有变色,但是澹台虎已经露出了愧色。他们谁也摸不清萧驰野真正的喜怒,可在这样轻松的语气里,他就已经开始自省。 第115章 气数 禁军的刀子一轮一轮地逼过去, 脚底下的泥土都被血溅得潮湿, 还没死的土匪被摁在地上,听着那惨叫不绝, 连裤子都尿湿了。他后颈上压着刀背, 口鼻上蹭得都是血水, 呛得自己涕泗横流,惶恐地说着:“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雷惊蛰生性多疑, 在洛山时就行踪隐秘, 除了身边的亲信,没人知道他确切的藏身之处。 澹台虎蹭着靴底的血泥, 说:“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 那还废话什么?拖过去!” 土匪背缚着双臂, 被禁军扯着绳子往处决的地方拖拽。他蹬着双腿,看那些无头尸体就横在自己两侧,后颈上压着的刀背已经翻了过来,那锋利的刃口激得他浑身颤抖。他眼看着澹台虎抬起了刀, 忽然号啕大哭, 说:“六耳!军爷!我知道六耳在哪儿!” 澹台虎说:“这人是雷惊蛰的亲信吗?” “亲、亲!”土匪胸口起伏着, 瞪大双眼盯着那刀,说,“六耳是家里的‘信鸽’,雷惊蛰下达的命令,都是由六耳分递给我们的!我带着人在西边藏身,也是六耳叫人传给我的消息!” 澹台虎已经在这里待了半宿, 终于问出些消息,他提起人,问:“这个六耳此刻在哪儿?” “在边水镇,”土匪说,“几日前的消息就是从边水镇出来的,军爷现在去找他,一定找得到!” 边水镇就在几里外,澹台虎转念一想,觉得不好,他们多次搜查过那里,只怕已经打草惊蛇了。他赶紧松开人,大步去禀报萧驰野。 禁军当即就掉转了方向,疾奔到了边水镇。外设重围,挨家搜查,把近几日没有户籍、来路不明的人全部扣押。土匪一个个辨认,却没有六耳和雷惊蛰的身影。 眼看天都要亮了,土匪唯恐萧驰野迁怒自己,便绞尽脑汁地献计献策,他说:“六耳徒子徒孙很多,都是他的耳目,每次出行作战都会遍布在他周围,好给雷惊蛰通风报信。如今他们不在,多半是闻风而逃了。军爷把南边堵死了,北边我们不敢去,就只能往东回撤。现在追,铁定追得上!” 澹台虎虽然不齿他这样卖主求荣的软骨头,却把消息如实报给了萧驰野。萧驰野在马背上思量片刻,对澹台虎说:“你带着一半人顺着东边的山林追,他们现在就是惊弓之鸟,稍作恐吓就会仓皇失措,无法掉头如常地应战。你只管猛打,那千余人全是散兵,招架不住的。” 澹台虎应声,却见萧驰野召集剩余人手,便说:“既然如此,主子在此地等我不就好了?何必再跑一趟。” “你看雷惊蛰的行为举止,便该知道他不仅生性多疑,还非常怕死。我们想得到的事情,他也想得到,往东如果是他们的必经之路,那么他一定不会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走,那样目标过大,太明显了。”萧驰野绕上马鞭,说,“他先前既然敢拿雷常鸣做活靶子,如今就一样敢用这千余人做活靶子。你安心往东追,我去堵他。” * * * 这两日天都酷热,日头高照,晒得心急如焚的土匪们更加焦躁不安。他们成群结队地蹲在山林里,因为迟迟不见雷惊蛰露面,便大声质问站在石头上的六耳,说:“六爷也是堂上的人,关于二当家的消息总比我们这些人更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给个话!” 六耳往烟枪里塞着烟草,却没摸到打火石。他蹲在石头上,抬头看那晴空无云,太亮了,什么都一览无遗。他咂巴着嘴,说:“我这不是来传话的吗?回家嘛!” “我下边几百个兄弟都叫禁军给拿了,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我等着二大家出主意救人,他就叫我们这样回家去?这不是夹着尾巴让人欺负吗!”一个声若洪钟的汉子站起来,不满道,“老子们在洛山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跟着他跑到茨州来是为了有吃有喝,结果变成了缩头乌龟,真他妈的气人!” “这不是时运不济嘛。”六耳不仅长得像只老猴精,处事也像。他对雷惊蛰此次的命令也颇有怨言,但是他不会说,就搅和稀泥,道:“现在回洛山去,你也一样还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哪个山头不服气?但是马还有失蹄的时候,咱们偶有一败,也不算什么大事。你少了多少人,回头报给堂子里,叫二当家给你补齐不就行了,再拨些银子,总不会让你吃亏。” “我是稀罕那点银子吗?”这汉子啐声,“我是心疼这批弟兄!现在的人哪那么容易补?没见着禁军贴的公告吗?茨州要重建守备军,有饭有田,人家好好的正规军不做,还跑来跟咱们混?脑子叫驴踢了不成!还有,我们的人数比起禁军只多不少,原先在茨州城下第一回 碰面,打就是了!他畏手畏脚,怕个鸟!现在好了,连正面都没有遇到,我们就莫名其妙地败了!” 他说得四下都是附和声。 六耳皱出眼角的褶子,说:“二当家也是谨慎,禁军装备精良,你看那些甲,擦得锃亮,真打起来我们未必是对手。” “驴粪蛋子表面光!”这汉子把啐出来的痰用鞋底抹了,说,“禁军是什么兵?打过几回仗?他们能打个屁!他们不就只跟八大营在中博门口打过一回,那也叫仗?那叫比赛撒尿!谁他妈的站得久谁就赢了!” 周围一片哄笑。 这汉子呼噜着喉间的痰,又扯了领口,露出赤红的胸膛,说:“依我看,咱们也不着急走,茨州那么大块肥肉,这次错过去,下回更难啃!禁军到处张贴告示,让平民百姓通风报信,说到底还是怕么!不然他们来啊。我们现在都聚在一起,少说也有五六千人,光是据山游击,也能让禁军尝尝苦头!” 六耳不跟着他起哄,也不拿主意,手上搓着那烟枪,说:“二当家说回去嘛,你还要跟人打,那你就自己先跟二当家通个气去。” “他要当缩头乌龟,把头藏在裤裆几把底下,我上哪儿找他去?”这汉子冷笑几声,“他连面都不敢露,怎么了,怕兄弟们里边有禁军的耳目?我呸!” 雷惊蛰那日逃跑时用来当盾牌的下属不是别人,正是这汉子的准妹婿。他妹妹生得跟他一样,十分魁梧,过去一直没找着合适的人成亲,这次好不容易逮着个对他妹子好的男人,准备年底就把婚事办了,却不料来这一趟,让雷惊蛰用去挡箭了!他恨雷惊蛰铁石心肠,也怨雷惊蛰让他们受这种窝囊气。 “二当家的原话呢,我再给你们讲一遍。”六耳站起身,用烟枪捶着腰,说,“咱们现在就是先锋队,人不多,但跟路上的小土匪们还是不同,只要五日之内出了茨州的边界,到达敦州驿站,就算是回到了咱们自己的地盘,到时候即便禁军还要追也不怕了。”他说完了,看那汉子面露愤色,便又接着说,“当然呢,此刻二当家还在赶来的路上,咱们是走是留,都可以商量。” 他们原本就是由各个山头聚集起来的土匪,平素里雷常鸣虽然刚愎自用,却对兄弟很慷慨,酒肉银钱女人样样不少,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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