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里含欲。 沈泽川胸口起伏,一身汗都被风吹透了,冻得打了个激灵。他齿间拦不住萧驰野喂来的酒,滑到喉间时呛了起来。可是萧驰野咬着他的舌尖,让他咳不出,就只能熬得双眸含水,此刻就是天崩地裂萧驰野也不会放开他。 上边突然“哐当”一声,紧跟着滚下来个人。丁桃栽进雪堆里,又猛地拔出头,冻得使劲搓手臂,正准备骂人,抬头正对着窗户,不禁目瞪口呆,魂飞天外。 沈泽川当即踹开萧驰野,扶窗咳起来,耳后红了一片,嘴里都是酒香。萧驰野呼吸微促,眼神阴郁地看向窗外。 丁桃牙齿打架,他颤抖地探出食指,缓缓地指着上边,小声说:“对、对对不起公子……” 乔天涯和骨津在上边静气凝神,明智地装作不在。丁桃不等萧驰野讲话,蹦起来就跑,手脚麻利地爬上树,“嗖”地就钻回屋顶上。 作者有话要说:军屯相关资料参考《明史·兵志》,军屯制度应该与卫所制度相互依赖,但这里简化了很多实际内容,不够严谨,大家看个乐就好了。 第51章 大帅 萧驰野在昏暗里用拇指擦了唇角, 那里还留着残余的酒水, 他说:“一脚一个,你我都不亏。” 沈泽川回首看着他。 日更新📌胃芯: ji0701i 萧驰野冲沈泽川笑起来:“一码归一码, 日后出门不照样还要踩我吗?踩吧兰舟, 我都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沈泽川用舌尖舔湿了被他咬过的地方, 说:“你不是次次都有这样的机会。” 萧驰野迫近一步,把他彻底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 说:“你也不是次次都能跑得掉。” 萧驰野说罢, 伸手摘掉了沈泽川侧旁的红梅,揉烂了花瓣, 把那红色送进了嘴里。沈泽川在他的目光里生出一种自己就是那红梅的错觉, 他在萧驰野“嗅觉敏锐”的评价之外悄无声息地又添加了一个“势在必得”。 沈泽川曾经以为欲望会击败萧驰野, 使他受挫退缩,但是他的表现出人意料,他那狂妄的性格叫他只会勇往直前,任何退步都仅仅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进攻做准备。 他就是洪水猛兽。 “掌灯。”萧驰野侧头喊人。 丫鬟们片刻后推门而入, 挪出小插屏, 收拾了残羹冷炙, 在氍毹上铺了席子,换上了束腰马蹄足大方茶几。晨阳换鞋入内,把禁军军务以及人员名册都放在茶几上,从丫鬟手中接过茶壶,跪在侧旁给他们俩人沏茶。 有人在场,两个人再度入座时都是正人君子。 沈泽川酒已半醒, 因为吹了风,从先前那潮热微醺的状态脱离而出。只是他面上绯色犹存,又笼在灯光朦胧里,这下连晨阳都不敢抬眼直视他,唯恐目光冒犯,惹得他与萧驰野都不高兴。 晨阳沏着茶,心道:不怪澹台虎忧心,沈兰舟分明就是照着祸国殃民的样子长的,又生了这样的脾性,稍微熟悉些主子的人都要怕。 萧驰野最喜欢什么? 驯马熬鹰!熬鹰的时候鹰不睡,萧驰野也不睡,越难驯的他越在意,越难熬的他越偏爱。当初打边沙骑兵,萧驰野之所以能趴那么久,就是因为他爱驯服与煎熬的过程。他继承了萧方旭,生了超越常人的征服欲,这是他与萧既明最不同的地方。 晨阳把茶奉给他们俩人,稍稍行礼,说了句“主子有事吩咐”,便起身退了出去,换回靴子,守在门外。 屋顶上的骨津垂头,抛给晨阳酒囊,用眼神询问里边怎么样。 晨阳缓缓吐出口气,说:“……无事,主子有分寸。” 丁桃还抱着头,碎碎念着:“我是不是要死了死了死了死……” “我看悬,”乔天涯蹭着雪,抽出烟枪,哈哈笑,“明年的今日,哥哥会记着给你烧纸的。” 丁桃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搓着头发,怒视着他们,控诉道:“都怪你们!你们若不打架,我就不会拉架,我若不去拉架,就不会掉下去,我若没有掉下去,就不会死了。我恨你们!” 乔天涯专心致志地擦着打火石,骨津抱着手打瞌睡。 丁桃恨极了,掏出本子奋笔疾书,把满腔怒火都抒发在其中,将他们俩人骂成天字第一号王八蛋,末了自己揩了眼角泪,翻过去,继续滔滔不绝,思如泉涌。 屋内人换了清茶,继续对谈。 萧驰野说:“旧话重提,你说阒都中藏着个能够操纵八大家的人,我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 沈泽川被那药酒烧得喉中冒烟,这会儿饮了几杯茶,才说:“你觉得不可能,是因为想要做成这样的事太难了。” 萧驰野说:“不错,先不论别人,就是太后也不会甘于听人差使。” “她若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呢?”沈泽川说,“操纵局势,有时候不需要去命令别人,仅仅用一根手指,就能推动‘势’,从而改变很多东西。” “你须得先证明有这个人。”萧驰野看着他,说,“……你看起来很热。” 沈泽川抬指解着衣扣,那扣子轻轻挣脱束缚,光滑的脖颈在手指间逐渐露了出来,停在了锁骨的上方。细小的汗珠沿着线条滑进了那凹陷,濡湿了指尖。 “奚鸿轩虽然是枚明棋,却很重要,这个人是否存在,得用奚鸿轩来证实,所以这一次你不能拿掉他。”沈泽川说着顿了片刻,“你也拿不掉他,这场行刺案里他没有露过面,茯苓的供词只能说明她受了人胁迫,如今嫌疑最大的人是你。” “栽赃给我是你的主意。”萧驰野瞧着那消失的汗珠。 “你如今是天子近臣,又深得恩宠,若是能让你因此摘官闲置,奚鸿轩必不会放过机会,一定会趁势谋求八大营的职权。只有把他们引出了洞,才能看清要打哪里。况且皇上信你,即便贬了你,也不会立刻轻信别人,等他过了这段日子,看到八大家又起了焰势,就该发现自己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反倒会对无辜受到牵连的你心存愧疚,再想方设法地要弥补你。”沈泽川饮茶时喉结浮动,他说,“我猜你在找我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对策。” “玩啊,”萧驰野给他倒茶,“我不过是将计就计,由着你们踩罢了。” “这比此时反击更加明智,”沈泽川说,“此时你越着急撇清关系,越叫皇帝生疑。” “我了解皇上,”萧驰野说,“他是耳根子软的人,最受不得教唆,却也最受不得被人欺辱。我是他兄弟,还是他登基后提到身边的第一人,我就是他面对朝臣的某种象征。我内外受困,成为他手底下圈养的牛羊,在他看来我无人可依,就是凭靠着他才能坐稳位置。我若是被人设计踢了下去,那他必定会生出唇亡齿寒之感。花党是他的心病,他能放心叫海良宜决断政事,就是因为他知道海良宜不会结党。” “机不可失,”沈泽川端着茶杯沉吟须臾,说,“这一次必须让奚鸿轩动起来。” “我提醒你一句。”萧驰野手肘撑着案几,对沈泽川招了招手。 沈泽川放下茶杯,倾过了身。 萧驰野耳语:“酒量不好,就不要出去与人吃酒了,不是哪个混账都有二公子这般的定力,能规规矩矩地在你对面做个正人君子。” 沈泽川侧眸,咬重字眼:“正人君子也想了不少吧。” 萧驰野注视着他,说:“明早出了这扇门,你我就是死仇敌。仇敌最会惺惺相惜,我想你,不是应该的吗?” 沈泽川说:“我不想你。” 萧驰野说:“你现如今做的每一个打算都绕不开我,恐怕不是不想,而是日里在想,夜里也在想。” “百官宴的那一脚怎么没有踩到你呢,”沈泽川抬手挡住萧驰野的呼吸,说,“让二公子清醒清醒。” 萧驰野的鼻尖就抵在沈泽川的掌心,他盯着沈泽川,邪性地说:“真狠心啊兰舟,睡我之前百般撩拨,睡过之后就百般设防,你这个负心鬼、薄情郎。” 沈泽川被他看得稍稍回避了目光,说:“……萧二,你今夜喝高了吧。” 萧驰野倏忽退回去,说:“明早朝堂之上必定有人发难,孔湫会如实将茯苓先前的供词呈上去,到时候都察院总要追究我管制疏忽之责。” 沈泽川掌心空空,他说:“你要退,却不能退得太明显。” “待我陷入口诛笔伐的重围间,就看皇上怎么罚了。”萧驰野说道。 “轻则停俸禄几月,重则吊牌思过,世子还在阒都,大家总要看着他的面子,不会过分苛责你。” “大哥在阒都的日子很短,”萧驰野停下,“我一旦受罚,花香漪与戚时雨的婚事就再也无人阻拦。” “花戚相融需要时间,”沈泽川想了想,“如今启东五郡兵马大帅是戚竹音,兴许能从她下手。” 萧驰野想起来什么,说:“我有办法。” 沈泽川说:“什么?” “礼部有过去花家婚嫁的记录,我让人稍微润色润色,再把这份誊抄的记录交给戚竹音,她便不会轻易接纳花香漪。” “远亲嫁娶在大周不是避讳,就是表亲也是行的。”沈泽川说,“戚大帅在意这个?” “在意。”萧驰野解释道,“众所周知,戚时雨好色,府中纳了启东五郡好些美人,其中有一位正是他亲侄女。前些年这位夫人生产,诞下的孩子身有缺陷,异常病弱,没过几日便埋了。后来戚时雨再纳人,戚竹音都格外忌讳,但凡有血脉联系,即便是远亲,她也不许人进门。” “可花香漪是太后亲指的人,”沈泽川说,“大帅就是想拦也不能吧。” “既然已经无法阻拦,只能稍退一步,让花三嫁,”萧驰野眼里含着冷色,“但不能让她生出孩子。她嫁给戚时雨,做的是继室,就是启东名正言顺的夫人,她生了孩子,便是能与戚竹音共称嫡系的嫡子。戚竹音一介女流,这些年收服启东五郡的兵马委实不容易,是真正流过血的大将军。但谁能保证不会有人另起心思?花香漪要是生个男孩儿,戚竹音就得陷入兵权内斗,她正需要有个理由压制花香漪。” “我听闻戚家有男儿郎,当年戚时雨却一意孤行,一定要把兵马大帅的位置给戚竹音。”沈泽川说,“这不是出于爱才之心吗?” “是,”萧驰野说,“戚竹音是他发妻所生,也是他亲自教出来的将才。他没有儿子时,就把戚竹音当作儿子养,后来有了儿子,却没有一个能比得过戚竹音的。启东当时还在跟边沙交战,戚时雨身受重伤无法率兵,困于边沙连营东侧,戚家几个儿子无人敢出来受命,是戚竹音背刀跨马,连夜疾驰,先后游说赤郡、边郡以及锁天关三方守备军随她出战,然后借风放火,一把火烧掉了边沙连营。这也是她的成名之战,她如今叫‘风引烈野’正是因为那一战中她身先士卒,拔刀浴火,背出了戚时雨。戚时雨原本犹豫不决,自那次之后立刻交付帅印,将五郡兵马全部给了戚竹音。” “大帅受封须得征得阒都同意,”沈泽川说,“不容易。” 萧驰野笑了,他摸着拇指上的扳指,说:“你决计想不到,封她的人不是光诚帝。” 沈泽川微偏头。 “当时消息传回阒都,各方大张挞伐。因为戚竹音是女人,兵部质疑她战功造假,请奏内阁,要求派遣都察院御史与锦衣卫前往启东查个清楚。光诚帝见群情激昂,便将启东的请求延拖不批。后来战功审查无误,礼部又奏她可以封,但却不能登上武将用的玉龙台受封,她只能在明理堂阶前跪叩。” 萧驰野顿了半晌。 “是太后力排众难,让她踏上了玉龙台,堂堂正正地受封为启东兵马大帅。” 第52章 攻讦 白雪瀌瀌, 夜已将息。 沈泽川不能再留, 他要离开时,萧驰野随之起身, 从衣架上取下氅衣, 递与他。 “你这把刀眼生, ”萧驰野俯身拾起仰山雪,入手轻巧, 他说, “新得的?” 沈泽川颔首,面朝着门穿氅衣。 萧驰野用拇指抵出些许寒芒, 说:“好刀, 叫什么名?” 沈泽川答道:“仰山雪。” “仰喷三山雪, 横吞百川水[1]。”萧驰野合刀,上前一步,从后贴住沈泽川的背部,手指熟练地把仰山雪戴回沈泽川的腰侧。他微低头, 说:“长得好, 名字也好。” 沈泽川蓦然回首, 萧驰野却先一步把着他的腰,将人带入怀中。 “今日出去后,你要用什么眼光看我?” “该是什么眼光,就是什么眼光。”沈泽川仓促地转回头,像是与他耳鬓厮磨。 “若是兜不住了,随时可以求你二公子相助。”萧驰野指间量出了大概, 笑道。 “二公子自顾不暇,”沈泽川说,“求我倒是更可能些。” 萧驰野放开他,说:“你比起上一回瘦了,我若是猜得不错,你还在服用可以遮掩身形的药。” 沈泽川系好了氅衣,没说话。 “我奉劝你一句,”萧驰野说,“那药多饮伤身,几年后败掉的是你自个儿的身子。” 沈泽川临门轻叹,说:“你师父好眼力,打个照面就能看出来。” 萧驰野说:“为了这些事,你甘愿做到这个地步?” “我的生死在别人的一念之间,自然要事事谨慎,处处用心。”沈泽川的手很凉,他说,“我久练纪家拳,不用此招,就骗不过纪雷的眼睛。” 萧驰野说:“纪雷已经死了。” 沈泽川身上还带着酒味,他说:“药已停了。” 沈泽川离开后,萧驰野立在雪风里,想起左千秋的话。 “此药由东传入,喝了能佯装病态骗过人眼,一两回不打紧,但久了便成弊病。毒落在身体里,短时无妨,日后却总要发作的。” “发作?” 左千秋凝眸望着手中茶盏,说:“积毒成伤,养不好,等时日一到,人兴许就废了。” 萧驰野抬手,掌心的余温被风雪吹散。他回忆起那夜,觉得自己都要把沈泽川揉化了,却好似只让沈泽川热上一时片刻。 美人总让人有易碎的错觉。 * * * 乔天涯头戴斗笠,驾着马车,赶往沈泽川在东龙大街的旧屋子。沈泽川倚着车壁,合眸假寐。 乔天涯到了门口,吁马停车,替沈泽川掀开了车帘。沈泽川俯身下马车,回屋沐浴更衣。 按照奏请,沈泽川此次是一步登天,一跃成为锦衣卫从五品镇抚。但这个职位分南、北两个,南镇抚司掌管锦衣卫军匠事务,北镇抚司掌管锦衣卫诏狱。李建恒有心要重用他,可是内阁文官却自有考量,因为沈泽川的出身,他们不情愿让他掌管诏狱,故而大家参酌之后,驳回了沈泽川出任北镇抚的任命,改为南镇抚。 李建恒肯定不高兴,为此内阁又从军职上将沈泽川提为正五品锦衣卫千户,加之李建恒额外赐他蟒衣鸾带,这已经是殊荣了。 沈泽川对于内阁的反驳早有预料。 他此次是踩着韩丞上来的,薛修卓如约让他升了职,却要在紧要处踢他一脚,这是为了让他明白,即便他有这样的救驾之功,却还远远不能够与他们较量。 沈泽川穿戴整齐,出来时乔天涯撑着伞,对他说:“主子高升,这屋子已经算简陋了,往后客来客往,该不挤不下了。” “不用急,”沈泽川掀袍上车,落帘时说,“什么时候升到了指挥使,什么时候再换也来得及。” 音罢帘子一垂,继续养神。 今日天气不好,官员们在殿外等候时都是肩头带雪,他们不能肆意走动,不能随意动作,也不能喧哗或是咳嗽。 沈泽川跟随韩丞带刀站立,大红蟒袍衬得他肤如冰雪,眼角含笑时秾丽动魄,却在亲切之余生出股危险的戾气。 萧驰野也是红袍,二品狮子在身,让他更加鹤立鸡群,他看着兴致不高,只拿眼瞟了沈泽川。 这两个人分开而立,却叫人觉得形成了对峙之势,连海良宜都侧头看了几眼。 文官们眼神交流,各自心照不宣。 不多时,韩丞低声说:“走。” 那殿门打开,司礼监太监与内阁重臣先进,如今司礼监空缺,就只有海良宜为首的内阁重臣先行。韩丞跟在其后,带着沈泽川上阶,立于龙椅的左下首。 李建恒在龙椅上扶着双膝,说:“行刺案已经过了两夜,刑部有什么新进展吗?” 刑部尚书孔湫出列,拜后,说:“回禀皇上,尚食局女官茯苓教唆贵生行刺一事已经证据确凿,臣今日便该递呈大理寺复审。” 李建恒不知为何,看了萧驰野一眼,转回去继续说:“可查清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吗?” 孔湫说:“经核查,茯苓曾在宫中打碎过光禄寺御碟,因此被补记在档,出宫之日遥遥无期。她常与人说自己母亲已经年迈,想要出宫侍奉,却苦于宫规不得。她屡次贿赂原先的司礼监秉笔,却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被骗取了毕生积蓄,故而此次恶从胆边生,生出了报复之心。” “臣有本启奏。”大理寺少卿魏怀兴乃是八大家魏氏的嫡次子,也是咸德帝时期魏嫔的兄长。他跨出列,拜了。 李建恒说:“魏大人请讲。” “臣已查明,尚食局女官茯苓曾与禁军断事司袁柳有过权色交易,她母亲住的宅子,正是袁柳出面谈妥赊出来的。”魏怀兴谁也不看,说,“此案由刑部主审,事关皇上安危,不可谓不重要,孔尚书却在御前把供词只讲了一半,是有什么东西说不得,还是有什么人说不得?” 孔湫侧首,说:“……此事尽在我奏折之内,何来欺瞒之说?” “早朝便是政谈要地,皇上问你查清了吗,你却当百官之面闪烁其词、趋利避害。”魏怀兴抬头,“为官者,入则恳恳以尽忠[2],朝殿绝非藏污纳垢之地。你怕什么?你不敢当面说,那么我来说。皇上,此事不仅关系大内各衙门,更关系禁军!” 萧驰野面色不豫,似是冷笑。 李建恒本想压下去,这会儿反倒不好再糊弄别人,他踌躇半天,说:“……策安怎么说?” 萧驰野说:“禁军在编两万人,臣能挨个查清户籍,却也不能挨个查办私情。臣此次有管制疏忽之责,听凭皇上处罚。” 李建恒欲张口。 魏怀兴先磕了头,他说:“萧总督,皇上面前,怎么也不讲实话?禁军在编两万人确实不好探查私情,但那袁柳与你根本就不是寻常关系,你怎么也能装作不知道!” 沈泽川看过去。 “与我关系不寻常的人多了,”萧驰野扫沈泽川一眼,满不在意地笑起来,“但我有美人在怀,瞎了眼才去睡个老匹夫。那袁柳都能当你爹了,魏大人,无凭无据便罢了,何至于这样构陷我萧策安?” “朝堂之上,”海良宜轻咳一声,说,“总督慎言。” “我是什么混账东西,皇上知根知底,从来无须在这里装模作样。”萧驰野混起来就是个霸王,连海良宜也不看在眼里,“追究禁军,可以,我自会避嫌,吊了腰牌由着各位大人查。可是要把那莫须有的罪名加给我,对不住,我不认。” “言辞伧俗,御前悖逆,萧家有好郎!”魏怀兴从袖中拿出折子,“总督说我无凭无据,但我身为大理寺官员,岂敢如此?” 一直闻声不动的萧既明稍抬头,也看向魏怀兴,想看他有什么证据。 魏怀兴说:“袁柳本是禁军小旗,是总督亲自提他做了副断事,随后不到两年,总督再次提他做了断事。我要问总督,这几年里,禁军没有要务,他凭什么一升再升?” 萧驰野嘲讽道:“他已经到年纪了,虽无功,却也无过。禁军近年来广纳新人,我顾念旧情,提拔的老人不止他袁柳一个。魏大人怎么不全都明列上来,个个都按我萧策安的私情算。” “禁军近年来不就是总督的一言堂么!”魏怀兴不疾不徐,“个个都效忠的是萧氏,不是皇上吧。” 他这话带着两层含义,话里说的是萧驰野,话外却带着萧既明。 萧驰野果然翻脸了,他说:“就事论事,少他妈一口一个萧氏!我萧策安是跟着皇上混到这个位置,不比魏大人,高门出身,注定了的仕途坦荡。” 魏怀兴见他动怒,才打开折子,说:“年前总督与人吃酒,席间袁柳重金相赠,总督承认吗?” 此言一出,李建恒也愣了。他捏紧拳,没再开口。 萧驰野说:“我没有与袁柳吃过酒。” “东龙大街香芸坊里的姐儿都能做证,那夜袁柳花了大价钱宴请总督,席间总督大醉,袁柳送了你一篮金桃。”魏怀兴说,“总督还不承认吗?” 萧驰野说:“我就问你,袁柳一介六品小官,他哪来的金桃相送?” “这得问总督了,”魏怀兴终于拿出杀招,说,“袁柳赊出给茯苓的宅子时,还一并赊出了东龙大街的三间门面房。我已查证,他当时用的就是总督的手谕!近年来禁军先是修葺营房,又扩建枫山校场,钱都是怎么来的?不正是总督借着禁军职便从牙行底下套出来的,为你办妥此事的人正是袁柳。如今袁柳教唆茯苓行刺皇上,你敢说与你没关系?” 萧驰野没答。 都察院右都御史傅林叶出列,说:“臣也有本启奏。” 李建恒不知为什么,指尖抖得厉害,他说:“你讲!” 傅林叶说:“臣今日也要参劾禁军总督。依照律法,三法司会审没有结束前,除非有皇上谕旨,否则旁人一概不许进入刑狱探访要犯。昨日总督没有谕旨,却擅自前往刑狱,事后迟迟不报。” 萧驰野的神色愈渐阴沉。 “总督一离开刑狱,茯苓的母亲便死了。”傅林叶叩首,“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也请总督当着皇上的面讲明白。” 萧驰野说:“你们倒是不约而同,巧了!” “总督不要左言他顾,”魏怀兴冷冷地说,“趁早交代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驰野如陷包围,沉默须臾,对李建恒说,“我没有干过诸位说的事情,今夜全凭皇上做主!” 李建恒在焦灼的氛围里捏湿了膝头,他也看着萧驰野,忽然问:“那手谕,你怎么解释?” 萧驰野垂眸,似笑非笑地说:“臣不曾写过。” 李建恒骤然起身,焦躁地走了几步,说:“给朕看!” 魏怀兴将东西呈上去,李建恒翻阅片刻,忽然抖起来。他嘴唇翕动:“这不是你的字迹吗……策……策安!” 萧驰野斩钉截铁地说:“臣不曾写过!” 李建恒惊恐万分,将那文书搁在手上,又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扔出去。他几近失控地说:“那袁柳,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萧驰野抬眸。 李建恒见状,竟扶着把手,有些畏惧。他在这一瞬间的畏惧里,想起了萧驰野当初扔下他时的冷漠,他又生出了无尽的厌恶,似是挥着什么可怕之物,用尽全力地说:“先摘了他的腰牌!” 萧驰野说:“臣——” 魏怀兴挺身喝道:“他胆敢不从,依法可以就地拿下!” 萧驰野猛地盯向魏怀兴,他接着看向李建恒,漠声说:“要拿我萧策安可以,但总要有个能让我信服的罪名。” 李建恒觉得自己信任错付,已在这围攻之下偏向旁人,如今见萧驰野这般模样,一时间怒火冲头,斥道:“跪下!朕今日就是要摘了你的腰牌!” 萧驰野还没动。 李建恒已经怒不可遏,说:“朕,让你跪下!” 作者有话要说:[1]:李白·《古风其三十三》 [2]:张养浩·《为政忠告》 第53章 查院 朝堂肃穆, 落针可闻。 萧驰野的眼眸逐渐黯淡, 摘掉了自己的腰牌。 李建恒胸口起伏剧烈,说:“禁军总督萧驰野停职待查, 禁足府门!近来阒都的内外巡防, 就由锦衣卫与八大营接管。” 人群中的奚鸿轩不动声色, 隔着乌纱帽,看向一直不曾言语的萧既明。萧既明却稳身不动, 视若无睹。 够稳! 奚鸿轩在心里骂道。 这萧既明果真不好对付, 眼看萧驰野落得这般境地,竟然还能稳住心神, 没有半分慌乱, 甚至没有一点要开口的样子。 散朝后, 藕花楼聚首。 沈泽川取了金牌,换了身浮纹月白文雅大袖袍,由姐儿引上了楼,奚鸿轩正卧在须弥榻上看人煮茶。 奚鸿轩见他进来, 先大笑出声:“兰舟, 今日痛快!自打猎场回来之后, 事事都让萧二压一头,这回可是真痛快!” 沈泽川落座,说:“傅林叶是步好棋,不想你连他也能收入麾下。” “傅家早年是什么东西?就是椿城门外拾牛粪的,若非我家老太爷当年爱才,助他们脱了籍, 今日他傅氏还在放牛。”奚鸿轩接过侍奉丫鬟呈来的茶,慢品几口,又说,“就是白费了魏老的局,萧既明没有上钩。” “能摁下萧二已不容易,”沈泽川尝了茶,说,“如今去碰萧既明,只怕会得不偿失。” “乘胜追击方为上策,此刻不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奚鸿轩抬手驱散了丫鬟,坐直身,“就算只能让萧既明在阒都吃个小亏,这也是破绽。” “我以为你意在阒都,不想你根基未稳,便已经想追打外围。”沈泽川说,“八大营的职权还没有握紧,此刻略过萧二,多半要栽跟头。” 奚鸿轩搁了茶盏,说:“那依你之见,还要如何?” “你适才说过,”沈泽川笑,“乘胜追击方为上策。” 奚鸿轩沉吟片刻,说:“今日出手,已经让萧二失去了圣心,又摘了他的腰牌,使他开春前都不能动弹。但他与皇上毕竟是多年故友,想凭靠这一件事情拿掉他,那是做不到的。” “只要萧二仍旧是禁军总督,这阒都巡防便还是要落回他手中。诸位与我费尽周折,难道就是为了拿到八大营的暂行权,玩上个把月,再璧还于人?”沈泽川说,“这一次打了萧二,等他开春之后养足了精神,你要怎么面对他的反击?” 奚鸿轩扯开折扇,挥了几下,说:“那还能如何,这会儿决计扳不掉他。” “扳不掉他,但却可以消耗他。”沈泽川不爱吃酽茶,尝过之后就没再碰,说,“皇上已经与他生了嫌隙,日后的嫌隙不啻于此,正该是你动作的时候。” “我既无才名,又无寸功,”奚鸿轩笑道,“怎么比得过他呢?” “不必妄自菲薄,”沈泽川敲了敲桌面,“这藕花楼的曲子都不落窠臼,就是常年混迹脂粉场的皇上也会耳目一新。奚二少,还觉得自己比不上萧二会玩儿吗?” “先不论海阁老,就是玩,也不能玩到萧二那个位置。”奚鸿轩说,“你必有后招吧?” “薛修卓进入大理寺,先后办的都是大案,可他到底是一个人,又在才名上叫逍遥山野的姚温玉压了一头,眼下想更进一步,早先为步入内阁做准备,就须得有人捧。”沈泽川指尖在桌面上小小地一绕,“上一回,你在国子监学生们面前出了风头,留下了美名,不正好能卖给他薛修卓做个人情。近来海阁老也想兴办太学,薛修卓就能顺理成章地挑兵选将了。” “充扩人手,形成浪潮。”奚鸿轩思忖着,说,“但是延清有人,何必一定要去太学?” “我们为了对付萧二,志在与别家化干戈为玉帛,联手击敌,可是姚家不情愿。你试想一下,姚家在文人心中位如巉岩,他们不肯一起做便罢了,就怕他们回头跟萧二沆瀣一气。既然如此,何不趁早将姚家踢出去,把位置留给有能者胜任?” 奚鸿轩倒笑了,他说:“你出身中博,不明白八大家的渊源。姚家不肯一道做,也绝不能将他们踢出去,因为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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