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来源来自网络,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如不慎该文本侵犯了您的权益 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谢谢! ════════════════════ 本文件来自高几的文件库网址:w.gaoji521.top 24年9月完结海废破文包➕历史: https://xsgbj.lanpv.com/b00hpymuvg 密码:https://caiyun.139.com/m/i?1H5C2LJuiDiTY════原耽书漫广播剧════ QQ频道整理 https://pd.qq.com/s/ogj939 更多.耽.美.汁.源.请加入频道哟~ 请下载后于24小时内阅读并删除 如侵权请麻烦 及时联系我们删除 ════原耽书漫广播剧════ 《将进酒》作者:唐酒卿 文案:浪荡败类纨绔攻vs睚眦必报美人受。 恶狗对疯犬。 中博六州被拱手让于外敌,沈泽川受押入京,沦为人人痛打的落水狗。萧驰野闻着味来,不叫别人动手,自己将沈泽川一脚踹成了病秧子,谁知这病秧子回头一口,咬得他鲜血淋漓。两个人从此结下了大梁子,见面必撕咬。 “命运要我一生都守在这里,可这并非是我抉择的那一条路。黄沙淹没了我的手足,我不想再臣服于虚无的命。圣旨救不了我的兵,朝廷喂不饱我的马,我不愿再为此赴命。我要翻过那座山,我要为自己一战。” 1v1,HE,HE,HE。 1、主cp萧驰野x沈泽川,萧攻沈受。 2、有条百合线,还是重要角色。 3、攻比之前几本的哥哥们更加混账。 4、作者是个没文笔的大魔王,练节奏。 5、我给磕头了各位大爷,看文案,看文案,。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泽川,萧驰野 ┃ 配角:一堆 ┃ 其它: 作品强推:中博六州被拱手让与外敌,建兴王沈卫之子沈泽川因此受押进入阒都,沦为人人痛打的落水狗。世家环伺间的沈泽川苟且偷生,与同样受困于阒都的萧驰野结下了大梁子,两个人相看两厌,见面必撕咬。在屡次交锋中,两个人一起发现了中博兵败案的蹊跷,与此同时,随着阒都风云的逐渐展开,两个人也逐渐靠近。 他们都是困在阒都的囚鸟,萧驰野尚有个家可以惦记着回去,沈泽川却已经没有家了。两个人的道路实则殊途同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俩所追求的目标是一致的。剧情不过是冰山一角,人物也还在成长中,爱情就是两个人相互适应、相互改变的过程。没有冲突,何来磨合,他们还没有被命运塑造成将要成为的模样,期待他们联手搞事。 上卷·我本放逐臣 第1章 寒风 “建兴王沈卫兵败于东北茶石河,敦州一线随即沦陷,三万军士被活埋于茶石天坑。你也在其中,为何只有你活着?” 沈泽川眼神涣散,并不回答。 审问的人用力捶了捶桌,倾身过来,眼神阴鸷,说:“因为沈卫早已私通了边沙十二部,有意将中博六州拱手让给外敌,你们想要里应外合攻破阒都,所以边沙骑兵没有杀你,是不是?” 沈泽川干涩起皮的双唇动了动,他费力地听着审问人的话,喉间缓慢地滚动,涩滞地回话:“不……不是。” 审问人厉声说:“沈卫畏罪自焚,私通文书已由锦衣卫全部递呈给了皇上,竖子还敢嘴硬,当真是冥顽不灵!” 沈泽川脑袋昏沉,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合过眼。他像是被一根线吊在万丈高空,只要稍有疏忽,放开了手,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审问人把供词摊开,扫了几眼,说:“你昨夜说,你能活着走出茶石天坑,是因为你兄长救了你。是不是?” 沈泽川眼前恍惚地浮现出那日的场景。坑陷得那么深,无数军士们拥挤在一起,可是怎么也爬不上去,踩着的尸体越来越厚,却始终够不着坑沿。边沙骑兵围绕着天坑,深夜的寒风里夹杂着流矢的飞声,血漫过了小腿肚,哀号与残喘全部紧贴在耳边。 沈泽川呼吸急促,他在椅子上开始颤抖。他失控地抓着头发,难以遏止地发出哽咽声。 “你说谎。” 审问人举起供词,对着沈泽川掸了掸。 “你兄长是建兴王嫡长子沈舟济,他在茶石天坑之前抛下三万军士,带着亲兵私自逃跑,却被边沙骑兵套上绳索活活拖死在了茶石河畔的官道。边沙十二部坑杀军士时,他已经死了,根本救不了你。” 沈泽川脑中混乱,审问人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他耳边只有无尽的哭喊。 出路在哪儿?援兵在哪儿?死人挤着死人,污臭的烂肉就压在手上。暮哥罩在他头顶,他趴在血秽尸首上。他听着暮哥喘息急促,喉间的哭声却是因为太绝望了。 “哥有三头六臂。”纪暮艰难地挤出笑,却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呜咽地继续说,“哥是铜墙铁壁!撑一撑就没事了。撑过去援兵就到了,到时候哥跟你回家接爹娘,哥还要去找你嫂子……” 审问人“砰”地拍响桌子,喝道:“如实交代!” 沈泽川挣扎起来,他像是要挣脱看不见的枷锁,却被蜂拥而上的锦衣卫摁在了桌子上。 “你进了咱们诏狱,我谅你年纪小,所以没有动用重刑。可是你这般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来人,给他上刑!” 沈泽川的双臂被套上绳索,接着被拖向堂中空地。长凳“哐当”放下来,他的双脚也被捆在凳子上。旁边虎背熊腰的男人提了狱杖,掂量了一下,跟着就打了下来。 “我再问你一次。”审问人拨着茶沫,慢条斯理地抿了几口,才说,“沈卫是不是通敌卖国?” 沈泽川咬死了不松口,在杖刑中断续地喊:“不、不是!” 审问人搁了茶盏,说:“你若是把这份硬气用在了战场上,今日便轮不到你们沈家人进来,给我继续打!” 沈泽川逐渐扛不住,埋头嘶哑地说:“沈卫没有通敌……” “茶石河一战兵败,全系沈卫轻率迎敌。茶石河败后,敦州一线尚有挽回之机,可他却在兵力悬殊之下无故退兵。端州三城因此沦陷,那城中数万百姓皆丧于边沙弯刀之下。”审问人说到此处,长叹一声,恨道,“中博六州,血流成河。沈卫带兵南撤,灯州一战最为蹊跷!启东赤郡守备军已经越过天妃阙前去支援,他却抛弃夹击之策,调抽数千骑兵护送家眷去往丹城,致使灯州防线全部崩溃——这难道不是有意为之吗?若不是离北铁骑狼奔三夜渡过冰河,边沙骑兵就该到阒都门前了!” 沈泽川意识昏沉,冷汗淋漓,审问人鄙夷地甩过供词,砸在他后脑。 “宁为一条狗,不做中博郎。这一次,沈卫便是大周的罪人。你不认?你只能认!” 沈泽川痛得半身麻木,他伏在长凳上,看那供词盖在眼前。上边的墨迹清晰,每个字都是场耻辱的鞭罚,抽在他的脸上,告诉天底下所有的人。 沈卫卖国,连条狗都不是。 他让中博六州尸骸塞流,茶石天坑里埋着的尸体到此刻都没有人去收,因为敦州群城已经被屠干净了。 沈卫是自焚了,可这笔血迹斑斑的账却必须要个活人来承担。沈卫妻妾成群,儿子众多,在边沙骑兵攻占敦州的时候全死了,只有沈泽川因为出身太卑微,被养在外边才幸免于难。 沈泽川被拖回去,血顺着脚跟拖出痕迹。他面对着墙壁,望着那扇窄小的窗。寒风呼啸,疾雪扑打,黑黢黢的夜没有尽头。 他脑袋混沌,在风声里,又回到了坑中。 纪暮已经不行了,呼吸变得很艰难,血水顺着盔甲淌到沈泽川的后颈,很快就变得冰凉。周围的哭号已经消失了,只剩下难耐的痛吟,以及凛风的咆哮。 沈泽川跟面目全非的死人面对面,腿被压在厚重的人体下,盾硌着他的腰腹,喘息间皆是浓重的血腥味。他咬牙淌着泪,却不能哭出声。他颓唐地盯着这张被踏烂的脸,却认不出这是不是曾经见过的士兵。 “哥。”沈泽川低声啜泣着,“我、我好怕……” 纪暮喉间滑动一下,用手掌轻轻地拍着沈泽川的头,说:“没事……没事。” 沈泽川听见了濒临死亡的士兵在唱歌,歌声被狂风撕扯,破破烂烂地飘在这寒冷的夜晚。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1]” “哥。”沈泽川在他身下小声地说,“我背你走……哥。” 纪暮的身躯像是一面扭曲的盾牌,他笑了笑,哑声说:“哥走得动。” “你中箭了吗?” “没有。”纪暮泪已干涸,他轻飘飘地说,“……边沙秃子的箭射得不准啊。” 沈泽川手指也泡在了血肉中,他勉强地擦拭着脸,说:“师娘包了饺子,等你和我家去,我们吃很多碗。” 纪暮叹气,说:“……哥吃得慢,你……不要抢。” 沈泽川在底下用力地点着头。 雪渐渐覆盖了纪暮的身体,他似乎很困,声音那般小,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没有。歌唱得很慢,等到了那句“枭骑战斗死”,纪暮便合上了眼。 沈泽川说:“我的……我的钱也给哥,娶嫂子……” “哥。” “哥。” 纪暮沉默着,仿佛是听腻了他的话,忍不住睡着了。 沈泽川浑身颤抖起来,他忘记了边沙骑兵是何时离开,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爬出去的。当他撑着手臂抬起身体时,大雪中死寂一片。重叠的尸体垒垫在膝下,像是废弃的麻袋。 沈泽川回头,却失声哽咽起来。 纪暮背部箭杆密集,一个人变成了一只蜷曲着的刺猬。那么多血淌在沈泽川的背上,他竟然毫无知觉。 马蹄声疾追而来,像沉闷的雷鸣。沈泽川忽然一个激灵,惊醒了。 他想要干呕,却发觉双腕被捆绑结实,身上盖着个装有土的麻袋。 这麻袋越来越沉,压着胸口,连声音也发不出。这是狱里惯用的“土袋压杀”,专门招待不想留活口的犯人,不会留下任何伤口。如果刚才没有醒来,等到天明时,沈泽川就该凉透了。 有人要杀他! 作者有话要说:[1]出自《铙歌十八曲·战城南》 第2章 杖毙 诏狱里灯火灰暗,沈泽川手脚发凉,愈渐喘不上气。那麻绳捆得紧,他不断地搓动着双腕,却无济于事。 土袋挤压着前胸,他仿佛被投进了深水潭,耳边嗡鸣,鼻息错乱,像是溺水一般地无法继续呼吸。 沈泽川转动着眼珠,盯着栏杆外的烛光。 堂中几个锦衣卫正在吃酒,划着拳呼喝,根本无暇回头看一眼沈泽川。沈泽川被土袋钉在粗糙的草席上,窒息的恶心感犹如洪水一般埋没了他。 眼睛有些昏花,沈泽川抬高头,咬着牙动起了脚。双腿被杖刑打得几近麻木,此刻抬起来,竟像是没有知觉。他踩在了木板床的左角,那里被虫蛀烂了,头一天还被他坐坏了些许。 呼吸越来越艰难。 沈泽川蹬着那一角,用尽力气下跺。可是他的腿脚无力,甚至没跺出声音,床板纹丝不动。冷汗使劲地淌,背后的衣衫浸透了。 他想活。 沈泽川喉间疯狂地逸着呜声,他咬破了舌尖,用脚接着跺着床板。 纪暮那具不成人样的尸体就是抽着他求生欲望的马鞭,他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纪暮的声音。 他要活! 沈泽川发狠地撞着那木板,终于听见“扑通”一声。床板被跺塌了一半,身体侧陷,土袋跟着滚下去。他犹如破水而出,摔在地上大口喘息。 地上冰凉,沈泽川的伤腿不听使唤,他用手肘撑着身,汗顺着鼻梁往下滴。狱里冷,他却觉得整个身体都像是在燃烧,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滚,终于忍不住垂下头,干呕了起来。 沈卫该死。 中博有十二万兵马,分六州设防线,茶石河兵败后边沙骑兵入侵敦州一线。正如审问人所说,当时还有挽回之机,沈卫不仅兵强马壮,粮草充实,还有端州三城的守备军可供调配。然而他却出人意料地抛下了端州,畏畏缩缩地躲回了敦州王府。 这一躲成为了中博沦陷的开端,端州三城被边沙骑兵全部屠城,守备军士气顿挫,仓皇南撤,所有人都以为沈卫会在敦州与边沙十二部殊死一搏,他却再次闻风而逃。 中博军节节败退,边沙骑兵像是把锋芒毕露的钢刀,几乎捅穿了六州全境。他们策马而来,轻装上阵,全凭以战养战一路追到了大周王城阒都八百里之外。 如果沈卫能够在撤退时烧掉城中粮仓,实行坚壁清野,那么边沙骑兵绝对无法深入到这般地步。因为他们没有辎重,全凭攻下的城中的粮食充作补给,一旦把城中粮食烧干净,再彪悍的边沙骑兵也要饿肚子。 饿肚子是没有办法持续作战的,届时离北铁骑会渡过冰河从上阻断边沙十二部的退路,启东五郡守备军由天妃阙掐死了边沙十二部能够逃窜的方向,这些弯刀就是瓮中之鳖,决计撑不过冬天。 可是沈卫没有这么干。 他不仅放弃了抵抗,还把城中粮仓全部留给了边沙骑兵。边沙骑兵靠着大周人的粮,屠尽了大周人的城。他们的马被沈卫养得膘肥体壮,在茶石河驱赶百姓与被俘军士,一夜坑杀得干干净净。 沈泽川是死里逃生。 阒都如今要清账本,沈卫生前的一切调令都显得格外草率,他确实像是在与边沙十二部里应外合。然而沈卫畏罪自焚,一把火烧掉了自己,连带着所有文书全部销毁,就是办事雷厉风行的锦衣卫此刻也束手无策。 皇上要查明白,他们只能不断地审问可能知情的沈泽川。但是沈泽川生母乃端州舞伎,沈卫儿子太多了,他庶出排第八,上下都轮不到他,早就被敦州王府驱放在端州野养,恐怕连沈卫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有人要杀他。 这并不是秘密,他进入阒都便是要替父受过。他是中博沈氏仅剩的余孽,父债子偿,在诏狱审问结束后,皇上一定会用他的命来祭奠中博敦州茶石河一战中被坑杀的三万军士。 但那不应该是这样的暗杀。 沈泽川用拇指擦拭着唇角,偏头啐掉了口中的血沫。 如果沈卫确实是私通外敌意欲谋反,那么沈泽川迟早也要死,何必再多此一举来暗杀他一个无名无姓的庶子?阒都之中还有人在担心审问,若是这般,那么沈卫兵败一事必有蹊跷。 沈泽川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端州有师父,他的兄弟是师父的独子纪暮。对他而言,沈卫只是建兴王,与他没关系。沈卫到底有没有通敌,他根本不知道。 但是他必须咬死了没有。 地上寒冷砭骨,沈泽川就这般趴着,被冻得反倒比白天更加清醒。他是锦衣卫钦提重犯,所有的缉拿牌票、拘传驾帖以及精徽批文全部都是自上传达,直接把他从离北世子萧既明手中提进了诏狱,甚至绕过了三司会审。 这已表明了皇上绝不姑息,定要彻查的决心。可谁这般大的胆子,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仍然要铤而走险,想在皇上亲审前杀掉他? 寒风仍然在窗口咆哮,沈泽川转动着眼珠,盯着黑暗中的墙壁,不敢再闭眼。 翌日天微凉,沈泽川便被重新提入大堂。门外风雪大盛,前几日冷脸相对的审问人正满面含笑,双手奉茶,恭恭敬敬地候在太师椅一侧。 那座上坐着个面白无须的老内宦,头戴天鹤绒烟墩帽,身着葫芦景补子,外罩的氅衣尚未解下,正抱着个金玉玲珑的梅花暖手养神。他听着动静,方才睁开了眼,看向沈泽川。 “干爹。”这几日奉旨审问的纪雷弯腰说,“这便是建兴王沈卫的余孽。” 潘如贵瞧着沈泽川,说:“怎么搞成了这个模样。” 纪雷心知潘如贵并不是在问沈泽川怎么一身脏臭,而是在问他怎么至今未审出个所以然。 纪雷额角浸汗,他也不敢擦拭,只维持着弯腰的动作,说:“竖子蒙昧无知,从中博带回来便神志不清,也不知受了何人教唆,一直不肯交代。” “皇上要的钦提重犯。”潘如贵并不接茶,“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入了大名鼎鼎的诏狱,由纪大人你亲审,竟至今递不出一张供词。” 纪雷奉着茶,苦笑道:“正因为是钦提重犯,反倒不敢擅自动刑。他来时已经身染风寒,要是没个轻重弄死了,沈卫这案子就成悬案了。” 潘如贵端详了沈泽川一会儿,说:“咱们都是主子座下的狗,要是牙齿不那么锋利了,留着也是无用。知道你有难处,可这都是你分内之事。眼下皇上要见人,这是体谅你们锦衣卫,你怎可再生抱怨。” 纪雷赶忙拜伏下去,说:“干爹所言极是,儿子受教了。” 潘如贵鼻间“嗯”一声,说:“把他收拾干净咯。脏成这般模样,哪能面圣。” 沈泽川被杂役带下去清洗,腿上的伤做了简单的包扎,套上了干净的棉衣裳。他由人摆布,身体行走不便,登上马车时费了些功夫。 潘如贵终于接了纪雷的茶,盯着沈泽川的背影,说:“这当真是沈氏余孽?” 纪雷说:“正是。他是茶石天坑里的唯一活人,由离北萧世子亲自拿住,一直关押在离北铁骑的囚车里,中途不曾让旁人碰过。” 潘如贵抿着冷茶,半晌后皮笑肉不笑地说:“萧世子是个谨慎的人。” * * * 沈泽川下了马车,又由锦衣卫提着过了长路。鹅毛大雪吹在脸上,那引路的内宦皆疾步而行,并无废话。 潘如贵到了明理堂前,檐下恭候的小太监立刻来迎,先为潘如贵解了氅衣,再为他换上盖面,随后接过潘如贵手里的暖手。里边已经通传完毕,潘如贵在门边叩了头,说:“皇上,奴婢把人给带来了。” 里边过了半刻,才传出个低缓的声音:“带进来。” 沈泽川呼吸一滞,已经被架了进去。里头焚了香,却不显闷热。他听着几声断续地咳嗽,余光扫到了堂内两侧的脚。 咸德帝身着石青道袍,背上瘦得见骨。他身体羸弱,继位三年里大小病不间断。此时坐在椅上,一张容长脸因着气血不足,显得格外斯文清秀。 “纪雷审了几日。”咸德帝瞟了眼后边跪着的纪雷,“审清楚了吗?” 纪雷叩头,说:“回禀皇上,此子讲话讲得颠三倒四漏洞百出,这几日所供之事矛盾重重,皆不可信。” 咸德帝说:“把他所供之事呈上来。” 纪雷从怀中将收拾妥帖的供词拿出来,双手递给了潘如贵。潘如贵再快步上前,恭身奉给咸德帝。 咸德帝看了一遍,到茶石天坑时掩唇咳了起来。他不要潘如贵擦拭,自己用手帕揩掉了唇间血,沉声说:“三万军士命丧天坑,沈卫不死,人神共愤!” 沈泽川闭了闭眼,胸口迅速地跳动起来。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咸德帝说。 “抬起头来!” 沈泽川呼吸微促,撑在地上的手掌冰凉。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谨慎地落在咸德帝的靴子上。 咸德帝看着他,问:“你是沈卫的儿子,又是茶石天坑里唯一的活人。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沈泽川眼眶渐红,他微微抖着身,泣声不语。 咸德帝神色不变,说:“回朕的话!” 沈泽川蓦然抬眼,眼里的泪已经淌下来,沿着那颊面往下滴。他仅仅抬起了这么一瞬,便又用力地将额头磕在地上,颤着肩臂,喉中的哽咽声随之而起。 “皇上……皇上!我父亲其心为国,是兵败后愧对家国,无颜再见中博父老,因而自焚谢罪!” 咸德帝斥道:“你信口胡言!他若是一心为国,怎么会一退再退?” 沈泽川泣声沙哑:“我父亲将儿子尽数送上了战场,我大哥沈舟济在茶石官道被边沙人拖在马后活活折磨而死!若非一片忠心,怎可做到这个地步?” 咸德帝说:“你怎敢提起茶石一战?沈舟济是临阵脱逃,罪无可恕。” 沈泽川仰首看咸德帝,泪如雨下,嘶声说:“茶石河一战,血流成渠,我大哥昏聩无能,却也守了三日。这三日内军情传递启东、离北,若无这三日……” 他竟哽咽到说不下去。 咸德帝看着手中的供词,堂中不闻他响,只有沈泽川的啜泣声。在这无比漫长的沉默里,沈泽川的指尖已经掐进了皮肉里。 咸德帝忽地一声长叹,说:“沈卫可曾通敌?” 沈泽川斩钉截铁地答道:“不曾。” 岂料咸德帝搁下供词,声音骤然一冷,说:“竖子狡猾,意图欺君,留你不得!潘如贵,把他拖下去,在端成门杖毙!” “奴婢遵旨!”潘如贵立即领命,躬身退下来。 沈泽川犹如兜头一盆冷水,顿时浑身冰凉。他猛然挣扎起来,却被锦衣卫死死地捂住了口,飞快地拖出明理堂。 作者有话要说:宦官自称是奴婢。 第3章 猛禽 潘如贵大步流星地走向端成门,锦衣卫校尉分列两侧,噤若寒蝉。待潘如贵站定,宣读完咸德帝口谕之后,锦衣卫立即动手。 沈泽川被塞住了嘴,锦衣卫手脚麻利地给他裹上厚棉底衣,让他面朝地趴倒。 潘如贵在寒风里俯身察看沈泽川的情况,他抬指虚虚地掩住唇咳了几声,柔声说:“你小小年纪,胆子顶天,敢在皇上面前做张做势。你若是如实交代了沈卫的叛国罪行,倒也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沈泽川闭紧眼,冷汗浸透了衣裳。 潘如贵起身,说:“搁棍吧。” 两侧锦衣卫校尉当即齐声而喝:“搁棍!”紧接着又是一声雷吼,“打!” 话音未落,那包裹铁皮、挂有倒钩的廷棍呼风而下,重击在沈泽川身上。 三棍之后,又听得一声:“着实打!” 皮肉的苦痛像火一般燎烧着身躯,打得沈泽川再动不能,只能咬紧口中堵塞之物。血吞咽不及,含在齿间全是咸涩。沈泽川残喘尚存,睁开的眼被湿淋淋的汗淌得刺痛。 天空阴沉,大雪如絮。 廷杖不是谁都能够胜任的差事,所谓“二十昏,五十残”,这棍子打下去,其中的门道多得很。一般都是家传手艺,练起来不比学门手艺简单。况且干这差事不仅要功夫好,还要有眼色。什么人要外轻内重,什么人要外重内轻,他们干久了,光看这些司礼监大太监的脸色就知道。 今日咸德帝的旨意是杖毙,潘如贵也没有爱惜的意思,那就是没转机,是必须死的人了。这些锦衣卫拿出了看家功夫,五十棍之内就要沈泽川命归西天。 潘如贵掐着时辰,眼见沈泽川已经垂首不动了。他抬手拢着汤婆,正欲吩咐什么,却见那道上飘来一把伞,底下罩着位宫装丽人。 潘如贵面上的阴云转瞬散开,变作笑意。虽然没有亲自上前相迎,身旁的小内宦已经机灵地过去搀扶了。 “咱家给三小姐请安了。这么冷的天儿,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吩咐,您差个人来通传便是了。”潘如贵说着走近两步。 花香漪轻轻抬手,示意锦衣卫不要动。她生得娇艳,常年养在太后跟前,眉间又与太后年轻时有几分神似,在这阒都虽然顶着荻城花家三小姐的称呼,却是谁都知道的宫中贵主儿,连皇上也把她当作亲小妹疼。 花香漪慢声细语地说:“公公,这地上趴的可是中博沈氏的儿子沈泽川?” 潘如贵顺着花香漪的挪步而动,答道:“就是这位了,皇上刚下了旨,要杖毙的。” 花香漪说:“方才皇上正在气头上,沈泽川若是死了,沈卫叛国一案便不明不白。太后半刻前到了明理堂,皇上已听了劝,多少消了气。” 潘如贵“哎呦”一声,说:“皇上就听太后她老人家的劝,适才那雷霆之怒,咱家有心也不敢开口。” 花香漪对潘如贵笑了笑,说:“皇上说‘廷杖’,公公这不是照办了吗。” 潘如贵又走了几步,也笑道:“是了,刚才急匆匆的,听着个‘杖’字,把这小子一顿好打。不知这人眼下该如何处置?” 花香漪扫了眼沈泽川,说:“皇上再审之前且先拖回诏狱。此子的性命事关重大,还望公公告诉纪大人,千万要好生看顾。” “那是自然。”潘如贵说,“三小姐的嘱咐,纪雷岂敢当做耳旁风。天冷地滑,小福子,把三小姐扶稳咯。” 花香漪一走,潘如贵便回身,对两列锦衣卫道:“皇上说廷杖,这人也打得差不多了,拖回去。适才三小姐的话都听见了,那是太后的意思。回去告诉纪雷,这案子里边都是神仙,要是人在他手底下有个差池。” 潘如贵缓声咳嗽。 “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也保不住他那颗脑袋。” 小福子回来搀着潘如贵,长道上空旷,他小声问:“老祖宗,咱们就这么放了人,回头皇上当真不会怪罪?” 潘如贵踩着雪,说:“皇上心里明白,这事儿挨不到咱们头上。” 他走了几步,雪花直往风领里挤。 “千金一诺,君王最怕朝令夕改。皇上因着此次边沙十二部的进犯又大病一场,这几日已经思量着要给三小姐赐个公主封号,这是要讨太后的欢心。此时休说留人一命,就是别的,但凡太后开口,皇上都要应的。” 潘如贵说着侧头看向小福子。 “你几时见太后改过口谕?” 不论什么案子,说一不二的才是真主子。 * * * 沈泽川烧得神志不清,眼前一时是纪暮临死前的模样,一时是他尚在端州生活时的模样。 端州的风吹拂着旗帜,师娘挑帘而出,手里端着白瓷碗,里边盛满了皮薄馅大的饺子。 “叫你哥回来!”师娘招呼着,“片刻不消停,让他赶紧回来吃饭!” 沈泽川翻过走廊的栏杆,几步到了师娘身边,就着筷子叼了只饺子跑开。饺子烫得他直呼气儿,出了门见着师父纪纲坐在台阶上,便蹲在纪纲身边。 纪纲手里打磨着石头,偏头冲沈泽川哼一声,说:“傻小子,饺子值几个钱?瞧把你稀罕的!叫你哥回来,咱们父子三个去鸳鸯楼吃顿大的。” 沈泽川没接话,师娘已经拎了纪纲的耳朵,说:“瞧不上饺子?你行啊,真有钱娶什么媳妇?带着这俩傻小子自个儿过去呗!” 沈泽川笑出声,他跳下台阶,冲师父师娘挥挥手,就往巷子外跑,要找他哥纪暮。 路上下着大雪,沈泽川找不着人。他越走越远,越走越冷。 “哥。” 沈泽川冲四下喊。 “纪暮!回家吃饭!” 马蹄声逐渐包围而来,大雪遮挡了目光,沈泽川深陷在马蹄声中,却左右都看不见人。厮杀声爆发在耳畔,热血迸溅在脸上,沈泽川双腿吃痛,被一股难以抵挡的力道压在了地上。 他又看见了近在咫尺的死人,箭雨在风中呼啸,背上的人沉重,那黏稠又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颈、他的面颊往下淌。 这一次他知道那是什么。 沈泽川颤抖着醒过来,大汗淋漓,冻得不住地哆嗦。他伏在床板上,眼睛勉强适应着昏暗。 狱房里还有人,杂役收拾着脏物,点亮了油灯。 沈泽川口干舌燥,杂役似是知道,倒了碗凉水搁在了床板上。沈泽川一阵冷一阵热,手指缓缓将碗一点点拨到跟前,水洒了一半。 狱中无人讲话,杂役退出去后,便只剩沈泽川。他时醒时昏,这夜长得像是没有尽头,怎么也等不到天亮。 杂役再来给沈泽川换药,他已清醒了许多。纪雷隔栏看着他,冷声说:“此次算你命大,祸害遗千年。太后饶你一命,你怕还不知道为何。” 沈泽川伏首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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