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坐骑茫然无措,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 周围的幕僚、将士比那匹围着主人转圈的马还要茫然,面面相觑了一阵,追上李元宗。 “司空,要……要放了勃格吗?” 既然司空知道勃格是被冤枉的,为什么刚才不说出来? 李元宗摇摇头,顿了一下,不带一丝犹豫,沉声道:“派出所有兵力,务必要拦住周嘉行,所有过关者,就地杀死!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幕僚倒吸一口凉气。 司空这是打算把方圆百里内所有不是河东军将的人全杀了…… 如此大规模地滥杀无辜,会引来天下人侧目呀! 李元宗望着沉沉夜色下的土城,眸光阴沉,神情沉重。 “宝郎暗杀周嘉行,我们已经输了名声,如果真让周嘉行逃了,就是满盘皆输。”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周嘉行和他的所有部下,顺便把小部落的人也杀光。 幕僚眼皮直跳:“勃格是一员猛将,既然他是被冤枉的,司空放了他,他必定感激在心……” 李元宗摇了摇头。 幕僚忙停下,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张大嘴巴,一脸悚然。 周嘉行很可能已经金蝉脱壳,等他安全回到鄂州,肯定要求河东军给他们一个交代。而在世人眼中,今晚纵火的是阿史那勃格。所以司空明知勃格蒙冤,仍然让李承业关押勃格……因为司空没有把握能杀了周嘉行,是以才没有当众拆穿李承业! 如果周嘉行非要报今日之仇,司空很可能把勃格推出去平息他的怒火。 一来,阿史那勃格是波斯人,随突厥姓,始终游离在河东军外围,这样可以最大限度把河东军摘出来。 二来,阿史那勃格和周嘉行素有交情,周嘉行帐下缺兵少将,或许不会杀他。 司空……其实什么都看得明白。 幕僚怔了许久。 那头,李元宗早已甩开鞭子,纵马奔出营地。 他老了,却不得不亲自带兵去追击周嘉行。他有一种预感,如果周嘉行不死,河东军必然败在他手上。 夜色深沉,无星无月。 漆黑的天穹下,曾经势倾朝野、大权独揽的李司空策马奔向黑暗中根本无法辨别方向的茫茫草原,一头花白的乱发,在火光映照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 翌日傍晚,李元宗肩披霞光,回到驻地。 他神色疲惫,看起来像陡然老了十岁,下马时动作迟缓。 李承业披头散发,跪在帐前,负荆请罪。 他已经从幕僚口中得知父亲并没有为阿史那勃格洗清冤屈,这说明父亲仍然要保他,亲信们劝他过来主动认错。 亲信意味深长道:“郎君,人人都说司空这几年脾气越来越暴躁,其实不然!正好相反,自从几年前的那次长安遇险后,司空的手段越来越柔和了。郎君是司空亲自选定的继承人,司空对郎君寄予厚望,所以才如此动怒,只要郎君真心悔过,司空一定会原谅郎君!” 李承业回头细想,发现亲信并不是信口开河。 李司空这些年确实动不动就骂人,每天吼这个骂那个,有一点不顺心就咆哮……可李司空并没有杀死那几个动手谋害他的年长儿子,他早已不年轻了,不像以前那样能毫不犹豫地下手除掉背叛自己的儿子。 怀揣着希望,李承业跪倒在李司空脚下,泪落纷纷。 李司空脚步沉重,扫一眼儿子,不耐烦地挥挥手:“滚远点。” 李承业没敢吱声,跪地叩首。 李司空没再理会儿子,进了大帐,叫来幕僚:“把勃格带过来。” 幕僚应喏,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兵士押着阿史那勃格走进大帐。 阿史那勃格被绑了一天一夜,身上大片大片青肿,进了大帐后,抬眼看李司空,没有说话。 李司空示意亲兵给阿史那勃格松绑,挥手命其他人出去,倒了杯茶,递给阿史那勃格。 阿史那勃格手脚僵硬,沉默了一会儿,接过那盏茶,一口饮尽。 李司空干脆把茶罐推给他。 阿史那勃格捧起茶罐,咕咚咕咚几口喝完茶,抹一下嘴角。 父子二人相对无言。 过了一会儿,李司空打破沉默:“周嘉行早就跑了……他很机警。” 阿史那勃格咧嘴一笑:“苏郎就是在草原崛起的,他只在土城转一圈就能推算出那条最安全、最便捷的路,义父……” 他叫出这一声,想起昨天李司空看自己的眼神,闭上嘴巴。 李司空看他一眼,道:“还是叫我义父吧。” 阿史那勃格眼皮低垂,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李元宗叹口气,“勃格,你是不是觉得义父偏心?” 阿史那勃格没说话。 李元宗笑了笑,拎起桌案一角的小铜镜,对着平滑的镜面理理散乱的鬓角,笑骂:“傻小子。” 这一声熟悉的称呼,让阿史那勃格红了眼圈。 他紧紧握拳,“义父!我虽然不是您的亲儿子,却将您视作亲父!” 李元宗放下铜镜,正襟危坐,一身宽袖锦袍,完全看不出武人气质,他以世家公子自居,不穿甲衣时都是穿最讲究的礼服。 “你是个好儿子……”他拍拍阿史那勃格的肩膀,“可你终究是波斯人。” 阿史那勃格瞳孔翕张,脸上血色褪尽。 李元宗忽然话锋一转,“勃格,你有没有想过,周嘉行根基不稳,为什么每次大战都要亲临战场?” 阿史那勃格怔了怔,不明白李元宗为什么会突然转移话题。 李元宗没等他回答,自顾自接下去,“因为兵骄逐帅,帅强叛上。” 自从节镇壮大以来,“兵骄逐帅”这种局面已经持续了几十年。 乱世之中,群雄并立,崛起的势力就如雨后春笋,今天你得志,明天他风光。 谁手里掌兵,谁说话就有底气。军纪涣散,人心浮躁,战场上不听指挥的比比皆是。人人都想更进一步,基本没有秩序道义可言。部下壮大了,随时会背叛上级。一个主帅如果压制不住部下,转眼就会被部下取代。 所以周嘉行宁可在根基不稳时将鄂州交给心腹打理,也要坚持自己领兵,每次作战他都身先士卒,以此确定自己对军队的绝对掌控。平时则整顿军纪,训兵讲武,引导军士的思想,裁汰老兵油子。他的几路精兵不仅都是精锐,更是对他忠心耿耿,只受他一人指挥,绝不会出现主将不听他指挥的情形。 李元宗再一次感慨,周麟那个无耻之徒运气居然这么好,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孙子! 他生了会儿闷气,接着道:“河东军兵强马壮,都是带兵几十年的老将,我在的时候,他们还算老实,等我不在了,你有没有把握能压制得住他们?” 阿史那勃格睁大眼睛。 义父这句话的意思是——义父考虑过让他接掌河东军? 李元宗冷笑了一声,道:“你不行……他们一个个都精着呐,老子当年就是一时大意,差点死在他们手上,你更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你还名不正言不顺,是波斯人,他们连借口都不用找就能推翻你!要是把位子传给你,你这一根筋哪里守得住?到时候他们和你的兄弟联合起来,不用几个月就能把你赶走,河东军肯定会四分五裂,我们家几代的心血,要不了几年就能折腾光。”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起往事。 “我所有的儿子里,最出色的是你那个嫡出的兄长,他文武双全,比老子强,朝廷里的大臣也夸他是奇人……他要是还在,老子何必烦恼?” 可惜,他最喜欢的嫡子,早早就去了。 剩下的儿子,不管聪明还是蠢笨,少不了和兄弟勾心斗角,心思太多,没一个让他满意的。 最喜欢的这一个,只是个义子。 阿史那勃格心头直颤,“义父……” 李元宗挥挥手,微笑道:“义父知道你是真的孝顺……不过在义父心里,还是祖宗的基业最重要,义父不能把河东交给你。” 他的部下不是省油的灯,阿史那勃格注定没法得到其他人的拥护。 现在军中那些同情勃格的军将到底有几分真心,没人知道。 当年周麟是他最看好的部将,结果不久后周麟就因为种种原因和他的儿子起摩擦,其他军将都同情周麟——他们是真的同情吗? 不,他们各有各的打算。那些摩擦,也是有心人煽动挑起来的。 就像现在,部将们同情勃格,为勃格说话,不过是为了让诸子内斗,他们好借机获利罢了。 周麟比猴儿还精,看清楚形势后,转头就带着兵马跑了,他知道如果自己留下来,不仅永远没法爬上高位,还可能沦为河东军内部争斗的牺牲品,而且他不会通过休妻另娶的方式混进河东军高层。 论勇武,勃格可以和年轻时的周麟比一比,其他的就没法比了。 李元宗收起感慨之色,道:“你不能再待在河东……现在新的地盘划清楚了,义父想把齐州、青州交给你。” 阿史那勃格抬起头,一脸震惊之色。 “你这些年立了这么多功劳,等义父走了,不管谁接管河东军,肯定会把你视作眼中钉。”李元宗正色道,“你不能留在太原。齐州、青州离得远,本来想拿这两块地引诱周嘉行的,他没上当。给你罢!你到了那里,天高皇帝远,什么事都是你自己做主,要是太原这边召你回来,你不要太老实,就守着齐州,谁催你回去都不用理会。” 阿史那勃格一语不发,虎目含泪。 李元宗接着道:“现在我们和周嘉行算是撕破脸了,义父把齐州、青州交给你,也有私心,这一次纵火的事,得由你担了这个罪名。” 阿史那勃格低头,道:“但听义父吩咐。” 他留下,迟早会和义父的亲儿子斗得你死我活。不是他死在其他兄弟的手上,就是他掌权,迫于其他军将的压力,杀了自己的兄弟。 义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义父要保证河东的统一完整。 所以,他必须离开。 李元宗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挥挥手,“走吧。” 阿史那勃格抹一下鼻尖,整理好衣襟,跪地,朝李元宗拜了几拜,起身离去。 快走出大帐时,身后传来李司空的呼唤:“勃格……” 阿史那勃格停下脚步,不过没有回头。 李司空的声音遥遥传来:“答应义父一件事。” 阿史那勃格没有问是什么事,点点头。 李司空嘴角微挑,还是义子听话。 “你以自己的姓氏立誓,将来要是噩耗传到齐州,太原这边让你回来奔丧,你不能回来!” 阿史那勃格浑身僵住,愕然地扭过头。 义父这话的意思是,将来他去世的消息传出,太原的宗族肯定会召自己回去,届时,接掌河东军的不管是李承业还是其他人,第一个要除掉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义父不许他回去奔丧。 阿史那勃格没看到李司空的表情,因为李司空早已经背过身去。 他背着双手,厉喝:“立誓!” 声音冷淡。 阿史那勃格抹了一下眼角,忍住落泪的冲动,跪下,砰砰几声,额头都磕破了。 “是。” 他哽咽道。 …… 这年秋天,李司空义子阿史那勃格设下埋伏,欲纵火烧死周嘉行,举世震惊。 李司空立刻和义子划清界限,将其驱逐出河东。 阿史那勃格只带了两三千人,在义兄弟们的冷嘲热讽中,赶往齐州。 而周嘉行不知所踪。 …… 消息传到九宁耳朵里时,她刚刚沐浴出来。 多弟吓得脸都白了,展开干爽的袍衫披在她肩膀上,忧心忡忡地道:“周使君不会真出事了吧?” 九宁眼皮轻轻抽了几下,忽然觉得心跳如鼓。 她让侍女取来舆图,纤长的手指在布帛上滑动。 怎么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122章 草原上的冬天总是来得格外早, 前几日还是烈日当头,晒得人头晕眼花,转眼间铅灰色重云一层层笼下, 风雪即至。 一马平川的茫茫原野上, 身披银泥色氅衣的卷发青年骑了一匹黑马, 在几千亲卫的簇拥下, 头也不回地驰出土城。 无人前来相送,身后唯有旌旗猎猎飞扬的舒卷声。 朔风迎面刮过来,卷起阿史那勃格的衣袍, 他望着眼前茫无涯际的草原,就如置身汪洋大海中的孤岛一样, 看不见自己的来路, 也看不见自己的归处。 身在异乡为异客, 他在这片土地出生、成长, 只因为血统原因,注定永远都无法融入么? 不能回头。 他狠狠夹一下马腹, 迎着苍凉的夕晖晚照,驰向远方。 一盏茶的工夫后,天已经完全黑透,铅云压得极低,鹅毛大雪撒落下来,簌簌有声。 一行人默默冒雪赶路, 没人出声抱怨或问询, 掉队就代表会被彻底抛下。他们结伴前行, 如一群流浪的孤狼。 第二天他们终于找到休憩的地方,短暂的修整过后,继续赶路。 齐州、青州局势复杂,当地还有割据一方的残存势力,没有人保证他们抵达齐州时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没有补给,没有援兵,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十天后,行进的队伍忽然停了下来,人群中爆发出饱含恐惧的惊呼声。 副将飞驰至阿史那勃格身边,指指河对岸,声音发颤:“阿郎,你看前方……” 阿史那勃格勒马山崖前,眺望河对岸。 夕阳西下,即将封冻的河面折射出一道道璀璨霞光。远处早已被白雪覆盖的群山亦被夕晖映得艳红,山峦起伏连绵,似盘龙卧虎。河岸南面的水泽中,玄色旗帜被风扯得刺啦啦作响。丈高的荒草丛中,透出一抹抹整齐的鸦色——那是士兵身上的甲衣,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手执长|枪、大刀,红缨如血,杀机毕露,身影几乎和周边融为一体。 这支队伍早已等候多时,他们埋伏在河岸边,等的就是自己。 副将冷汗涔涔,语无伦次:“到处都是……漫山遍野都是……他们军容严整,打的是节度使的旗帜,一定是周使君的人!他们肯定早就跟着我们了!之前他们不现身,等我们人疲马乏时才出手……跑不了,跑不了啊!” 阿史那勃格沉默了一会儿,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的部下纷纷勒马。 风声鹤唳,一片肃杀。 阿史那勃格拨马,走到阵前,缓缓拔出腰间佩刀。 他不可能背叛义父,即使他才刚刚被义父逐出土城。 此处波澜壮阔,山河雄壮,葬身此处,倒也不差。 他身后的几千兵士慌乱了一瞬,明白他的决心,咽了口唾沫,默默地跟上他,长刀出鞘。 风声呼啸,绮丽的暮色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僵持了近半个时辰后,河对岸的军士吹起进攻的号角。 恍如狼哭鬼嚎的呜呜声中,两军同时迈开步伐,沉重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轰隆轰隆,宛如雷鸣。 阿史那勃格身先士卒,冲入战阵,手中的佩刀在夕光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鲜血飞溅,河面很快被染红。 惨嚎声、砍杀声、刺耳的刀剑相击声…… 对方养足精神,埋伏已久,而且人数远超于自己,阿史那勃格拼尽全力,也无法冲出重围。 这是一场没有赢面的战斗。 对方拥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山呼海啸一般冲入他们这几千人的队伍,片刻间就将他们的队形绞得支离破碎,张开血盆大口,把溃散的兵士吞噬殆尽。 阿史那勃格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慢慢地只剩下他一人孤身作战。 最后一束夕光沉入群山之间,天色漆黑,北风狂卷而过,雪花无声飘落。 阿史那勃格环顾一周,眼前只有密密麻麻的敌军。 枪|尖如林,刀影闪烁。 他精疲力竭,不知道自己到底坚持了多久,握刀的手腕早已伤痕累累,大腿皮开肉绽,背上、肩上也不知道中了多少箭。他闻到自己鲜血的味道,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从身后传来,箭尖带起凛冽的风,阿史那勃格迟缓地扭过头,举刀格开这一箭。 下一刻,斜刺里闪过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肩背处一记重击,他眼前一黑,栽倒马下。 义父,儿子走了。 阿史那勃格躺在河边泥泞的沙土上,看一眼黑沉沉的天穹,慢慢闭上眼睛。 黑马低头舔舐他的脸,企图唤醒自己的主人。 夜色深沉。 …… 半个月后。 阿史那勃格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艘航行大河上的楼船内。 楼船一共四层,高十余丈,每一层都有士兵把守,守卫森严,旗帜飘扬,甲板宽阔坚固,能行军走马,就像一座水上堡垒。 透过窗格往外看去,河面上并不止这一艘楼船,他粗略数了数,一共有五艘这样的威武楼船在宽阔的河面上西行,遮云蔽日,气势宏伟。 阿史那勃格一直跟在义父李元宗身边,长于北方内陆,还从未见过眼前这种壮阔景象,默默看了许久。 有兵士进来,请他去见他们的郎主。 阿史那勃格举步跟上对方,登上甲板。 甲板上一派忙碌,楼船每一层建有防卫的女墙,士兵们正在架设进攻和防御器械,合力将一座座沉重的擂石、床弩推到女墙和夹墙之间的空处。 军士们有条不紊地来回奔忙,长靴踏过甲板,咚咚响声和河水拍打楼船的哗啦声此起彼落。 河面雾气笼罩,渐渐明亮起来的晨曦中,一人站在甲板西边,面向波涛汹涌的大河,一袭玄色窄袖锦袍,负手而立,身姿笔挺,背影高大如山。 阿史那勃格缓步走过去,“苏郎。” 周嘉行回过头来,扫他一眼,眸光如电。 一个淡淡的眼神,却叫阿史那勃格生生止住步子,不敢往前走了。 和上次相见隔得并不算远,他却觉得仿佛过了很久,不然眼前的周嘉行怎么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但又分明像是不一样了。 不止是多了颊边的胡茬而已。 眼前的青年,从前是锐意进取,锋芒毕露,如一把刚出炉的剑,赤红血色中透出渴饮人血的杀机,光芒迸射。但如今他已然锋芒尽敛,所有戾气尽数掩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上位者的沉稳威势。 让人不敢直视,也让人更看不透。 阿史那勃格看着周嘉行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草原上的狼群。 他们服从于强者。 现在,周嘉行无疑就是强者。 他心头恍然,立刻改了称呼:“周使君。” 周嘉行微微颔首,道:“等到了下一座渡口,会有人送你下船。” 阿史那勃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河岸上那一场大战,他力竭堕马,被周嘉行帐下的猛将皇甫超俘虏,然后被送到这艘大船上,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刚刚能下地走动,手上的绷带还没有拆下。 敌强我弱,他的部下们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后,兵败被俘,他没有怪他们,乱世之中,服从于强者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半个月,不断有部下过来游说他,劝他和他们一起投降,他没有答应。 现在,周嘉行说要放了他。 阿史那勃格抬起头,笑道:“我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败在你手上。” 他没有说那晚纵火的事,既然周嘉行能提前预知危险,想必对到底是谁下的手心知肚明。 不然皇甫超也不会等在他往齐州行进的路上,等他疲累时发动攻击。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需要静静旁观,就能找到打败他的最佳时机。 周嘉行望着雾气氤氲的河面,脸上没什么表情。 阿史那勃格搓搓手,忽然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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