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眉,显然没把她的这句话放在心上,漫不经心问她:“你跟着我去长安,会不会害怕?” 多弟赶紧摇头。 她不害怕。 九宁放下宝相花铜镜,笑着拍拍她肩膀。 多弟脸上有些发烫,抿嘴笑了笑。 她从来没有表现过自己的恐惧和患得患失。 她不敢表露,怕被九宁厌烦。 没人知道,每一次和九宁分别时,她有多么害怕。 她害怕九宁忘了她,不再来找她。 还害怕九宁在这段时间遇到其他温柔体贴的侍女,不想要她继续伺候。 每次分离,多弟都会忐忑不安。 当炎延或者是其他亲随奉九宁的命令来接她的时候,她脸上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其实心里很想哭。 现在,九宁成了高高在上的公主。 多弟觉得自己愈加配不上给九宁当贴身侍女。 尤其当炎延屡屡得到九宁的夸奖时,她再也没法抑制自己心底的嫉妒。 所以,她赶紧捡起书本认真研读,希望自己能在读书这一项上超过炎延。 …… 两个学生一个比一个刻苦,九宁非常有成就感。 比较起来,倒是她这个先生最不认真,只要炎延和多弟学了就行,从不额外提其他要求。 炎延和多弟写字的时候,九宁盘腿坐着翻看南边送来的账册。 半个时辰后,亲兵在帐外通报,说雪庭来了。 九宁让雪庭进来,对埋头抄书的炎延和多弟道:“好了,今天就抄到这里。” 两人恭敬答应一声,收拾书案。 和往常一样,多弟起身去忙别的事,顺便守在帐外不让其他人进来。 炎延留下。 大概是不想引来太多人的注意,雪庭从邓刺史府中出来后就没再穿僧袍,一袭银泥圆领宽袖袍衫,头上裹巾子,依然一身明显与众不同的慈悲气质。进了大帐,低声道:“东川地方官员分为几派,其中同情朝廷的一派共有五人,不过他们手中没有实权,只是治理地方的小吏。其他人有的不满邓刺史已久,有的是墙头草,剩下几个是邓刺史的心腹,我没有惊动他们。” 他是和尚,和尚往往能不动声色周旋不同派系之间而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尤其是雪庭这样少年早慧的和尚。他是许多达官贵人的座上宾,总能神不知鬼不觉探听到消息。 九宁道:“有总比没有好。” 雪庭把名单交给她。 九宁扫一眼名单,取出羊皮纸,指指其中一个圈起来的点,压低声音问炎延:“如果给你八千人,你能拿下一座城池吗?” 炎延敢徒手和老虎搏斗,从来不畏惧任何挑战,不过听到这个问题,心跳还是陡然加快了点。 她很快镇定下来,握拳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拿得下,但我敢去拿!” 九宁点点头。 雪庭皱眉,问:“你想拿下绵州?” 九宁唔一声。 雪庭看着羊皮纸,问:“为什么不是阆州、利州、剑州或者龙州?” 九宁摇摇头,说:“一来,利州、龙州、剑州目标太大,我们没有太大的把握,二来,真的拿下了也不一定守得住。绵州不一样,地僻,难度小些。” 雪庭看她一眼。 “你要取西川?” 不等九宁回答,他反对道:“杨节度使经营西川多年,成都府城高墙厚,存粮充足,易守难攻……而且,论情论理,我们不该谋算杨节度使的地盘。” 九宁摇了摇头,“不是西川,是东川。” 雪庭皱眉。 九宁接着道:“杨节度使父子出兵助我,我自然不会抢夺西川,而且夺取西川必须借道东川,与其舍近求远,不如先控制东川。” 雪庭问:“你刚才说了,我们不一定守得住一座城,何况下辖十二州的东川?” 九宁轻笑,道:“我们守不住,杨节度使守得住。” 雪庭反应过来:“让杨节度使吞并东川?” 九宁摇头,道:“东川和西川唇齿相依,不管是谁想要取西川,必须借道东川。同样,如果先拿下西川,偷袭东川也是轻而易举。所以这些年杨节度使和邓珪常有龌龊,但始终保持和睦关系,多次共同抗击外敌。如果我们抢先控制东川,再有其他人来攻打,杨节度使不管是出于自保还是其他,都会倾尽全力帮我们守住东川。” 还有两点: 首先,东川一旦乱起来,杨节度使肯定要插手,而他肯定更乐于见到东川落到自己同盟手上,到时候肯定会助九宁一臂之力。 其次,拿下东川以后,杨节度使投鼠忌器,才会真正成为九宁的同盟。 还有,李曦被扣留在梓州,九宁谋取东川,连借口都不用找,就说是为了救李曦。 这样一来,她不仅占理,还可以趁机打响名声。 最后不管李曦是死是活,反正她的身份将得到所有人的认同。 雪庭松了口气。 他怕九宁急功近利,以武宗之女的身份去迷惑杨节度使从而谋夺西川。 那样未免落于下乘,对她的名声不利。 先谋取东川,然后以情理劝说杨节度使,同时用东、西川利益一致的特殊关系让杨节度使点头,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炎延站在一边,听两人一来二去商讨计划,等他们沉默下来,忍不住问:“谁能攻下东川?” 九宁微笑,双手放在炎延肩上。 “先拿下绵州,趁邓珪分心,我们再一步步蚕食周围的郡县……我有把握能说动杨节度使借兵给我们,至于最后能不能拿下东川,就看将军你了。” 炎延张大嘴巴。 半晌后,她挠挠脖子,语无伦次:“将、将军?哪来的将军?” 九宁点点书案上的羊皮纸。 “只要能拿下绵州,你很快就会成为将军。” 炎延嘴巴半天合不上,一脸如梦似幻的表情。 片刻后,她回过神,两手一拍,笑道:“我一定全力以赴,绝不会辜负殿下的信任!” 九宁勉励炎延几句,目送她告退出去。 炎延从小在山野长大,有种动物般的敏锐和冷静,是天生的将才。 北上长安途中,九宁嘱咐炎延跟着周嘉行的部下外出历练。 炎延每次都兴高采烈出去。 秦家兄弟第一次上战场时吓得小腿直打哆嗦,而不远处的炎延已经手起刀落数人头了。 等听不见炎延的脚步声了,雪庭叹口气,道:“杨节度使为人迂腐,不会答应擢升炎延为将军。” 炎延毕竟是女子,即使立下战功,杨节度使也不会为她破例。 “这件事不需要杨节度使点头。” 九宁斩筋截铁地道,抬起眼帘,看着雪庭。 “叔叔,你是帮我,还是更想救李曦?” 她知道雪庭幼时在宫里长大,曾经做过李曦、李昭的伴读。 雪庭和她对视了几息,微微一笑,有些无奈。 他低头,从袖中取出一串黄绿色佛珠。 这佛珠是他送给九宁的生辰礼,后来又辗转回到他手上。 他没有和九宁说过,这串佛珠是他第一次参加辩经法会时赢来的。 那时他年纪尚小,每天和鲜衣怒马、意气焕发的长安五陵少年郎来往,身上还保留有几分少年人的轻狂意气。 那一次辩经法会后,他舌战群僧,名动长安。 所以虽然这串佛珠不算特别贵重,但很多人都知道他手上有这么一串东夷国佛珠。 他把这串佛珠送给九宁。 因为他潜心佛法,远离世俗,早已不复当年那个为了虚名在一天之内当众将十几位高僧辩驳得哑口无言的少年郎。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他看淡世事,六根清净。世间种种,男男女女,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空。 对凡俗唯一的牵挂,就只有她了。 九宁的这个问题,他根本不需要犹豫。 “自然帮公主。” 雪庭低头,隔着袖子托起九宁的手腕,把佛珠戴到她手上。 光从帐顶丝丝缕缕漏进来,佛珠折射出道道瑰丽色泽,衬得她凝脂般的皓腕愈显润泽。 雪庭收回手。 她若是个寻常的闺阁小娘子,他便继续做一个出家人,默默守护她,不打扰她的生活。 她想恢复身份,那他就竭尽全力辅佐她,陪伴在她身侧,帮她扫除障碍。 他将成为她最忠诚的长辈、朋友、部下。 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九宁看着手上的佛珠,怔了怔。 “叔叔……”她笑了笑,“我利用李曦,你不生气?” 雪庭也笑了。 他很少笑,这一笑,当真是刹那芳华的感觉。 “其他人,与我何干?” 他对她说道。 也是在对自己说。 九宁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掩饰性地低头轻拢佛珠。 雪庭很快恢复平时的淡然,“你想找李曦,就是要利用他的身份夺取东川?” 九宁点点头。 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令不了诸侯,但至少可以控制蜀地。 …… 这晚,营盘外传来马蹄声。 巡视的亲兵通报,杨涧回来了。 此前杨涧假意答应邓刺史和他一起“救驾”,并说到做到调来几千步兵协助邓大郎,明面是帮着找人,其实暗地里准备在找到李曦后立刻把人送到成都府去。 “找到了。” 见到九宁,杨涧立刻告知她李曦的下落。 九宁脸上适时地挂起几分担心,问:“在哪里?安不安全?” 杨涧道:“他们还在梓州。那晚他们故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虚虚实实,让邓刺史以为他们已经逃出梓州,其实他们根本没走多远,就躲在城内!搜查的军士进出过那座宅子三次,居然一次都没看出异常!要不是他们主动来找我,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竟然还在城里!” 光听他这会儿讲述,就可以想见那晚的惊心动魄。 九宁沉默不语。 如此不顾后果,胆壮气粗,置之死地而后生…… 果然是雍王李昭的风格。 “虽然他们顺利引开邓刺史,但身边没剩下多少人,现在他们困在城里。圣人的处境非常危险,稍有差错,后果不堪设想。我已去信给我父亲,但等他回信,只怕说什么都迟了。” 杨涧脸上露出游移不定的表情。 九宁问他:“可是有什么不妥?” 杨涧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觉得不好开口,吞吞吐吐道:“圣人、圣人不愿离开。” 话说出口后,他立马没顾忌了,嘴角撇了撇,“救圣人出来的人告诉我,圣人不想逃亡,宁愿在梓州仰人鼻息,所以救他的人才不得不联系我,请我帮助他们。” 九宁眉峰微挑,不予评价。 有李曦这么个一直拖后腿的堂兄,李昭肯定气得半死。这才冒险找杨涧帮忙。 李昭肯定不信任杨涧,找他可能是实在没办法了,还有就是想利用杨涧挑拨东西川。 她道:“先见到圣人再说。” 杨涧唔了一声,“我趁夜去,我有从邓大郎那里讨来的腰牌。” 九宁忌惮李昭,不是怕他,而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枝节,没有提出和杨涧一起去。 事实上,为安全起见,她决定接下来都不在李昭面前露面。 等到了西川境内,就不用怕李昭了。 九宁想了想,道:“我让雪庭写封信给圣人,劝圣人随你一起离开。” 杨涧大喜:“如此最好!” 圣人现在是惊弓之鸟,不愿离开梓州,即使他们强行带走圣人,路上也可能出变故。如果雪庭能够劝说圣人改变主意,他们就不用担心圣人在路上瞎折腾。 九宁请来雪庭,和他说了现在的局势,最后问:“叔叔,你有把握能把李昭骗到成都府去吗?” 李曦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根本劝不动,真正要劝的人是李昭。 只要李昭认为成都府是安全的,那么他肯定会强迫李曦和他一起去。 雪庭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 九宁立刻搬来纸笔,站在书岸边看他下笔,挽起袖子,要帮他研墨。 雪庭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公主,怎么能让她做这个? 九宁含笑道:“这是风雅事,叔叔,你写吧。” 别的活计她做不来,研墨这种事她擅长,以前在周家的时候,她常常和周嘉暄一起鉴赏各地稀罕名墨。周都督不懂这些,每次看兄妹俩凑到一起研究那些墨锭墨块,而自己插不进一句话,气得直哼哼。 突然想起往事,九宁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回到雪庭面前摊开的信纸上。 雪庭很了解李昭,打好腹稿,一挥而就,很快就把信写好了。 九宁让人把信送去给杨涧。 几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遇到突发事件该怎么应对,匆匆话别,杨涧换了套衣着,带上亲兵,漏夜入城。 与此同时,九宁命亲兵们拔营,迅速离开山谷,径直奔向西川。 …… 途经绵州时,九宁立马山崖边,鞭子遥遥指向城池的方向,对身后的炎延和秦家兄弟几人道:“看清楚了,这就是绵州城。” 众人恭敬应喏,望着沐浴在拂晓薄雾中的绵州,目光灼灼。 …… 数日后,九宁顺利抵达西川。 杨节度使忙于处理公务,派另外几个儿子出城迎接她。 杨家郎君们不愧是杨节度使的儿子,个个斯斯文文,玉冠束发,教养很好,和大大咧咧的杨涧一点都不像。 也难怪杨节度使总是对杨涧横挑鼻子竖挑眼。 有这么多文雅兄弟在一旁作对比,杨涧的那些不拘小节一下子变成粗鲁和庸俗,杨节度使自诩是名士,自然无法容忍。 杨家郎君态度热情而又不失风雅。 九宁没有避讳,大大方方和他们厮见。 众人寒暄一番,杨家郎君请九宁入城。 接下来几天,杨家郎君以“介绍风土人情”为由,每天带着九宁游览坊中闹市,去城外看景,上山礼佛…… 杨节度使始终没有露面。 要问杨节度使重不重视九宁,自然是重视的,不然他不会派出亲儿子去长安保护她。 在杨节度使眼中,九宁是个需要保护的宗室公主,他会为她提供锦衣华服,让她过养尊处优的日子,保证她能和公主一样坐享荣华富贵。 但他不会和九宁探讨政事。 九宁明白杨节度使现在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可怜兮兮的孤女看待,没有强求。 她不急。 等控制东川,就该杨节度使急了。 第103章 梓州。 暖风吹拂, 老梅树抖落积雪, 探出几条皴裂的墨黑枝干,城中一所灯笼高挂的大宅内, 肩披白氅的带刀护卫们神情警惕, 来回巡视。 稍有风吹草动, 护卫立刻拔刀。 邓刺史现在一门心思追回李曦, 解决背叛自己的亲眷、部下,根本没把杨涧放在眼里。 杨涧大大方方进了城,然后一头钻进刺史府,半个时辰后伪装成卫士出府,找到李曦藏身的那所宅子, 将雪庭的亲笔信奉上。 少倾, 一名肤色白净的内侍走出来, “请将军入内说话。” 杨涧随手理了理衣襟,跟着内侍走进一间透出昏黄灯光的梢间。 房里只燃了一根蜡烛,烛火摇曳,书案前纤瘦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杨涧一眼瞥过去,看见一个玉冠束发、穿素色圆领袍衫的男子坐在书案前,手边放着的那封拆开的书信正是他刚才送来的。 男子坐姿仿佛很随意, 但就是这份随意中透出几分难以形容的矜贵之气,面如冠玉, 俊秀儒雅, 眉宇间略带愁色。 烛光倾泻而下, 笼在他身上, 他眼眸低垂,偶尔一个抬眼的动作,风华内敛,让人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 不是怕他,而是下意识觉得他身份不一般,不敢造次。 杨涧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肯定就是传说中的雍王李昭。 他曾远远看过圣人李曦,记得李曦的相貌,可以确定素袍男子不是圣人,而那晚将圣人救出来的人是雍王。 就是雍王请他来的。 杨涧朝李昭行礼。 李昭看到他,仿佛眼前突然一亮似的,既惊喜又感动,起身站起,离席,快步奔至杨涧面前,双手一揖。 “将军冒险前来搭救,不胜感激。” 杨涧最怕应酬,忙连称不敢,和李昭客气了几句,问:“圣人呢?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天亮前必须离开,否则邓大郎肯定会生疑!”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将军了。” 李昭轻描淡写道。 杨涧暗暗松口气,只要圣人不闹脾气,什么都好说。 “请大王稍等,末将先派人去探探情况,半个时辰后出发!” 李昭点头,目送杨涧转身离去,拿起雪庭的亲笔信,放在烛火上点燃。待信纸化为灰烬,转身,吩咐藏在屏风后的心腹:“去请陛下。” 内侍应喏出去,不一会儿,又推门进来,神色惴惴,低着头道:“大王,陛下……陛下不肯走。” 李昭皱眉,“不要惊动杨将军。” 众人齐声应是。 李昭出了梢间,穿过回廊,走进一间由几位中郎将亲自带人层层把守的明间前。 里面传出内侍们耐心劝告的声音。 而被劝的李曦很不耐烦,大骂内侍们居心叵测,说到激动处,拍案大叫:“反了!你们都反了!” 守在门边的青年男子和李昭交换了一个眼神,推开门。 李昭走进去,环视一圈。 内侍们正手足无策急得满脸油汗,看到他进来,如蒙大赦,“大王!” 李昭示意他们退下去。 内侍们巴不得这一声命令,立刻躬身退下去。 李曦坐在窗前榻上,脸色阴沉。 见内侍们听李昭指派,他嘴角一翘,略带讥讽意味。 “朕的好弟弟,你看,朕说什么,他们一句都不听,你一个眼神,他们就老实了。” 李昭走到榻前,坐下,问:“陛下要留在梓州任人鱼肉?” 李曦咧嘴笑:“朕这个皇帝当得憋屈!没人听朕的,所有人都想取代朕!朕就是一个没人理会的可怜虫,不管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与其继续东躲西逃,不如就安心待在梓州,至少梓州刺史对我还算恭敬。” 李昭道:“这样你就能满足了?当一个生死都捏在别人手上的傀儡?” 李曦脸色沉下来,冷笑:“不满足又能怎么样?朕当这个皇帝,没有一天快活过!朝臣瞧不起朕,百姓瞧不起朕,藩镇瞧不起朕,内侍宫人也瞧不起朕,还有你!” 他抬手,指尖直直指着李昭的脸。 “你是朕的从弟,你我二人自幼一同长大,相濡以沫,同甘共苦,可你也瞧不起朕!你不用狡辩,朕知道,你从来都看不起朕!” 他哈哈大笑,挥落案桌上的碗碟盘盏。 “你们根本没把朕当皇帝!没人听朕的话!” 他怒吼,笑容忽然一收,表情有些狰狞:“你瞧不起朕又怎样?只要朕一天不退位,朕就还是皇帝!你永远取代不了朕!” 李昭神情冷峻,一言不发。 到了这个地步,李曦居然还怀疑他,认为他这些年的辛苦筹谋,只是为了抢他的皇位。 等李曦终于发泄完,他冷冷地道:“阿兄,契丹南下,国难当头,你不思保卫江山,不和朝臣商议,抛下阖宫妇孺,自己偷偷逃出长安……这样的君王,怎么可能赢得别人的尊重!” 就算真要逃走,也不该走得这么窝囊! 李曦冷笑:“江山又不是朕的,朕只是个傀儡罢了,朕为什么要死守?” 李昭闭一闭眼睛。 “因为你是天子,是皇帝,是李家子孙。” 李曦脸上的讽笑僵住,沉默了下来。 他看着烛火,似笑非笑。 李昭语气平静,缓缓道:“随我去成都府。藩镇忙于互相吞并,战乱不断,有再多李司空那样的人物,也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风光得意一时罢了,难以长久。纵观天下,手握实权而又真正有雄才远略、有霸主之相的,不超过十人。蜀中沃野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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