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行深邃的眼里忽然浮起几点笑意。 转瞬即逝,看不出是讽笑,还是志得意满的笑,总之,肯定是笑了。 “生气吗?”他问。 九宁眼皮直抽。 没看她垂头丧气精神萎靡吗?她已经快气糊涂了! 九宁现在可以确定了:周嘉行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 周嘉行知道,九宁一定很生气。 比得知他的隐瞒还要生气。 而且还会因为被自己戳破秘密恼羞成怒,说不定打算就这么和他决裂,然后跑得远远的,再也不理会他。 应该说不能简简单单用生气来形容她的反应。 既然知道有这样的风险,为什么要告诉她? 他可以和以前一样保持沉默。 她性子好,会认真对待每一个对她好的人,娇气的外表之下是早熟的通情达理。 她会理解他,原谅他。 就像怀朗说的那样,生一阵子气,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周嘉行眉峰轻皱,微微一哂。 正如九宁不会真的为谁停留一样,她的理解和原谅也不是发自内心。 她只是不在意他,不在乎他,才会这么宽容。 这远远不够。 尤其经过那种浓烈的、汹涌的、让他几乎失控的焦躁折磨后,他不再满足于继续保持这种假象。 他要九宁正视他。 认认真真地面对他。 感觉到九宁在微微颤抖,他松开手。 “不让我逃避,怎么轮到你,就不吱声了?” 九宁含恨沉默。 她不想说话。 周嘉行没有继续刺激她。 想要彻底打破她的防备,应该继续逼她…… 可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还是不由自主让步了。 她气呼呼抱成一团,冷冷地瞪着他,竖起所有尖锐的刺,凶巴巴的,冷淡,疏远…… 他竟然觉得很可爱。 沉默了一会儿后,周嘉行解下身上的斗篷,裹住还在发抖的九宁。 九宁扫他一眼,目光警惕。 “别动。” 周嘉行道,再次抓住她,不许她躲开,把她没穿靴子、冻得冰凉的双脚仔细用斗篷裹好。 “从小到大,我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没有慈父,母亲沉浸在悲痛中,镇日锁着房门,不许他出门——只因怕他惹周百药生气。 他谁都指望不上。 从记事开始,他就习惯什么都靠自己。 从不开口要求什么。 想要,他就去拿,去一点点得到。 他需要饱腹的食物,保暖的衣裳,买药的钱帛。 没人给他,他自己去挣。 就这么一点一点慢慢长大。 他不需要施舍,不需要同情,想要什么,就果断去争取。 “在永安寺的时候,你问过我想要什么。” 周嘉行低头,为九宁系好斗篷系带,动作很温柔。 “我想要你。” 九宁一呆,然后毛骨悚然。 “你要我干什么?” 她又不值钱,还一直骗他。 周嘉行收回手指,淡淡道:“你说过,真心把我当兄长。” 九宁呆了半天,有种想扶额的感觉。 这事她恍惚记得一点,江边浴马的时候,他这么问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如果可以,她很想回到过去,在每一次周嘉行郑重问她什么的时候,仔细想好了再回答他,而不是漫不经心敷衍他。 这人竟然把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了! 而且还拿来堵她! 她抓紧斗篷,声音有点颤:“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嘉行摘下头冠,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如瀑布般披满肩头,双眸似燃起两团火焰,闪闪发亮。 屋外夜色浓重,夜风呜呜啦啦地吹着。 九宁怔怔地看着他。 “你有很多不能说的秘密……你接近我另有目的……你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我不会追问,也不需要你对我坦白。待在我身边,想要什么,如实告诉我,我会保护你,随你想去什么地方,想当什么人。没有人欺负你,利用你,拿你去交换什么……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他忽然转身,停顿了一下。 “不过……不要再骗我了。” 第87章 周嘉行站在那儿, 背影一动不动。 山一样冷峻。 背对着九宁, 他眉头轻拧。 苦笑了一下。 两人都没说话。 沉默了片刻,门外脚步声杂乱, 怀朗跑上楼, 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郞主, 信报来了!” 九宁还在发怔,吱嘎一声轻响。 周嘉行出去了。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依旧没有失态, 关门的动作很轻。 九宁抱紧双臂,抬头环顾一圈,发现他出去之前顺便把窗户也合上了。 房里很暖和。 她坐在黑暗中,身上裹着周嘉行的斗篷,茫然无措了许久, 一点一点慢慢梳理混乱的思绪。 周嘉行早就知道她在骗他。 他不生气, 而且还想保护她。 条件是她以后不能骗他。 这几句话拼凑到一起, 怎么都说不通。 光是这些也就罢了……最让她不理解的是,他看出她所有不对劲的地方, 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掠过去, 一点也不好奇,完全没有深究的意思。 明明这才是重点。 而且,他今天反客为主, 步步紧逼, 一环套一环, 她的心理防线差一点就被他击溃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 可最后一刻, 周嘉行突然放弃了。 放弃得很果断,很干脆,就好像之前不停逼问她的人是另一个人。 他稳操胜券。 但最后输的人还是他。 九宁逃过一劫。 然而她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相反,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塌糊涂。 像一团搅合得稀烂的浆糊。 这种莫名烦躁、恼怒,浑身热血上涌、忍不住想发脾气的情绪很陌生。 她也会发怒,也会暴躁,也会气急败坏,但眼下这种让她眼睛酸酸胀胀的怒意明显和以前的不一样。 小弟们抛弃她,欺骗她,她气一阵就把他们给全忘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是用钱买来的,用不着当真。 周嘉行怀疑她,她却有种被羞辱、被轻视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底气不足,因为她有一个永远不能对其他人吐露的秘密。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也不想对其他人解释,她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呢! 但是……自从那次在永安寺外,接过周嘉行递来的花枝后……她就没骗过他了。 真的。 …… 刚刚关上的窗户突然发出吱嘎声,细微的窸窸窣窣响动后,一个娇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地爬进屋,顺着墙角,蹑手蹑足靠近床榻。 “九娘?” 九宁蓦然清醒,抬起头。 多弟蹲在她面前,神色紧张,声音有些轻颤:“那个周使君太可怕了!我们得赶紧走!” 熟睡中突然被带进守卫森严的大明宫,醒来以后,多弟吓得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还好带走她们的人是雪庭的武僧,态度也很和善,她才没大喊大叫。不过皇宫实在太大太宏伟也太危险了,多弟根本不敢在宫里多待,生怕一个不小心被那些巡查的金吾卫抓去砍了脑袋。所以九宁告诉她要出宫找周嘉行的时候,她头一个赞成。 去哪里都好,皇宫这种地方不能多待! 北上途中,九宁偶尔会帮周嘉行处理些杂务,闲暇时一直在学习方言,顺便也教多弟。她们俩的方言说得还算地道,一路有惊无险地离开大明宫,来找周嘉行。 周嘉行却不在,连阿山他们也一起消失了。 多弟陪九宁等了一夜。 今早里坊外边突然闹腾起来,很多富户卷包袱仓皇逃离宅子,附近大宅走水,大火很快蔓延半座里坊。 九宁听到响动声,抓住几个路人打听,问不出所以然,怕等在城外的炎延他们出事,让多弟出城去报信,自己去找雪庭,又担心周嘉行这边找不到她,去而复返。 然后就被周嘉行扛回屋了。 城门已经关闭,多弟出不去,只得原路返回,见情况不对劲,没有马上现身,从灶房那边的破洞偷偷溜进屋,躲在一个一般人不会注意到的角落里,刚站稳,一双靴子飞了出来,擦着她的肩膀落下去。 她吓了一跳,心几乎跳出喉咙眼,悄悄探头往屋里看,差点惊叫出声。 二郎——周嘉行竟然这么对九娘!他把九娘按在床上,撕她的衣裳,还把她的靴子脱了! 隔得太远,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灯光也模糊,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可毫无疑问,周嘉行那厮不怀好意! 他在强迫九娘! 多弟急出一身冷汗。 她比九宁年长,又从府中最底层的侍婢做起,什么乌烟瘴气的东西都见过、听过,也被人调戏过,九宁生得这么好看,又正好是刚刚含苞吐蕊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乡下娘子,已经可以说亲嫁人了。 周嘉行那个混蛋! 难怪他会出手救九宁,原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多弟急得不行,又怕被人发现,提心吊胆,心口直发慌。 万幸,被扔出来的只有一双靴子,周嘉行也没有其他轻慢九宁的动作。 多弟脱下自己的靴子,要给九宁穿上。 “趁外面这么乱,我们快跑吧!” 九宁望着多弟,按住她的手。 “多弟……如果你发现有个人一直骗你,你会怎么对她?” 多弟茫然了一会儿,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我就和她一刀两断!再也不会把她当朋友!还要以牙还牙!” 要是放在以前,她不敢说这样的话。 她会隐藏自己的小心思,对九宁说:“我会问清她骗我的原因,她肯定有苦衷。” 那样九宁才会把她当成一个宽和大度的好人,喜欢她,重用她。 但长久相处下来,多弟渐渐发现,九宁一点也不计较她的小心思、小心机。 她也不能确定九宁是怎么看自己的,只隐隐觉得,可以如实说出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九宁不会笑话她。 哪怕发现她是个小人。 果然,即使她说出以牙还牙几个字,九宁也没露出嫌恶的表情,只是笑了笑。 多弟收起刚才脱口说出真实想法后的惴惴不安,暗暗松口气。 …… 被欺骗后恩断义绝、以牙还牙,这才是正常反应。 九宁想。 周嘉行的反应不对。 他肯定还有隐瞒。 见她沉默,多弟接着给她穿靴子,“九娘,周使君一直在骗你,是不是?” 声音极力压低了,还是有几分不忿。 九宁挑挑眉,嗤笑了一声。 “不……应该说我一直在骗他……”她顿了一下。 等她打定主意不再欺骗周嘉行、正式离开周家的时候,周嘉行反过来骗她。 并且不愿再相信她。 所以才会要她承诺不再骗他。 九宁这会儿才真的冷静下来,总结道:“总之,我咎由自取,他古里古怪。” 多弟没听明白。 她觉得,其实九宁可能也不懂发生了什么。 九宁是娇养的高贵千金,那些龌龊的事听都没听说过,又怎么会懂? 江州的郎君……那些世家公子,明里暗里给九宁献殷勤,眼皮子都快眨抽筋,九宁愣是一点感觉也没有,还以为对方在挑战她,兴致勃勃要和对方斗鸡。 那几个公子后来天天去斗鸡场转悠,十一郎他们几个一眼就看出他们的心思,背着九宁把他们揍了一顿。 八娘在一旁给十一郎加油鼓劲:敢打他们家九娘的主意,打! 十一郎的胆子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要不是因为周都督舍不得太早给九宁定亲,一直不吭声,求亲的人家早就踏破周家门槛。 就这样了,九宁还以为十一郎他们在闹着玩。 可怜那几个多愁善感的郎君,据说回家大病一场,养好病之后接着去斗鸡场打转,为此都成了斗鸡好手。 多弟想了想,既然九宁没有想到这里,那还是不要和她挑明。 她替九宁下了一个定论:“周使君居心不良!阴险!” 良心大大的坏! 九宁没纠正她的话,揉揉眉心。 “头好疼。” 真的头疼,也不知是被周嘉行气的,还是被吓的。 又或者被那股盘绕在自己心中的恼怒情绪给折腾的。 总之,还是一团乱麻。 乱麻可以拿剪刀咔嚓咔嚓全剪了。 紊乱的心绪不行。 九宁很想打人。 “上都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有都督和三郎在,周使君不敢动您!” 多弟知道周嘉行肯定是让九宁头疼的罪魁祸首,帮她穿好靴子,小声道。 九宁怔了一会儿。 都督,三哥。 她摇摇头,脱下靴子,让多弟自己穿上。 “你穿着吧。” 不等多弟拒绝,她甩开斗篷,下意识去摸靴子里的匕首。 摸了半天没摸到,突然反应过来靴子被周嘉行给扔出去了。 藏在里面的匕首自然也没了。 他知道她的习惯,匕首还是他替她挑的。 九宁朝天翻个白眼,尽量轻手轻脚地撕下床帐,揉成两团,包住自己的脚。 天寒地冻,外面积雪盈尺,没有防寒的靴子根本没法走路。 多弟皱眉说:“九娘,穿我的吧……” 九宁推开她的手,“靴子不合脚,等会儿跑起来是累赘,不如不穿……别惊动其他人。” 先出去,然后找到雪庭和炎延他们。 多弟应是。 主仆两个检查了一遍,把身上可能发出声响的东西全仔细收好,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 “刚才来了几个信报,好像很急,周使君去书房了,其他人也跟去了,阿山他们守在另外一边的楼下。”多弟已经摸清周围的部署,“周使君不许别人跟过来,所以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周嘉行暴怒,他的部下很乖觉,全都退到另一边去守着了,还有一部分被打发去救火。只有刚才靴子落地时有人过来瞧了一眼,然后怀朗立刻把所有人遣走了。 所以多弟才侥幸没被人发现。 多弟随手扔了根簪子出去。 风声里传来“叮”的一声细响。 多弟等了半天,见周围没有动静,松口气,让九宁先出去,她负责警戒。 九宁翻出窗户,贴着墙壁往下溜。 外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大火燃烧声越来越小,火光也黯淡了,其他人可能都救火去了。 火光弱下来,满地积雪反射出些许亮光,九宁往下扫一眼,没看到脚印。 空空如也。 等等,这不对…… 九宁心里咯噔一声。 雪地上干干净净的……她的靴子呢? 刚才靴子被周嘉行扔出去,阿山他们没敢靠近就被赶走,谁敢过来捡走靴子? 寂静的雪地,响起长靴踏过松软积雪的脚步声。 楼下一个人影渐渐走近。 他抬起头,看着大半个身子悬空的九宁。 “下来。” 他道,伸出手,手里正拿着九宁的长靴。 九宁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颇想直接对着他那张在夜色中愈显线条刚硬的脸蹬一脚。 他今晚好烦啊。 …… “九娘,快走!” 楼上屋里,多弟忽然被冲进屋的怀朗制住,连忙出声提醒九宁。 九宁在冷风中飞快环顾一周。 呃……晚了。 她冷得直哆嗦,索性往下一跃。 本以为会双脚会踩在冰凉的积雪上。 她都做好抢靴子的准备了,还没落地,眼角黑影一闪,一双胳膊飞快靠近,牢牢抱住她。 不等她反应,周嘉行揽住她,抱紧,大步走到阶前。 阿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手里牵着九宁的白马。 他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盯着自己的靴子,看得很入神。 周嘉行抱着九宁,送她到马背上,抬起她的腿。 目光落在那两包缠得厚厚的、一看就知道是从床帐上扯下来的碎布上,嘴角扯了扯。 “想跑?” “嗯,暂时不想看到你。” 九宁语气恶劣。 旁边的阿山心中暗暗叫苦,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撞上郞主和九娘吵架……还不如去养鸡呢!救火也行啊! “现在不是你想这些的时候,没时间和你解释太多,跟着我,先出城。” 周嘉行俯身,手指一挑,扯开碎布,撕断,随手扔掉,然后帮九宁穿上靴子。 动作轻柔。 九宁看着他乌黑的发顶,没说话。 刚刚是他脱的,这会儿又来给她穿,他不累吗? 周嘉行挺直脊背,摘下腰间的弯刀,递给她,“拿着。” 九宁没接。 周嘉行:“比你的匕首好用。” 九宁还是没接:“对你有用吗?” 两人对视了一刹那。 周嘉行转身走开,弯刀往阿山手上一拍。 阿山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手忙脚乱接住弯刀。 多弟被怀朗带下来,大门外马嘶阵阵,所有亲随早就整装待发,信报们已经提前动身,快马加鞭,直奔城西。 人人表情凝重,行色匆匆。 里坊深处有哭声传来,处处一片狼藉。 天快亮了,鹅毛大雪洋洋洒洒飘下。 九宁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也明白自己跑不了,确认多弟没被落下,问:“我叔叔……我是说雪庭在哪儿?”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 周嘉行抖开一件新斗篷,罩在九宁肩上,“还有城外的炎延,也让他们撤走了。” 九宁拢紧斗篷,看他一眼。 神情复杂。 心情也很复杂。 还是好想狠狠蹬他一脚。 心里正琢磨着,眼前一花,然后背后贴上来一道温热的、坚实的……胸膛。 九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扭头。 背后的周嘉行俯身,下巴擦过她的额头,短硬的胡茬蹭得她又痒又疼。 他揽紧她,让她坐稳,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回旋:“我和你共乘一骑,别动其他心思。” 鞭子甩下,白马迈开四蹄,在雪中狂奔起来。 九宁:! 出城的路上很不顺利,接连几次被拦截下来查问身份。 怀朗很不耐烦,见亮出腰牌后还有兵卒悍不畏死地冲上来拦他们,不由疑惑:“这是怎么了?” 周嘉行道:“皇帝出城了。” 大臣们找不到皇帝,六神无主,负责巡查的将官只能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拦下所有出城的贵人,一个个盘问。 怀朗心中暗暗嘲笑皇帝,契丹确实大军压境,可他们还没打过来呢!这皇帝跑得也太快了。 一路遇到不少麻烦,好在周嘉行事先派人打点过,两个时辰后,他们顺利出城。 城外人头攒动,小儿啼哭,妇人抹泪,牛车、马车挤满驿道,一副乱世景象。 周嘉行勒马山坡处,眺望远方。 “你看。” 他指了一个方向。 一路一言不发、被迫和他共乘一骑的九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挤得水泄不通的大道上,雪庭在几个武僧的簇拥中艰难走着。 他头上戴了风貌,没穿僧袍。 九宁没见过他穿戴俗家服饰,一开始没认出他,还是靠着辨出那几个武僧才意识到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公子是他。 周嘉行一头卷发,样貌俊朗,骑着骏马,身后英武扈从跟随,一看便知身份不一般。 很多出逃的人不由朝他看了过来。 他没在意,过了一会儿,意识到他们看的是他怀里的九宁。 九宁正探出手臂朝雪庭挥手,唇边一丝轻笑。 雪庭很快看到她,朝他们走过来。 这好像是她今晚第一次笑。 周嘉行皱眉,拨转马头,轻轻一按,将怀中的九宁按进斗篷里。 斗篷宽大,风吹飒飒,他肩宽手长,而九宁很苗条,只要他抬起手臂,外人不仔细看,不会发觉他怀里藏了个人。 风太大,雪庭驱马走了很久,声音才传过来:“九娘。” 九宁扒开斗篷:“叔叔。” 雪庭好像还没习惯这个称呼,轻轻笑了一下,朝周嘉行投去一瞥。 两人都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 雪庭垂眸:“先出城,确保她安全。” “北路走不通,西路不能走,东路有埋伏,南路也被堵了。” 雪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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