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朝八娘一笑,示意刚才那个被掐手的婢女捡起酒盏,另换个新的来,重新斟满一杯绿莹莹的浊酒。 婢女反应很快,放下袖子掩住伤痕累累的手腕,拾起酒盏,趁其他婢女上前斟酒,悄悄退开。 九宁朝八娘举杯,“我的不是,惊着八姐了。” 八娘嫌九宁打扰自己看球,脱口就要骂她,可对着堂妹雪堆玉揉般的小脸,望着她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不知怎么的,抱怨的话突然哽在喉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堂妹小小的、软软的,还香香的,轻纱下的手臂如藕节,双颊一对梨涡,透出一种天真甜美的乖巧稚气。 九娘的漂亮和寻常年幼小娘子的可爱童稚不一样,她好看得夺目。 八娘忽然想起女先生教她们背香山居士的《长恨歌》,说那位险些葬送本朝江山的贵妃姿色冠代,倾国倾城。 美人小时候,应该就像九娘这样好看吧? 八娘有种感觉,很多年后,自己垂垂老矣,可能早就忘了九娘的长相,记不清九娘到底是尖脸还是圆脸。 但她绝不会忘记被近在咫尺的九娘惊艳到的感觉。 有些人天生丽质,皎皎如明月当空,璀璨若漫天星河。 虽然江州的小娘子们都不愿和九娘玩耍,但她们不能否认九娘生得好看。 这个堂妹长大后肯定明艳不可方物。 不过拿她和祸国殃民,惨死马嵬坡的贵妃比较,好像有点不吉利。 八娘恍惚了一瞬,转头继续观看台下的比赛。 一定是错觉,她刚才突然有种冲动,很想把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那枝双蝶金发钗送给九娘。 那发钗她自己都舍不得戴的! 八娘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第11章 五彩缕 球场上的比赛还在继续。 九宁看到自己的长兄周嘉言,他额前系红色眉勒,是红队的队长。 乔南韶系黑色眉勒,领黑队。 黑队的人每次抢到朱漆小球,都会把小球送往他的方向。 不懂球的人只看得到乔南韶大出风头,球技高超。 可真正懂球的人都知道,今天场上球技最好最娴熟的人,不是乔家郎君,而是那个沉默的卷发少年。 他就像是长在马背上一样,几个人合围也困不住他,传球果断,击球精准,花样层出不穷,让人目不暇接。挥舞球杖的动作利落漂亮,充满力量感,犹如流星赶月,气势如虹。而且他还能不动声色地纵观全局,总卡在最合适的时机巧妙地引导两队队员,既能让乔南韶大显身手,也不会让以周嘉言为首的周家郎君丢脸。 整场比赛,场上的少年郎们无不斗志昂扬,并不是他们真的精力充沛到用不完,也不是他们旗鼓相当难较高下,而是卷发少年一直在控制比赛节奏,让每个人都参与进来。 就像一场精心布置的表演,酣畅淋漓,振奋人心。 看棚里的老百姓嗓子都喊哑了。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卷发少年一个人的临场发挥。 九宁那天在周都督的院子惊鸿一瞥,对这个卷发少年印象深刻,事后曾让冯姑出去打听。 冯姑告诉她说卷发少年名叫苏晏,是粟特商队里跟着萨宝跑腿的,会粟特语、波斯语、突厥语,还会说好几种中原的方言,这次他跟随乔南韶来江州,给乔南韶当向导之余,顺便和江州本地大户做生意。 九宁恍然大悟,难怪少年长了一头浓密的卷发,原来是胡人。 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只看到苏晏的侧脸,今天站在高台上,离得太远,依旧看不清他的眉目。 不同于其他进了一球就激动得哇哇大叫的少年郎,苏晏很安静,偶尔他击中一球,全场欢声雷动,他头也不抬,迅速回防,挡住红队的攻势,就好像刚才那个球不是他送进对方网囊的。 半个时辰后,令官敲响铜锣,宣布比赛结束。 乔南韶赢得比赛,哈哈大笑,和略有些失落的周嘉言击掌谈笑。 苏晏勒马跟在一边,束发的金环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几缕汗湿的卷发贴在鬓边,侧脸线条如同刀凿斧刻,流畅分明。 百姓们派出几个代表,簇拥着获胜的少年郎们往高台的方向走。 “找使君讨赏去!” “请使君赐酒!” 球场闹哄哄的。 周百药找到九宁,指一指往高台走来的乔南韶。 “那是乔家哥哥,你把这个拿去给他。” 他身后的随从拿出一束艳丽的五彩缕递给九宁。 那是给获胜者的奖励。 九宁响亮地“嗯”一声,接过五彩缕,提着裙子走到石阶前的月台边。 阁中的江州属官们对周刺史的打算心知肚明,含笑看着她。 注意到这边不同寻常的动静,正交头接耳、打听场中郎君是否婚配的女眷们安静下来。 刷的一声,齐齐扭过头。 满室簪钗同时摇晃,折射的宝光晃得人眼花缭乱。 女眷们又惊又骇,又妒又恨。 乔家属名门望族,还是一方霸主,乔南韶相貌出众,风度翩翩,这样的美事,给谁不好?怎么偏偏就落到崔氏的女儿头上了! 周家就不怕乔南韶等不及九娘长大,先养一堆姬妾、别宅妇么? 就像她的母亲崔氏一样,家世再好、容貌再拔尖又怎样?周百药还不是在她病逝后立马续娶了新妇? 拴不住丈夫的心,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么一想,妇人们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九宁背后没有长眼睛,不过她能感觉到那一道道刺向自己的冰冷视线。 如果眼神能凝结成实物,她现在肯定已经被女眷们的眼刀子捅得遍体鳞伤。 五彩缕不止一束,获胜的一方人人都有。 江洲世家全都在场,台下是各地老百姓,这种场合,周刺史让九宁给乔南韶送五彩缕,意图太明显了。 等她给乔南韶系上五彩缕,属官们里的聪明人把话题引到两家交情上,再说几句吉祥的话,在场的乔家人推波助澜,周刺史顺水推舟…… 亲事就定下来了。 当真是一场皆大欢喜的佳话。 可惜,九宁不想当这段佳话的主角。 月台下传来爽朗的笑声,乔南韶边走边和左右同伴说笑,察觉到阁子里诡异的沉静,心中似有所觉,抬起头,看到迎面走来的周家小娘子。 正是那日在周都督院子里见到的娇蛮小娘子,头绾双髻,手捧五彩缕,粉面桃腮,脸颊红扑扑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娇俏伶俐。 看她向自己走来,乔南韶挑了挑眉,嘴角勾起,忍不住轻笑出声。 凉阁里,正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周刺史和乔家人相视一笑。 河东军势大,李元宗狼子野心,迟早会造反。襄州、江州土地肥沃,人口稠密,又处在李元宗挥师南下的必经之路上,势必会成为李元宗的头一个目标,乔、周两家必须互为倚靠,两家顺利结成同盟,对双方都是好事。 等着看热闹的妇人们却笑不出来。 乔家郎君笑得那么开心,没有一点为难之色,难道他当真愿意娶崔氏的女儿? 不远处的小娘子们立即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从年纪上来说,乔南韶娶五娘、八娘更合适,而且五娘和八娘是周刺史那一房的嫡出女郎,名声比小九娘要好。 八娘怔了怔,攥紧圆扇,指节发白,情不自禁就要站起来。 一旁的五娘眼疾手快,连忙拉她坐下。 “八妹,别难过,回去再说,其他人都看着呢!” 八娘双眼发红,含恨归座。 小娘子们偷偷看八娘几眼,举起团扇掩住半边脸,借着扇子的遮蔽交换眼神,无声交流。 虽然她们自以为很善解人意,没有出声,可眼里的嘲讽和幸灾乐祸谁都看得出来。 五娘叹口气,小声劝八娘:“八妹,你别怪九娘,她还小呢,不晓得你的心思。” 八娘冷哼一声,冷冷地盯着月台,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月台上的九宁不知道堂姐快气哭了,往乔南韶跟前走去。 她个子娇小,束发的彩绦垂至腰际,高台上凉风吹拂,彩绦飘扬,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眉宇间有种出尘脱俗的清灵气。 乔南韶看她一步步走向自己,下意识想伸手去接。 然后眼睁睁看着九宁从他身边走过。 乔南韶一愣,笑容凝在嘴角。 九宁目不斜视,直接走到那个名叫苏晏的卷发少年前。 “给。” 她踮起脚,捧着五彩缕,笑出一对甜甜的梨涡。 “你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同角落同时响起茶碗落地声。 没人顾得上去看谁摔了茶盏,所有人都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 他们刚才没看错、没听错吧? 周家小九娘刚刚做了什么? 高台上静了下来。 静得出奇。 连风声也停了,彩旗低垂。 刚才的安静是刻意的,所有人都在等着九宁把五彩缕送给乔南韶,然后周刺史和乔家人你来我往互相吹捧几句,定下亲事。 这一会儿才是真正的安静,静得所有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九宁仰着头,等卷发少年回答。 周刺史和周百药觉得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想哄着她应下亲事。 她躲过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与其一次次烦恼,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从乔南韶这边下手,斩断一切可能。 乔南韶是乔家小郎君,自小锦衣玉食,少年人年轻气盛,难免自负、爱面子,何况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的世家公子。 九宁当众对乔南韶的仆从表露好感,以他的心性,再怎么眼馋周都督手里的兵,也不会娶她。 至于乔南韶会不会因此记恨她,九宁根本不在乎。 一来,她还小,才九岁呢! 童言稚语,谁会当真? 乔南韶真的当真了也没什么,反正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她不怕得罪人。 二来,书中乔家定好的人选是八娘,乔刺史素来看不上周都督,和同样是进士出身的周刺史神交已久,希望小儿子能娶周刺史的孙女为妻,乔家人在乔南韶的坚持下才改了人选。 现在九宁这么一闹,乔家人意识到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乔南韶有再多心思也没用,乔家人不会答应的。 卷发少年垂眸,漫不经心扫一眼九宁手里的五彩缕,神色冷淡。 第12章 苏晏 这一次九宁终于看清卷发少年的相貌。 果然是个俊俏郎君,剑眉星目,肤色白皙,五官比中原人要深刻些,眉宇轩昂,神清骨秀。 卷发用金环束起,肩宽腿长,身形瘦削。 少年气度沉稳,眸色比寻常人要浅,看人的眼神像被月光淘洗过似的,不含一点感情,无悲无喜,身上有一般少年人没有的独特气质。 九宁这么一个粉妆玉琢、明艳娇俏的贵小姐夸他长得好看,他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如果九宁没看错的话,他听见自己问他叫什么时那微微勾起的嘴角似乎有那么几分嘲讽的意思。 她没往心里去,就这么把他拉下水,害他得罪乔南韶,他当然会不高兴。 九宁知道此刻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一点也不觉得难堪,笑嘻嘻扭头看向乔南韶。 “乔家哥哥,他是你们家的人吗?” 乔南韶被她问得又是一愣。 他不愧是乔家郎君,知道轻重,很快调整好心情,收起诧异古怪之色,笑眯眯回答说:“不错,他是我们家的,叫苏晏。” 一问一答。 九宁问得自然。 乔南韶回答得也自然。 气氛不像刚才那么尴尬压抑了。 乔南韶心里的不快和别扭也淡了些。 九宁才不管苏晏是不是在嘲笑自己,垫着脚把五彩缕系到他手腕上。 他腕上裹着一层兽皮臂鞲,她怕五彩缕滑落,系好后还特意打了个结。 苏晏浓黑的眉轻蹙,表情有些许不耐烦。 九宁笑意盈盈,忽然觉得自己颇有点像调戏良家妇男的跋扈娇小姐。 在一旁等候的婢女们连忙捧着托盘上前,躬身给其他郎君系上代表获胜的五彩缕。 乔南韶拿起一束五彩缕,含笑看着九宁,“小九娘可不要偏心,过来给我也系上。” 九宁大大方方地答应一声,接过五彩缕给他系上。 乔南韶低头审视九宁,观察许久,猜不出她刚刚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难道她真的喜欢苏晏? 小娘子喜欢年长的俊俏少年郎,再正常不过了。 但论相貌风度,怎么说都该是自己更胜一筹吧? 苏晏那种一看就有胡人血统的长相在中原并不受欢迎,虽说朝中胡风兴盛,但世家大族心底还是看不起胡人,很少有世家主动和胡人联姻。 而且今天球场上也是自己表现得最出色。 九宁给乔南韶系好五彩缕,认认真真挽了个好看的倒垂莲花形状。 “乔家哥哥,这样系好吗?” 双颊一对梨涡,甜美乖巧。 乔南韶掩下疑虑困惑,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小九娘这么小,天真烂漫,哪会有那么多心思? 他微笑:“嗯,挺好的。” 九宁这么一打岔,江州属官准备好的腹稿一句都没用上,乔家人也莫名其妙,不知道该怎么办。 场面有些尴尬。 乔南韶能在几年后打败自己的几个哥哥夺得世子之位,自然不是一个只知道斗鸡走马的纨绔草包,眨眼间就作出决断,给频频望向自己的乔家人使了个眼色。 乔家人会意,等获胜的少年郎们饮过酒走进凉阁拜见周刺史时,随口找了个由头,夸起八娘。 周家小九娘大胆出格,使君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小娘子嫁进乔家。 还是按照使君的吩咐选八娘吧。 周刺史和江州属官心头雪亮,默契地把话接下去。 乔家人夸八娘端庄秀美。 周家人夸乔南韶俊朗挺拔。 气氛又变得祥和起来。 妇人们不约而同寻找九宁的身影,发现她还在围着那个叫苏晏的卷发少年打转,啧啧几声。 一边觉得这才对嘛,只有八娘才配得上乔家小郎君。 一边又不由得同情起九宁来。 在她们看来,九宁刚才对苏晏示好的举动不过是小娘子顽皮罢了。小娘子一定不知道,她的任性妄为,就这么把一段好姻缘给葬送了。 周百药脸色铁青,双手紧紧握拳。 这个女儿果然有失教养! 当众对一个身份低贱的胡奴示好,简直是自甘下贱。 周家又多了一个被江州其他世家嘲笑的笑柄。 周百药沉着脸吩咐身边的两个侍从,赶紧把丢人现眼的九娘带回去关起来! 侍从应喏,朝九宁走过去。 周百药的脸色之难看,阁子里的人都发觉了。 九宁也知道周百药现在肯定气得七窍生烟,看到他的侍从朝自己走过来,眼珠一转,抓住长兄周嘉言的衣袖。 在九宁的记忆里,这位长兄非常讨厌小九娘,每次见到小九娘就挑她的不是,小九娘常常被他骂哭。 刚才她给苏晏系五彩缕的时候,周嘉言和另外几个周家郎君面容扭曲,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那副嫌弃鄙视劲儿,估计他们此刻恨不能立刻和她断绝关系。 九宁扯住周嘉言的袖子不放。 “长兄,今天阿翁怎么没来看比赛?” 最讨厌的妹妹缠着自己,周嘉言面如锅底,冷哼一声,想也不想就一把甩开九宁。 九宁就猜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顺势后退几步,往地上一坐。 周围的人大吃一惊。 周家大郎平日里端正有礼,怎么把自己的妹妹推倒在地? 他妹妹只是找他问一句话而已呀? 难道周嘉言平日在家就是这么对他妹妹的? 众人皱眉:虽说不同母,也不该这么欺负。 九宁不用别人搀扶,自己爬起来,拍拍裙子,笑呵呵朝弯腰要扶她的乔南韶和其他少年郎道:“不关长兄的事,是我自己没站稳,诸位哥哥见笑了。” 她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倒像是在为周嘉言掩饰什么。 少年郎们齐刷刷怒视周嘉言。 趁周百药的侍从在一旁观望还没靠近,九宁钻出人群,提着裙角飞快迈下长阶,溜之大吉。 在众人眼里,她这是被自己的哥哥吓着了,所以才急匆匆离开。 乔南韶目送九宁娇小的背影消失在高台下,瞥一眼面色紫涨的周嘉言,失笑了片刻,看小九娘利利索索爬起来的动作,她好像习以为常了? 可惜了这么个小娘子,乱世之中,没有父兄荫庇,以后怕是命途坎坷。 乔南韶收回目光,转身,视线落到自己的同伴苏晏身上。 这人是粟特商队领队萨宝的跟班,半年前乔刺史的幕僚在一场酒宴上见到他,说此子器宇不凡,以后必定有造化,将他引荐给乔刺史。乔刺史看不起胡人,并没有重用苏晏,打发他去照管乔家的庄园。 乔南韶此次来江州求亲,和苏晏同行月余,发觉这个少年确实如幕僚所说,深藏不露,锋芒内敛。 眼下唐室衰微,群雄并起,正是用人之际,英才难得,等回到襄州,乔南韶不会让苏晏这样的人才埋没。 他拍拍苏晏的肩膀,笑眯眯道:“周家小九娘的母亲是博陵崔氏女,周都督很疼爱她。” 苏晏没说话。 乔南韶忍笑:“好了,不打趣你了。” 话锋一转,朝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少年挤挤眼睛,“谁让苏郎长得好看呢!” 少年们哄然大笑。 周家郎君觉得脸上无光,转头就走。 他们周家女郎个个温婉端庄,平时再怎么娇惯,当着人的面一定规规矩矩,怎么出了九宁这么一个异类? 她就不觉得害臊脸红吗? 白瞎了她那副好相貌。 九宁当然不会脸红,她头也不回地跑下高台,直接朝周都督正院的方向奔去。 老子教训女儿,天经地义。 周百药一定会大发雷霆,她反抗不了,只能去找周都督求救——你欺负我,我就让你老子来欺负你! 刚走出长廊,迎面两个佩刀亲兵走过来,拱手道:“九娘,都督有请。” 来得真是时候! 九宁欢欢喜喜跟过去。 不用九宁告状,周都督知道高台上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早在九宁被周百药带走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整场比赛,周都督就坐在场边看棚里,和江州百姓一起为儿郎们喝彩助威。 他看到九宁被带上高台,没有出面。 周都督想看看孙女会怎么应对。 这是他给观音奴的一场考验。 前几天,周都督派身边心腹去查观音奴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要么是继母吴氏私下里虐待她,要么是做父亲的周百药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不然,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娘子,为什么要巴巴地讨好以前从不亲近的祖父? 周都督知道自己泼皮无赖,不讨人喜欢。 他不在乎这个,除了早逝的发妻,他也不需要别人来真心喜欢。 知道怕他、敬他就够了。 孙女突然的亲近太反常,周都督要找出背后的原因。 他怀疑是不是有人贪图崔氏的陪嫁。 但心腹调查过后告诉她,没有人苛待九娘,她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按规矩来的。 当然,家里也没有人在意年幼丧母的九娘。 周百药不管女儿,吴氏不是亲生母亲,更不会管。 只有三郎会关心九娘,但他经常不在家,而且只是个不懂闺阁事的少年郎,管不了太多。 所以观音奴只能来讨好自己? 想起孙女捧着花走进屋中时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周都督笑着摇摇头。 观音奴的性子和她父亲南辕北辙,一点都不像。 倒有些像他这个祖父。 这就有点难办了。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第13章 决定 周都督是个大男人,他能不在乎脸皮,能随心所欲,能视礼教规矩如无物。 九宁不行。 周都督原本觉得有自己这个祖父撑腰,孙女只需要娇养就够了,她用不着担惊受怕,只管安安生生待在后宅,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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