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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可为什么是程濡洱,芝华不敢问。她怕问出来,是她不想要的答案,更怕是她想要的答案。 包厢门又开合,喂过食的兜兜被牵进来,吐着舌头兴高采烈摇尾巴,一边嗅一边往芝华的方向去,停在芝华脚边乖乖坐下,也不吭声吵。 周熠看得有趣,问:“这是梁小姐的狗?看着很聪明。” “是的,多亏程先生碰到了,不然不知道我要找到什么时候去。”芝华提起来万分感激,看向程濡洱问,“一直忘了问,是在哪里碰到兜兜的?” 此话一出,空气中有短暂的微妙沉默,周熠似乎被逗笑,手捏着饮茶的白瓷杯,正挨着嘴边,被呛得洒出茶水来。 程濡洱答不上来,因为兜兜是手下人满城出去找回来的。好在裕生反应快,尽量自然地抢答:“是在市二桥南边的灌木丛里找……碰到的。” 芝华意外,本能地问:“那里挺偏的,您是路过吗?” “呃……对。”程濡洱难得慌乱,便不看她,很快把问题抛回去,“兜兜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芝华停住,脸色明显黯淡,兜兜被遗弃的事情难以启齿,但她不想随便搪塞一个理由敷衍程濡洱。 “其实,兜兜是被我母亲偷偷遗弃的。”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无奈地嘲自己“她觉得狗不干净,会影响我……备孕。” 闻言,桌上三人齐看向她,眼里是愕然。 程濡洱轻微皱眉,问:“你在备孕?” “没有。”芝华摇摇头,“只是老人家的一厢情愿罢了。” 气氛又松了些,碗碟叮当的响动渐渐活跃,周熠貌似不经意问:“可是梁小姐结婚也有几年了吧,没有生育计划吗?” 芝华还是摇头,“没有。” “不喜欢小孩?”周熠追问。 “不是。”芝华礼貌性笑一笑,似乎不想说太多。 九5431800吧 兜兜温热的小脑袋拱着芝华膝盖,她再三犹豫,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程先生,有件事还想麻烦您。” “没关系,你说。” “您有没有喜欢养狗的朋友,可以收养兜兜?我怕带回去,过了几天兜兜又被弄丢了,不是每次都能好运找回来。” 芝华有些忐忑,毕竟他们相识不久,也许程濡洱并不愿意费时间。 “只要喜欢养狗就可以吗?没有别的条件?”程濡洱略有思索。 “当然,只要能对兜兜好,我已经很感激了,哪里还能挑条件。”芝华眼睛亮了亮,很期盼的模样。 “那你看我行不行。”程濡洱转身正对着她,微微倾身靠近,又歪头看兜兜。 “我看行。”周熠的声音传来。 “我看行。”蒋裕生附和。 芝华噗嗤一笑,“您如果愿意,当然可以。” “行。”程濡洱搁下筷子,朝兜兜勾手,“兜兜过来,你的主人不要你了,以后跟着我吧。” 像逗小孩的模样。 兜兜听不懂,只当程濡洱喊它过去,摇着尾巴哒哒地过去。芝华看着,心里发酸,想起刚捡到兜兜时,它可怜兮兮的模样,想起兜兜陪她走过的每一个日出和黄昏,又想起自己是为何不得不将兜兜送出去,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程先生,以后我可以经常去看兜兜吗?”芝华问。 “当然可以,兜兜的主人仍然是你。”程濡洱揉着兜兜的小脑袋,“它只是换了住的地方而已,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事,甚至并没有看她。芝华心底震动,看着他平静的侧脸,闻见幽幽的雪松香,像冷冽的冬季,一望无际的雪原里,穿过冰层朝她涌来的暖意。 -------- [温馨提示]情人节快乐!今天中午十二点加更一次! 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改为每天中午十二点~ 按节奏,预计离吃肉还有5章左右的距离 如果节奏预判错误的话就当我没说(狗头 颜 第0012章12 出轨被扣(情人节加更)颜 今晚的星星格外亮,分明前两日也是这样晴朗的夜晚,芝华坐在轿车里,泪眼朦胧抬头时,从未注意到,原来秋季的星空这样明亮。 饭局结束后,芝华从暖融融的包厢走出来,站在饭馆正门口。晚风清冽,路边只有一盏灯,洒下的光亮很浅。程濡洱的车子开出来,后车窗降下一半,兜兜都脑袋探出来,嘤嘤地朝芝华叫。芝华看着,心又软了,忍着没到跟前去,向程濡洱道谢:“麻烦了,养宠物其实很费神的。” “没关系,它很可爱。”程濡洱向她告别,“再见,路上小心。” 汽车很快融进夜里,剩两颗暗红色尾灯,越来越小地悬在空中。 程濡洱拿出手机,细看芝华的微信头像,是她和兜兜脸贴脸的照片。这是刚才在饭桌上添加的。他们聊到喂养兜兜的事情,芝华担心程濡洱没有经验会手忙脚乱,主动提出添加微信好友,以便他随时询问琐碎的事情。 也许他可以强硬地出现在芝华的生活里,他可以用芝华无法拒绝的方式,更快更轻松地拥有她。但程濡洱选择最温吞的方式,让芝华自愿接纳他靠近。 这样的过程是缓慢且折磨的,只是他并不觉得难以忍受,毕竟他已经找了她这么多年,寻找的时间更为漫长,以至于他一度认为,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芝华了。 如今在他眼前的芝华,和从前完全不同。她曾是多么活泼的女孩,她又是那么善良,以至于她会有点多管闲事,管到他这个陌生人头上来。现在的她,却好像总在害怕什么,她变得安静,变得不爱说话。 程濡洱很清楚地看到,她不开心。尽管对现在的芝华而言,他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他仍固执地觉得,他有责任让她开心。 “告诉李摩,可以开始了。”程濡洱望着车窗外,目光不知落到何处,心里反复响起那个词——备孕,不能一昧等她主动靠近了,他得加快进度。 蒋裕生应声,给李摩打去电话,说话声逐渐窸窸窣窣。程濡洱闭上眼,回忆起见到芝华的第一眼,他的汽车躲在林荫下,隔着一排绿化带灌木修筑的围墙,他看见草坪上赤脚站着一个女孩,穿着白色背心和热裤,手拿着水管给草坪浇水。她的头发很长,松散地盘在脑后,一小半发丝落下,被水雾打湿,一缕缕紧贴着她的脖颈。 那时远处有人喊她,她循声回头,令程濡洱窥见她的眼睛,像日光下的水潭,明亮地晃在他眼底。 也是这双眼睛,后来安慰了他无数个日夜。 芝华刚开车到家,已经收到程濡洱发来的视频,是兜兜刚进新家的样子。芝华点开反复看了三遍,默默按了保存键,给程濡洱发去消息:“兜兜看起来很高兴,谢谢你。” “它也让我心情好,所以别客气。”程濡洱很快回复。 他的头像是一颗淡蓝色糖纸包住的糖果,芝华觉得眼熟,点开看发现是曾经很流行的一种水果糖,现在好像很难在市场上见到了。 只是想不到,程濡洱会用这颗糖做头像,很不像他的风格。 芝华盯着他的头像看,而程濡洱盯着她发过来的文字看,在芝华不知不觉里,她对程濡洱的称呼,已经从“您”变为“你”,这种变化让程濡洱难得心情大好。 家里空无一人,严丁青没发来任何讯息,母亲也没有任何询问,他们都认为,兜兜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芝华觉得疲惫,躺在床上闭上眼的那一刻,芝华甚至幻想,有小三趾高气昂找上门,逼着严丁青和她离婚该多好。 离婚这件事,芝华以前提过一次,那时严丁青大概还未出轨,称得上是好丈夫,只是他越好芝华就觉得越耽误他。听到离婚,严丁青很恼怒,芝华从未见过他那种表情,惊愕、暴怒,决绝地否定她地想法,“我并不觉得这是所谓的耽误,芝华,你总是对我太客气了。” 后来,芝华便不再开口,她知道了这只是她个人意愿,这桩婚事里,只有她不情愿。 再醒来后,手机里有两条新消息,芝华睡眼惺忪点开,都是程濡洱发来的,先是带着兜兜散步的一分钟视频,接着是文字消息:“兜兜醒得很早。” 芝华愣愣地看着视频里撒欢跑的兜兜,心下第一个念头是,真好,还有人知道兜兜对她很重要。 “兜兜看起来很喜欢你。”芝华回他,“它流浪时能被你碰到,真的是缘分。” “确实是缘分。”程濡洱说,“缘分到了,天涯海角也遇得到。” 芝华顿了顿,看着这句话,总觉得话里有话,不知该回什么,索性回了一个猫猫头表情,对面没有再发新消息过来。 今天没有工作日程,恰好严丁青不在家,芝华难得享受独处时光,百无聊赖瘫到天黑,才逐渐觉得不对劲。 一整天过去,严丁青没有一条消息,这不符合他的作风。芝华坐起身,点开严丁青的对话框,问:“还在片场吗?” 半小时过去,对话框毫无动静,屏幕里的沉默令芝华不安。 憋闷的夜忽然落雨,冷冽秋风猝不及防涌进来,卷起窗沿的布帘,呼啦啦往芝华怀里灌。她赶忙起身,手忙脚乱关窗,半截胳膊被暴雨淋湿,滴滴答答的水坠在地板上。 就在这样仓皇的时刻,手机铃声突兀孤寂地响起,芝华吓了一跳,猛地抓起来看,不是严丁青的名字。 一串从没见过的陌生号码。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将听筒靠近耳朵,太阳穴跟着跳了一下。 “梁小姐,非常抱歉打扰你,求你一定要帮帮严导!” 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声。 芝华反而镇定了,问:“他怎么了?” 女声断续,伴着滋啦电流,毛毛糙糙地传过来:“严导被扣了,你救救他吧!” “为什么?”芝华心口一瞬间冷冷的,“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 哭声淅淅索索响起,电话里女人哭得绵绵的,像夏天糖水店的绵绵冰,压下去蔫蔫儿的,融化后还黏糊糊。 “你说话!”芝华心里只剩一个烦字,“否则我要挂断了!” “他和我约会,被我的老板扣下了。” 说完这些,女人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哭声如戳破的气球,噗吱一声,在耳中满天飞。 “所以呢?”芝华有些不耐烦。 “老板要见你。”一时安静后,女人小心翼翼地确认,“你会来吗?” “地址发给我。” 芝华没得选。 颜 第0013章13 赴约颜 夜里灯光很吵,闪得人避不开眼。打湿的柏油路面,铺开一望无际的黑,拧不干的黑。 按照短信,她驱车来到筑云会所。芝华不常出入这些地方,但对筑云会所有耳闻,私人会员制,普通消费者连进去的门槛都没有。 原以为会被拦下,门童倒直接迎上来,殷勤地笑:“梁小姐,欢迎光临。” 芝华防备地停住,语气犹疑:“我没有会员。” “您说笑了。”门童体面地笑,“您是老板的客人,哪还需要会员证。” 芝华来不及问老板是谁,门童抬起风帘,冲内厅喊:“梁小姐到了。” 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从远处走来。他着成套制服,别一块银色名牌,上写“大堂经理 ? 李摩”。 “梁小姐好,这么晚了,辛苦你专程跑一趟。” 他伸手问好,芝华不会拒绝,却有些着急,顾不上礼貌客套:“麻烦带我去416包厢。” “好的。”他微微欠身,朝前伸出手,“请您跟我走。” 会所空极了,舞池地板被擦得锃光瓦亮,铺嵌的琉璃板刻意凿冰裂纹,撑着她的细高跟,哒哒哒碰撞得像心跳。 她听见掠过的风声,卷着风帘底端,唰啦啦地吵。电梯门缓缓打开,“叮”声片刻,芝华嗅到鸿门宴的暗涌。 包厢门口站着一名服务生,笑眯眯地伸手迎她,贴心地替她打开门。房内的光溢出来,温馨的暖橘色,像裹着一层融化的蜂蜜。 芝华站在门口,用力地提口气,才敢缓缓走进去。 碗碟声轻轻的响起,包厢内很静,芝华觉得压抑极了,倚着门框停住,盯住脚尖看了数秒,这才抬头往里看。 一张红棕色圆形木桌,桌上是一块浑厚的花玻璃转盘,驮着满当的餐碟盘食,慢吞吞地做着自转运动。 芝华一眼看见她正对面的男人。 他穿着熨帖的西装,白衬衫袖口挽到肘关节下一拳处,脱掉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在他身后,有个木质的落地挂衣架,雕着一簇梨花。一件男士米灰色风衣挂在上面,笔挺地垂坠下来,一尘不染。 从她进门至今,他始终低着头,齐整的三七分头发耷拉了几缕,高耸的眉骨几乎盖住了他眼窝。 芝华考虑过很多种场景,从未想过会在这里见到程濡洱。 “程先生?”她壮着胆子喊。 包厢内其他人应声停下,却不说话,一双双眼睛瞧着她。 眼前男人缓缓抬头,拿手边餐巾碰了碰嘴,仿佛后知后觉地笑了一笑,眼里有微不可查的醉意,“哦,你来了?” 他搁下餐巾,捏起一小块桃酥,按进奶酪盘里沾,再放进嘴里细细嚼。然后他又朝左侧摆摆手,示意身旁的人挪开位置,手指拍上真皮坐垫,让芝华坐过来。 芝华暗暗攥紧袖口,依他坐过去。她经过的三个男人都惶然起身,离得远远的,给她让出通过的空间。 这一切都很奇怪,可芝华说不上来。 “是你让我来的?”芝华再问。 程濡洱朝身侧服务生勾手,服务生飞快取来氤氲热气的湿毛巾,递到他手边。他边擦拭双手,边看她,“没错。” “我来是为了……” “你还没吃吧?”程濡洱打断她,“先喝点汤?” 芝华意外地看他,连忙拒绝,“不用了。” “先吃吧。”程濡洱笑意很淡。 服务生识人眼色,麻利地盛上一碗甜汤,笑说:“我知道,梁小姐喜甜。” 再看程濡洱,他一只胳膊虚搭桌沿,另只胳膊按在她椅背,呈包围姿势,侧身瞧她。他眼窝很深,鸦羽般的黑长睫毛,令他浅褐色瞳仁又淡几分。而他的眼睛,像安静的琥珀石,一道光照下来,落在棱角处,折射点微微闪光,带着滚烫温度。 芝华后知后觉,嗅到他身上的酒气。难怪他有些反常,许是喝得微醺了。 桌前的周熠忍不住笑:“老四这边的服务生确实是极聪明的。” 程濡洱神色松动,跟着笑道:“是这里老板上心罢了。” 说这话时,他是看着芝华的。 四处笑声渐起,周熠懒懒起身,招呼众人:“走吧,老四有正事,咱们耽误不得。” 言辞之间的调侃意味太浓烈,芝华很快捕捉到程濡洱眼底促狭笑意,她心跳忽然很快。 人们走得很急,赶着什么似的,一会儿就散得没有声响。 可以容纳十几人的包厢,除去服务生,现在就只剩芝华和他。 那碗甜汤搁在芝华手边,小巧的糯米丸子,泡着清甜的米酒,蛋白搅得像柳絮,白色的一丝丝飘在碗顶。 浓浓的甜味冲出来,确实是她会喜欢的口味。 “尝尝?”程濡洱仍盯着她看。 芝华依他所愿,小小吞了一口,甜汤的味道很合她心意,芝华含在嘴里却怎么都咽不下去。她挤出难堪的笑:“实在没心情吃。” “是因为难过吗?” “是因为丢脸。”芝华低垂着眼,“从未想过那个女孩口中的‘老板’,是我认识的人。” 芝华用力咬,嘴里的糯米丸子突然没有味道,甜米酒也没有味道。所有的东西都是麻木的,她鼻头发酸,丧失一切感觉。 在她努力吞咽的时候,几位服务生悄然推门离去。厚重的木门开合却没什么响动,她好不容易吃完那一小口甜汤,嘴里甜得发苦。 直到桌上自转的玻璃托盘停下来,芝华才发现这里真的只剩下她和程濡洱了。 “那女孩说,严生被你扣了…是不是需要赎金?”芝华小声问。 手机震一下,程濡洱点开,“不止需要赎金,可能还需要点儿医药费。” 他将手机推至芝华眼前,屏幕里是一张照片。一个嘴角渗血的男人被身后人扼着下巴,正对镜头留下了这张屈辱的正面照。 那是严丁青的脸。 “他们下手重了点,严先生可能要休养几天了。” 芝华半低着头,牙齿咬得下嘴唇湿漉漉,口红也花了,留在唇上像斑驳的墙纸。 “为什么要打他呢?”她忽地抬头,眼里也湿漉漉。 “他说话不讨人喜欢。”程濡洱说得很平淡,抽出一张餐巾纸给她,“口红花了,擦擦。” 纸巾几乎是塞进芝华手心的。 颜 第0014章14 他让你陪我,抵掉这一百万颜 “他就关在最前面的房间里,你是想见他,还是想先谈赎金?” 芝华却问:“你为什么扣他?” “他婚内出轨被狗仔拍个正着。这事儿本来与我无关,但我旗下的女演员和他一起被拍了,我只能出点钱买断照片。” 他在手机里翻出一张收据照片,展示给芝华看,“两个人的事,不能我一个人出钱,对不对?” “对。”芝华笑得艰难。 图里是两百万元整,她需要承担一百万,可芝华拿不出这一百万。 说来难堪,做演员这几年,她粗略一算,竟然没几笔存款。原本,芝华只在剧场里安分当一个昆曲演员,收入不算太多,但她对金钱本就没有太大执念。她转行做影视演员,完全为了补严丁青的窟窿。 高中时,严丁青就痴迷于影像,立志于成为优秀导演,芝华相信他能做到,他总是言出必行。只是成为优秀导演的路太曲折,也太需要钱。大学以后,严丁青频繁参赛,期盼在行业内崭露头角,获了不少新人奖项,只是他的作品总是叫好不叫座,离商业化还有很长的距离。 拍出来的电影赚不到票房,年复一年亏损,严丁青一度拿不出钱开启新项目。芝华无法坐视不管,咬咬牙也就答应了转行。 起初只是接了一个文艺电影戏曲指导的活儿,后来被引荐做文替,逐渐也算入了行,有时行程比严丁青还忙。不过赚的钱,大多数又进了严丁青的新项目,再也不见回来——他的电影至今没有盈利的,尚属于赔本赚吆喝的阶段。 芝华盯着红木桌面发愣,脑子里飞速盘算,短时间内她能拿出多少钱。严丁青的项目在收尾阶段,这是他参加的新比赛,截止日期只剩一个月左右,他的时间拖不得。 总归要帮他,芝华告诉自己,再艰难也得帮他这次,这是芝华欠他的。20岁那年,是他从一堆破纸板里找到了她,找到了衣不蔽体,浑身血痕的她。芝华清晰地记得那一刻,她已经奄奄一息,听见压在身上的纸板被人挪动,灰尘扬起来,扑满她的鼻腔,她想咳嗽都没有力气。 下一秒,纸板被挪开,眼前骤然变亮,刺得她双眼溢出泪,有模糊人影靠过来。芝华看不清是谁,她惊恐地想躲,拼尽全力往后缩,被一把抱住。 死命地、炽热地被拥抱住。 她听见严丁青的声音,“别怕,是我。”他好像在哭。 紧绷的弦终得放松,芝华像溺水被救,大口喘息着,仰头看见楼顶破败的天窗,玻璃裂开一个洞,在阳光下亮着阴森森的寒光。 从此以后,芝华总觉得,她得还这个人情。 只是眼前,她实在拿不出一百万现金。芝华盘算半天,卡里的钱加在一起,不过六十余万,卖房卖车也不可能在几天内拿到钱。找不到人借钱,芝华没有社交,也没有能借钱的朋友。两边父母更是不用指望,他们只有养老金,存款加起来不过二十万。 好像一切求助的路都堵死了。 “程先生,能不能……”芝华难堪地开口,“让他先回片场,这一百万我会想办法还,我肯定会还。” 程濡洱眉头皱起,沉默不语看她,慢慢地摇了头,眼神好像是可怜她。 “我肯定会还的。”芝华苍白无力地强调。 “你似乎很爱他,可你知道严丁青怎么说吗?”程濡洱的语气听着让人不安。 芝华呼吸一滞,心里打鼓不敢问。 程濡洱思忖片刻,平淡地说:“你的丈夫早知道你没有一百万,他也开了个交换条件。” “他让你陪我,抵掉这一百万。” 程濡洱声音极轻,却还是吓了芝华一跳。 空气瞬间下沉,重重地压在芝华心口。她僵直地坐着,傻了似的,登时冒出一层冷汗。芝华很清晰地听见破碎声,从她心脏处传来,沿着血管直奔太阳穴。 严丁青明知道芝华的心理障碍,他分明亲眼见过,新婚夜里哭得失控的芝华,他怎么能忍心提出这种交换条件。 “我不相信……”芝华浑身战栗,声音也跟着颤抖。而程濡洱的脸是平静,甚至是悲悯,沉默地凝视她。 他点开一段手机录音,滋啦一声电流后,严丁青的声音传出来,抵在芝华耳边似的,严丁青说:“让我老婆陪你,够不够这一百万。” 录音戛然而止,芝华听不见他半分犹豫。 房间里的沉默无限拉长,芝华的心堕下去,掉进她一眼望不见底的黑洞,她想起严丁青抬起纸板抱住她时,照进来的那道光。 “你呢?”芝华平静地问,“你答应了这个条件吗?” “我答应了。”程濡洱递过来一张房卡,“明晚八点,这里的8012号房,你还有一天时间可以考虑。” 程濡洱套上风衣,送芝华出门。二人在走廊上一前一后,很像他们在茶餐厅第一次见的场景。外面没有人,走廊静得冷清。程濡洱的身影在光下很大,黑色的一团映在地毯上,芝华往前的每一步,都被包裹在这黑色里。 送到门口,晚风扑了满怀。芝华猝不及防地打个哆嗦,赶忙拢紧外衣,缩着脖子将脸埋进衣领里。 “我喝了点酒,就不远送了。” 他的声音很轻,一阵风来就散。 芝华当然不会介意,忙谢他:“没关系,我开车来的。” “那你注意安全。” 风又大些,芝华随意点点头往外跑,微躬着背飞快钻进车里。她发动引擎,看见后视镜里的程濡洱,想起自己惊愕得忘了问他,为什么会答应这个条件。 雨后的夜晚是一块干墨,硬邦邦、冷冰冰。芝华的车亮着红色尾灯,朝这块天地间的墨滑动,被黑色一寸寸吞没。 城市的沉睡时刻到来,会所灯光逐渐昏沉。程濡洱阔步朝里走,体内的酒精热起来,好像能冒出无数个咕噜的气泡,朝他大脑飘。 然后“啪”地惊响。 程濡洱神色一震,定了定神去看,是周熠胡牌拍桌的声响。 原来他已经恍然坐在棋牌室软沙发里,大概坐了一轮牌的时间。而他对这段时间毫无知觉,只感觉呼吸不畅。 他很少喝酒,今天是例外。若不是那点酒精稳住他,若不是酒桌的人有心留住他,严丁青恐怕会被他亲手打残。 “你太矫情。”周熠啧声嘲他。 其他人也笑,朝他起哄:“四哥难得体贴,梁小姐吃东西时,紧盯着看。” 周熠起手出牌,语气悠悠的,“怕不是光盯着别人的嘴看了。” 又是一阵哄笑,程濡洱兀自摇头,辩不了半个字。 他确实盯着她的唇看。他不敢直直地看她眼睛,如果她眼里是悲伤,程濡洱会觉得于心有愧。如果她眼里是木然,程濡洱会觉得他来得太迟。 如此,他只能把目光移向别处。偏巧注意到芝华的唇,画里东方美人常有的那款唇。不薄不厚、不宽不窄,配她温和清秀的五官,正正好好。 但是唇却被她用力咬住,她的隐忍、难过,全压在齿痕里,裹在斑驳的口红里。 程濡洱很想帮她擦掉,把她的凌乱和狼狈抹除。 颜 第0015章15 玩得挺脏的颜 夜似乎变长了,程濡洱抬手看表,才晚上十点,时间流逝的速度太缓慢,窗边是一轮弯月,黑色才刚刚降临。 他很想知道,明天晚上芝华会不会赴约,他很迫切地想弄清楚,芝华究竟爱严丁青到什么程度。 房间里牌还在响,听起来像落雨,程濡洱挽起衬衫袖口,慢吞吞饮解酒茶,心不在焉地看桌上的牌。 有人推开门,周熠抬眼看去,拿牌的手顿了顿,眯起眼笑道:“稀客,老二怎么来了?” 陆续有人起身问好,“齐先生好。” 齐烽略点头,拍了拍程濡洱的肩,“出来说。” 二人走到月光下,风一丝丝地往怀里钻,程濡洱思绪清醒些。 浓郁的墨色里,齐烽点燃一支烟,呼出一口后,缓缓说:“是有点奇怪,她和你失约的第二天,她爸把房子挂出去卖了,几乎是贱卖,好像很紧急。” 他停了停,掸烟灰到地上,“倒不像是急着用钱,因为下半年他就资助了严丁青上学和参赛的费用。” “看来是急着搬家。”程濡洱说。 “可能是发生什么必须要躲的事了。”齐烽咬着烟,摇了摇头,“但是那前后几天,没有查询到任何警情,不像是躲仇家。” “好,知道了。”程濡洱捏着一根烟,半晌又塞回烟盒。 齐烽抬头看了眼,四楼最右边的窗户亮着暖色,他扬了扬下巴问:“人扣住了?” “嗯。”程濡洱又把烟抽出来,啪一声点燃。 烟雾弥漫间,齐烽的声音静静响在耳边,“老四,你这招玩的,挺脏的。” 风仍在吹,鼻尖的尼古丁味散得很快,雨后泥土味一阵阵扑上来,空气像一块拧不干的毛巾,湿乎乎压在程濡洱心口。 他想,周熠说得真对,他确实不在乎道德。结婚了又如何,外界传闻感情好又如何,他志在必得。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娱乐圈里演员多如牛毛,严丁青出轨的女演员,正好是程濡洱旗下,拍下的照片又正好被他拦截,这样的概率有多低? 那女演员叫什么来着?阿玲还是阿莹,总之是个让他毫无印象的人。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歪心思打到他身上,偷了他休息室的门卡,钻在被窝里等,手差点被他折断。 直到被程濡洱拖到门口,她才开始害怕,意识到眼前淡漠的男人,不是靠勾缠能解决的,哆嗦着哭喊求原谅。 程濡洱很少给人第二次机会,他灵光闪现,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个不错的选项。于是他松手,随手扯过沙发的毛毯盖在她身上,侧过身去慢条斯理地擦手,很随意地问:“你确定让你做什么都行?” 脚边的女人拼命点头,黑发乱糟糟堆着,脸上是抹不开的泪痕。 “头发烫一下,染成黄色,拿下严丁青并保留出轨证据,听懂了吗?”他擦干净手,用脚踢了踢门,满脸嫌恶,“滚出去。” 好消息没让他等太久,严丁青飞速上钩,这让程濡洱怀疑他不是初犯。原本想等芝华自己发现猫腻,按芝华以前的性子,绝不会容忍出轨。 可当听到“备孕”二字,程濡洱很难再等下去。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人赃并获,将出轨的证据送到芝华面前。她若一怒之下提出离婚,那最好不过,她若没舍得当即离婚,这段感情也已经被他敲出裂缝。 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从中挑拨。对程濡洱来说,芝华婚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谁,他的答案自然只有一个。 今晚是他第二次与严丁青面对面,他记得严丁青这张脸,和多年前在芝华身边见过的八分像。当时他一眼看穿,这个年轻的男孩对芝华有心思,程濡洱曾不屑一顾,没想到他翻身成了芝华的合法丈夫。 严丁青刚被扣时,看着尚且体面,只是衣衫乱了点。他坐在木椅上,前后都站着人,房间看着像疏于清理的仓库,漫起一股粉尘味。 看见程濡洱走进来,严丁青明显欣喜,以为自己碰见熟人救星,主动招呼:“程老板,您还记得我吗?” 也许是程濡洱的开场白不好,给了严丁青一些灵感。 “我记得,你是梁小姐的丈夫。”程濡洱在对面的沙发坐下,面色不善。 后来谈到一百万赎金,严丁青试图卖弄人情,“您先放我出去,我一定把钱补上,我肯定不敢赖账的。您记得吗,我老婆还坐过您的车呢,咱们也算是有交情对不对。” 程濡洱嗤笑,脸上是严丁青从没见过的冷淡模样,看他的眼神仿佛看一只蚂蚁,“你说得对,要不是因为梁小姐,我真懒得亲自过来瞧你这一眼。” 气氛骤然低沉,严丁青显然被激,慢吞吞憋出来一句话,“程老板对我老婆很感兴趣?” 沙发上的程濡洱没动,只懒懒盯着他看。 “不如让她陪你,抵了这一百万吧。”严丁青这样说,他浑然不知,后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他以为自己提出了一个绝妙的条件。 身为芝华的合法丈夫,他是唯一知晓芝华心理障碍的人。若程濡洱同意,芝华也不会让他得手,反而会因她失控让程濡洱于心有愧,更方便严丁青以后索要投资。 况且在他们的圈子里,将妻子引荐给上位者,不算新鲜事。这个交易,对他而言一石三鸟。 短时间里,程濡洱没有太大反应,他甚至悠闲地调整坐姿,抽出手机点开录音,语气平静地说:“再说一遍。” “让我老婆陪你,够不够这一百万。”严丁青毫不犹豫地复述。 房内忽然沉默了,可怖的压抑像一场即将爆发的雪崩。程濡洱耐着性子关闭录音,将手机递给裕生,房内只有他起身的动静,是爆发的倒计时。 严丁青听见一声笑,从上方传来。灯光从顶部落下,一抹人影逐渐蚕食他眼前的光亮,他抬头看见程濡洱走到眼前,拎着一根棒球棒,眼里是肃杀的狠意。 下一秒,严丁青只看见挥棒的残影,眼前忽然一片白,痛得瞬间昏过去。 挥第一棒时,裕生不敢拦,第二棒举起来时,裕生壮着胆扑上去拉住,急忙劝:“您别冲动,梁小姐很快就要来了!” 程濡洱停滞数秒,手背绷得青筋暴起,强压下怒气,球棒撞到地板叮当响,“修理一顿再喊医生来。” 雨下得正急,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地吵,像他无法纾解的愤怒,总叫嚣着再发泄一回。他生怕唐突惊吓的芝华,他迂回婉转靠近的芝华,凭什么在严丁青这里,竟像个玩意儿般能随便转手。 芝华不该被如此对待。 --------- [温馨提示]明天上肉,大概六千字,为了尽量不卡肉,分为两章在同一天更新,中午十二点和三点哈,祝大家吃肉愉快~ 颜 第0016章16 你不该来的 h颜 究竟是几时醒的,芝华已想不起来,她阖眼睡了很久,入眠又好像未眠,黑夜如潮水从她指尖淌过。芝华听见刮了一夜的风,她分不清风声是外面的,还是梦里的。 真正从床上起来,已经到下午。芝华不觉得饥饿,身体轻飘飘的,像一张被热浪烘上天的纸。 门口有快递送来,芝华抱进来拆开,闻见浓浓的草药味。不用想,又是婆婆寄来的药。 芝华烦得很,把药扔进垃圾桶,婆婆仿佛感应似的,电话跟着打进来,“芝华,药收到了吗?” “收到了。” “记着吃啊,花了我不少钱,你早点好,我也少出冤枉钱不是。” 听上去,真像是她生病了。 “好。”芝华不作辩解,安静挂断电话。 不过是急着让她生孩子,在她事业上升期,用一个孩子捆住她,以免她真的飞黄腾达,到时严丁青握不住控制她的线。 所有人都觉得,她欠严丁青的,应该感恩戴德在他身边一辈子。不只是20岁那年救了她,后来父亲破产,严丁青也干脆地拿出参赛奖金接济过。 现在,该到芝华帮他的时候了,世上最难还的是人情债,她渴望与严丁青两清。 不想再拖累他维持无意义的婚姻,不想再说不情愿的“好”,不想再一口口吞药,被医生翻来覆去检查,像检查养殖场里的牲口。 饥饿感如解冻的冰块,凉丝丝地钻进芝华的胃,她敷衍地热了一碗速食,潦草吃完时,夕阳已经出来了。 那张房卡在她昨天外套的口袋,芝华捏出来看,一道昏黄的阳光落上去,卡面反射淡淡的光,被芝华捏着晃了晃,塞进玄关鞋柜上的手包里。 她想了想,简单化妆去赴约,脸上只有粉底和口红。她的上半张脸,冷淡如一场雪,苍白的眼皮下是微微泛红的眼睛。她的下半张脸依旧冷淡,嘴唇却红得令人错愕,像雪地里唯一的篝火,有燃烧时的温度,又因周遭的苍白,这温度也显得像无用点缀。 晚上八点一刻,芝华因晚高峰姗姗来迟。她刷开房门进去,室内无光,落地窗外是整片城市夜景,跃动着银白色的光亮。 门在身后合上,走廊唯一的光被关在外面,自动落锁的声音其实只有一秒,听在芝华耳中却是“唰啦啦”的,像有人在洗一副扑克牌。 芝华摸索着想开灯,朝里走了两步,忽听见房间里有人说:“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声音冷冰冰的。 芝华被吓一跳,脚步乱了几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程濡洱的声音。 还是没找到开关,芝华在黑暗里飞快地寻,才发现床边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因隐在墙角处,很难被第一眼看到。 “你竟然愿意为他付出到这种程度?”程濡洱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去。他是笑着说的,可芝华并不认为他是高兴的,迫近的寒意已然裹挟她。 为什么不高兴呢?芝华想不明白,他分明答应了严丁青的条件,才轮到她出现在这里。难道他答应了,却希望她不要来?这说不通。 数秒后,程濡洱走到她跟前,俯视着她,连落地窗外遥远黯淡的光也挡住,眼里没有半分温度。 芝华彻底掉进黑暗里,她从未见过程濡洱这种神色,胆怯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是冷漠,芝华敏锐地感觉到,他并非疏离,而是在生气。 “为什么不回答我?”程濡洱又往前两步,依旧俯视她,“如果今天是其他老板和他做交易,你还会来吗?” 芝华身形一晃,忽然觉得她从未真正认识程濡洱。以往见面时,那些谦和斯文,只是他套的一层无害的壳,令她放松警惕才越靠越近。 无法抗拒的雪松香,堵在她鼻尖,芝华竟有些不敢闻。他的问题令她语塞,真的只为了和严丁青两清才来吗?还是恰好,对方是程濡洱,一个她认识、不抗拒接触的男人,她甚至偷看他的手失神。 难以忍受的沉默,如一把钝刀,压在芝华心口来回割。芝华承认她有私心,可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尴尬的沉默,很容易被误解为默认。芝华心慌意乱,后悔来这一趟,她想起自己的婚姻,想起乱糟糟的家庭,她有什么资格,期待着接触那双好看的手呢? 如果不来,她和程濡洱也许能维持不咸不淡的友谊,他们的关系顶多就到那儿。 不该来的,她其实没必要和严丁青两清,因为她根本没有爱其他人的资格,至少她的父母是这样说的。 芝华眼底一热,扭头便想逃,左手忽然被握住,程濡洱轻轻一拉,毫不费力地将她带进怀里。 那只手依旧是温热的,指腹的茧摩挲她的手腕,粗糙的触感像电流,令她指尖轻颤,抽出手的力气都没有。 心跳太快,她死命咬着唇,生怕心脏真的跳出来。这不是恐惧,芝华很清楚,这是心悸,是某种情绪破土而出的震动。 她的下巴被扼住,脸一寸寸往上抬,却始终垂着眼,只看见程濡洱上下滑动的喉结。 “你不该来的。”他的口吻像宣判。 干燥的唇压下来,封住她最后一声惊呼,程濡洱滚烫的舌直往里探,勾缠住她的,突然发狠地吮,烟草味闯进来,野蛮地夺取她的呼吸。 芝华一瞬间瘫软,浑身脱力似的,全靠扣在她腰上那只手撑着。 “程先生……”她似乎在求救,却没有推开他。 心脏都快被他吸出来,几声短促的喘息里,程濡洱用手按住她肩头,像要吃掉她一样,开始浅浅地啃咬她的嘴唇,又冷不丁重重地吮。 带着薄茧的手探进芝华的外套,不轻不重地揉她肩头,揉得外套跌在地毯,露出里面那条单薄的真丝吊带裙。芝华像一颗被剥开糖纸的牛奶糖,含在程濡洱嘴里,被他汹涌而来的气息烤化了。 那双手下移扣住她的腰,快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让她的小腹紧挨着他撑起的裆部,隔着西裤和真丝裙的布料,一道硬挺而滚烫的物什蹭着她柔软的身体,像一把燃起的篝火,热烘烘的痒意如密密麻麻的小虫,从腹部蔓延浑身。 芝华被抱起推到床上,裙摆堆叠在腰间,她甚至来不及看清天花板,程濡洱便压下来,再次堵住她的唇。 一辆失控的车,正飞速奔向万劫不复的悬崖。 她被吻得失神,浑身的力气都跑到舌尖,被程濡洱蛮横的吻抽走,惊愕得脑海空白,顾不上害怕,甚至觉得鼻息间的雪松香莫名有安全感。 以前看剧本时,芝华曾读过一句台词,“接吻是因为爱。” 爱情剧本里的桥段,大概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可芝华被他用力地吻着,不知怎么忽然抖着舌尖回应了他一下。 程濡洱呼吸一滞,睁开的眼睛红得吓人,双眸晦暗得仿佛要把她吞进去。他忽然扼住芝华的脸颊,迫得她不得不更张开双唇,被程濡洱的舌探得更深。 她好像做了件极危险的事情,芝华迷迷糊糊地想,肩头的吊带忽然被拨开,一双雪白的乳露出来,乳尖贴着裸色乳贴,被修长的手指揭起,随手扔到地毯上。 小兔子般的乳房被程濡洱的手捏住,他手指用力一抓,像揉一块白嫩的奶豆腐,沉溺于吻她已经红肿的唇,听见芝华慌乱的低喘溢出齿缝。 掠夺的唇离开她的嘴,只给她一秒喘息的片刻,滚烫的气息扑到颤动的乳尖上,芝华感觉乳头被一团湿热柔软包裹,睁开眼去看,只看见程濡洱乌黑的发丝,他的头俯在芝华胸口微微耸动。 她听见“啧啧”吞咽的声音,乳头正被程濡洱的舌尖勾着,乳房被他那两只好看的手抓起,将软香滑腻的乳肉往嘴里送。 “唔……呃、别。”她低吟一声,声音抖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乳头被吃得酥麻,又疼又痒地往心里钻,腿心逐渐濡湿,黏腻的触感令她脸颊发热,别过脸不敢看他,只敢咬唇凝望落地窗外静默无声的月亮。 一对乳仍被轮流吸咬着,修剪齐整的短发像软刺,时不时扎着她细嫩的乳肉,她没有过真正的性经验,却觉得程濡洱好像温柔得过头,以至于这不像一场属于荷尔蒙的一夜情。 更像久别重逢的恋人,贪婪地交换彼此的气息。 芝华被吃得眼前发白,胡乱抓身上的床单,竭力抑制自己发出淫乱的呻吟。程濡洱感受到她在身下颤抖,吸着奶头的舌头安抚似的舔,伸了一只手往下,贴在她打湿的内裤上,掌心隔着布料贴住穴口,轻轻地揉搓。 芝华感觉到一根指尖浅浅往里戳刺,穴口的肉缝被戳开,乖巧地吞着被指尖送进来的内裤布料。 程濡洱呼吸陡然变重,被指尖软糯的触感刺激,阴茎硬得快要戳破西裤。他往后撤了撤,唇贴在芝华耳边,说话间嘴唇刮着她烫红的耳廓,“梁小姐,你好敏感。” 语气是愉悦的。 芝华紧咬着唇,不敢发出声音。她不清楚怎样算敏感,第一次被人压在身下说荤话,脑袋发懵地喘着气,腿间又是一股热流,控制不住地流到程濡洱掌心。 “嗯?一夸你就流水?”程濡洱失笑,勾着手指又戳进去一点。 “啊……”芝华牙关一松,关不住呻吟,缩着身子往上躲。 程濡洱不拉她,在无光的房间里,居高临下看着那一团身影缓缓往上挪。芝华显然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直挪得把花穴正好送到他唇边。 双臀忽然被抬起,接着腿间刷啦一下,内裤被扯下来。芝华心跳都跟着一顿,慌张地想坐起来,花穴肉缝忽然戳进一截湿滑滚烫的舌头,慢条斯理把穴口舔了一圈,忽然重重地吸了一口,将涌出来的蜜水吞了下去。 芝华被吸出泪来,眼前浮现平日里神色冷淡的程濡洱,此刻他正埋首于她双腿之间,舔弄着她最私密的地方。 鼻尖是她的香气,程濡洱舔得上瘾,忍不住用牙齿轻轻磨她的阴唇,激得芝华伸手来推,被他一只手扣住,另一只手伸下来,沿着布满水泽的穴口揉了揉,送了一根手指进去。 手指完全被吞进去,和舌头一起埋进她的穴道,浅浅地开始抽插。 穴里的褶皱像无数个吸盘,愈来愈紧地咬着他,芝华的喘息忽然变了调,腿间一阵收缩,一股热流浇出来,被程濡洱吞下。 程濡洱知道,芝华被他送上了高潮。他微微偏头,在芝华的大腿根咬了咬,“啪嗒”一声单手解开皮带,将粗长的阴茎释放出来。 阴茎在空气里兴奋地跳了跳,马眼渗着几滴前列腺液,程濡洱摸了一把花穴,把满手的水抹到肉棒上,腰腹往前送,用龟头浅浅磨着阴蒂,听见芝华断续的呻吟,诱得他咬住后槽牙,将龟头往肉缝插去。 刚吃进去一点,程濡洱就不得不停住,甬道太紧,穴口裹得他生疼,太阳穴跟着一跳。 “嘶……放松点。”程濡洱轻吻她的眼睛,两根手指伸进穴道扩张穴口,绷着脸艰难呼出一口气。 “怎么这么紧?”他微微用力,让芝华又把他吃进去一截,闷声笑她。 紧得根本不像已婚,程濡洱几乎被这快感逼疯了。 芝华晕晕乎乎,根本答不上来,只觉得疼,疼得令她想逃跑。 “呜呜……你、你能不能出去。”她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兽,在他身下哀求。 “可以。”程濡洱声线平稳,抓着她的双乳开始浅浅抽插,“求我。” “求求你……拔出去……疼……”芝华软糯地喊。 只是这种哀求,带来的是反作用,令程濡洱心痒难耐,控不住力道插到底,骤然贯穿了她。 “好,我拔出去。”他这么说,身下动作却完全相反。阴茎整根没入,双唇含着芝华熟透的耳垂,像吸奶般吃着。 甬道内的软肉像丝绒,层层叠叠缠住他,吸着他更往里去。芝华被痛感凿穿,浑身止不住抖,小穴紧咬着横插进来的肉棒,吸得程濡洱差点射出来。 “你骗我!”芝华有气无力地喊着,被插得失了力气,连指控都像撒娇。 他闭了闭眼,稳着不动舒了口气,轻轻在芝华体内抽送十余下,摸出床头矮柜的避孕套拆开,将阴茎拔出来戴上,又一次全根没入芝华体内。 芝华以为他听了自己的话,好心退出去了,没想到隔了片刻又冲进来。 “不骗你。”他的声线逐渐不稳,像打翻的瓷盘,掐着她的腰开始抽插,“射完了就拔出去。” 起初节奏很缓,力道也不重,只是浅浅地拔出一点,再顶回去。后来程濡洱的手越来越用力,抓得她的腰都快断了,身下的抽插也越来越重,恨不能把她撞碎似的,痛感逐渐变成奇异的痒,随着他的频率一波波往心头钻。 芝华想,她一定是一叶孤舟乘着海浪,否则世界怎会摇晃得令她忍不住抱紧他。 程濡洱知道她受不住,怕把她插得狠了,以后会逃避,只忍着爽了片刻,抵着她射出来。 _____ [温馨提示]让芝华先浅浅休息三小时吧~ 颜 第0017章17 堵住 h颜 月光攀过窗棂落进来,洒在二人身上。芝华累得睁不开眼,被程濡洱抱进浴室冲洗。 淋浴喷头的水成股冲在淫靡处,芝华背靠着程濡洱胸膛,倚着他才勉强站稳。程濡洱一手拿着喷头,另一只手伸下去揉她红肿的花穴,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时不时侧头啃咬她的脖颈。 像糯米纸般脆弱的脖颈,见她第一眼时,就忍不住想吃一口。 “这里肿了。”程濡洱哑声说,“真娇气。” 腿间半软的性器,挤在芝华湿润的臀缝里,随着动作不时摩擦到肉缝。 这里光线太好,芝华眯着眼倒在他怀里,站着的双腿微微打颤,看见他那双好看的手,正覆着她的穴口,舒缓地揉弄。手指微曲按进去,手背跟着绷起,青筋起伏。 他用水冲了一会,按了一点沐浴露往芝华身上抹,从腰到乳头,再往下沿着臀部抚至小腿。 “站稳。”程濡洱抚着芝华,让她面向自己,靠在浴室的白瓷墙上,抓着她的脚踝,“腿抬起来。” 芝华伸手撑在程濡洱肩头,乖乖顺着他抬起右腿,将自己的花穴向他敞开。她脸颊一热,扭脸不敢直视,尤其是程濡洱腿间晃动的阴茎。 沾着泡沫的手再次探进腿间,又摸到满手滑腻,程濡洱低声笑,抬眼看她酡红的脸,“怎么越洗水越多?” 阴茎完全充血,虎视眈眈地蹭着微微打开的肉缝,芝华伸手捂住穴口,细若蚊蝇地讲:“真的肿了,疼……” “我知道。”程濡洱挑眉,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臀瓣,打开淋浴帮她冲洗泡沫,竟然真的没再继续。 芝华出去后,独自在被窝里躺了会儿,半梦半醒地听见浴室水声停止。她试图睁眼看,但累得昏昏沉沉,没力气再撑开眼皮,只剩耳朵听着房间里似有若无的动静。 干净的香波味融进鼻息,她感觉床垫一沉,被子被人掀起一个角,热腾腾的身子贴过来,不讲理地圈住她的腰,将她扣进怀里。 “好困……”她小声抱怨。 极轻的笑声钻进耳朵,颈窝被程濡洱的鼻尖蹭了蹭,一只手将她的脸转过来,落下细密的吻。 两人都赤身裸体,后腰处一根粗硬的肉棒贴着她,热得有些硌人。芝华还在浅眠的梦里,梦见一只大灰狼想吃掉她,刚朝她张开嘴,被她鼓起勇气伸手捏住,强行将它的嘴合上。 然而芝华伸手握住的,是程濡洱的肉棒,不但捏了捏,还用指尖刮过干燥的马眼,最后停在龟头上。 程濡洱的晚安吻,陡然变成沾着情欲的深吻,耸着腰将肉棒从芝华手里抽出,塞进她紧闭的双腿间。 里面湿得一塌糊涂,是刚才被程濡洱吻的。 “芝华。”他含着她的耳垂说,“床单都要被你弄湿了。” 芝华哼唧一声,要醒未醒接了一句,“那怎么办……” “要堵住才行。”程濡洱低声哄骗,阴茎压着肉缝抽插,好几次插进穴里。 “不要,太粗了……疼。”她皱眉,声音娇得不行。 “乖,不疼。”他抬起芝华一条腿,侧着身子缓缓把肉棒往她身下那张嘴里喂,“吃进去。” 他喂进去一半,忍耐着啃咬芝华肩头,声音沙哑地问:“是不是不疼?嗯?”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轻柔的呼吸声传来,咬着肉棒的小穴缩了缩,似乎在努力吃下这根巨物。 程濡洱兀自笑了笑,挺动腰腹将整根肉棒喂进去,像淌进热带雨林的沼泽,陷得他无法自拔。彻底堵住穴口,他便没再动,维持着侧入的姿势,将芝华圈在怀里,强压下想把她肏烂的欲望,让她先睡饱。 再醒来时,程濡洱侧入着在她体内冲撞。芝华不知道她含着程濡洱的肉棒,含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时他才忍不住开始抽插。 “醒了?”程濡洱吻着她的蝴蝶骨,说话时有浓重的鼻音。 这句话听着像普通的早安问好,如果不是被子里,他的肉棒正在狠肏她的小穴。 芝华被插得浑身瘫软,只剩喘息的力气,惺忪睁眼看见酒店的窗帘,漏了一小道缝隙,外面是青色的天。 看起来是凌晨,还没有日出。 她无意识动了动臀,忽惹得程濡洱重重撞进来,闷声说:“拿一个避孕套来。” 床头柜上摆着一盒打开的避孕套,芝华红着脸伸手去拿,身后的抽插不停,肏得她手指脱力,反复拿了几次才拿起来。 她递给程濡洱,听见塑料包装撕开的声音,粗硬的肉棒短暂抽出去,再凶狠地撞进来。 肉体碰撞的声音冲进耳膜,芝华羞耻地蜷起腿,被程濡洱按着把臀翘得更高,方便他肆意抽插。 程濡洱不再克制,循着本能快速动作,听着芝华隐忍的轻喘,小穴又开始吸咬,挺着腰狠戾地肏了上百次,在她惊叫的高潮里射出来。 颜 第0018章18 拿快递颜 高潮消散后,芝华侧躺着不动,腿心被程濡洱用纸简单处理,累得又睡过去。 再次模糊找回听觉时,耳边有流水声,噼啪打在地板上,接着是浴室玻璃门打开的动静,水汽扑出来,芝华感觉鼻尖湿漉漉,但她不敢睁眼。 芝华彻底清醒,不知道以什么心情面对程濡洱,只能翻个身装睡。 没想到床的另一侧,属于程濡洱的雪松香更浓,她整张脸陷进枕头,仿佛掉进程濡洱怀里,惊得她浑身僵硬,险些连装睡也演不下去。 她听见程濡洱走出来的脚步,离她越来越近。芝华屏息听着,忽然听不到动静,就像他从房里凭空消失了。 约莫三秒后,脸颊忽然感受到滚烫的鼻息,像一支羽毛耐心摩挲她的脸。芝华耐不住,眼皮颤了颤,听见程濡洱的笑声:“别装睡了,起来吃早饭。” 一瞬间破功,内心徘徊的尴尬、羞赧,像一个个被戳破的气泡,芝华睁开眼却不看他,盯着床单默默坐起身,手在床边沙发上胡乱地找:“我、我的衣服……” 慌张的手被程濡洱按住,那只比她大了近一倍的手,沾着浴室水汽,茉莉花香波的气味,攀着水汽朝芝华袭来,“别找了,衣服送去干洗,新买的衣服过会儿送来,你先穿睡袍去吃饭。” 灼人的气息,像一把干燥热烈的火,烤得芝华心乱如麻。她轻轻抽回手,一阵窸窣套上睡袍,飞快看他一眼,目光移向别处说:“我先去洗漱。” “好,我先过去,等会儿让服务生带你去餐厅。”他语气如常,倒显得芝华更心虚。 芝华从浴室出来时,已是二十分钟后,客房门外有服务生等着,见芝华开门便迎上去:“梁小姐,我带您去餐厅。” 走廊依旧是空无一人,这让她的紧张稍有缓解。毕竟被人看见她身穿浴袍,从程濡洱的客房走出来,这场面想想就让人尴尬不已。 没想到下一秒,包厢门打开后,一张圆饭桌坐满了人,只有程濡洱身边空着。他也穿着睡袍,和芝华身上一摸一样,甚至两人的发梢都沾着湿意,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俩必定已经发生了点什么。 芝华错愕得脸颊红透,硬着头皮往里走,经过三个人的座位,终于在程濡洱身边坐下。餐食摆上来,芝华默默将木椅往左挪,试图和程濡洱分开一些距离,这道小心翼翼分开的距离,对程濡洱而言毫无意义,他伸手将木椅拉回来,说:“坐近点,这里不挤。” 饭桌上没有说话声,程濡洱的声音尤为清晰,尽管他只是贴着芝华耳语,但芝华确信所有人都能听清。 可没人有反应,仿佛一夜之间,大家都已经默认,芝华是坐在程濡洱身边的那个人。 芝华如坐针毡,一顿饭吃得稀里糊涂。她听见程濡洱的声音,他正和旁人说着什么,但芝华没听进一个字,只是偶尔他的笑传过来,令她想起昨夜贴在她心口的笑声,朦胧的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回,扰得她拿筷子的手跟着抖。 “要不要去看兜兜?”程濡洱忽然回头看她。 短暂沉默后,芝华反应过来,这是在和她说话。 “好啊。”芝华眼睛亮了亮,又想起来,“上次说赔给您的衬衫,寄送到我家里了,我得去取一下。” “行。”程濡洱搁下筷子,兴致不高,喝了一口茶说,“都散了吧。” 桌上坐着的人都起身,毫不拖泥带水往外走,喧闹声被关在门外。芝华来不及搁下手中汤匙,后脑勺忽然被扣住,汤匙跌在桌面,像冰块被敲开的声音,清脆地在房内炸响。 程濡洱的唇贴上来,压住她的唇,所幸他只是轻啄几口,芝华不至于紧张到窒息。 “现在才想起来躲我?”程濡洱捏着她红透的耳垂,有微不可查的怒意,“是不是太晚了?” 奇异的痒令芝华心跳加速,她眼底是藏不住的失措,咬了咬唇解释道:“不是的,我是怕影响您的形象……” 程濡洱不耐烦地“啧”一声,捏住芝华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又是‘您’。”他显然不悦,“我叫程濡洱,不叫‘您’。” 芝华短暂地失神。难道他生气,是因为自己称他为“您”? “芝华,我们之间应该没那么陌生了吧?”程濡洱的指腹,轻柔刮过芝华的唇瓣,仿佛下一秒又要吻上来。 他不再喊她梁小姐。芝华心口一颤,直觉这并不是好征兆,起码是她无法控制的征兆。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容抗拒地被程濡洱拉近,就像那把被他拉回来的椅子。 “对不起,是我有点心虚。”芝华不敢抬眼看,垂眼盯住他的手指。 “心虚?”程濡洱觉得好笑,“谁敢说你什么?” “我、我们去取衬衫吧,不知道颜色适不适合……你。”芝华扭头躲开他的手,话题转得过分生硬。 程濡洱忍俊不禁,拉着她站起身,看起来情绪好了些。 回郊区别墅的路上,程濡洱一直握着芝华的手,大拇指来回摩挲她的手背,像情人间亲昵的爱抚。 芝华身上是一件水粉色真丝裙,外面裹着米灰色羊绒针织衫。芝华已经好多年不穿这么嫩的颜色,真丝褶皱在阳光下很亮,从人眼前一晃而过时,如一捧细碎的钻石,衬得她裙摆开叉处的小腿,像一块光滑水嫩的豆腐。 一场场雨下过,到了越来越寒的时节,芝华坐在车里,却闷得很,手被程濡洱裹得发烫,手心里汗津津,被他干燥的手反扣住,忽然间十指紧扣。 “你很热?”程濡洱的目光从她的手,悄无声息滑向她的腿,又回到她脸上。 “不热啊……”芝华轻声答,被攥住的指尖颤了颤。 “那你的手怎么这么多汗?”程濡洱忽然用力按住她的手,他略粗糙的手心压在芝华手上,像细砂纸压住一块水晶糕,很轻易能划出痕迹。 细嫩的指尖,像新出水的藕带,覆着一层说不明的光泽,仿佛稍一用力,真能掐出水来。程濡洱的手指反复揉搓她的手,像上瘾似的,沉默不语的把玩着,眼睛却看着车窗外。 芝华只觉得烫,烫得她浑身软下来,浑身血液都往指尖跑,她试图分散注意,打开手机随意划了划,又没什么可看的。 “严丁青昨晚就放出去了。”程濡洱冷不丁提起,“还没联系你吗?” 芝华思绪一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严丁青。手机屏幕的光亮让她反应过来,程濡洱是看见她打开手机,以为她在等严丁青的消息。 也许她可以解释,但芝华想了想,她以什么姿态去解释?在他人眼里,严丁青的合法妻子,等严丁青的消息,是天经地义的事。她若解释点什么,倒显得怪异。 “嗯,没有联系。”芝华答,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裕生,严丁青去哪里了?”程濡洱闷声问。 坐在前座的裕生微微回头,摸不准程濡洱此刻心情好坏,收起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规规矩矩答:“昨晚他直接去了片场,不知道他今天在哪。” “要查查吗?”程濡洱垂眼,望向他们交握的手,忽然松了松指尖。 空气也跟着松开了,芝华觉得自己的心,在他手掌上,又从指缝落下去。 “不用。”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落地的羽毛。 交握的手猝然分开,芝华手指微蜷,离开程濡洱滚烫的掌心后,一层寒意落到手背。原来不是温度高,只是和他贴着,才会有忍不住的闷热。 左侧的真皮坐垫忽然陷下去一块,雪松香顷刻将她包裹,一只手从芝华身后绕过来,环抱住她,按熄她手中亮着的手机屏幕。 “那就别看手机了。” 程濡洱的气息,紧贴在芝华耳后,说话间唇齿开合,不经意擦过她涨红的耳垂,惊得芝华瑟缩,被程濡洱扣在怀里。 他的手又滑到芝华腰上,没有松开的意思。 像一块危险的烙铁,不远不近的悬着,源源不断的热传来,却迟迟不落下。 “快到了……”芝华瓮声瓮气提醒。 “我知道。”程濡洱不为所动。 “可以停在这附近吗,我自己走过去。”芝华按住车门,乌亮的眸子回望他,小心地征求同意。 她在避嫌,这理所应当,她要回她和严丁青的家,她不应该从另一个男人车上下来,这确实天经地义。 可程濡洱的脸色肉眼可见沉下来。 “停车。” 汽车在道路拐弯处停下,秋风从敞开的车门溜进来,掀起她裙摆一处,在清晨的阳光下,如蝴蝶翅膀般抖动。 芝华快步朝远去,留下一道淡粉色影子,令他想起狂风骤雨后,无声坠下的蔷薇花瓣。 “程先生,您不太高兴?”裕生反复看了几眼,忍不住问。 程濡洱轻笑,眼里却没有笑意,“我凭什么不高兴?” 那抹粉色已经消失在风里。程濡洱觉得烦躁,挽起衬衫袖口,说:“再往前开一点。” 声音顿了数秒,妥协般补充,“停在能看见她的位置,不要太近。” 急不得,他告诫自己。 颜 第0019章19 冷吗?颜 门口草坪疏于修剪,竟冒出来几朵小白花。芝华看见花,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关注家里,家政阿姨也有一阵不来,兜兜不在后,更想不起抽空收拾庭院。 原本就是被硬绑在一起的两个人,找了一个看上去气派的住所,芝华曾试图让这里看起来像家,以免两边老人嘀咕。 现在,连这种假意敷衍也懒得做,她一脚踩上去,也不心疼那些草皮,只是避开了花,从快递柜里取了邮件,没往屋里看去任何一眼,扭头就要离开。 院门被推开,咯吱一声响后,芝华听见熟悉的笑声,脚步声跟着传来,像砸在树叶上的雨点,噼里啪啦地响。 “咦?芝华你在家里?”婆婆当头与她遇上,身后是婆婆常来往的友人们,一行总共七人。 芝华脚步渐缓,不得不停下来,挂着笑说:“妈,我回来取东西。” 今天是婆婆和友人们一月一次饮茶的日子,婆婆退休后闲来无事,组了个小茶舍,又因芝华这边别墅带庭院,免得去茶楼租场地,聚会时只要是好天气,就会来别墅院子里坐着。 最近焦头烂额,芝华忘了婆婆今日会来,猝不及防撞上了。 “丁青最近也没来个电话,是不是忙着呢?”婆婆招呼友人在庭院藤编椅坐下,捏了捏芝华的手腕,皱眉道,“又瘦了!” 落在旁人眼里,或许是疼惜,但芝华清楚,这是老人家责怪她,太瘦影响备孕。 “最近都忙着工作,没好好休息。”芝华只能笑着答。 她把邮件搁在围栏边,走过去撑开遮阳伞。伞是专用于户外的,浅褐色帆布材质,完全撑开的直径能达三米。伞下是一张圆形捶纹玻璃桌,桌角包裹着竹质藤编纹,围了一圈同款藤编椅,此刻已经坐满了人。 这一圈老太太里,年纪最小的也有六十余岁,芝华不指望有谁能搭把手,踮着脚费力把伞撑开,伞骨支架蹭着她的裙子,留下几道锈痕。 伞终于撑开,芝华额角铺上一层细密的汗,脸颊因用力而涨红。她舒口气,随意拍了拍裙摆,表情很淡。 周围坐着的老太太们,没有体贴她的意思,她们习以为常,自顾自摇着扇子,谈论自家孩子、别家媳妇儿,天地间仿佛就这么点事儿,值得翻来覆去地说。 “把茶具拿出来吧。”婆婆在后头说。 芝华来不及擦汗,喘口气点点头,快步往屋内跑。想到程濡洱的车还在外面等着,她有些焦急。 走进玄关,第一眼看见客厅墙壁正中的婚纱照,芝华刻意不再看,面对身穿婚纱的自己格外心虚。 放茶具的矮柜不常开,是淡黄色梨花木做的,掩了一层灰,抽开的瞬间呛人口鼻,芝华弓着背咳嗽,咳得仿佛肺要碎开。 院内的喧嚣声仍持续,没有为她的咳嗽有片刻静止。 芝华叹口气,双手用力提,才将一筐满当当的茶具抬起来,紫砂器皿整齐地码开,沉甸甸的重量,她才走出大门,腰痛就发作。 太阳烈了几分,但芝华身上冷汗却散不去,腰背的酸痛令她说不出话,绷着一口气将茶具轻放在草坪上,无声松口气,悄悄把手按到后腰上,用指节往脊椎骨顶,勉强缓解酸痛。 婆婆还在喊,“快点洗干净了摆上来。” 芝华只点头,没力气吭声,拧开院里的水龙头,兜起裙摆蹲下洗茶具。 自来水扑到地面,溅起水花沾在芝华脚踝,顷刻间打湿了小腿。她熟练地洗,拎着茶具一遍遍过冷水,想着尽快脱身。 这时节的自来水已经有寒意,没一会儿指尖就冻红了,密密麻麻的痒浮上来,但芝华顾不上冷,飞速洗完后,规规矩矩摆在玻璃桌上。 手指滴答坠着水,裙摆也湿了大片,小腿更像是从水里探出来的,风一吹过便冷得抖。 “妈,我片场还有事,就先走了。”芝华朝外走,连手也不擦。 她知道她的婆婆好场面,总喜欢在朋友面前使唤明星儿媳。芝华今日已经给足面子,婆婆也不再为难,笑得眯起眼,“你去吧,工作要紧。” 黑色汽车好像近了一些,芝华拿起包裹,一阵小跑过去,碎发黏在汗湿的脸颊。她拉开车门,刚打开狭窄的缝隙,便赶紧挤进去,生怕被人看见车内坐着谁。终于坐下,才有功夫喘口气,胡乱抹开脸上的头发,递过去一个沾着湿指印的快递盒。 “抱歉,家里长辈来了,让你等这么久。”芝华说。 程濡洱接过快递盒,随手放在身侧,没有多看一眼,说:“开车吧。” 氛围似乎不太对劲,只剩下车轮转动的动静,芝华偷看他一眼,双手交叠着搓手上的水,尝试让手快点干燥。 汽车缓缓驶离,沿着道路拐弯,喧闹的别墅逐渐消失于视野,两旁是无尽的行道树,树影漏下的阳光斑点,一闪一闪地跳动在芝华脸上。 完全看不到别墅时,耳边传来衣物摩擦声,程濡洱的手探过来,忽拉着她的一双手,放在他干燥的掌心,一只只翻开来看,一寸寸抚弄。 芝华感觉心脏被人捏住,一瞬提到嗓子眼。 “手都泡皱了。”他哑声说。 原来他都看到了。 很自然的,他们又十指紧扣,触到她打湿的裙摆,水粉色变成暗红色,丝丝凉意钻进来。 “不该选这条裙子的。”程濡洱叹口气,微微用力捏她的手。 “这条裙子很好看……”芝华不解。 “手指像冰块,捂都捂不热。”程濡洱完全包住她的手,“穿得太少了。” 一阵窸窣,程濡洱将搁在手边的黑色西装外套拿起,随意对折后塞进芝华打湿的裙摆处,隔开那块躲不开的湿意。 裙摆因塞进的布料鼓起,看着有些潦草,程濡洱不太满意。 “裕生,以后备块毛毯放车上。”他看着芝华,“冷吗?” “没那么冷了。”芝华摇摇头,很小声地说。 手又被程濡洱握住,他低着头,安静地揉她发皱的手指,一根一根极耐心地、温柔地揉。斑驳的光落在他发梢,晃过他一贯深不见底的眼眸。 芝华看得鼻尖发涨,眼底泛上朦胧湿意,有种被人当成宝贝的错觉。 伴着车程颠簸,芝华恍恍惚惚睡着,腰间酸疼扰得她时不时调整坐姿,被一团温热有力按住,缓慢地揉捏她后腰的软肉。 芝华眉头舒展,耳旁的声音如消散的雾气,她难得无梦。 忽然又听见风声,沉睡的意识逐渐苏醒,芝华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后座,身上盖着毛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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