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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生意,再杀一回价,一错眼却看见条小舟破开波纹靠近了这条画舫,搭了快船板到船头。 一个穿着粗衣麻布的机灵少年踩着船板走上来,对着珠帘外守着的侍者说了什么。 那侍者便点了点头,掀帘进来。 无声步至吕显身边,小声禀道:“吕老板,外头来了个人,说是有您的急信。” 这回来金陵,吕显没带多少人。 外头那人他虽然看不大清晰,可看身形也大略能分辨,不是小宝那小子又是谁? 他同旁边几人道了声歉,起身走出去。 入秋的河面上,风生凉意,扑面而来,倒驱散了他从船里带出的那一片使人头昏脑涨的脂粉香气。 吕显道:“什么信?” 小宝如今已长得高了些,一条革带扎在腰间,看上去精神极了,只将信递到他手上,道:“边关来的密信,火漆封口,旁人都没敢先拆。” 边关来的? 吕显眼皮一跳,话都没顾得上说,先把封口的火漆起开,便抽了信纸出来一读。 薄薄的一页。 可上头写的内容却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小宝打量他:“是要打仗了吗?” 吕显却顾不得回答他,反是急急问了一句:“此信可送抵了京城?” 小宝道:“信分三份,同时传江南、黄州和京城,先生那边该也收到了。” 吕显目光闪烁,神情却一点也不轻松,重新看了纸上字句一遍,想起那人近两年来与往年无异的行动举止,心底却笼上一层忧心的阴云。 他将信纸折了,递还给小宝。 小宝问:“没什么要交代吗?” 吕显沉默良久,道:“等人来就知道了。” 人来? 小宝顿时愣住。 * 京城的秋夜,比起江南秦淮,要萧冷不少。 宫室里秋风瑟瑟。 没有关好的门扇相互拍打着,有时竟使人觉得鬼气森森。 奉宸殿偏殿里,只有靠着柱子的铜鹤衔了两盏灯,光影闪烁间将人的影子投在了窗上,却模糊了形状。 东墙上挂着一张琴。 桌边的茶盏里,茶水早已凉透,倒映着半张静默的脸庞。 远远地,窗外有嬉笑乐声传来,是御花园里后宫诸妃嫔陪同皇帝宴饮取乐的声音。 谢危搭着眼帘。 面前书案上是太医院太医端来痛斥宫中方士的“罪证”,五只冰裂纹的瓷碗里盛着五种散碎的石块,边上一只用过的瓷盅,药杵搁在漆盘角落,最前面一张纸上却摊散着一小堆已经混合在一处的药粉。 太医院掌院涨红了一张脸含怒而发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五石散又称寒食散,本是用以医治病人,可无病食之,体生燥热,心出幻梦,虽使人飘飘然上得仙境,烦恼尽消,可上瘾难戒,于身体有大害,使人行止狂浪!这些江湖方士,以此物进献圣上,荒谬绝伦,简直是其心可诛!” 心出幻梦,烦恼尽消。 谢危盯着它们看了太久,慢慢生出几分奇怪的眩晕之感,仿佛这几只碗扭曲起来,变作了阴暗里长出的口和眼,朝他传递着什么,叙说着什么。 他已经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 道藏佛典儒经,翻来覆去看遍,苦海里却根本寻不到解脱之法。人生于世,仿佛就是一场历尽劫难的痛苦磨练,却不知若忘怀自我,若此身陨灭,能否得解? 没有人知道,这位当朝帝师,已在无底深渊的边缘游走了很久,很久…… 苍白的手指被摇晃的光焰染上昏黄,谢危朝着漆盘前面那张纸伸去,上面碾磨好的五色粉末混在一起,已难以分辨。 拉至近前,轻飘飘没有重量。 他又停了片刻,终于以无名指蘸上少许,凝视了许久。 外头忽有叩门声。 小太监在外头禀道:“少师大人,边关密信,加急来的。” 谢危晃了一下神。 这才梦醒一般,将旁边一方锦帕抓来擦了手,淡淡道:“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2/2 第185章 非礼 吕显当年也曾进士及第, 尤芳吟还在伯府受气被欺负时,他已经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幽篁馆馆主,手底下的余钱暗中经营着各种生意, 一则学识深厚, 曾供职翰林院,二则阅历丰富,老辣狡猾。如今两年过去,尤芳吟固然与任为志一道成为了蜀中首屈一指的大商人, 甚至还与姜雪宁经营着许多其他产业,若单独拎出来同吕显都个智谋、拼个本事,不能说全无一搏之力, 可到底少了一点势均力敌的底气。 毕竟…… 这两年来, 在这大输大赢的生意场上,他们奇异地从未同吕显交过手, 连一点小小的摩擦都不曾有过。 尤芳吟注视着姜雪宁,不免有些忧虑地道:“此次秦淮之宴,实则是由官府牵头, 事关明年的盐引, 我们往日虽与吕显毫无冲突,避免了许多损失,可也因此对他的底细一无所知。姑娘, 倘若他……” 姜雪宁闻言回神。 她目光落在这张熟悉的面庞上时, 忽然便想起了上一世的尤芳吟,比起此世尤芳吟的内敛、温和,上一世的尤芳吟永远给人一种隐隐的出格之感, 眼角眉梢虽带着忧郁,却也盖不去那一点对人世淡淡的睥睨与嘲讽。 可就是那样的尤芳吟, 与吕显碰上时,也不免折戟沉沙,输得一败涂地。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对手是谁。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 姜雪宁恍惚了一下,笑道:“我们暗助燕临,吕照隐无论如何不会找我们麻烦,反倒极有可能为我们大开方便之门。与我们斗,无异于内耗。就算他心里有口气,背后那位也未必应允。” 尤芳吟察觉到了她的恍惚。 这不是她第一次从姜雪宁面上看到这样的眼神,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个人似的,有时也让她跟着生出几分迷惘:二姑娘是在通过她看谁呢? 她道:“可他问我姑娘的近况,我推说不知,找个借口走了。倘若他继续纠缠……” 姜雪宁道:“吕显祖籍金陵,做生意亨通南北,他若有心要知道我近况,想打听我行踪,现在想必已经知道了。都不用你说,只需派个人跟着你来就是。问了反倒还打草惊蛇,我琢磨多半有些别的事。” 尤芳吟便拧眉思索起来。 姜雪宁反倒不慌张了,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吕显没什么可怕的,眼下这局势,谢……谢危也不可能离开京城。就算是再坏些,从京城到金陵,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半月,那时盐引的事情只怕已经商议落地,你我也离开此地了。” 尤芳吟考虑着,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可末了又忍不住为难起来:“那吕老板倘要继续纠缠……” 姜雪宁一笑:“那还不简单?” 尤芳吟不解。 姜雪宁唇边的笑意便多了几分促狭:“男女授受不亲,好歹你还是任为志的妻子,吕显脸皮厚你便叫任为志来对付他,不就行了?” “任为志”这三字一出,尤芳吟一张脸立刻变得绯红。 她难得有些羞怯了,低下头去,小声道:“姑娘取笑了。” 姜雪宁知道她与任为志当年还是假成婚,是尤芳吟先开出的条件,以与自己假成婚带自己离开京城,作为入股任氏盐场的条件,之后才去的蜀中。 任为志读书人,常钻研些开采井盐的技术,对做生意却没太大的天赋; 尤芳吟出身艰苦,虽没读过太多的书,却见惯了人情冷暖,能替他料理应酬琐碎。 这两年来,实在是配合默契。 明面上看,两人相敬如宾。 契约写的是到蜀中一年后,二人便可和离,由任为志写放妻书。 可真到一年期满,尤芳吟去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任为志人。 问管家,说去了书房; 去了书房,又被小童告知去了盐场; 去了盐场,还是没人影,一问才知竟然收拾行礼出川去了。 上上下下大家伙儿还当这夫妻俩闹别扭了。 尤芳吟也一头雾水。 姜雪宁旁观者清,只轻轻给尤芳吟支了个招,就叫她写信说想找他商议暂缓和离的事情,毕竟任氏盐场生意在前,两人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毕竟影响任为志娶妻,所以还要任为志回来一趟。 果不其然,任为志回来了。 到家里时满身风尘,一个人在外头吃了不少苦,一张脸气鼓鼓,也不知是在跟谁生闷气。 尤芳吟做生意有点内秀之才,感情一事上却似乎一窍不通,还不明白任为志是为了什么,当真一本正经地同他谈利益,谈盐场,说什么和离是要和离的,但许多事情要交接,需要他这个掌家人慢慢接手。 任为志听得脸色铁青。 终有一日给自己灌了斤酒,敲门叫尤芳吟出来,坦白了心迹,说两人既成了亲,这段时间来过着也没有什么不舒心的日子,何妨将错就错,一错到底,权当这是老天赐予的好姻缘。 过去的一年里尤芳吟可没想过这件事。 满脑子都在做生意。 任为志这么一说,自然当场让她不知所措。 这俩人也有意思。 姜雪宁后来问她怎么处理的。 尤芳吟结结巴巴地说:“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往日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可这一年多我却知道他对生意虽然不特别通宵,却是个不错的人。所、所以暂没和离,同他,再试、试看看。” 最近这一年,两人明显亲近了不少。 任为志瞧着是真心待她。 是以此刻姜雪宁才有如此玩笑,甭管吕显是什么德性,遇着护妻的任为志,保管讨不了好。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就来报说,任老板看着天晚,亲自来斜白居接人了。 尤芳吟自然又闹了个大红脸。 姜雪宁知道她脸皮薄也不多说什么,只又简单地问了些生意上的事,又交代她回头手底下挑几个得力的掌柜并一个拎得清的能干掌柜,去卫梁那边盯着,便催她赶紧出门去,免得任为志等久了。 * 近些日来富商巨贾汇聚金陵,秦淮河上夜夜笙歌,明明已到秋日,却比起夏天还要热闹。 有些赶场子的熟人更是每一场应酬都会遇到。 尤芳吟自与姜雪宁那边说过一回话后,之后三天便没有刻意避免应酬,而是与任为志一道赴宴,倒也没有再遇到吕显,心里还当此人也就是问上一句,说不准不趟这浑水,已经离开金陵了。 没料想今日竟然在宴上撞个正着。 那时她正凝神听邻座几名陕甘的药材商人谈边关的事情。 “自长公主殿下去和亲后,大乾与鞑靼倒是真开了互市,鞑靼可有不少好药材。不过你也知道,那地方苦寒,没什么大生意好做。没成想今年走了大运,正愁卖不掉好些药材呢,倒遇上个年轻人,长得可俊朗,也不知是哪位巨贾之子,张口就给我包圆了,虽然利薄,可销得多啊,这才让我早些回了来,还能筹备点明年的药材。那位说了,药总是缺的,让明年有还给。” “你那药材可有二万银吧,这也买,阔绰啊!” “谁说不是?” “唉,可提不得边关!” “老兄怎的愁眉苦脸?” “嗐,这话我也是憋久了,咱们做药材的多少都认识几个大夫,这两年互市开了医术传到鞑靼,也有几个人去了鞑靼王庭。我家那掌柜的有个小伙计的兄弟在王宫做事,前儿回来跟我说,殿下嫁去鞑靼两年似乎是有身孕了。” “哗!” 周遭顿时一片震惊,尤芳吟更是没忍住,一下回头看去。 众人都不解:“有身孕不是好事吗?” 那人嗤了一声道:“你们知道什么?那鞑靼王延达正当壮年,虽娶了公主,可哪里又将一弱女子放在眼底?王宫中毫无地位,鞑靼王更是三妻四妾,格外宠信一个叫什么纳吉尔的鞑靼女人。哪里是什么公主和亲,分明是受辱!” 旁人面面相觑,不免叹息一声。 尤芳吟听得心惊肉跳,有心想要问问这人的消息是否可靠,可宴席之上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却是无论如何不好开口。 她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任为志坐她旁边替她夹菜,悄悄问她是出什么事了,她眼角余光瞥见方才说出消息的那名商人出去,便低声解释了两句,也起身出去。 她心里记挂着那边关上的传闻,离座之时竟没瞧见角落里一人见她出去后,也放下了手中酒杯,跟了出来。 才上走廊跟着那人走得几步,便听后面笑声起来。 有人在后面怡然道:“宴席才半,尤老板便匆匆离席,看不出竟对边关的消息这样关心,莫不是也要涉足药材生意了?” 这声音听着着实耳熟。 尤芳吟心头一紧,转过头来就看见了吕显。 穿一身文人长衫,虽做着铜臭生意,架势上却从来不肯亏待自己,永远一声笔墨香气。只可惜眉目里那点感觉精明市侩了些,与任为志恰好相反。 她停下脚步,警惕起来:“吕老板也来了。” 吕显这几日没离开过金陵,只盘算着京中接了信后的反应,又料理了一些事情,今日听说任为志与尤芳吟要来,便也跟着来了。 他走近道:“前些天本想与尤老板攀谈两句,不想您半点面子也不给,也不愿多说半句,倒叫吕某有些伤怀。今日难得遇到,不知可否挪空?” 尤芳吟往后退了一步:“今日乃是宴会,他人府邸,实在不适合谈生意,我也有事在身,吕老板还请改日吧。” 吕显没当回事:“不是谈生意。” 尤芳吟道:“不是生意,那便是私事。还请吕老板见谅,妾身乃是有夫之妇,除生意之外与人私下往来,实有不妥,还请吕老板注意分寸。” 不谈生意,私事也不谈? 吕显这人面上看着圆滑,可其恃才傲物,连当年考学遇到谢危都要争气斗狠,是后来才服气给他做事的。可若换了旁人,要叫他看得上,那是难如登天。 他少有将谁放在眼中的时候。 听得尤芳吟以任为志作为推脱,住让他唇边挂上一抹玩味的哂笑,道:“尤老板与任公子是什么关系,夫妻的戏又几分真几分假,尤老板自己心里有数,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呢?” 尤芳吟万没料想自己与吕显的关系竟被此人一语道破。 她身子紧绷起来,又退一步。 可后方已是墙角,退无可退。 她道:“吕老板这话便让人听不懂了,我与任公子乃是明媒正娶的夫妻。” 吕显不耐烦同她兜圈子了,只道:“我想见你东家。” 这一刹,尤芳吟瞳孔都缩紧了。 吕显本是开门见山,也的确有事要找姜雪宁,可谁料话刚说完,抬眼一看,竟觉眼前这姑娘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回视着自己的目光里也多了一分幼兽护主般的警惕与敌意。 一种不妙的感觉忽然掠过心头。 根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尤芳吟竟然转头便向着走廊另一边花厅的方向大喊了一声:“非礼啊!” 非、非礼?! 吕显简直吓得一激灵,素来笑对泰山崩、冷看沧海枯的沉着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字眼搞得慌了神。 想他吕显虽是个禽兽,那也是斯文禽兽! 非礼姑娘这种事,从没有过! 倘若她叫喊起来,那还了得? 所以,他完全是下意识地立时踏前一步制住了尤芳吟,伸手捂住她的嘴,又惊又怒:“我何曾非礼你了?!” 尤芳吟反倒成了最冷静的那个。 她直视着吕显,那意思不言自明。 吕显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压到了人嘴唇边上,软腻的口脂蹭在掌心,惊得他一下想缩回手来。可看着尤芳吟这样,又担心松开手她继续污蔑自己,乱叫乱喊引来旁人。 额头上险些爆了青筋。 吕显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放开手,也请尤姑娘不要再血口喷人。” 尤芳吟眨了眨眼。 吕显放开她。 尤芳吟一动没动,盯着他道:“我为姑娘做事,姑娘远避蜀地,便是不想生出纷扰。吕老板就算有事,往后好生说话,打扰我没关系,倘若想纠缠姑娘,但凡见着我都像方才那样喊。” 吕显气结。 尤芳吟却淡淡提醒:“人要来了,吕老板还是赶紧走吧。” 吕显回头一看,花厅那边果然人影闪动,真是又急又恼,纵原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甚至想要骂,也找不到时间出口,匆忙间只扔下一句“算你狠”,赶紧先溜。 等走得远了,听见走廊上一阵喧哗。 尤芳吟轻声细语地对人说,是个身材高大的宵小之辈,藏在花丛里,吓了她一跳,已经往东边跑去了。 吕显简直气得脑袋冒烟。 夫子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当年蜀香客栈偶遇,还是清远伯府一个忍辱受气的小丫头,如今摇身一变,钱有了,势有了,心眼也有了,瞧着寡言温和,结果是个切开黑! 非礼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是在姜雪宁身边待久了,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什么?! 第186章 访客 吕显自己气了个倒仰, 尤芳吟心里也并不痛快。 离了宴席,立刻回了斜白居。 这时候姜雪宁正吩咐人去扬州那边抓卫梁。 眼看着江宁秋闱的日子近了,她本以为卫梁回了田间地头布置下那什么马铃薯的事就会返回金陵, 哪里料到等了两日愣是没看见人。派人去问, 才知道,这人竟然说,种地事大,乡试随便。 这还了得? 怎么说也是前世探花的功名, 就算喜欢种地、有种地的本事,上一世也是有了官身之后他才好施展开手脚,百姓们奉之为农神。姜雪宁虽然用他做事, 有自己的私心, 谋自己的私利,可倘若耽误了他的仕途, 心里岂能过意得去?所以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见尤芳吟来,她便苦笑一声:“你来得正好,我这儿正让人去抓卫梁到金陵呢, 好歹约束着他把乡试考完再说。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读书人呢?” 这帮读书人可真是各有志向。 吕显帮谢危经商也就罢了, 毕竟谢危是个能耐人;可卫梁帮自己种地,那算怎么回事? 若是往日,尤芳吟听了只怕也要笑上一回, 可此刻听闻也不过只是勉强笑了一笑。 姜雪宁看出她带着事儿来。 眼珠略略一转, 隐约猜着点什么,径直问道:“又遇到吕显了?” 斜白居的假山之畔,便是满湖干枯的荷叶。 姜雪宁立在湖边, 手里拿着鱼食。 尤芳吟心里犹豫,其实不大想使她烦扰, 可隐藏的忌惮到底超过了犹豫,终是道:“遇到了。” 她将今日遇到吕显的事都仔细说了,只隐去了自己为难吕显一段。 姜雪宁听后立时皱眉,良久地沉默。 尤芳吟道:“我在席间听闻了鞑靼那边与公主有关的消息,吕显要找您,会否与此事有关?” 边关的药材商人说,长公主殿下在鞑靼王庭,或许已经有了身孕。 姜雪宁觉得恍惚。 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这样来了。因为事先已经做过太久的心理准备,所以这一刻竟没有太多的震骇,只感觉到了一种命运不由人更改的沉重和悲凉。 可她,偏要与这无端反复的命运作对! 上一世她并未提前得知公主有孕的消息,而是鞑靼大举进犯中原后,才听闻沈芷衣横遭不测,在有孕之后被鞑靼阵前屠以祭旗! 鞑靼要举兵进犯,怎会留下敌国的公主与有敌国血脉的孩子? 一种反胃的恶心渐渐窜了上来。 姜雪宁喉咙里都有了隐隐的血腥味儿。 常言道,好人有好报,可上一世的沈芷衣岂应落得那般下场? 她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掌,才能克制住那几分因恐惧而泛上的颤抖,果断地道:“不管吕显是为什么事来找我,如今该我去找他了。找个机灵点的人,去打探一下吕显在何处落脚,递一张拜帖过去。我要见他。” 金陵虽大,百姓虽多,可吕显这样的大商人,又是为盐引之事而来,广有交游,要打听他的住处不是难事。 手底下人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他所住的别馆。 只是去递拜帖时竟得知吕显不在住处。 姜雪宁原打算拜帖一递,自己随后便去拜访吕显,哪里想到他会不在? 当下便疑窦丛生。 她皱眉问:“他不在住处,去了什么地方?” 那名负责去递拜帖的小童躬身回答:“小的问过了别馆的门房,说他们吕老板有生意在扬州,急需处理,下午时候就骑马出了门。走得很是匆忙,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姜雪宁听了心底一沉。 尤芳吟在旁道:“那或许要等他回来再见了。” 姜雪宁有一会儿没说话。 尤芳吟心生忐忑:“姑娘觉得不对?” 姜雪宁道:“若只是谈生意,金陵到扬州乃是顺长江而下,船行极快。去下游哪里需要骑马?” 尤芳吟登时骇然:“您的意思是……” 姜雪宁闭了闭眼:“只怕他去的不是扬州。” 在这当口上,有什么事能让吕显离开金陵? 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只是不敢下定论。 当下先吩咐了人每日定时去吕显所住的别馆打听他是否回金陵,另一面却立刻修书一封使人快马送去湖北黄州交予燕临,一则问问他那边有没有与沈芷衣相关的确切消息,二则问问吕显在不在他那边,又有什么打算。 吕显一去竟有整整小十天。 直到第十一日,两淮巡盐道的官员于清园设宴,邀集所有盐商商议明年盐引与皇帝南巡之事,才有消息传回说,吕显快马驰回金陵,到别馆换过了衣衫,匆匆赴宴。 姜雪宁当即决定去清园外等人。 清园修在秦淮河边上,占地极广,一半都对着河,本是前朝金陵谢氏盛极时所建,假山亭台,移步换景。只可惜到本朝时谢氏已然没落,园子辗转落到贪官手中,后被朝廷罚没为官产,如今只用来招待出使江南的钦差大臣、王公贵族,或是用以公事宴饮。 金陵人都知道这地方。 姜雪宁自然也知道,毕竟谢危就出身金陵谢氏。当年他金榜题名时,人人都道他会重振谢氏。只可惜谢氏血脉已然稀薄,谢危似乎也并不十分偏袒自家,所以谢氏倒没有什么起色。上一世众人评价谢危,都称他乃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里那曾经庞大的谢氏一族,在新王朝里最后一抹璀璨的余晖。 只是此地宴饮乃是官府邀集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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