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这凛冽的寒天里竟然出了一额头的薄汗,怀里抱了一摞书,向谢危道:“谢大人,您要的书都已经付梓,按您先前说的装订好了,十册都在这里了。” 其余几位先生都看向他。 殿中坐着的沈芷衣和众多伴读也都看向他。 谢危便从那一摞书中拿起一本来翻了几页,似乎是在确认印刷装订无误,然后才一摆手,让宫人将这些书发下去,分给众人。 一人手里拿到一本。 最常见的蓝色书封,上头没有一个字,比起别的书来还有些显厚。 姜雪宁隐约记得上一世谢危好像也是发了这样的一本书,但她那时早在张重讲得人昏昏欲睡时就溜了出去,后来也没认真地听过,甚至连这本书都没怎么翻开。 所以此刻竟生出了几分好奇—— 谢危为了讲学而准备的一本书,里面究竟都是什么? 她书拿到手中,便翻开了。 然而仔细一看书中内容,顿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无逸》《郑伯克段于鄢》《勾践灭吴》《苏秦以连横说秦》《留侯论》《六国论》《公输》《鱼我所欲也》《逍遥游》《谋攻》《扁鹊见蔡桓公》《过秦论》《剑阁铭》《十渐不可中疏》《长安雪下望月记》…… 竟然什么都有。 有的来自《尚书》《左传》,有的来自《国语》《战国策》,有的来自《墨子》《孟子》,从先秦到两汉到魏晋,从政论到游记,无一不是攫取菁华,选其名篇,全编入一书之中! 谢危要教的竟是这些吗? 姜雪宁忽然觉出了几分苦涩。 难怪她老斗不过萧姝。 想谢危运筹帷幄,智计卓绝,看这本书便知道他讲学并非糊弄,若能沉下心来学得几分,即便是皮毛,只怕也受益匪浅。 上一世,萧姝都认真听过;而自己…… 对重生回来且上一世后来看过不少书的姜雪宁来说,这册书的内容都算得上是震撼,对其他初出闺阁的小姐来说,自然更是惊世骇俗。 连沈芷衣见了都是瞪圆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 陈淑仪家教甚严,虽也读书写字,可却知道有些书有些文章是不该女儿家看的,家里也从不让她看。 此刻一翻书中内容,不由眉心微蹙, 她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道:“谢先生难道是要教这些吗?” 谢危没抬头,回道:“不错。” 陈淑仪翻着书页的手指便渐渐掐得紧了,竟是起了身来,向着谢危长身一拜,一字一顿道:“天下自来乾坤分明,阴阳有序。男子立于外,女子主于内,泾渭分明,不应有改。家父曾言,政论乃是男子才该学的,女儿家若通经世之学,致用之道,乃是阴阳乱序,乾坤颠倒,有违天理。淑仪本敬先生学冠天下,可如今却编纂了这样一本书,来教我等女儿家,请恕淑仪冒昧——先生这样,会否于礼不合?” “……” 谢危本还在翻阅手中这一册印得如何,闻言,那手指便搭在《过秦论》末尾那一句“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之上,静止不动了。 这时,他才抬头看了陈淑仪一眼。 只微微一笑:“不愿学,可以走。” 众人差点没吓死:这一句跟“爱学学,不学滚”有什么区别?! 然而姜雪宁听见,先是一愣,接着却跟黑暗里见了光似的,脑袋里不断回荡着谢危方才那一句:不愿学,可以走。 可以走? 她一时激动,手一抖,把书给掉到了地上。 “啪嗒。” 这时整个奉宸殿内一片安静,以至于这不大的一声,显得格外刺耳。 谢危的目光一下转了过来,见是姜雪宁,眸光便深了些许,只问:“姜二姑娘有意见?” 姜雪宁吓了个魂不附体。 刚才冒出来的“不学我走”的念头立刻缩了回去,她毫不犹豫地摇头表忠心:“谢先生选精攫萃,编这一册书,是用心良苦。我等陪长公主殿下读书,殿下龙生凤女,自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比。说什么‘于礼不合’,实在是以己度人,荒谬至极!” 谢危眉梢微微一动,唇边竟含了点笑意看她。 前面陈淑仪沉冷的目光几乎立刻转了过来,钉在她身上! 姜雪宁后背都凉了,这时才反应过来—— 完蛋! 怪谢危太吓人。她一没留神,狗腿之余,竟还说出了心里话!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完全没印象了,人虽是看似镇定地坐在那边,心里却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只大概地知道陈淑仪最终坐下了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伴读的机会得来不易。 谢危的态度,出人意料地不那么和善,就算她不满,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但到辰正三刻先生们交代过温书和明日学琴后,放她们下学走时,陈淑仪第一个出了奉宸殿。 萧姝等人难免担心她,都跟了出去。 姜雪宁却多少有些尴尬,不得已落在后面,然而一抬头,就看见谢危从殿上走了下来,经过她身边时,略略一停。 她头皮都麻了,不得不讪讪道:“谢先生。” 谢危站着时,高出她不知多少。 此刻垂眸凝视着她,薄薄的唇边拉开了一抹莫名的笑,一手捏着那卷书,一手负在身后,竟闲闲对她道:“今日还算乖觉。” 作者有话要说: * 二更补上。 红包√ 第047章 装清高 乖觉…… 姜雪宁听见这两字时, 眼角都抽了抽。 谢危怎么说得她很没骨气似的? 她有心想要站起来反驳一句,可待要张口时,仔细想一想自己今日言行, 又实在没有那个厚脸皮敢说自己是有骨气。 毕竟若能相安无事, 谁愿意去招惹谢危? 心里登时憋了一口气。 好在对方似乎也没有要与她多说什么的意思,话音落时,人已经从她身旁经过,径自向殿外去了。 姜雪宁在殿内, 望着他背影。 此刻雾气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明朗的天光从高处照落,越发衬得谢危神姿高彻,仿若仙人临世, 哪里有她上一世所见的那些血腥与阴鸷? 而且…… 为什么她竟觉得谢危刚才对她说那句话时, 心情似乎不错? 可明明对陈淑仪说那一句“不愿学,可以走”时, 他心情还很差的样子,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不然, 处事妥帖滴水不漏的谢居安, 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 想到这里时,姜雪宁整个人都不好了:千万不要告诉她,是她狗腿的两句讨好了谢危!若这般容易的话, 上一世使尽种种手段都没能成功的她, 到底是有多失败…… “宁宁,还不走吗?” 殿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唤。 姜雪宁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就瞧见了去而复返站在殿门外正探头进来看她的沈芷衣, 想来是她们先出去安慰陈淑仪了,结果见自己没跟上, 又转回头来找自己。 心下竟有些感动。 她回道:“这就来。” 沈芷衣等她出来便压低了声音对她道:“淑仪家里管得严,陈大人也是说一不二,所以才这样。你也是,傻不傻,就算心里真这么想,也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呀。” 姜雪宁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说出来,。 她不好解释,只能认栽:“是我太莽撞,下次一定注意。” 沈芷衣听她声音有些沉闷,心里面咯噔一下,连忙宽慰起来:“哎,你也别想太多,淑仪人其实很不错,从不轻易生气。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同你计较。” 姜雪宁心说那可未必。 但这话也不好对沈芷衣讲,只笑着收下了她的好意,道:“有殿下关切就够了,旁的我也不在乎。” 沈芷衣听见她这话,抬眸就对上了她温温然的目光,那花瓣似的姣好唇边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也不知为什么,觉得脸热心跳,一时竟不敢直视这娇艳的面容。 她忸怩极了:“宁宁你、你说什么呀!” 说完莫名难为情,一跺脚,竟丢下一句“我先回宫了”,便提着裙角,落荒而逃。 姜雪宁:“……” 不是,她就想抱个大腿而已,沈芷衣到底又误会了什么? 别别别别慌…… 闺蜜,闺蜜情罢了! * 陈淑仪虽不是什么性情骄纵的人,可长这么大还真没受过今日这样大的气。谢危这位讲学的先生要教她们女儿家绝不该学的东西倒罢了,毕竟他是先生,上有三纲下有五常,身为学生就该尊师重道,她也不该再多说什么。 可一个姜雪宁算什么东西? 竟敢说她“以己度人,荒谬至极”! 一路从奉宸殿出来,陈淑仪简直一刻也不想多看见姜雪宁,只恐污了自己的眼。 倒是其他人都跟上来安慰她。 一行人回到仰止斋都劝她,道:“满京城谁不知道姜二是天生娇纵的脾气,上不得台面,说出这种话来一点也不稀奇。陈姐姐从里到外都与她不同,何必同她计较,平白气坏了身子。” 当然,有些人是真劝,有些人是假劝。 尤月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还记恨着前面在殿中被打脸的事,酸溜溜道:“是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长公主殿下一颗心歪着长全偏到了她的身上,我等巴巴送了一番心意,殿下一转头却都捧到她姜雪宁面前让她挑选。想来便是她做出再出格的事情,殿下也会护着她。陈姐姐家世显赫,虽然不知高出她多少,可这是在宫中,怕还是不要与她作对吧。” 萧姝转眸看了她一眼。 姚蓉蓉却是艳羡地一叹:“姜二姑娘能得这么多人喜欢,很有本事呢。” 陈淑仪一张脸越发阴沉下来。 尤月却是讽笑一声,反驳道:“那也叫有本事吗?听人说她学文不行,品行也不端。便是这次入宫选伴读的时候,大家都是亲眼看见的,若非长公主殿下关照,她凭什么能与我们一起坐在奉宸殿中?” 姚惜听着没说话。 陈淑仪却是忽然看着她道:“阿惜今早去的时候,似乎同她走在一起?” 因为有张遮的事情在前,姚惜其实觉得姜雪宁也没旁人说的那么不堪,且被她一番折腾的是尤月又不是自己,除了当时被吓到之外,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了。 她的确有过与姜雪宁走近些的打算。 毕竟好奇她与张遮。 可一看众人态度,知道大家都不喜欢姜雪宁,她便打消了这念头,道:“我只是有些话要问她罢了。” 陈淑仪道:“我还以为你要同她交好呢。” 姚惜一笑:“她也配?” 尤月立刻跟着附和起来:“对,她哪里配与大姚姐姐当朋友?首先门第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搭理她都是给她脸了。” 方妙坐在一旁听了半天,心下不以为然,到这里时眼珠子一转,道:“可不是么,也就是燕世子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得跟心尖尖似的,搞得大家都要忌惮她三分。” 其他人还没听出不对来。 尤月还当方妙跟自己一般想法呢,起了劲儿:“也不知燕世子是怎么了,都知道姜雪宁是送去外面穷养了才接回来的,一身穷酸气,长得更是媚俗,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气质都没有,一看就不正经,哪里算什么‘美人’?” 方妙一脸的深以为然,又点头道:“可不是么,也就眉毛细了点,眼睛大了点,鼻子小了点,那唇形好看了点,皮肤比旁人白上一点罢了。不好看,真不好看!” 尤月道:“对啊,也就是眉毛细点,眼睛大点……” 话出口,说了两句,终于觉出了不对。 尤月一下转头来看着方妙,质疑道:“你这是骂她还是夸她呢?什么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方妙身上。 方妙吓了一跳:“当然是骂她啊,这不跟着你一起骂吗?” 尤月胸口一堵,差点没喘上气。 陈淑仪却是微微皱眉,问得颇不客气:“方妙姑娘到底算哪边的?” 方妙一脸无辜,立刻大呼起来:“我,我难道还不明显吗?当然是你们这边的啊!我都说了,我这人是看‘势’的!” 她神情实在不像作伪。 任是陈淑仪也没看出什么破绽,且转念一想方妙说的也是实话,就不由更气闷了几分。 偏偏这时旁边的周宝樱刚啃完了一块桂花糖糕,也不知有没有听她们前面的话,可能就听了半截儿,竟抬头道:“姜二姐姐吗?真的挺好看啊!我以前都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姐姐。” “……” 全场沉默,整个仰止斋一下没了声音。 周宝樱还奇怪地问:“怎么了,你们不觉得吗?” 方妙憋笑差点没憋死。 从陈淑仪到姚惜再到尤月,全都跟吃了个活苍蝇似的,神情一言难尽至极。 姜雪宁不紧不慢从外面踱步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安静的场面,所有人都不说话,听见脚步声才转过头来,都看着她。 方妙坐在角落里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姜雪宁简直一头雾水。 不过她猜也知道自己这一天得罪了不少人,或者说即便是没得罪,旁人也会因为长公主对她的在意而心生忌惮甚至嫉妒。 所以反而坦然了。 经过门口时,她还一笑:“诸位慢慢聊,我先回房了。” 陈淑仪冷笑一声:“我若是姜二姑娘,当着众人的面说出那般没有骨气的话,只怕早羞愧得不能见人了,倒不知姜二姑娘脸皮厚,还这般坦然地回来。” 没骨气的话? 姜雪宁心道你陈淑仪和谢危比算个什么东西,在开罪你和开罪谢危之间我自然选前者了,又不是傻子! 且她也是真不喜欢陈淑仪那番话。 上一世尤芳吟一介女子都能活得恣意洒脱,究其所以不过是生活的环境与大乾朝不同,凭什么女儿家就不能学东西了?凭什么男儿用权谋就是智计卓绝,运筹帷幄,女儿家用权谋就成了阴阳颠倒、于礼不合? 统统都是狗屁。 她微微抬眸,削尖的下颌在天光的映衬下有着姣好的线条,姿态里却平白多了一种不将人放在眼底的轻蔑,只嗤笑一声道:“你有骨气就别上谢先生的课么,又没捆住你脚,装什么清高!” 陈淑仪豁然起身:“你——” 姜雪宁怼完她,抬步就走,都懒得多看她一眼,只有似有似无的一声嘀咕在她走后传入众人耳中:“长公主都没说话呢,你算哪根葱……” 所有人都悄悄看陈淑仪。 一场背地里非议姜雪宁的“茶话会”,不知觉间就这样偃旗息鼓,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下午还要同长公主殿下一道去给皇后和太后娘娘请安,先回房休息了”,人就渐渐散了。 只留下陈淑仪一张脸青红交错,活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站在那里,浑身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 去医院了。 * ps回来了没大碍,但医生建议我少熬夜提高免疫力(。 所以对不起我要鸽二更了。 今天玩一会儿,然后早点睡觉。 明天再来。 我会补更的(。 第048章 郑保 从被选入宫开始, 路便没走对:她连名字都没呈上,却被选入宫,无疑让人怀疑她后面有人, 出一回风头不说还拉了仇恨;等入了宫, 以为能在遴选中藏拙放水落选,却架不住想让她进宫的人太多,反而因此让人觉得自己德不配位,成了人眼中钉;到如今真正入宫, 旁人已经对她有了成见,也就绝了她和旁人打成一片的可能。 和陈淑仪撕破脸,其实真算不上什么。。 不过是把台面下的暗涌拉到了台面上罢了。 回到自己的屋里思考过一番后, 姜雪宁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眼下所面临的困境:还要在宫里待上半年, 乐阳长公主固然喜欢她,可宫廷这般大, 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要知道在这重重宫墙下,想害一个人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矛盾已经发生。 她固然没有害人之心,可焉知旁人是不是有害她之心? 这一世她虽然原本不打算掺和进宫廷的争斗中, 只等着半年一过就收拾行囊远走高飞。可远走高飞也有前提, 那就是:“到时候我起码得活着啊……” 关上房门,将自己扔到榻上平躺下来 ,一双眼平静地注视着从窗户投射到绣帐顶上的光影, 姜雪宁觉得, 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首先,和这些不大待见她的人相比,她有什么优势吗? 家世? 她只能算中等, 不上不下。 贵人的喜欢? 她固然有沈芷衣,可宫中说得上话的并不只有沈芷衣一个。 聪明才智? 她懂得察言观色, 行事也比上一世妥帖很多,可与有大智慧的人相比,只能算是急智和小聪明,并不超出旁人太多。 所有,她真正的、最大的优势其实只有一个:重生,先知。 她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也知道很多现在还没发生的事情,甚至还知道很多现在的她还没有见过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她比别人拥有更多的机会。 去趋利避害,去识人辨人,去抢夺先机! 那么,从她上一世的所知来看,如今的宫中有什么事,有什么人,是能为自己所用的吗? 姜雪宁掰着手指算了起来:“将来的探花郎卫梁,现在该还在扬州读书;萧定非,登徒子假少爷,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谋划着出现的时机;孙尚宫倒是个可信的好人,但上一世这时候她在哪儿来着?” 掖庭? 又或者哪个不受宠的妃子宫中? 算来算去,她竟有点茫然了,一时半会儿愣是想不起来究竟有谁能在这个时期为自己所用。人的记忆本就混乱无序,重生回来也未必记得上一世所有的细节,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要紧的事,最终也没什么头绪,还有点头昏脑涨。 本就是午后,姜雪宁干脆闭上眼睡了一觉。 到得未时初刻,外头便有伺候的宫人轻轻叩了门叫她:“姜二姑娘,该去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宫中请安了。” 她登时从睡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 前朝是皇帝做主。 后宫自然是皇后做主。 按规矩,伴读们进宫第一天便该去给太后、皇后请安,只是上一次入宫时事情排太紧,没人强求;这一次入宫又是昨天下午晚上,第二天一早起来还要去奉宸殿,所以请安这件事才推迟到了今天下午。 姜雪宁在自己房里梳洗一番后,到得厅中,其他人也差不多陆续出来,只是因为先前她与陈淑仪那不客气的两句话,众人看她的眼神多少都有些奇怪,也没有人走上来主动与她攀谈。 唯有方妙趁着没人看见时冲她挤眉弄眼。 尤月拉着姚惜同其他人讲话,并不给别人同姜雪宁说话的机会,明摆着是要刻意排挤她。陈淑仪梳妆过后出来,更是对她横眉冷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剑拔弩张的架势已十分明显。 连前来引她们去请安的宫人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不大敢抬头看她们,说话轻声细语的:“太后娘娘这两日染了风寒,此刻皇后娘娘正在慈宁宫侍疾,所以直接去慈宁宫请安便好,也正好省了诸位伴读走上两趟,请随奴婢来。” 仰止斋所在的位置要更靠近外朝,但慈宁宫却在内宫深处,走过去几乎是要穿过大半个后宫,一路高高的宫墙后面就是东西六宫。 坤宁宫在乾清宫后面,也在整座皇宫的中轴线上。 八位伴读里面,方妙、尤月、姚蓉蓉都是以前基本没有入过宫的,上一次来也不敢到处走,所以对宫廷依旧不熟悉;姜雪宁表面上没有进过宫,可架不住她是重生,这偌大的皇宫虽然复杂,可对她来说却是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路,因此并不好奇。 尤月却是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了正好走在她身边的姚惜一句:“姚惜姐姐,前面那座便是坤宁宫吗?” 姚惜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一眼后,道:“正是,本朝历代的皇后娘娘都住在坤宁宫。如今的皇后娘娘来自河南郑氏,乃是圣上在潜邸时的元配。不过平日里都深居简出,以前我们入宫请安她都免了,只叫我们多去太后娘娘那边,说太后娘娘更爱热闹些。” 尤月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姜雪宁走在最后面,脚步不快不慢,听见姚惜这番话却是一挑眉,心里面冷笑了一声。 爱热闹? 那老妖婆巴不得整座皇宫都围着她打转呢。 先皇死太早,她还没过够当皇后的瘾,就要搬出坤宁宫,到那清净偏僻的慈宁宫去,哪里能甘心? 老妖婆出身萧氏,原是定国公萧远的妹妹,也就是萧姝的姑母,母家强大,在后宫中也一向说得上话,即便是先皇驾崩她成了太后,也从未放松过对后宫的把控。 上一世沈琅驾崩后,由皇弟沈玠继位。 姜雪宁作为临淄王妃,自该封后,可老妖婆竟一番搅和,说:“姜氏德不配位,举止不端,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皇帝该空置后位,封她到四妃去。” 当时她听说这消息差点气死。 还好前朝老臣们懂事。 天底下哪儿有储君登上皇位后却不封自己元配妻子做皇后的道理呢?如果这般做了,岂不让后世耻笑?于礼法规矩也不符合。 所以都上书进谏。 且她上一世就是白莲做派,既没犯过什么错,又楚楚可怜,越被人欺负越能激起人的保护欲,沈玠好歹是个男儿,怎能让她受此欺负? 所以最终还是让她登上后位。 不过封后闹了这么一出,她和萧太后便算是结了仇。 皇族也有家长里短。 萧太后这个做婆婆的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动辄用孝道来压她,让她过得很不痛快。 直到后来萧姝入宫,封了贵妃,成礼的排场比她还大,姜雪宁才回过味儿来:敢情老妖婆是要扶持母家后辈,让自己的侄女儿萧姝当皇后啊。 后宫于是变成了修罗场。 姜雪宁根基本来就薄,为了不被这姑侄儿俩搞下去,只能来者不拒,但凡谁愿意效忠,她都许以好处,又凭借着自己察言观色会讨好人的本事,聚拢了一批势力,这才勉强稳住。 但如此不辨忠奸地用人,自然导致泥沙俱下。 在外人与清流朝臣的眼中,她无疑是结党营私,如同朝中毒瘤,甚至被人指责过后宫干政。 到后来被谢危、燕临等逆党软禁宫中时,前朝大臣逼她为沈玠殉葬的奏折早已飞似雪片,所以最终下场凄惨,多少也有点自食恶果。 因而可以说,上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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