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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尤月则是一下被她这句话点着了,彻底把一张脸拉下来:“你这话听着倒像是要为这姓张的抱不平,可我怎么没听说姜侍郎本事大,连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七品官都要提携了?” 这话里竟暗指张遮背后是姜伯游了。 姜雪宁上一世便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更何况尤月这一番言语接连犯她忌讳! 于是,面上最后一丝笑意都隐没干净。 她接过一旁棠儿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手,一字一句道:“朝廷律例,锦衣卫除了要有驾帖外,还必要有刑科给事中的批签才能拿人。这位周千户胆大妄为,竟连朝廷律例都敢不放在眼中,被张大人参上一本实属咎由自取!怎的倒轮着尤小姐为他喊冤抱屈,莫不是要枉顾本朝律例,颠倒一回黑白?” 周遭其他人齐齐变了脸色。 锦衣卫虽日渐张狂,朝野中人也慢慢习惯了他们的行事,今日这等场合还是头一回有人把律例拿出来说事儿,实在叫人不大敢插话。 就连尤月反应过来都觉悚然。 只是她原本就看不惯姜雪宁,又平白被她驳了一回面子,这会儿若退让闭口不言,实在脸上无光,便咬着牙又顶了一句:“你且拿律例说事,只等着看这位‘张大人’回头下场如何吧。” 姜雪宁慢条斯理地一笑:“我也等着看周千户的下场呢。” 她笑时,目光浑无笑意,只瞅着尤月,眸底竟是戾气横生! 上一世她虽没有主动去害过谁,可也是经历过一朝杀伐的人了,骨子里有些东西已养得与这些闺阁小姐不同。 这眼神藏了几分血气。 尤月哪里见过? 一时之间竟被这眼神看得发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哪里知道,“张遮”这个名字对姜雪宁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人,是她上一世唯一愧对之人人。她贪生怕死,却在生命的最后,为他交付了自己毕生的勇气。 又怎容得旁人玷辱他半句? 别说今日坐在这里是小小一个尤月,便这里坐的是谢危,她也敢照斥不讳! 作者有话要说: * 明天上午更。15字红包√ 第012章抉择 花厅内的气氛彻底僵硬下来。 朝中之事大家都不怎么敢深论,又眼见得姜雪宁这架势骇人,干脆连和事佬都不敢出来做了。 只心里纳罕:一个前面十四年都养在田庄半点见识都没有的姑娘,在京中待了四年而已,怎生这般叫人害怕? 好在正当此时,外头下人忽然面带喜色,急急来报:“禀小姐,临淄王殿下和燕世子已经在外头了。” 先前尤月与姜雪宁这一番争执,立刻就被众人抛之于脑后。 甚至连尤月自己都一下不在意了。 花厅里这些妙龄女子们,一下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各有或憧憬或羞赧的娇态,有一些胆子大的更是直接凑到了门旁窗边去看。 唯有姜雪宁闻言微微怔然:燕临怎么也来了? 但随即便感到了头疼。 难怪她今日来清远伯府,见着来赴宴的人这么多,原来不是伯府重新得势,而是因为燕临与沈玠要来! 这下可好—— 那日她婉拒燕临时信口敷衍说要在家歇两日,结果正到了九月九重阳节的时候又来别人家赴宴,只怕一会儿醋坛子要翻了。 清远伯府赏菊都在园子里,男客女客虽然分开,可一边在花厅,一边在水榭,相距其实并不遥远,且两边进来时都要经过园中一条长廊。 在花厅里,在水榭里,远远就能看见。 那下人来报时,燕临与沈玠已经从外头进来,不多时便走上了长廊。 沈玠天潢贵胄,温文尔雅气质自不必说。 今日的燕临则难得没带佩剑,作贵公子打扮。 一身收腰的锦缎天水蓝长袍,革带上简单地悬了一块白玉,少年英姿挺拔,面如冠玉,目若晨星,遥遥从长廊那头走上来,仿佛一灼灼骄阳,使人目眩。 花厅里这些闺中少女,早已过了不知事的年纪,一时望见这般出色的公子哥儿,心底都萌生出些许的春情来。 尤月更是看呆了眼,脸颊绯红。 她今年也是十八妙龄,自忖容色高于姐姐,又与燕临年纪相仿,昨日听闻燕世子与临淄王要来时,便暗中揣度燕临为何而来,险些一夜没睡好觉,如今见得燕临来,心便怦怦直跳。 “哎呀!” 一位倚在门边看的小姐,忽然叫了一声,惊讶地以手掩唇。 “燕世子怎的向这边来了?” 众人顿时跟着惊讶起来,原本还能在座中假装镇定的都不由站了起来,向外望去。 果然,只见燕临立在廊上,同旁边的沈玠说了两句话,便带着他身边那名青衣仆从,往花厅的方向来。 厅中众人立刻猜测起来。 “燕世子这是要干什么?” “来找谁吗?” “呀,莫不是来找咱们尤家小姐吧?” 尤月、姜雪宁她们这一桌正好在窗边,乃是整个花厅中视野最佳的位置,能清楚地看见外面。 相应的,外头也能略窥其一二。 尤月听得其他人打趣,心里欢喜,面上却是又羞又恼,作势要打那几个嘴碎的,只道:“你们可别胡说,我们府里可没发帖请燕世子,昨日接到他回帖,说今日要来,府里上下还纳闷呢。谁知道世子为什么来?” 她不这般说还好,一说越发引人猜测:“那这可是巴巴寻来的,还是清远伯府面子大呀。” 姜雪宁坐在窗边一角,朝外望着不说话,脸上半点看不见旁人那般暗暗的激动和羞怯。 别人的注意力也都不在她身上。 唯有尤霜若有所思地向她看了一眼。 不多时,燕临已经走近,竟正正好来到那窗前。 今日是清远伯府的宴,燕世子若只在男客那边倒也罢了,眼下往女客这边走,难免就要使人多想:既在伯府,又来女客这边,且今日还给面子来赴宴,按寻常道理来推论,自然是来找尤府小姐的。 一时周遭目光都落在了尤月身上。 也不知是疑多,羡多,还是嫉妒居多。 尤月身处于旁人目光之中,只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差点一个失手打翻了茶盏,但很快这种紧张就变成了一种得意与虚荣。 毕竟算主人家,要待客。 她轻吸一口气,压住那一颗几乎就快要跳出喉咙的心,穷尽了自己比毕生的镇定,端出了一副得体优雅的姿态,款款起身,便扬起了微笑:“燕世子——” 燕临长在高门,从小不知有多少女人在他面前献媚,见多了这样矫揉造作的姿态,都懒得睬她一眼,全当没听到,反将目光落到了窗内角落里那名少女的身上。 姜雪宁犹自端坐。 一双明澈的眼从里面看出来,自然且安静,只是神情间似乎藏了几分苦恼,倒像是觉得他是个麻烦似的,叫人看了心头火起。 燕临本就不满她敷衍自己又跑来这劳什子的清远伯府折腾,当下便微微抿唇,拉下了脸来,道:“没想到今日我也来吧?” 周遭所有目光“刷”地一下转了向。 尤月面色一白,刚在面上挂好的得体微笑险些扭曲,几乎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豁然回转头来看着姜雪宁! 姜雪宁心底叹了口气,不答话。 燕临便道:“你出来。” 周围又是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姜雪宁知他脾性,猜他心底着恼,倒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触怒了他,只恐他脾气上来叫大家都下不来台,便依言起身,出了花厅。 她前脚才迈出去,花厅里后脚就炸开了。 先才还对燕世子怀有憧憬的大家闺秀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带着看尤月的目光都古怪了几分。 尤月作为主人家巴巴站起来,才刚说了半句话就要招呼客人,谁料想这位尊贵的客人竟然半分也不搭理她,反而跟她们以为上不了台面的那姜二姑娘说话,言语之间更好似熟识,实在叫人惊得跌落一地下巴! 这何异于当面打脸? 原本她们以为燕世子与临淄王殿下来赴宴,该是清远伯府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可看燕世子方才言行,似乎完全不是她们想象的那般。 尤月站在原地,望着外头那两道远去的身影,脸上忽然变得五颜六色,表情十分“精彩”。 * 燕临走在前面。 姜雪宁落后半步。 青锋与棠儿则在更后面,只远远跟着。 等走到这园子角落的幽僻处了,燕临才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她:“自己说要在家歇两日,今日又出现在人家赏菊宴上,你成心要气我是吧?” 姜雪宁自打听见他来了,就知道醋坛子要倒。 如今果然倒了。 她抬眸望他,眼底仿若一泓清泉,只含笑道:“我也是回了屋才看见有尤府的请帖,临时决定的。何况你现在不也来了吗?” 这话里意思,竟像是说她知道燕临也会来一样。 燕临顿时生不起气来,还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丝甜意。 他先前抿起来的唇角便压不住了,浮上来一抹真笑,道:“正经本事没学多少,哄我的功夫倒练了个炉火纯青!” 姜雪宁心里道:你不就吃我这套么? 嘴上却是道:“可世子胆子也太大了些,方才厅中还有其他府里的小姐在呢,你也敢过来。今日情形叫人瞧见,怕不知回头要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呢。” “那便叫他们传好了。” 燕临眉目间竟透出几分霸道来,浑然不将那些放在眼底。 “往日是我尚有两年才加冠,不好叫旁人知道,怕中间生了什么变故,让你为流言所困;可如今就剩下两个月,我巴不得叫全天下都知道。” 姜雪宁一时无言。 这时她想起来的,是上一世燕临那血腥的冠礼,抄家灭族,流放千里,偌大的燕氏一族一朝覆灭,只像是烈日坠于山谷,暗得透不出一丝光来。 再看眼前少年对真正成年的憧憬与向往,不由深觉残酷。 燕临瞧着她神情不对,以为她是生气了,一时倒生出几分局促,思量片刻便改口道:“但你若不高兴,往后这样的事情我再也不做。” 姜雪宁心底越发荒凉。 燕临却走上来一步,拉了她的手:“殿下那边还在等我,你今日既出来了,就不急着回去。待得下午宴席散了,你在层霄楼等我,我晚些时候出来,带你去看灯会。” 少年的手是执剑的手,指腹磨出些细茧,拉着她手掌时,传递出一股透入肌理的热度。 姜雪宁看他笑望着自己,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毕竟先拒了他又来了清远伯府,要再拒他一回,只怕当场翻脸给她看,只好应下了,道:“好。” 燕临在此也不好多留,且误以为她不高兴他高调行事,是以跟她说了两句话,又交代她一会儿万莫贪杯喝成只醉猫,这才带着青锋返回水榭。 姜雪宁则顺着原路,信步要回花厅。 可才经过几丛花树,忽然便听见几声咒骂从花树的另一边响起,透过交覆的枝叶传了出来, “小贱蹄子让你跑!” “你是谁的种都还不知道,府里养你这许多年,你倒还敢反了天了!” “塞住她嘴,摁她下去清醒清醒!” 中间仿佛夹杂着女子绝望的呜咽声,但模糊极了。 姜雪宁的脚步在这条幽静少人的道路上停住,电光石火间,已然意识到花树的另一边正在发生什么,理智催促着她赶快离开。 可脚却半分不听使唤。 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疯了,竟轻轻抬手拉开了一根枝条,透过缝隙向里望去。 那边是一片不大莲池。 只是深秋时节,夏日里的莲花荷叶早已败了,留下满池的衰色,尚未来得及清理。 此刻正有三个粗使婆子在池边上。 其中一个黑着脸抽了帕子擦着自己被咬出血的手腕,另两个婆子一个绞住了尤芳吟的手,一个摁住了尤芳吟的头,竟将人朝着水里按! 姜雪宁只听闻说上一世的尤芳吟是落水之后才大变了性情,却不知是这般的“落水”法! 棠儿站在她身后已是看得骇然。 姜雪宁却觉得浑身都在发冷。先前在她心底叫嚣过的声音再一次浮了出来,比上一次还要尖锐,还要刺耳—— 别去。 别去。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原本的尤芳吟胆小怯懦且蠢笨,只会被人欺负。你救她也不过只能救得一时,难道还能救得了她一世? 且你真不想见另一个尤芳吟吗? 别去,别去。 杀人的不是你,你不过袖手旁观而已! 那几个粗使婆子因尤芳吟从柴房中逃跑而受了两位小姐责骂,恨她一个贱妾所生且身份不明的庶女不识抬举,成了心地要折磨她,好叫她长长记性,日后不敢再犯。 这一来下手便极重。 把人脑袋按进水里,任由她扑腾挣扎,也不让她起来。 尤芳吟被关在柴房中几天,都没吃下多少东西,又挨了打,哪里还剩下多少力气? 只不过挣扎了几下就再也挣扎不动。 这池里的水冰凉,灌进她口鼻,已难以呼吸,先前还算激烈的反抗便渐渐无力起来,一段纤弱的脖颈慢慢地向着池水里沉去…… 那是何等一种绝望的姿态? 姜雪宁忽然便被扎了眼。 死亡的恐惧,没人比她更懂,因为她已切切实实地经历过一次。 这一时见着尤芳吟不再挣扎,脑袋里已是轰然一声:当真能见着这样一个无辜的姑娘在她面前被人谋害,又当真觉得等她要等的那个“尤芳吟”来,她能与上一世般问心无愧地与她成为挚交吗? 那一刻,姜雪宁的理智终究没能控制住,一声“住手”喊出时,她便知道,她这几日来对自己的告诫,全然白费! 她是个自私的人。 可坏得不够彻底。 那池边三名婆子听见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个不认识的贵家小姐从花树间走了出来,便连忙松了手。只是尤芳吟早已没了力气,她们手才一松,她整个人便从池边跌了下去。 只听“噗通”一声响,人竟往池底沉去。 先才动手那两名婆子见状顿时面色一白。 姜雪宁一张脸上没有表情,连声音都异常冰冷平静,只道:“把人捞上来。” 两名粗使婆子原只不过是想要惩戒尤芳吟一下,哪里料到她这样不禁折腾? 再卑贱那也是府里的庶女。 若真闹出人命来,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被姜雪宁这么一吩咐,当即便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把人往上捞,再拖到岸上时已是湿淋淋一身,脸色发青,两眼紧闭。 先才指使人动手的那婆子也慌了神,忙道:“快,拍两下!” 姜雪宁便立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们施救,也看着这一张自己本来熟悉的脸,可心里面却是前所未有的恍惚,一时甚至无法分辨自己此刻到底是更期待,还是更恐惧。 她想,自己是虚伪的。 明明可以早一些出面呵责,可她偏要等到人奄奄一息了,才出来阻止。 也许,这样便能安慰自己:不是见死不救,也不是故意要尤芳吟来到这个令她厌恶的世界;她尽力了,只是没能阻止这件事罢了。 “咳!” 那粗使婆子拍了两下都不见有反应,慌神之下用了大力气在人背后一拍,又掐了人中,人才猛地咳嗽了一声,把呛进去的水都咳了出来。 一双眼疲惫而缓慢地睁开。 这一瞬间,姜雪宁没站稳,身子一晃,往后退了两步。 那一双眼,不聪慧,不通透。 半点没有她所熟悉的那种身在局外淡看人世的清醒与淡漠。 只有一片仓皇的恐惧,笨拙的木讷。 不是她。 姜雪宁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坠地,仿佛得到了救赎。可随即,便有一种旷世的孤独,翻涌上来,将她浸没。 作者有话要说: * 明天也是上午。15字红包√ 第013章指点 那两名婆子见着人醒转过来了,都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竟在这凉快的天气里出了一头的汗,不由举起袖子来擦了擦额头。 可谁也没想到,刚醒来的尤芳吟,眼底忽迸出一丝狠色。 她奋力地挣脱了二人,竟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救命,救命——” 婆子们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你瞎叫什么?!” 但已经是晚了。 尤芳吟现在虽然虚弱,可这两声却好似用了全身的力气来喊,在这算得上空旷安静的地方回荡开去。 周围虽然幽静,可也有抄近路的丫鬟经过。 听见这声音凑过来一看,是尤芳吟湿淋淋瘫在地上,一时误会了,也没等那几个婆子出言阻拦便大声地惊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那几个婆子差点没把脸给气绿。 这会儿外头园子里早就开始赏菊了,距离这里本也不远,没一会儿就乌泱泱来了一大帮人,既有府里的丫鬟,也有今日来赴宴的客人。 燕临本在同沈玠说话,一听见有人落水原还没在意。 可在一打听,说是个姑娘落在了莲池里,再一回忆姜雪宁走的方向,吓了一跳,慌乱之下都没来得及问清楚,便与其他人一道来看。 还好,他来时与众人都在莲池这头,只瞧见姜雪宁人虽在莲池边,却是好端端地立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关心则乱。 但下一刻又疑惑起来。 先才那一声喊,几乎已经用尽了尤芳吟所有的力气,往前窜了没两步便扑在地上。 因先前掉进水里,衣裙全都湿透,这会儿全都贴在了身上。 对面亭中廊下不少人都朝这边看着,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姜雪宁的神思飞走了好一阵,回过神来时,却能看懂尤芳吟这番作为的因由—— 若不将事情闹大,焉知以后还会遇到什么? 便是白白被人暗地里弄死都不知道。 人都已经救了。 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今日一身月白的衣裙外还罩了一件满绣遍地金的褙子,便褪下来,轻轻给尤芳吟搭在了身上,而后冷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向池对面那围观的熙攘人群道:“都围着干什么,没见过婆子惩治姑娘,奴才欺负主子吗?” 哗! 此言一出简直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三个立在旁边的粗使婆子更是睁大了眼睛见鬼一般看着姜雪宁。 就连尤芳吟都怔住了。 那犹带着一分余温的外袍就搭在她的身上,而她面前的那位年轻的姑娘,在褪去了外头这宽松的褙子后,只着一身月白的长裙,在腰间收束,挺拔而笔直地站立,眉目里沾着些许的冷意。 艳似雪中梅,凛若寒潭月。 便是她听的戏文里用以描摹美人最好的词,都无法描摹她万一。 这一刹间,她连鼻尖都酸涩起来,眼底大颗的泪接连滚落,却笨嘴笨舌,说不出半个“谢”字,只知道望着,移不开目光。 站在池对面的燕临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目光从姜雪宁那单薄纤细的身影上划过,又一看他身边站着的那些世家公子们,只觉得他们看的不是那“落水”的姑娘,看的分明是自己的宁宁。 眉头不觉深深皱起。 燕临拉下了脸来,立刻道:“对啊,人一个姑娘家落水,一群大老爷们儿在这围着看像什么话?赶紧走,赶紧走。” 无论如何,这毕竟是人清远伯府内宅中的事情,且那落水的姑娘身份不明,也的确不好多留。 众人听了燕临的话心里虽有些不满,到底还是嘀咕着去了。 唯有燕临落后了几步。 沈玠看他。 他却是想了想,竟直接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递给了身边跟着的青锋,一脸不耐道:“给她去,转凉的天气为个不知什么来头的丫头,别给自己冻病了。” 青锋心说您这衣裳给了姜二姑娘只怕人也未必敢披,可到底是自家主子,又是知道他脾性的,实不敢在这种时候多嘴,便将他这一件绣工精致的外袍接了,向莲池对面去。 到了便将那衣裳往外递。 棠儿却转眸看姜雪宁,也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青锋心底便哀叹了一声,只低低道:“二姑娘若是不接,小的一会儿拿着回去,只怕不好交代……” 姜雪宁回眸看他一眼,才对棠儿道:“接着。” 青锋顿时松了一口气:“谢二姑娘怜惜。” 棠儿把这一身天水碧的外袍收了挂在臂弯,青锋便向着姜雪宁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围观的客人们都散了。 这附近只留下清远伯府的下人。 姜雪宁看尤芳吟浑身湿透,这外头风又大,一吹人便瑟瑟发抖,整张脸上都没个人色,便看了看那三个婆子,道:“虽则你们伯府的事情外人不好置喙,可下手这般重,若真害了人性命,也不怕亏了阴德么?” 那三个婆子先前听得姜雪宁一介外人竟胡言乱语说什么“婆子惩治姑娘,奴才欺负主子”,差点没气得七窍生烟,可转眼便见着燕小侯爷身边的人来给她送衣裳,又庆幸她们没有一时冲动上去责斥姜雪宁,不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回头吃不了兜着走。 此刻听姜雪宁训她们,个个埋了头讪笑不敢回嘴。 姜雪宁也不想过多插手清远伯府的事,只道:“先把人送回房里吧。” “是,是。” 府里其他主子怕还不知道这里的消息,得过会儿才来,三个婆子先才的作为都被姜雪宁目睹,她们是既心虚又害怕,闻言连忙应声,上前把尤芳吟扶了,往东北跨院的方向走。 姜雪宁犹豫了一下,竟跟了上去。 棠儿在后面看得一头雾水。 姜雪宁却也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到底是什么想法: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她不是这样良善的人。等待着有奇迹发生?发生在她身上的奇迹已经够多了,重生便是一桩,老天爷不会对她那么好的。 也许,只是单纯地想要看上一眼吧。 看看以前的尤芳吟,住的是什么地方。 跨院是府里没地位又不受宠的小妾和庶女住的地方,清远伯府的跨院实在不怎么样,看着十分简单,姜府里稍有些头脸的下人住的地方都比这好。 进门之后一应摆设十分朴素。 床榻、木屏、桌椅,炕桌的针线篓子里还放着没有做完的针线活儿,周遭看上去倒是干干净净,整理得很是服帖。 屋里就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还不知是不是伺候尤芳吟的,见了这许多人进来,吓得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 还是为首的婆子呵斥了一声,才晓得端茶递水拿帕子。 姜雪宁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只忍不住去打量这间屋子。 可毕竟尤芳吟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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