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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寒尚未痊愈的男子,面有病容,穿着一身毫无赘饰的白布衣,抱了一张琴,神情间有些恹恹,但唇边却含着笑,走到马车旁,向她略略颔首。 那时她并不知道,这个人将成为后来权倾朝野的帝师,更不知道这个人将屠戮整个皇族…… 如果知道,在那一段路途中,她或许会选择收敛自己恶劣的脾性,对这个人好一些。 不…… 如果知道,她绝不会在荒山野岭危难之时,为他放那半碗血作药引! 上一世,他的刀剑对准萧氏、对准皇族之初,她曾质问谢危怎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草菅人命之事。 谢危用朱红的御笔在那份名册上轻轻地勾了一道,然后回道:“你不是天,又怎知我是伤天害理,而不是替天行道?” 姜雪宁全然怔住。 他便又搁下笔,静静地望着她:“至于娘娘,能活到今日,已是谢某最大的仁慈。当年我病中糊涂,曾对娘娘吐露过一些大逆不道之言。幸而娘娘那时记性不好,又心无成算,入京后我命人三番试探,娘娘都全无印象。我方才放了心,饶娘娘多活了两年。不然,谢某封少师的那一日,娘娘已身首异处了。” 那时他笑了一笑,伸出手来在自己的脖颈上轻轻一划。 姜雪宁便觉自己浑身都被浸在冰水里。 而他含笑的神情却比当时的夜色还叫人发寒。 换言之,谢危入京后没杀她,是因为她不记得且不聪明! 如今这番话再一次回荡在耳边,再回想起那一句意味深长的“宁二姑娘”,姜雪宁抬起了自己的手,覆在自己脖颈上时,才发现手指尖已失去了温度,在战栗! 谢危不是善类。 在上一世最后那两年里,他的名字,就像是一片巨大而浓重的阴影,笼罩在整座朝堂、整座皇城,让人连走路都要害怕得低下头。 棠儿、莲儿见她这般吓得慌了神:“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姜雪宁现在也不记得那些大逆不道之言是什么,但她重生回来反而知道得更多,且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判断自己很快可能陷入的处境。 谢危会动杀机。 几乎没了知觉的手指慢慢放下。 她眨了眨眼,声音有些恍惚:“棠儿,你回去看一看,周寅之还在不在……” 作者有话要说: 2/2 15字红包都有√ 第008章木芙蓉 这一世,姜雪宁原本没打算再与周寅之有接触。 可现在忽然撞见谢危…… 她须自保。 周寅之虽是个小人,可与小人相交的好处便在于只要有利可图,便可同道而行,各取所需。 今日她来找姜伯游,拿着一本《幼学琼林》充当账册,给屋里下人立威这档子事儿,只怕已被谢危收入眼底。即便算不上老谋深算,可怎么也跟“不聪明”三个字不沾边了。 上一世她是真的心无城府。 对京城与朝堂一无所知。 十四岁不到十五的年纪,正为自己的遭遇和命运彷徨,也不知京中等着她的陌生的父亲和母亲,将会是什么模样,还遇上天教作乱,与谢危受困于荒野,一颗心是全然的恐惧与惶然,哪里有心思去揣度一个人病中言语背后的深意? 她都听过,但真的忘了。 后来绞尽脑汁回想,也不过勉强记起“沈琅品性不堪大任”“黎民百姓是人,九五之尊也是人”这样的话。 就算如此,谢危也还对她三番试探才肯罢休;这一世虽已经过去了四年,可他在见了她今日行事之后,未必不会回头思量,怀疑她其实记得他说过的话,只是惯会装傻,蒙混过关! 午后的庭院,幽静极了。 花架上垂下来细细的枝条。 西斜的日影如赤纱一般覆在了庑廊上,台阶前。 姜雪宁吩咐了棠儿去找周寅之,自己却在廊下坐了良久,终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眼下的处境,有三种方法应对: 第一,继续硬着头皮装傻。 毕竟她先才表现归表现,立威归立威,可锅都甩给了燕临,对姜伯游也说都是燕临教她的。燕临那边她更不担心露馅儿,只怕她杀了人回头说是燕临干的,燕临都会认下来。 且如果勇毅侯府不出事,燕临也能庇护她。 问题是,谢危会不会信? 第二,学一回尤芳吟,投靠谢危。 这位披着圣人皮的魔鬼可是她上一世的大赢家,且除了萧氏一族、皇族和天教起义的乱党之外,他并不嗜杀。 但问题也有。 燕临有勇毅侯府,兵权在握;尤芳吟商行天下,富甲一方。 她呢? 她有什么本事和筹码,能让谢危看中,接受她的投诚? 第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和谢危对着干。 她知道他身上最大的秘密,甚至知道他最终的图谋,甚至知道朝堂上的一些动向,拥有着重生赋予先知先觉的优势,在往后很多事情上可以占得先机。 可问题是—— 现在谢危已是一朝帝师,她还只是个闺阁姑娘,地位与权势悬殊,只怕还没开始跟人家作对就被弄死了。且谢危的智谋是活的,她所知的前世之事却是死的,又怎知一定能斗得过? 尤芳吟常说“条条大路通京城”,可现在姜雪宁前看后看,条条路都是窄小的死路! 当然,其实还有第四个办法。 谢危再厉害也是一个男人,她上一世能用女人的手段哄得男人们团团转,这一世自然也可以尝试着去哄一哄这位智计卓绝的帝师。 若谢危能成为她裙下之臣…… 只是这想法才刚一冒出来,她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立刻将其按了下去,对自己道:“不,万不能有这般可怕的想法……” 谢危跟沈玠,跟燕临,跟周寅之,甚至跟张遮…… 是不一样的。 姜雪宁不会忘记,她上一世觉着自己走投无路时,就动过这样的念头:夜里换上了一身鹅黄的宫装,妆得明丽动人,端了御膳房一盅熬好的汤去到西暖阁。然而谢危抬眸注视她,见着她衣着与妆容,眸光深暗,眉尾几不可察地一扬,便已将她看穿,淡淡对她一笑:“娘娘自重。” 那晚她又羞又愧,简直落荒而逃。 现如今只要一想起当时的场面,姜雪宁都还有一种挖个坑把自己给埋掉的冲动,怎可能还要作死去经历第二次? 在谢危这等人面前,那是自取其辱! 所以,以她眼下的情况看,最好最可行的方法是第一种和第二种。至于第三种,姜雪宁已直接把它跟死路划在了一起,不被逼到鱼死网破的绝境,她绝不想与谢危作对!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见周寅之就变得很重要了。 不管是很快就要发生的勇毅侯府牵连进平南王旧案一事,还是单纯地出于让自己变得有利用价值、有筹码的目的。 只是姜雪宁并没有等来周寅之。 棠儿还没回来,前面不远处就走来个婆子,一见到她坐在廊下,面上便堆了几分笑,上来跟她行了个礼,道:“老奴正准备去找二姑娘呢,没想到二姑娘坐在这里。夫人听说老爷把您屋里的人叫过去打打杀杀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叫老奴来请二姑娘过去见见,问上一问。” 这是孟氏身边伺候的。 姜雪宁对这婆子没什么印象,但听她的话也能猜出来。 只是她方才骤然撞见谢危心下烦乱,此刻又想见一见周寅之,平白来个人叫她去见孟氏,心内着实不大爽快,连着脸色都不算很好,只冷淡地应了一声:“知道,这就去。” * 孟氏正在自己屋里同姜雪蕙说话。 前头姜雪宁找姜伯游料理屋里丫鬟仆妇的事情传过来时,两人都有些惊讶。 孟氏知道昨夜姜雪宁没回,便正好叫姜雪宁来,一来问问前面情况,看看自己这被妾养大的女儿又在想什么,二来再没规矩也该有个限度,未出阁的姑娘一夜不回算个什么事? 没多一会儿,姜雪宁来了。 她对生母孟氏本不亲厚,孟氏也不喜她规矩不严、生性放纵,所以对孟氏态度本就生疏,又瞧见有姜雪蕙在场,行礼时的声音便越发寡淡,例行公事一般:“女儿给母亲请安。” 旁边的姜雪蕙直接被她无视。 孟氏一听知她对蕙姐儿心存芥蒂,描得细细的两道柳叶眉便蹙了一蹙,但也不好说她,只道:“起来吧,今日是怎么回事,忽然跟丫鬟婆子大动干戈?” 姜雪宁便答:“她们在屋里不规矩久了,今日来越发猖狂。昨日与燕临出去时提起,燕临教了女儿一个法子来治她们,所以回来才有今日之事。若不慎惊扰了母亲,是女儿的罪过。” 旁人提起燕临都要叫一声“小侯爷”,或者“燕世子”,就连姜伯游和孟氏也不例外,毕竟勇毅侯府势大,且执掌兵权,甚得圣心,并不是谁人都轻慢得起的。 可姜雪宁倒好。 开口闭口直呼其名,足可见燕临对她有多纵容。 孟氏听着,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些。 虽然燕临的出身在整个京城里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除了诚国公府萧氏一族的子弟,无人能出其右,可这也是个行事孟浪胆大的。 宁姐儿刚接回来那阵还算听话。 可自打认识了燕临,成日里女扮男装顶着“姜府表少爷”的名头出去厮混,还要阖府上下为她遮掩! 孟氏觉着,有必要说上一说了:“往日你与燕世子出去,我虽觉着过分,可毕竟这件事老爷已经默许,我自不好置喙。然而宽容并非纵容,宁姐儿,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大姑娘家在外头一夜不归,成日鬼混,事情若传出去,你毕竟有世子为你兜着,且你既然做了,想来也是不把那些流言蜚语放在眼底。但你姐姐有如今也是待嫁闺中,你自己的名声坏了不要紧,外人提起来说的总是姜家姑娘,如此又把你姐姐至于何地?” 孟氏这话占情占理。 她的所作所为若传出去的确会牵累到姜雪蕙。 理智告诉姜雪宁,她不该觉着这话有什么不对,可心底里却偏有一股戾气浮了上来,让她悄然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掌,只敛眸道:“母亲说的是,女儿往后会更谨慎些。” 孟氏听她答得敷衍,人站在这里又是这般脸色,一时也有些火光起来。 “啪”地一下,她把手里茶盏压下就要训她。 旁边的姜雪蕙看见着场面简直眼皮一跳,心里面长叹一声,只觉母亲虽是为了她好,可这般的言语和苛责无疑是将妹妹往她们对面推,且这账回头说不定又要算在她身上,哪里还敢坐视孟氏发作? 姜雪蕙忙握住了孟氏的手,及时截住了她的话头:“要知道妹妹往日连燕世子的话都未必听的,如今也肯听得旁人话来料理自己屋里的事情,可见心性是成熟稳重了。燕世子既能让妹妹变得更好,母亲又何必担心什么流言蜚语?妹妹将来的婚事体面,对府里来说也是好事一件,我的婚事未来也未必不沾妹妹的光,还请母亲放宽了心。今日我遇着那王兴家的刁难,还是妹妹出面为我解了围呢。” 姜雪宁心道那不过是见王兴家的背地里猖狂胡言且拿她东西,可跟姜雪蕙没太大关系。 此刻便冷眼看她拿瞎话安抚孟氏。 孟氏听闻后,一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只是她先前说出来的话要收回去也难,一抬眼又见着姜雪宁死气沉沉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五官虽有些像她,可眼角眉梢那一股韵致,无不让她想起婉娘那个贱人。 她一下就没了心情,摆手道:“罢了,反正你的事有你父亲做主。回去吧,晚上也不用来请安了。” “是,女儿告退。” 孟氏不愿多看她一眼,姜雪宁还懒得多留呢。 她干净利落地行礼退出。 这时天色将晚,晚霞璀璨。 西厢后面的墙下,种着一片木芙蓉,粉色的花朵或深或浅,被霞光一照,看着艳艳的一片。 她带着莲儿从下头经过,一朵木芙蓉忽然就砸到了她头上。 那盛开的木芙蓉滚落下来,姜雪宁下意识伸手接住,然后抬起头来一看,竟瞧见燕临一身玄黑长袍,革带束腰,大喇喇坐在那开满了木芙蓉的墙头,一腿屈起,一手扶剑,向她笑:“今日日讲结束得倒是早,可被圣上拉着说了半天的话,这会儿才出宫来。后天是重阳,京里有灯会,我想带你去看。” 晚霞落在花上,也落在他脸颊。 姜雪宁忽然被晃了眼,恍惚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重阳灯会。那就是上一世跟着沈玠出宫的乐阳长公主沈芷衣,遇到女扮男装的她,喜欢上她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 晚了,我谢罪。 明天日程太满,深夜更新。 红包继续。 ps略修了一下。 第009章尤府请帖 姜雪宁虽是重生回来,可唯二的好处就是这比身体要成熟了不少的脑子和对以后发生的一些事情的先知先觉,真要论起处境来,实要比前世还要糟糕。 她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其实这一世如果能勾搭上乐阳长公主,无疑是又在燕临之外,为她的安全加了一层保障。 只是她又的确不是男子,若女扮男装先让沈芷衣对她生情,后又被她知道真相,只怕结局跟上一世差不多。 天知道她上一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抢了姜雪蕙入宫伴读的机会—— 结果入宫第一天就撞见沈芷衣。 那时她才知道,重阳灯会上遇到的那个沈玠带来的姑娘,实是当今圣上沈琅的妹妹,乐阳长公主沈芷衣。 而这一次入宫的伴读,实都是为她挑选。 于是姜雪宁倒了大霉。 沈芷衣发现她是女儿身之后,当即便黑了脸,大约是竟然觉得自己一腔痴心错付,不能接受,面子上也挂不住,接下来便对她处处刁难。 燕临从小与沈芷衣算一块儿玩到大,因此与沈芷衣吵了好几回。 沈芷衣便又记恨上她,觉着她言语挑唆,让燕临与自己生了龃龉,越发变本加厉地为难她。 虽然这位长公主其实不会什么真正磋磨人的手段,可在当时的姜雪宁看来都是很难接受的,以至于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来都觉得色调晦暗。 艳粉的木芙蓉被她两手捧在掌心,前世与沈芷衣有关的记忆都从脑海中划过,姜雪宁抬头凝视着燕临,忽然觉得他的少年心性,真已在言语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是霸道的,不懂遮掩的。 才一来,就对她说,“我想带你去看”,而不是“要不要一起去看”。 姜雪宁微微笑了一下,忽然生出几分戏弄的心思来,问他:“重阳灯会是九月初九,可今日才九月初七,你就来找我?” 燕临原还十分潇洒地坐在墙上。 她这话一出,他目光却顿时变得有些躲闪起来,连扶着剑的手指都紧了些,只是一转念又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心虚的必要,于是立刻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要你管,我愿意!我就是想来看你,怎么了?” 侍立在姜雪宁身边的莲儿目瞪口呆,连忙把头埋了下去,不敢抬起来多看一眼。 姜雪宁未料他言语如此大胆而直白,想到前世那些事,又不由有些沉默下来。 燕临不满:“去不去呀?” 姜雪宁勾出一抹稍显歉意的笑容:“这回我不去。但若是你下一次要看什么灯会,便来寻我,我再与你一道去。” 她其实也可以穿女装出门。 这样便可避免被乐阳长公主看上。 但女装出门难免招人注意,很不方便,倒不如不去,且她本也对什么灯会没有兴致。 燕临皱了眉:“你这话说得奇怪,怎生是‘这回’不去?这回与下回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每一回的灯不同罢了。还是你重阳那日有别的事,去不了?” 姜雪宁想了想,干脆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今早回来有些头晕,想在家里歇两日。” 燕临便打量打量她脸色。 的确不算好。 他的宁宁比别人白一大截儿,站在光下时,那肌肤像极了剔透的玉质,叫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轻抚。回了府之后又换了一身衣裙,不再是往日他常见着男装打扮。过了十八岁的少女身段已然玲珑有致,此刻站在花树下,两手捧着他方才砸下去的木芙蓉,削葱根似的手指搭在那披着红霞的艳艳粉瓣上,一张巴掌大的脸抬起来,微微仰着看他,目光温和而澄澈,是一派动人的明丽与缱绻。 刚来时不曾注意,这一打量却撩动了少年的心事。 只盼着加冠之日早些来。 好把这样好看的她娶回家来宠着。 燕临对上她目光,又咳嗽了一声,稍稍避开些许,才道:“都怪我昨夜不知轻重,也没看顾好你,叫你偷偷喝了好几杯,醉成只懒猫。罢了,那这几日你好好在家歇着,我打听打听下一次灯会是多久,回头给你补上。” 姜雪宁正想回他。 不料远处另一头忽然传来一声喊:“好啊,又叫我逮住你来爬墙!信不信我回头告到侯爷面前,叫他来评评理!有你这样做世子的吗?” 竟是姜伯游经过时恰好看见了这边的情况。 燕临顿觉头疼。 姜伯游二话不说甩着袖子就往这边来,恨不能找根长竹竿把燕临戳下来:“小侯爷,你这般做也太过分了些吧?我府里可不止宁丫头一个姑娘!” 燕临不懂:“可我只看她一个啊。” 姜伯游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反正不许你再爬这墙了,您堂堂一侯府世子,有事走前门或叫手底下下人传个话,老夫都不说你。像这样,成什么体统!” 燕临跟姜伯游早就熟了,手腕一转,便将那柄长剑一翻,半点不怵地开了个玩笑:“姜大人不必动怒,这墙修来不就是让人爬的吗?您要觉着不高兴,回头就把这院墙修得高高的,正好借晚辈练练本事。” 姜伯游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燕临却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心里虽还想多看姜雪宁一会儿,可的确也要回府给爹娘请安,所以回眸看她道:“今天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姜雪宁点了点头。 燕临便手一撑,自那开满了木芙蓉的墙头纵身一跃,眨眼便到墙那边去了,没了踪影。 原地只留下姜伯游瞪眼生气。 姜雪宁见状一笑,也不知为什么竟觉得心情舒畅不少,只跟姜伯游i行了一礼,便转身回房。 只听得姜伯游在她后面嘀咕:“这叫个什么事儿!” * 姜雪宁回到屋里的时候,棠儿早已经等候有一会儿了,见着她便道:“方才依着姑娘的吩咐去找了周大人,周大人一听说是您要找,便在外头等着。只是您被太太叫去,一会子不见回,周大人那头又有事来找,等不着便去了。但留了句话给您,说姑娘有事,府里又不方便的话,若不嫌纡尊降贵,也可去斜街胡同寻他,必不敢怠慢姑娘。” 回来都这天色了,姜雪宁也没指望能见着周寅之。 但总归对方还留了句话。 若对着前世发生的事情来看,这段时间的周寅之正是千方百计想要搭上燕临的时候,只怕也是十分想要见她一面。 她只道一声“知道了”,打算寻个方便出门又不引人注意的时候,便去找周寅之谈上一谈,然后便落座在了临窗的炕上。 一伸手要端茶时,忽瞧见几上竟有一张帖。 姜雪宁微一扬眉,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早些时候,棠儿被莲儿一惊一乍拉进屋里来的时候,手里其实就捏着这张帖,但接下来伺候姜雪宁沐浴、用茶等事,险些给忘了,这时见状便想起来,连忙道:“是清远伯府几位小姐送来的帖子,请姑娘重阳那日去他们府上赏菊。帖子今晨才递到府上,奴婢早先想跟你说来着,后来耽搁着竟差点给忘了。” “清远伯府?” 姜雪宁眼皮忽地一跳。 “可是清远伯尤府?” 棠儿瞧她这反应,觉着有些意外,可又不知她为什么这般反应,便道:“是尤府。清远伯府在京中算不得什么名门,袭爵到如今已是一代不如一代。府中两位小姐虽善弄花草,可这一封请帖倒与诚国公府邀人赏菊的时间撞了,京中能收着诚国公府请帖的只怕都不会去清远伯府。刚才来人说诚国公府的请帖也下到了太太那边,想来是要带着您与大姑娘一块儿去。这伯府的请帖,姑娘实不必在意的。” 不必在意? 怎能不在意! 清远伯尤府啊。 她前世所识的尤芳吟便是伯府的庶小姐,在外人口中是“一朝落水性情大变”,最后经商,成为了大乾最富庶之地江宁城里最富有的那个人。 可这一朝落水,恰恰就发生在清远伯府重阳赏菊的那一日! 也就是说,后世商行天下、富甲一方的尤芳吟,现在还没有落水,也还没有真正地来到这个世上! 现在清远伯府的尤芳吟,与她上一世曾经结识的和这一世想要重新结识的尤芳吟,并不是同一个人。 尤芳吟曾说,她是“穿越”来的。 姜雪宁当时听不懂这话,只听懂她说她从一个遥远的、已经回不去的地方来,本不是他们这里的人。 可在她重生之后,竟隐隐能理解尤芳吟的意思了。 尤芳吟终究是孤独的,旁人只知她行事与周遭不同,当她是离经叛道、胆大妄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与周围人并不一样。 或许都不是一个“世界”。 在姜雪宁的了解中,“世界”这个词是佛教喜欢讲的,但尤芳吟好像总喜欢用它来代替“天下”二字。 此时此刻,望着手中这一张描了花样已极尽雅致的请帖,姜雪宁先前脸上还挂着的细微笑意,一点一点地隐没了。 又一个选择摆在了她的面前。 若尤芳吟这一世如上一世般来到此界,她或许是少数几个能理解她的人之一,毕竟上一世在被软禁的那些天里就成为无话不谈的知己,证明她的确与尤芳吟契合。凭借尤芳吟的本事,再凭借她重生回来的先知优势,两相合作,只要前期小心谨慎,好生经营,未必不能与谢危斗上一斗。 用尤芳吟的话讲—— 她会成为姜雪宁的“金大腿”。 可偏偏,姜雪宁还知道:尤芳吟骨子里是厌恶这个世界的。 这一天晚上,躺在那轻纱垂下的床幔里,她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前世记忆在脑海中翻涌。 一闭上眼,梦里恍惚朦胧间,竟又回到当初被困在坤宁宫中,与尤芳吟下棋、喝酒、玩叶子牌、说真心话的那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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