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住院的第二十天。 吊着营养液的我忽然有了些食欲。 段愈白跟我说:“有了食欲是好事,代表你身体机能在恢复。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吃饱了才好跟病魔继续战斗。” 我想起了我最爱的贺记馄饨。 段愈白给了我打了一针加强针,才放我一个人出院。 其实我知道他给我打的是吗啡。 我强撑到贺记门口时,工人正在拆店头招牌,遒劲的贺记馄饨四个字,摔在地上已经四分五裂。 我找到老板问:“老板,店不开了吗?” 老板说:“不开了,有人愿意出三百万买下了我这个店,说什么这里承载的都是一些恶心肮脏的记忆,非要拆掉,重建成一个甜水铺子。” 我立刻想到了祈临渊。 甜水铺子,是沈姣姣最喜欢吃的。 我心像是被一根细针扎过般,泛起痛意。 老板看见我人瘦肚大,好心道:“姑娘,你是怀孕了嘴馋吗?厨房还没拆呢,我去给你最后下一碗。” 我托着自己明显隆起的肚子摇头拒绝了。 “谢谢您的好意,祝您一生平安。” 从前总觉一生平安这种祝福词太土,直到自己生命到了终点,平安二字胜过万千。 我告别店主转身,没告诉他,其实我不是怀孕,是腹水。 最后我拍了店里的留言墙,又在抗癌小号上更新了。 “抗癌的第一千五十七天,我来到了和初恋君常来的馄饨店。曾经我写下愿共乘幸福末班车到终点的留言已经不见……” “他现在幸福得耀眼,末班车,我一个人先上了。” 回到医院,腹水折磨得我好痛再无法忍受。 段愈白匆匆给我开了单,陪我一起去彩超室拍片。 排队大厅里,我却偶遇见了谢临渊和沈姣姣。 谢临渊手中拿着B超报告,而沈姣姣挽着他的手,将头靠在他肩头。 “临渊,你说以后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叫什么名字好?” 谢临渊脱口而出:“只要别叫疏渊就好,听着恶心。” 心好像被刀狠狠地剜了一下,盖过了我的腹痛。 疏渊,是我曾经给我们未来孩子取的名字。 我用力攥了攥段愈白的手,跟他说:“我不做检查了,我想回病房。” 然而不等我转身,沈姣姣突然发现了我:“阮疏月?” 她拉着谢临渊,快步走到我身前,看了看我隆起的小腹,旋即惊讶道:“还真是你,这么巧。” “疏月学姐,你也怀孕了吗?你几个月了?” 段愈白想替我反驳,却被我按住。 我灼灼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反问:“你呢?” “刚三周而已。”她满脸幸福挽住祈临渊,“怪不得疏月学姐之前那么爽快离职,原来是怀孕了啊!她可藏得真好!” 我正想解释,谢临渊冷嗤一声,音淬寒冰讥讽道:“见不得人,可不就是得藏着。” 这一刻,我心里悲凉到寂然无波,甚至好像都感觉不到痛了。 我好像突然释然了也放下了。 我扯起嘴角一笑:“谢总,不是所有人都跟您一样,有藏私的癖好呢。” 我就是在点他当年故意装穷。 谢临渊也知道,他讽笑一声,不屑再回我,直接拉着沈姣姣离开。 不等到他们走远,我猛地呕出一口黑血。 段愈白惊慌失措的伸手扶住我,喊我撑住。 可我再也撑不住了,只能任由意识逐渐模糊。 …… 再醒来,我又住进了ICU。 模糊间我好像听见段愈白在跟谁说话。 他无奈又惋惜:“她的身体各项机能无法支撑住一场手术,最后了,我不能让她在手术台上走……” 我在心内附和他:是啊,我不要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走。 不消片刻,他的声音又响起了。 这次带着怒气。 “谢临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疏月当年和你分手的原因吗?想知道,明天就一趟医院,我特么告诉你!” “我不感兴趣!” 谢临渊的回答好冷倦,我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不感兴趣好啊,不来好啊。 当天晚上。 全城燃放了一场非常盛大的烟花。 我躺在病床上,抬起干涩的眼,心想这是谁在纪念爱情呢? 此时此刻,是不是也有很多情侣借着这场热烈盛大的烟花留下属于他们的初吻? 就像当初的我和谢临渊一样。 我不自觉喃喃出了声:“真美呀。” 比当年我和谢临渊看过的还要美,只可惜当时他说会给我燃放一场只属于我的烟花,放给沈姣姣了。 下一瞬,沈姣姣的名字就在空中绽开。 千万株银火化成漫天星。 我苦涩一笑,原来又是祈临渊啊。 他真的好爱沈姣姣。 陪护我的阿梨握着我的手:“疏月,别看了。” 她眼眶还红肿着:“你喜欢烟花等明年春天我给你放一场比这更盛大的烟花,你快点好起来好吗?” 段愈白也不动声色出现,挡在我的身前,暗暗地骂出了声:“祈临渊这个混蛋!” 我仰头看向段愈白,强扯出气若游丝的笑。 “段医生,我想回家了。” 他默了半晌,答应得爽快:“好,那我带你回家。”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劝我坚持,可他笑得那样难看。 第二天出院前,我颤巍举起手机拍下了我床位的诊疗屏幕,上面写着:患者阮疏月,二十八岁零二十八天。 然后我点开了抗癌小号,想截去了我的名字,还想写些什么。 可是我没力气了,手滑便点击了发送。 段愈白来了,今天他没穿白大褂,穿着白衬衫,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阿梨去开车了,我抱你过去。” 我没有回应他的力气了,只苍白笑着。 任由他小心将我抱进怀里,我乖顺地贴进他宽厚又温暖的胸膛。 他的心脏砰砰跳得有力,还有点快。 我听着有些催眠,也觉得有些困。 “阮疏月,别睡,打起精神来。” 我微笑着心,不让眼皮沉下去,心说:“我不睡,我还没来和谢临渊句再见,还没好好和他告个别呢……” 我不会睡的,只是我好累啊,也好痛啊。 睡着了是不是就不会痛了。 我就睡一会会……就一会会…… …… 走廊尽头,谢临渊看到了靠在段愈白怀里睡着的阮疏月。 他脸色蓦地阴沉。 他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听段愈白的鬼话,忍不住来医院听所谓的真相! 谢临渊黑脸转身瞬间,段愈白怀中那双惨白的手也同时颓然垂下…… 他转身太快,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段愈白低着头哽咽地说。 “阮疏月,走好啊。” 谢临渊回到公司以后。 直接将助理叫到了办公室:“给我下令封杀阮疏月!” “哪个公司敢要他,就整垮哪个公司!” 她又一次耍了他,他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阮疏月被封杀后的第三天,抗癌小号突然上了热搜。 谢临渊也看到了,他皱眉点进那个账号。 …… 祈临渊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觉得她笔下的‘初恋君’就是自己。 正在这时,他办公室的门被助理推开。 “谢总,整理账号时发现阮疏月身份证还绑定了另外一个账号,叫橘子君,正是上了热搜的抗癌小号!” 祈临渊呼吸一滞,心脏像被狼锤狠狠砸了一下。 阮疏月真的得癌了? 恍神之际,助理又呈上一纸收益明细报表。 “她的这个小号开了橱窗,从入职到现在总收益超三十万,属于违规收入,谢总,您看要不要一起收回?” 谢临渊突的一笑,为刚刚心中涌过的那丝慌乱感到可笑! 他心口的滞重也立刻消失了个干净! 是啊,阮疏月最会玩弄人心了,她曾经就给他写过未来日记,她写要一起养只可爱的小狗,毕业后要一起去云南旅居,写要在最浪漫的冬天结婚…… 到最后呢?不都是骗人的? 现在居然还在网络上立深情癌症人设,博人同情,不就是想给她还未出生的孩子赚奶粉钱吗? 越想他心中躁意越盛。 “她利用公司资源谋私利,直接起诉她,追回收益!” 纵是这样,他的怒火还是无法平息。 “给她打电话,让她滚回公司解释清楚!” 助理第一次见祈临渊如此盛怒,他从来像一潭幽深的冰水,屈指可数的几次动气,都是因为一个人——阮疏月。 祈临渊本想等到阮疏月来,他要当面看着阮疏月把她胡编乱造的东西删干净。 然后他还是要送上起诉书,让她知道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像当年她断崖式跟自己分手。 她错的太多,他都要一一讨回来,要狠狠出一口恶气。 然而他没等来阮疏月,沈姣姣就电话说她已经到楼下了,想让他去接她。 他起了身,吩咐助理阮疏月来后,让她在办公室等到自己回来为止。 祈临渊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到电梯间。 泛着幽蓝色光的数字正缓缓上升,祈临渊目不转睛看着。 心里有种莫名的预感。 可能是阮疏月来了。 “叮”地一声,电梯在他面前打开。 他勾起讥讽唇角,幽冷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女人的脸渐渐清晰。 祈临渊的脸色渐渐难看,最后蓦的一白! 只见哭肿了眼的阿梨,双手抱着阮疏月的黑白遗照从电梯走出,走到了彻底呆住的祈临渊面前站定。 只听她嗓音喑哑说:“祈临渊,按照你们法务要求,我带——阮疏月来见你了。” 谢临渊眉心紧拧,上前一看只见照片里的阮疏月淡然地笑着,永远定格在那片灰白中。 前脚刚在段愈白的怀里,后脚就跟自己玩假死这一套? 是泡沫肥皂剧看多了,当真以为自己会相信? 越是这样想着,谢临渊心底那一丝不安就逐渐被愤怒侵占。 他上前,却是猛地砸碎了阮疏月的遗照。 玻璃碎片在地上四分五裂,就连阮疏月的照片也被玻璃碎片割开。 他怒声道。 “你们以为用这种手段,我就不会追究她的法律责任吗?” “麻烦你转告阮疏月,装死没用,她违背竞业合同私开账号谋利我会起诉她!” 话音刚落,身后的阿梨却看着地上碎裂的照片,心也跟着好像在流血。 她的疏月,经历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 她一直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而遗憾,她为了不拖累谢临渊也为了她走后谢临渊不难过,所有的苦痛都自己担着。 可他不仅是装穷的富家少爷,更是在她死后还让她不得安宁。 此刻,怒气无法再压。 阿梨猛地拽住谢临渊:“谢临渊,你是没长心还是没长眼?” “你要起诉你就起诉她吧,她人是真的走了,她死于骨癌!死前一个晚上还在看你给沈姣姣放的烟花!” 听到这句话,谢临渊更笃定这是他们做的一场戏。 他冷笑出声:“你们演戏剧本能不能对清楚?我没空陪你们玩这种手段卑劣的游戏。” “刚怀孕五个月现在就骨癌死了?” “你们能不能有点医学常识,确诊癌症的人还有怀孕的身体条件吗?” 谢临渊说完就直接转身离开。 身后阿梨却哭红着眼,将阮疏月破裂的遗照捡起来。 一片一片的拼好:“到底是谁没有常识,你那是腹水啊。” “疏月,别因为这样的男人难过啊……” 怎么都拼不好,她忽然就泄了力气,发出一声爆鸣。 “我的疏月,为什么偏偏是你呢,为什么要是你呢?” …… 另一边,谢临渊回到别墅。 只觉有些心烦意乱,站在落地窗前足足抽了半包烟都没驱散自己心中的烦闷。 就在这时,沈姣姣推门进来:“临渊,怎么抽这么多烟?我有些关于婚礼流程的事想和你聊聊——” 话音未落,谢临渊不耐烦打断:“你自己决定。” 她落寞地走到他身后,刚环上他的窄腰,就被谢临渊一根根掰开:“滚。” 沈姣姣哽咽:“临渊,我们都要结婚了。难道你心里还记着那个阴冷狠毒的女人吗?我们是夫妻,我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嫌弃?” 谢临渊目光一寸寸似乎要将她剜穿:“就你?还没资格指责阮疏月。” “你肚子里有没有孩子,你自己清楚。” 半个月前,她用孩子逼婚,却是买通了医生。 当真当自己看不穿这样卑劣的手段吗? 谢临渊没兴趣听她解释哭诉,转身回了书房。 刚落座,手机蓦地震动,他点开一看,却发现是公司法律部发的消息—— 谢临渊只觉大脑轰地一瞬空白。 销户?不是死了才能销户吗? 他倒要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谢临渊一脚踩下油门,直接冲到了段愈白所在的医院。 赶到医院时,段愈白正下手术台,一脸疲惫。 …… 医生办公室里。 谢临渊满脸不悦:“你让阮疏月出来,她设计这一桩桩一件件,从最开始的抗癌账号到现在居然还伪造死亡说被销户!”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段愈白坐在办公椅上,只觉得心力交瘁。 更觉得谢临渊疯了。 所有的事实都摆在他的面前,他却还是以为阮疏月在演戏。 “她能有什么目的?一个死了的人能有什么目的?” 他逼问时,谢临渊却冷嗤一声:“她死了?那之前怀孕五个月的人是谁?” 提起这事,段愈白胸口像是破了个洞,疼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段愈白!那不是怀孕,那是腹水啊!是癌症晚期,肿瘤压迫腹部,她的身体机能甚至就连抽腹水的条件都没有办法达到了。” “所以她只能看着肚子越来越大……” 可是她还是任由最爱的人误会,她只能看着她爱的人和别的女人结婚生子。 她站在必死的结局,心底却在替他祝福。 可怜他的疏月,明明努力活着,但最后却在他怀里那样悲悸地死去。 甚至就连后事都没交代,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她最后是不是还带着遗憾走的。 明明他们都已经决定了要带她回家。 可最后还是差了一步…… 他亲手将她推进火炉时,看着殡仪馆上的大屏上一排显示的名字,唯有阮疏月最年轻。 如果她没生病,她现在肯定也该是幸福的女孩。 每每想到这,他都觉得心如刀绞…… 解释的话音还未落,谢临渊就不悦打断:“段愈白,你就承认吧。” “你就是觉得阮疏月脏,你不想当她的接盘侠?所以你们就联合上演了这一场戏,好让我愧疚,让我后悔,然后好跟她重新和好?” “我告诉你,不可能!” 话音刚落,段愈白胸中怒气无法忍住,直接一拳砸向谢临渊。 谢临渊朝后倒去,撞到了门框上,随即立马反应过来。 两人迅速地扭打在了一起。 “谢临渊,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如果不是你当年装穷,如果在疏月最艰难的时期你能够陪在她身边,她可能就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她的生命就有可能得到延续,都是你害死的她,你现在还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她?” 段愈白恨当初为什么要将阮疏月让给谢临渊。 她一个人又打工又抗癌,那段时期他都不敢想她到底会有多痛苦。 谢临渊听着这话,却只觉得是他们在为过去找补。 如果她有心,如果她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感情。 怎么会在自己生命垂危时,不肯来看自己一眼,还说:“谢临渊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 他怒声道:“你们做这一切,不就是想要我原谅她,然后好接手?” “我告诉你,我永远不可能会原谅她!除非她死了。” 段愈白听着这话,猛地又是一拳。 直到护士长带着保安进来将他们拉扯开。 谢临渊看着段愈白,继续说:“你不是说她死了吗?死亡证火化证有吧,她的墓碑在哪也该知道吧?” “你只要能拿出一个来证明,我就相信她死了。” 段愈白听着这些不可思议的话,再一次替阮疏月不值。 他沉默了瞬,只说:“谢临渊,你不配出现在阮疏月身边。” “更不配去打扰她。” 说完,段愈白便被护士长拉着去处理伤口。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非要拳脚相向。” …… 或许是段愈白的拳头打醒了谢临渊。 他竟然真的在想:阮疏月会不会真的死了? 烦郁之时,他一个人去酒吧喝到半夜。 回到家拿起手机,点开阮疏月的聊天界面又骤然退出,重复几次,他才退出聊天界面,打开阮疏月的抗癌账号。 ID名字是橘子君,因为他最爱吃的水果是橘子。 他点开一看。 枪鳂碍犴臛拥叹脯騱脥猐棭自侱鐎裻 谢临渊一则一则地通过文字感受着她当下的心情。 是这样能打动人心的文字,是这样光看着就觉得心疼痛苦的文字。 难道也是假的吗? 这一刻,他莫名汹涌而来的恐惧瞬间爬上他的心,紧紧地将他缠绕。 滑到最新一则,只有一张图片,上面写着:患者阮疏月,入院28天。 而在底下的评论区里,有很多人正义使者纷纷留言—— “这就是起号搞流量的,我还见到一个说要安乐死的呢,到最后不还是被扒出来在国外生活得好好的,剧本都是一样的。” “就是就是,之前有病友在医院偶遇过她,她挺着孕肚呢。” “反驳不是剧本的你们有脑子吗?哪个癌症患者会天天更新自己的患癌日记啊,而且到她那个阶段的骨癌三年内的存活率很低的。” 这一刻谢临渊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差点又中了她的计。 他告诉自己:不能在被阮疏月骗了。 之后的两天,谢临渊忙着推进婚礼的流程。 他有一种感觉,阮疏月会来。 他只要一想到阮疏月辛苦计谋的这一切会落空,想到她会看着自己和曾经她最讨厌的女人结婚,会难过会痛苦。 他就莫名觉得舒心,有种大仇得报的舒畅感。 两天后,婚礼现场。 司仪的声音随着音乐声起越发激昂。 “谢临渊,你是否愿意选择沈姣姣女士成为你的妻子,无论贫穷,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和她共担风雨?” 话音落下时,全场寂静。 谢临渊却恍惚了。 他记得,他和阮疏月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她就站在雪地里,踩着沙沙的雪,被冻得满脸通红的。 手里却拿着一个冰糖葫芦作话筒。 她问:“谢临渊先生,你是否愿意选择阮疏月女士为你的妻子,此后无论贫穷富有,健康还是贫穷你们都不离不弃?” 那时,谢临渊笑望着她,却一口咬在她的糖葫芦上。 “我愿意。” 现场的气氛一度陷入了焦灼。 司仪喊了七八声才将谢临渊的思绪拉回。 他猛然地看着周围,一圈又一圈,但始终都没有看到阮疏月的影子。 此刻,他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如果她来,她就能发现,婚礼场馆铺满了她最爱的水晶,鲜花也是她最爱的白玫瑰和百合,如果她再仔细点,就能发现婚宴上的菜单甚至是她写在未来恋爱日记上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布置的。 他就是想让她看到,然后让她后悔。 谢临渊恍惚下,婚礼已经到了尾声。 第一个新婚夜里,雷声乍响,他躺在铺满红绸的床上,思绪却有些飘远。 他们分手那天,也下着这样大的雨。 她怕打雷,他还贴心地替她捂住了耳朵,可她和他说了那句让他永远无法释然的话。 她说:“分手吧。” 他追问原因,她却说:“谢临渊,分手哪有什么原因?” “无非就是我爱上别人了,我不爱你了。” “别做让自己掉价的事,谢临渊。” 又是一道惊雷伴随着闪电猛然砸下,谢临渊下意识地将床上的人拥进怀里:“别怕,别怕,我在。” 沈姣姣笑了声:“临渊,我才不怕打雷呢。” “不会是你害怕吧?” 谢临渊愕然松开了手,害怕打雷的人是阮疏月呢。 思绪紊乱,翻来覆去,几乎是一夜没睡着。 或许是想证明自己的婚后生活很幸福,所以谢临渊起了个大早。 给沈姣姣做了份爱心早餐。 他特意做的三明治,还煎了培根和鸡蛋,做完后还洒了芝麻。 旋即他拍下照片,并发在了朋友圈里:“婚后第一天。” 还配了个爱心。 阮疏月最爱吃醋了,他就不相信阮疏月那样一个作妖的人还能坐得住? 她做这一切不就是想让自己原谅她吗? 他偏不,偏要让她知道就算她离开了自己,自己也能很幸福的人。 可沈姣姣来吃早餐时,却一口没动。 她满脸委屈:“临渊,我芝麻过敏。” 谢临渊又想起来了,爱往三明治上洒芝麻的人是阮疏月。 他淡淡道:“好,下次记住了。” …… 等谢临渊来到公司时。 人事去忽然敲门:“谢总,阮疏月离职没有来办手续,所以我不知道她的东西怎么处理?” 谢临渊望向人事手中抱着的箱子。 东西不多,就几个本子和常用的水杯,谢临渊翻看了看。 却怔然发现一个平安扣。 那是她生日时自己送她的,是在寺庙开过光的,能护佑她平平安安。 可现在却断了,四分五裂! 谢临渊莫名有些不安。 但他又转念一想,阮疏月最会演戏了,演戏还真是演了个全套的! 断裂的平安扣,抗癌的日记。 她肯定是在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刻开始就在筹谋今天! 他怒声对人事说:“这点小事也要来问我?” “你是没脑子吗?没来办离职就直接丢了!” 人事被他的态度吓到,立刻道:“好的,我知道了,谢总。” 说完后,就立马退了出去。 谢临渊没有继续工作的心情,再次打开了阮疏月的抗癌小号。 就在这时,评论区却开始激烈的争吵了起来。 “她的真实身份都被人挖出来了,就是那个美妆博主阮疏月,还是谢临渊谢总的初恋,这些都是发给谢总看的。” “真有心机啊,能坚持发三年就为了现在也是很了不起的。” 也有看不过去的路人怒言开怼。 “你们有必要吗?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更没有人希望自己得癌症。让她安安静静的养病吧,别在这里吵了。” 可换来的却是无休止的吵闹,直到有自称是阮疏月同学的人出现。 “我是知情人,我有发言权。阮疏月那时和谢临渊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和她兼职的那家小叔搞上了。” “谢临渊在学校低调,他的身份基本没人知道。是她嫌贫爱富,就算得了癌症也是她自找苦吃。” 这时,却忽然有人发微博,直接cue到了谢临渊。 “请问谢总,阮疏月发了整整三年关于你的博文,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谢临渊一怔。 却想到,阮疏月此时此刻肯定也躲在那个角落里滑动博文吧? 于是,他直接转发那条博文,回复道—— “被下水沟里的蛆虫咬了,你不觉得恶心吗?” 这一句,表明了他的态度。 在他的心中,阮疏月和下水沟里的蛆虫无异。 发完这条微博,他想,阮疏月那样清冷又高傲的人肯定无法接受她被比喻成蛆虫吧。 毕竟那时自己嘴贱说她像只小考拉,都被罚写了一千字的检讨书。 博文发出去的五分钟,没有消息。 博文发出去的一个小时,还是没有消息。 直到半夜,忽然弹出一条私信,发来一条殡仪馆的图片。 殡仪馆火葬场的屏幕上,赫然写着:逝者阮疏月,年龄二十八岁。 他愕然一怔,有种直觉,对面的人就是阮疏月。 谢临渊回了消息—— “阮疏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 “我不会被你这种花样骗到了,就算你死了,我都不会原谅你。” 发完后,他就直接关闭了手机。 谢临渊不知道,那天是阮疏月的头七。 那天夜里,他和沈姣姣红酒交杯,像是报复似的要了沈姣姣一次又一次。 …… 第二天,沈姣姣脸色红润,缠着谢临渊去墓地。 “临渊,我们结婚这件事还没去告知我的生母,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带你去她坟前拜会一下。” 谢临渊无法推脱,只能去了。 可刚到墓地,却经过一块刻着阮疏月名字的墓碑。 他脑子好似缺氧,再定睛一看,只见黑白画面定格着的正是阮疏月的遗照! 他这才意识到。 阮疏月是真的死了。 “疏月,快醒醒!” 蝉鸣阵阵,我的身子猛烈地被人摇晃着。 我忍住太阳穴的刺痛,猛然睁开眼,却死死地凝着熟悉的大学宿舍。 还有趴在床头叫我起床的阿梨。 我猛然一怔。 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 这是人生走马灯吗? 阿梨一头雾水地盯着我,催促道:“疏月,你是魔怔了吗?你今天不是约了谢临渊吃生日饭吗?现在都已经晚上十点了。” 我一愣,看向闹钟上的时间赫然是—— 2014年5月19日。 这才确信不是人生走马灯,而是我重生了。 回到了谢临渊二十岁生日这天。 这时我还没确诊骨癌,这几年是我人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光。 在阿梨的催促下,我起床换了衣服紧赶慢赶赶到我们约见的餐厅。 我已经迟到了三个小时。 谢临渊坐在餐厅外的长椅上,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眸看我时眼睛里的光像一滩碧光在涌动。 “阮疏月,你迟到了。” 在重逢的那年,我一直看到的都是他眼底的深恶痛绝和绵绵的恨意。 此刻再次面对这样炽热的目光,我呼吸陡然一滞。 视线交接瞬间,他陡然起身。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就这样靠在我的肩膀上。 “还有一个半小时我的生日都要结束了。” 此刻,我的喉间一哽。 重生一次,然后让我再经历一遍癌痛的痛苦吗?再让谢临渊恨我一次吗? “抱歉,”我愕然开口。 他却满脸期盼:“疏月,我的礼物呢?” 我有些措手不及。 其实他20岁的生日我因为兼职太忙忘了,因而没来得及准备。 此刻我的神情僵住:“请你吃大排档好吗?” “明年精心给你准备。” 刚重生的我其实还没有缓过神来,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我应该如何面对他? 可20岁的谢临渊满心满眼都是我。 他从未做过任何的错事,我难道要将对三十岁的谢临渊的抱怨发泄在他身上吗? 可三十岁的谢临渊又做错了什么? 站在他的角度,付出满腔的真心最后却换来断崖式的分手。 甚至就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在他五进五出ICU时,在他害怕生命走到终点想要见我最后一面的时候。 我给的甚至只有一句。 “你是死是活和我没任何关系。” 我想,如果是我,应该也会怨的吧。 可纵使我重生,我的基因也不会改变,骨癌是遗传性的。 所以我在22岁那年还是会确诊癌症。 在我积极面对癌症积极抗癌后,我还是没能改变我既定的生死局。 我不明白究竟是我做错了什么。 那样悲惨的人生还要重复一遍。 我不能那样自私,那样自私地将谢临渊拖入我必死的结局里来。 我现在一想到他和沈姣姣浓情蜜意的模样,我就觉得心脏一阵绞痛。 可我结局已经既定,我无法奢求太多,只能选择成全。 就在这时,谢临渊的手机蓦然震动。 他没有任何防备的打开手机,是沈娇娇发来的彩信。 他点开一看,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沈姣姣穿着刚好遮住三角区域的水手服搔首弄姿。 谢临渊心慌,颤得拿不稳手机。 他着急慌乱地和我解释:“疏月,我已经拉黑她无数个号码了。” “沈姣姣就像一坨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难听的话我说过,甚至她给我送的早餐我也当着她的面丢进了垃圾桶。” “我不知道我还要怎么做,疏月……” 我心中忽然一涩。 谢临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口中的狗屁膏药以后会占据你的心。 会成为你的老婆,会成为你孩子的母亲,会陪着你岁岁年年。 我喉间忽然一哽。 注定无法走到一起就不应该浪费时间。 这辈子,我只希望安安静静地走到我人生的终点。 在我人生的最后几年,去寻找我人生的意义。 所以,我打断了他:“谢临渊,我们分手吧。” 他愕然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眶倏地红了。 他手足无措地将沈姣姣的信息拉黑:“疏月,我和你保证。我和她真的没什么的,你问我的同学,问我朋友,他们都知道的。” 他声音微微有些发哽。 “疏月,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 他拽着我的手不肯松,“阮疏月,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和我分手。” 我看着这样的他,忽然有些恍惚。 是这样的他在我人生的最后一程任由沈姣姣夺去我的资源,甚至抢走我的商单。 男人心是会变的。 现在说着是此生挚爱,可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忘掉我的。 我眨了眨泛酸的眼。 “我没开玩笑,沈姣姣喜欢你,跟在你屁股后面追了这么多年,你们挺合适的。” “谢临渊,是我不喜欢你了,分了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 谢临渊忽然就沉默了。 路灯下,我们的影子渐渐地重合交叠在一起。 我的思绪好像被拉回了当年。 那时我也迟到了,没带礼物,用身上为数不多的钱请他吃了一顿大排档。 并不干净的食材,大少爷吃得津津有味。 那天晚风微荡。 送我回宿舍的路上,我们看见一辆百万级别的豪车。 我笑着开玩笑:“这样的豪车我们努力半辈子都买不起吧?” 我和他的手十指相扣。 他说:“疏月要,我就会给。” 可后来分手后他得了扩心病,在我说出那句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的时候。 他兄弟打来电话,一开口就是恼怒地指责。 “阮疏月,你没有心吗?你知不知道他和沈姣姣在一起是为了气你。” “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们分手的前一天你喜欢的那辆百万豪车他给你买了。你知不知道他和你隐瞒身份是因为小时候经历过太多。” “就算这件事他有错,但他对你的爱没有作假吧?你怎么能狠心到这种程度!” 挂断电话后,我崩溃地痛哭。 医生又来催促我缴费了:“阮疏月,你家属在哪?你这个病情很严重,化疗可能疗效都不是很大——” 我一边痛哭一边缴完了费。 就在这时,沈姣姣穿着黑色的包臀裙,一看就知道是从外面蹦迪回来。 她笑着挽住谢临渊的手。 “分了好啊,渊哥,分了和我谈。” 谢临渊满脸嫌弃地将她的手推开,语气冷漠。 “滚。” 沈姣姣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被他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纵是此刻神情也没什么变化。 依旧不死心道。 “渊哥,我都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 谢临渊如淬寒冰。 “沈姣姣,你再多说一句,我保证你爸妈第二天失去工作。” 沈姣姣嘟哝着嘴,却好像胜券在握。 “不说就不说,反正渊哥你迟早属于我。” 沈姣姣走后,谢临渊那样深沉的眸光依旧盯着我。 “谢临渊,我们之间就这样吧,祝你生日快乐。” 我转身要走,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 人却重重地跌进了他的怀里,滚烫的肌肤相贴,我的呼吸忽然有些滞重。 我想挣开他的怀抱,他却更用力地将我扣在怀中。 我抬眸望着他那样幽深的眸子。 缓了好半晌才说:“谢临渊,体体面面分手,我不想和你闹得太难堪。” 至少,我是真的不想和之前一样。 针锋相对,他对我只有恨意。 我从前以为只要他幸福顺遂他恨我我也不在意,可直到经历过才知道。 那样的恨意,是我承受不住的。 他的唇间紧绷着,终于是松开了我的手。 我回到宿舍后。 阿梨来追问我约会进程,却被我倏地红透的眼眶吓了一跳。 她面膜刚敷了一半就跑上我的床。 “疏月,这是咋啦?我的心肝宝贝是受委屈了吗?谢临渊这混蛋怎么欺负你了?姑奶奶明天去给你出气好不好?” 我黯了黯眸子。 “阿梨,我分手了。” 她呼吸有些微微停滞,不可思议地直直坐起了身子。 “为什么?” 我有些哽咽,具体的原因我要怎么和她说呢? 我应该和她说因为我害怕有一天我会死所以我要趁早和他断绝关系吗? 还是和她说,因为谢临渊最后会爱上别人。 可我不能那么自私啊。 我不能阻止他去奔向更好的人生啊。 我不能让他因为我一直困在过去啊。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还是会难过。 更何况,是沈姣姣。 那样一个令我恶心生厌的人。 谢临渊长得帅篮球打得好学的金融管理专业学习成绩更是一骑绝尘。 是学校里风云人物。 所以我们分手的消息在第二天就在校园贴吧上传开了。 阿梨找到我时满腔不忿。 “疏月,气死我了!” 她搬着笔记本电脑,上面打开的界面正好是校园贴吧。 “你看这个匿名的贴主是怎么造谣你的,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照片,说你是因为嫌弃谢临渊穷才和他分手。” 我蓦然一怔。 忽然在想,上一世我和他分手时是不是也这样被造过谣? 和他分手后,我就直接离开了,甚至就连和阿梨都没有联系。 后来再次见到阿梨,我和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过去的事就翻篇吧。 所以过去的事,我真的一概不知。 我看了看眼照片,那照片上的男人穿着名贵,和我一起进豪车。 而那男人,是我兼职做家教那家的小叔。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造谣者三言两语,随便一张照片,凭着恶意的揣测就可以随便定夺一个人的生死。 我愣了愣,对阿梨道。 “放心,我来解决。” 我和谢临渊要分手,但我也不想平白地担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正准备发帖澄清的时候。 阿梨却忽然惊呼一声:“这谢临渊行啊,真没想到他这么man呢。” 我骤然一愣,却看见校园贴吧上,他发帖。 “我已根据网络ip地址锁定发帖人,沈姣姣,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我,对我全然选择相信。 我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悲凉,这一世的谢临渊什么都没有做错,我这样做会不会对他太过残忍? 这一句话直接吓退了沈姣姣。 她直接在校园贴子上发了道歉帖,介绍我去做家教的学姐也站出来替我澄清。 沈姣姣成了众矢之的。 这件事就这样解决,阿梨心情大好,她挽着我的手。 “疏月,走吧,去上课了。” 我和阿梨是新闻专业的。 可刚落座我就听见了后排的同学讨论声。 “听说了吗?那个金融系的天才谢临渊好像转专业了。” “是啊,金融学院的院长还在国外出差了,都立马跑回来劝他,可还是没能劝住。” “不过是真想不通,谢临渊那样一个天才为什么非得去学医,那么苦那么累。” 学医? 听到这话,我蓦然一怔。 和上一世的走向完全不一样,上一世他一直学的都是金融学。 日后从事的也是金融专业,怎么会忽然转了专业,还学的是临床医学? 可下一瞬,刚打开的电脑弹出一条新闻—— 这一刻,我确信。 确信谢临渊也重生了。 这时,课堂上瞬时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怎么回事,谢临渊这边刚转了医学专业,听说还准备学骨科。这边谢氏集团就捐献十亿了。” “谢临渊该不会是谢氏集团的公子吧?” “我去,还真是。你们看,我在谢氏集团官网的年会照片上看到了咱们的小公子哥。” 我的呼吸骤然滞住。 阿梨却晃着我的手:“谢临渊是谢氏集团的小公子,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去,这也藏得太深了吧。” “你这和他在一起直接嫁入豪门了啊,你说实话,你后不后悔昨天和他提分手。” 而我思绪正乱呢,一切都偏离得超乎我的想象。 就在这时,课堂上瞬间轰动。 谢临渊正站在门口,他像是一路小跑过来的,额间的碎发微微有些汗湿。 “阮疏月,出来。” 我将头低了又低,我实在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的交集。 可同学们灼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只能出去。 刚走到教室门外,教授就来了。 他饶有歉意:“郑教授,不好意思,我找阮疏月有些事。” 郑教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此刻也带着八卦的目光看向我们。 “好,快些。” 空旷的长廊上,他目光灼灼落在我身上。 我怔愣时,就见谢临渊猩红着眼。 他从身后拿着一个玻璃瓶,玻璃瓶里装满了他折的星星。 “阮疏月,我知道你重生了。” 我愕然抬眸,却撞入他带着遗憾的视线中。 他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地将玻璃瓶放到我的掌心。 “阮疏月,从你提前和我说分手开始,我就猜到了,猜到了你也是重生了。” “上一世你也是这样,瞒着我什么都不和我说,任由我误会任由我恨你,你是没长嘴吗?阮疏月,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坚定站在你身边的人。” “而不是你想丢就丢的人。” 我觉得手里装满的星星有些沉甸甸的,喉间也有些微哽。 “我……”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谢临渊就打断了我。 “阮疏月,不要就这样重复上一世将我推开,上天给了我们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们更应该好好珍惜,不是吗?” 他冲过来,将我的头摁进怀里。 “给我们一次机会,也给我一次机会。”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看之前你说折一千颗星星上天就会替我们完成一个愿望。” “星星我折完了,阮疏月,我要你健康。” 就在这时,段愈白却蓦地出现在长廊尽头。 想来,上一世我也曾亏欠段愈白。 段愈白在学校和谢临渊一样,也是风云人物,无非是长得帅专业也好。 满足了很多女生对帅气医生的幻想。 想来,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外的面馆。 他是医学博士生,而我是刚上大学的愣头青。 那时,有女生正和他表白呢。 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随手一指:“我真谈恋爱了,那个就是我的女朋友。” 从此,我不堪其扰。 无论我如何解释,喜欢他的那些疯狂女生甚至还有男生们都开始骚扰我。 男生给我送奶茶:“你放心,我不和你抢男朋友。我就是想知道段哥喜欢啥样的男生。” 女生私底下加我qq,给我发消息。 “你能不能帮我把信送给段愈白。” 他们笃定,笃定段愈白不会看上我,只把我当做段愈白的挡箭牌。 但也因此认定我和段愈白关系好。 从此,我和段愈白成为了死对头。 但我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我曾以为的死对头。 却在得知我确诊骨癌后立马投入到了骨癌的研究中,他告诉我他会攻克骨癌,他告诉我有他在,就一定会让我活下去。 其实我非常感谢他。 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从最初医生说我的寿命只剩下一年生生地熬了那么多年。 而后,他不止一次地和我以开玩笑的口吻提过。 “疏月,如果你还有什么遗憾”,他说得小心翼翼:“譬如想去拍婚纱照,我可以陪你去,成为你的模特。” 那时,我明知他的心意,但也还是拒绝了。 所以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觉得唯一亏欠的人只有段愈白。 如果当初我没有认识他,或许他也不会执着在我一个人身上,是不是他也会有喜欢的妻子或者也已经有了孩子。 但此刻,我像是揪住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 “谢临渊,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但我和你分手单纯只是因为我移情别恋了。” 长廊上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起来。 谢临渊一脸怔愕地看向我。 我又接着道:“谢临渊,每个人都会感情疲劳的,和你谈我累了,也腻了。” 段愈白同样诧异地看向我。 他缓缓勾起唇来,眸光中却有些狡黠。 他反手将我搂住:“学妹主动表白,我也不好拒绝了。” 谢临渊此刻只觉得胸口好像破了个大洞。 难道这一切都不如他所想?难道这一世因为自己改变了过往的一些事,所以一切都开始偏离? 难道阮疏月真的喜欢上了别人? 他想不明白,明明阮疏月信誓旦旦和他保证过,这一辈子只会喜欢他一个人。 我将他的星星猛然砸落在地上。 “谢临渊,没意义的事别做了。” “你身边那个女兄弟沈姣姣挺不错的,不要错过了真心喜欢你的人。” “我先去上课了。” 谢临渊看着满地掉落的星星,顾不得手会被玻璃碎片割伤。 只蹲下身来,一颗一颗地拾捡着掉落在地的星星。 阮疏月不知道。 得知她死讯那天,他只觉得天都塌了。 自从她离开,他想着的便是如果有一天再见到她,一定要她后悔。 不过也只要她后悔低头,他就会原谅。 可是得到她的消息后,他开始收购她所在的公司,甚至不惜以超出市场价五倍的价格收购。 不仅如此,还故意拦截她的资源抢走她的商单。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只是一句:谢临渊,我后悔了。 她知道的,他嘴硬心软,只要她低头,给个合理的解释。 他会原谅的。 可是他没想到,阮疏月的性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执拗。 她一边确诊了骨癌,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病痛带来的痛苦。 就算是这样,她也从来没对自己吐露过半个字。 他也曾想过要忘记阮疏月,可他做不到,只要一闭上眼,就会记起他们初遇时。 他一颗篮球正好砸中阮疏月的脑袋。 这般偶像校园剧的开场,谁知阮疏月第一句话就是:“跟我去医院,如果我有什么问题你要承担到底。” 同学们的起哄声戛然而止。 去医院的路上,兄弟们发来消息。 “谢哥,你不会是被缠上了吧,这女的不会是要讹你钱吧。” 也有的说:“谢哥,这女人不会也看上了你吧,不过她手段真是高啊,这样确实可以提高你对她的印象。” 谢临渊也这样想过。 毕竟想方设法吸引自己注意力的女生不在少数。 直到后来去上课时,意外听见几个女生的闲谈。 “听说阮疏月家里的情况没?” “她爸得癌症在她高中就走了,她妈承受不住也跟着自杀了。” “她现在家里还有一个重病的奶奶和一个正在上学的妹妹呢。” “难怪,她每天除了兼职打工就是铆足了劲要拿到奖学金。” 他终于知道,被篮球砸中头,她无比担心自己会有意外发生,将检查做了个全套。 是因为,她不能有一丝意外。 同样大的年纪,她身上背负了很多很多。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他也曾想要过出手帮她。 毕竟自己是谢氏集团的继承人。 但姐姐告诉他:“可能都是局呢?她现在的生活靠着她也能撑下去。” “姐姐只是不希望你再经历姐姐和爸爸经历过的事。” “这几年的贫苦日子是帮你筛选掉一些不配出现在你身边的人。”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临渊,不要再走姐姐和爸爸走过的老路了。” 爸爸是谢氏总裁,却爱上了自己的秘书,可到最后他们的妈妈却为了别的男人骗走了爸爸所有的钱,一走了之。 好在爸爸争气,之后又东山再起。 而姐姐吸取了爸爸感情中的教训,她喜欢的是和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男人。 但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和她在一起完全只是为了商业联姻。 男人在外面养着数不清的金丝雀儿。 有时还会带回家让姐姐调教,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后来姐姐无法忍受,选择了离婚。 他们的感情是失败的。 所以他们总希望谢临渊能够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对方也是真心相待他的。 他以为是他穷困,阮疏月才会离开自己,才会去选择别人。 但他从来没想过。 是因为她得癌症了,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贫困不想拖累自己。 是因为她害怕有一天她走了自己会难过,所以她宁愿自己恨她。 此刻,他的心就好像被万虫噬咬般的难受。 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哪怕是强取豪夺,他也不想再遗憾一生了。 哪怕阮疏月这一生注定是死局,哪怕他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没有办法将她的生命挽回。 他也不希望,就这样错过。 …… 我下了课,就跑去医院做了个基因筛查与检测。 现在还没查出任何病变,医生说不保证以后会发生病变。 有些人基因给力,可能到七老八十才发生病变,也有些人可能一出生就会发生病变。 而我很不幸,在我人生刚刚开始的年龄。 在我满心期待着我美好的未来的时候。 我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却碰到了沈姣姣。 阴冷逼仄的巷子里,她带着一群染着黄毛的混混将我堵住。 “阮疏月,要怪就怪你不该喜欢上我喜欢的人。我告诉你,这些人就算把你怎么样了都不算他们犯罪。” “你今天逃不走了。” 那些混混兴奋地数着手里的钱,拍着胸脯和沈姣姣保证。 “放心吧,姣姣姐,这女人要是脏了谢哥肯定不会喜欢了。” 我一时间大脑轰地一瞬,一片空白。 从前以为沈姣姣最多只是手段卑劣的绿茶女,可现在我才发现她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恶。 我冷声道:“沈姣姣,我刚刚摁下了手机快捷键,已经自动报警了。” “最多还有五分钟警察就能到。” 我看向那群心智并不成熟的少年:“你们确定要和她一起犯罪吗?” 沈姣姣讽笑一声。 “拿了钱就赶紧办事!放心,你们就算被抓到了也不会有事的。” 她见他们依旧不为所动,加大了筹码:“我给你们五倍的价钱!” 说实话,我心里是没底的。 毕竟报警这事是我诓骗他们的,毕竟现在的科技还没那么发达,手机压根就没有快捷键自动触发报警功能。 就算报警了,这里没有监控,我身上一点伤也没有。 根本没有能够给他们定罪的证据。 就在这时,身后出现了一个小姑娘:“姐姐别怕,我帮你报警了。” 她大概十三四岁的年龄,笑起来很甜美,此刻正背着书包,嘴里含着一个棒棒糖。 我愕然愣住:“谢谢你啊,小妹妹。” 她冲我拂了拂手,纵面对站着的七八个黄毛混混,那双圆溜溜的眼睛里也没有半分惧意。 而沈姣姣看到她的那瞬,却好像如临大敌,整个人呼吸都开始紊乱起来。 “你……你怎么在这?” 小姑娘冷笑一声:“怎么,姐姐是不想要我在这吗?” “不过比起我在这,姐姐还是想好怎么和爸爸妈妈解释。” 小姑娘缓缓地走向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荔枝味的棒棒糖:“姐姐别害怕。” 她长睫扑闪扑闪的,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渗人。 我接过她手中的棒棒糖,她自我介绍道:“姐姐,你长得好漂亮。” “我叫沈幼宁,你叫什么呀?” 我僵着笑了笑:“阮疏月。” 就在这时,警铃声响起,那群黄毛混混四散而逃。 沈姣姣想跟着跑时,沈幼宁却挡在她的身前:“姐姐,你这是准备去哪?” 她白皙的脸上端着人畜无害的笑。 “我可是证人哦”,她举起一直在录音的手机。 “我还有证据呢!” 沈姣姣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她冷声道:“沈幼宁,你特么有病吗?我是你姐姐啊,你有必要这样害我吗?” 沈幼宁却笑着挽住我的手。 “疏月姐姐,你来帮我评定沈姣姣说得对不对?” “在我出生之前,沈姣姣就是我爸妈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 “我爸妈生下我之后,她趁没人的时候将我淹到池塘里,要不是我命大,我早就死了。” “我爸妈觉得和你有感情了,一直将你养在身边,却没想到你是一头这样的白眼狼!” “怎么你以为我死了,爸妈就会爱你了?” 这时,警察冲过来问道:“是谁报的警,发生什么事了?” 沈幼宁举起手机交给警察:“警察叔叔,你听了就都明白了。” …… 警察将我们带回了警局。 沈姣姣父亲来接时,直接冲她甩下一个大耳光。 “你疯了吗?我们好吃好喝地养着你,怎么就养出你这样一个白眼狼的东西。你非要把全家都拉下水才甘心吗?” 滘珗漴杊酝飇靥呾趐臂诵諷齴緳裛鰈 “如果今天不是你妹妹,你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沈幼宁站在一旁,却红了眼眶拉住沈父的手。 “爸,你别怪姐姐了。姐姐也是想嫁入豪门,这才不折手段!” 听到这话,沈父的面色更加阴沉起来。 “沈姣姣!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我千错万错就不应该领养你。” 沈父接着道:“沈家就是小门小户,能和谢家那样的家族联姻已经是福气了,你妹妹是沈家的亲骨血,嫁入谢家是合乎情理的。要是让谢家知道你不是沈家的骨血,你以为谢家能容得下你?” 一直一言不发的沈姣姣却直接爆发了。 “爸!从小到大我从来就没有害过沈幼宁!” “小时候她自己学步摔倒了你们怪是我推的,她想要的东西我从来都没抢过,后来她溺水诬陷是我推的,你们问都不问一句就让我跪在雨地里整整一夜然后又将我关在了地下室反省整整半个月。” “我喜欢谢临渊,唯有这个我不会让!” 我坐在一旁,正填着案情经过表呢。 一旁的中年男警打趣道:“真狗血。” 他看向我:“她为什么对付你啊?不会因为那个什么谢临渊喜欢你吧?” 我蓦地看向他,直接对身旁的女警说。 “警察姐姐,你这个同事不尽责,我要举报他。” 那中年男警才收起自己的八卦神情,转而负手,言疾厉色道。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这是警察局!不是你们喊冤的地方。” 最后沈姣姣也只是被口头警告了一下就被放走了。 我在这个城市没有家人,阿梨年龄也不够,因而只能打电话给段愈白,让他来接我。 他开车到警局,接到我时,直接捧腹大笑。 “那沈姣姣够可以啊,表面上看上去单单纯纯的,真没想到这样狠毒。” 等红绿灯时,他又很快反应过来。 “阮疏月,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和我说。” “那沈姣姣的妹妹为什么要帮你报警,这不是害她姐姐吗?这逻辑上说不过去。” 我骤然愣住,要我和他说什么? 说谢临渊的联姻对象是沈姣姣的妹妹吗? 如果我和他说了这样狗血的事,恐怕他会嘲笑我一个月。 想了想,我只敷衍道。 “可能小女孩就是正义感爆棚呢。” 段愈白一路嘲笑,直到我准备下车时。 他才叫住了我,递给我一瓶云南白药:“你腿上的伤。” 我愣住,这才发现我的脚腕上有一道很浅很浅的割伤。 我接过云南白药,打趣道:“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估计等到愈合都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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