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真没几个是姚崇的对手。 可做大唐的丞相,光有一张嘴肯定是不够的。姚崇的灭蝗提议虽然被李隆基批准了,但往下推行的结果并不理想,不但百官对其疑惧不安,三地官员对姚崇灭蝗之举也有不少反对之声。 这其中固然是有畏惧神鬼的原因,但也有部分人是借此发泄对姚崇政改的不满。很多官员在李隆基上位过程中出力很大,甚至有不少皇族或外戚,但姚崇要求李隆基将他们手中的权力全部收回,这便出触及了很多人的核心利益。 是以很多朝廷和地方官员明知治理蝗灾的重要性,却公开的跟姚崇唱反调,让朝廷下达的诏令无法执行。 姚崇本以为今天又是缠斗的一天,却不料他刚喷倒了黄门监卢怀慎,李隆基那边便直接拍了板。 灭蝗。 河南、淮南和江南东道要全力灭蝗,有灭蝗不力的官吏,监察御史要一一记录,可就地治罪。 姚崇:!? 姚崇都惊了,嘴张合了几下,到底还是没忍住。 “陛下……?” “噢,朕觉得姚卿说的很有道理。” 说着他让一旁的高力士端了个托盘上来。 “姚卿的想法与张卿不谋而和,河南道海州已经在尝试打井灭蝗,据说旱情已经有所缓解,而且本地的蝗灾闹的也不慎严重。” “朕以为,蝗虫只是黄虫。桥东村有人以鸡鸭治虫,用曲辕犁深翻地之后放鸡鸭啄食虫卵。要是按照卢卿家刚才的说法,蝗虫天灾非人力能除,杀虫太多有伤天和。可朕看桥东村的鸡鸭吃得个个肚肥滚圆,也没有天降灾殃。” 说着,大唐的皇帝一拍桌案。 “所以这虫灾还是要灭!” 话音落地,宣政殿内鸦雀无声。 卢怀慎直接用袖子遮脸,臊的满脸通红。 这不都是他刚才喷姚崇的话吗!?现在原封不动地被陛下喷回来,他哪还有脸见人!?另外这个桥东村是哥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有人想着驱赶鸡鸭去灭蝗灾,正经人谁干这种事儿?! 殿下的姚崇同样也是一脸愕然,觉得自己仿佛气出了幻觉。 他怎么听着陛下灭蝗的态度比他还坚定?!之前陛下不是还举棋不定,心怀忌惮、犹豫不绝的吗?怎么今天一上来就直雷厉风行直接拍板,是在宋王家喝的烈酒还没醒吗?! 别说,姚崇说对了一半,这事儿还真跟宋王府有点关系,确切的说,是跟从桥东村归来的小王爷李琎有关系。 李隆基哥几个不是醉酒了嘛,第二天宿醉头痛欲裂,到底也没爬起来床,便又在宋王府停留了一整天。 李琎是前一天傍晚回来的,在渭河码头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人来接,回家又看见一屋子醉鬼,心里这个憋闷就甭提了。 第二天他几位叔叔还在宿醉中,这不省心的孩子就挨个去给请安打招呼。别的叔叔倒还好说,醉的最严重的李隆基,李琎一进去便没憋住笑。 “嘿嘿。” 李隆基正晕着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笑着骂他学什么不好偏要学着折磨人的手艺。 “折磨人的不是手艺,是你们自己忍不住喝酒的心思。” 李琎一脸严肃地搬出748应对张说的说辞。 “酒自古便有,亲着自亲恶者恒恶,可见酒不磨人人自磨。” “还挺有理!” 李隆基笑。 不过到底是自己最喜欢的侄子,又风尘仆仆刚从海州回来,李隆基便问起他在桥东村还学了什么。 “那可多了。” 李琎就把他在桥东村放鸡鸭、学打井并且成功夺冠这些事儿一一给李隆基讲了一遍。 这些事儿张说的奏章中都没有写,只说了打井的结果和748以酒精消杀救人。至于什么放鸡鸭吃虫、组队打井比试,张刺史认为都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直接就给略过了。 是以被李琎绘声绘色的一讲,李隆基听着十分新奇。 “所以你放鸡鸭是为了吃掉田里的虫子吗?” 李隆基问李琎。 “田里没有秧苗的时候也会有虫?” “当然。” 李琎可得意了,挺胸抬头给他叔科普。 “虫不是有秧苗的时候才有,前一年虫死之前,会把卵产在地里。有些虫卵能在地里蛰伏很多年,等到合适的时候就会破土而出。” “比如那个蝗虫,蝗虫性喜干燥,干旱使河湖缩小,洼地裸露,蝗虫便可以大量生卵,快速生长,酿成蝗灾。” “成了灾的蝗虫鸡鸭便不吃了,但它还是虫卵或者小蝗虫的时候都是鸡鸭的好吃食,这样养出来的鸡鸭羽毛油亮、天天下蛋,还能省去饲喂的粮食。所以我们都把鸡鸭赶到河滩区吃虫卵,陛下您想看蝗虫卵吗?” 说到这里,李琎还一脸遗憾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陛下有兴趣,我带些回来就好啦,我现在可会找那东西了!” 李隆基一想到那场景就胃袋翻涌,连连摇头说不用。 不过他对桥东村灭蝗的事儿十分有兴趣,现在朝中天天都在为河南三道的蝗灾吵架,桥东村隶属与丰岳县、海州府,正是河南道中,正好问问李琎桥东的虫情如何? 第76章 他上面有人…… 桥东村的虫情如何? 李琎抓了抓头。 实话实说, 他在桥东村住了两个月,他其实真没见过什么蝗灾。 蝗虫肯定是有的,田里经常能看到这玩意儿在飞,但并没有形成虫群, 据说在一年前薛三郎就拉着村民清理过虫卵。 “所以旱是肯定旱了的, 但是本地并没有虫灾。至于会不会从别的地方飞过来,那侄儿便不知道了。” “要是飞过来待如何?” 听李隆基这样问, 李琮侧头想了想。 “那肯定是要灭虫的呀。” 他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放着不管虫群就会把地里的庄稼都啃食殆尽, 那人要吃什么?岂不是要遍地饿殍?” 闻言李隆基皱了皱眉。 “可人力无法尽灭虫群。” “是没办法。” 接受了两个月科学教育的李琎坦然点头。 “但灭一些总比放着不管好, 你们不会以为虫群不会变大变多吧?它们吃了庄稼之后会拼命产卵,很快就会有新的虫出来的。” 你们。 李隆基颇玩味的一笑。 “那你们是怎么做的?” “灭虫,用烟熏, 用火烧,找人巡视干涸的河床和浅滩, 防鸡鸭去吃幼虫。” 李琎想也不想地答道。 “虽然不能杀掉所有的虫,但虫少一只人就多一口粮,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李隆基点头, 又问。 “可有人说修德才能除天灾,天灾乃是上苍予以人间的警醒, 非人力所能祛除,灭蝗反而徒耗民力。” 李琎一愣,偷眼看了一眼李隆基, 心说朝里还有敢这么说的? 这不明摆着说陛下的德行不够,所以上天才会降下灾殃吗?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学习他薛三先生,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我才不管你死活。 “种田要讲科学!” 李琎义正辞严。 “我养的那些鸡鸡鸭鸭们天天去河滩上吃蝗虫,我看它们不但没灾没病,而且还都胖了两圈,下蛋下的可勤快啦!” “所以老天爷送这么蝗虫来给鸡鸭当食料,是它们偷偷修德了吗?那我得给薛三郎写信,这些鸡鸭不能杀。” “哈哈哈哈哈!” 李隆基被大侄子的话逗得前仰后合,心里那点郁气彻底消散。 谁说不是呢,鸡鸭吃蝗虫也没见有什么灾殃,还给那薛三省了食料钱,这也算老天爷的警示? 警示什么?警示他多卖点鸡爪鸭脖还是松纹蛋?! 真是荒谬。 而且他的好大儿郯王也写信跟他奏报薛三在桥东村的实绩,是以他今日一上朝就底气十足,都不用姚崇舌战群臣,李隆基自己就果断拍板。 要灭虫,要尽全力灭虫,消极怠工的都要受罚! 他态度坚定,底下的群臣反而软了下来。 这能站在宣政殿的上的都是人精,争的也不是什么天理义道,而是大唐第一人的圣心。 现在圣意已决,吵架还有什么吵头?有些心思灵活的已经在琢磨李隆基话里透出的信息了。 曲辕犁。 鸡鸭治虫。 桥东村。 那个桥东村,是个什么来头?依稀好像最近听过好几次,今天又是从圣人的嘴里出来的,难不成就是那个桥东村有什么玄妙? 毕竟它影响了圣人的决断了啊?! 姚崇却是心情复杂,喜忧参半。 桥东村这名字他太知道了,还在同州的时候便有所听闻,说起来他能顺利进长安做紫薇令,这个桥东村在其中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不过他等他做了中书省平章事,张说便被陛下一旨贬谪去了海州。 但这个桥东村在海州,等于是张说的地盘。姚崇可不觉得张说那老小子会好心到帮自己,所以陛下忽然提起桥东村是个什么意思?难道张说在海州又引起陛下的关注了? 姚崇忧心忡忡,眼皮直跳,总觉得“桥东村”这三个字让他心慌。 偏偏下了朝,与他亲近的同僚还纷纷过来恭喜他,说他是吉人天相,力主的灭蝗方获陛下大力支持,让那些暗地里使绊子的小人气得牙痒痒。 闻言姚崇只能回以围笑,内心却是苦的一比。 他还是很介意,特别介意陛下口中说的桥东村以鸡鸭治蝗。姚崇身为紫微令,执掌中书门下两省,按说所有呈上的奏折文书他全都可以过目,但他并没有看到张说参报桥东村治蝗的内容。 他·真·的·是·一·个·字·一·个·字·看·的,没有,绝对没有! 所以张说是怎么报桥东村的事儿报给陛下的?难不成他有特殊的渠道?! 一想到某个可能,姚崇的心里如浸了冰水,从头凉到脚。 偏偏他一回家,他的次子姚弈便迎了上来,先恭喜父亲今日在朝堂大胜,说要摆酒与父亲庆祝。 姚崇的眉头舒缓了许多,觉得儿子孝心可嘉,便允了。 可等到酒菜上桌,儿子姚弈却忽然说起了最近在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桥东酒。 “听说是有着特殊的酿酒秘方,酿出来的的酒浆醇香甘烈,堪比琼汁玉露。” 姚弈笑着给亲爹倒了一杯酒。 “我这酒可是老铺酒坊的陈醅,在长安城里也算小有名气。但和宋王府的桥东酒可比不了,现在大家都说喝了桥东酒便再也喝不得别家的酒,寡淡无味。” “阿耶,你说这桥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又是酒又是松纹蛋的,这天下发财的好营生都被它给占全了。” 闻言姚崇放下了酒盅,抬头撇了儿子一眼。 他就说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殷勤,原来是盯上了那桥东酒的生意,想从他这里走门路呢。 要是别的倒还好说,可是这桥东村…… 一想到这三个字,姚崇脑门上的青筋就一跳一跳地疼。 姚弈一说松纹蛋他就想起来了,之前有人走儿子的门路想要做这松纹蛋的生意,到桥东村报姚家的名号却会还吃了个闭门羹,悻悻而归,回来狠狠告了张说一状,说薛三郎投了张说,故意跟他姚崇过不去。 这要是换成别人,那他肯定想办法给张说添点堵,朝堂政斗哪有留情面的? 可偏偏是这个桥东村薛三郎,周柏参薛大壮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呢,谁投了张说薛三也不能,不打起来就算不错了。 今天以前,姚崇觉得这个薛三走的应该是宋王的关系。可今天陛下在朝堂上直接点名桥东村,说的内容之详尽有如亲眼所见一般,偏偏这些又不是来自张说的奏文,姚崇就觉得薛三的门路可能不是宋王,至少不止是宋王,搞不好还有当今圣上。 如果薛三有直报陛下的权力,那他当然不会买姚家的面子,跟陛下比他姚崇算个鸟! 想到这里,姚崇沉下了脸。 “以后凡是桥东村的事儿,你都别想了。” 啊? “不管是松纹蛋还是桥东酒,亦或是他们又搞出别的什么稀罕玩意,你记住我的话,绝对不要沾手,假手他人也不行,这不是咱们家能碰的。” 姚弈:!? 怎么?他阿耶都是大唐的宰相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紫微令,这天下还有什么东西是他们家不能碰的? 一眼就看出了儿子的心思,姚崇冷笑一声。 “你也知道你阿耶头顶上还有一人啊?既然知道,那就给老子收敛一些,不该碰的千万不要伸手,小心给家里招祸。” 姚弈从小就被带在亲爹身边,只是狂傲又不是蠢,他爹一说他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好险,差点他就要下手了。 不是他心急,而是这桥东酒的名气实在太大,还出了名的有价无市,一坛子炒上百金都不足为奇。 盯着桥东村的人可太多了,即便他不下手也有的是人下手,只是他露了一点风声,别人忌惮他阿耶手中的权势,到底还是没敢和他争。 现在他阿耶说桥东村是连他都动不了的地方…… 他阿耶也动不了的地方,那就只有皇家了,而且还不是那些被养起来没什么权势的宗室,必然是和陛下有大关联的。 宋王?申王?薛王? 是了,桥东酒最初便是宋王长子从桥东村送上京的,来喝酒的还都是陛下的亲兄弟,据说陛下还送了小麦酒孝敬太上皇。 “这薛三,难不成是陛下的……” 姚弈给他爹比划了一个手势。 姚崇摇头。 “那倒是不可能,薛三已经二十出头,出身河东薛氏,算是薛崇简的远亲。” “我怕这薛三是陛下在河南道的眼线。” 什么?! 姚弈大惊。 薛大壮是陛下的人,那桥东村的产业岂不就是…… “很可能便是陛下的。” 姚崇摸着胡子,眸色凝重。 “横空出世的一个村夫,莫名其妙得了宋王举荐,一出头陛下便赐他流外五等的官职。” “你想想看,宋王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举荐过人。陛下还许薛三在桥东村建官营的酱园子,许他无需进京考等,这不就是要他在河南道好好当眼线吗?” 姚崇一边说,手指一边轻敲食案,抽丝剥茧一样给儿子分析。 “薛三几次献新物,陛下虽然越级提等,但却从不更改他的实职,到现在已经是从九品的主醢。” “光禄寺掌醢署的署丞才是正九品下,他一个管酱园子的主醢已经是从九品,依旧留在海州还无需经流外铨,你好好想想这是因为什么吧。” 、 第77章 京中有房 ——薛三可能是陛下派在河南道的眼线, 姚崇父子自觉发现了事情的真相,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薛大壮不停地破格提级,但却始终只是一个海州小村酱园子的管事,并未真正得到重用。 陛下对喜欢的臣子可不是这么用的, 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也正于此, 姚弈彻底绝了想要伸手蒸酒坊的念头。他不但每日谨言慎行,还回绝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请托, 好生约束门人故旧不要给自家招祸。 这倒是奇了。要知道, 打从姚崇成为紫微令之后, 姚彝和姚弈就没少借着父亲的权势敛财。虽然不能说是来者不拒吧,但在长安城的某些圈子里并不是秘密,知道他们兄弟脾性的人并不少。 本来松纹蛋这事儿闹得姚弈挺没面子, 私底下发狠说要整治薛三,一个小小的主醢也有胆子违逆相府。 结果话说出去就没了下文, 想借他手掺和蒸酒生意的反倒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有机灵的人就看出点门道了。 这薛三, 背景怕是比姚弈还深啊! 姚弈靠的是他亲爹, 薛三靠谁?难不成是宋王? 宋王不就是一个闲散王爷吗?怎么还能让姚丞相这样忌惮?! 长安城里看热闹的不少,毕竟姚崇的灭蝗计划得到皇帝的大力支持, 李隆基甚至要求监察御史倾巢出动,在河南道、江南东道和淮南道三地带旨督阵,有蝗治蝗, 没蝗预防。 海州也到了一位监察御史,名叫张孝嵩,长得人高马大, 气宇轩昂,一进城便引发了奇高的关注度。 就连桥东村里都传开了。 “真是个俊俏人儿啊, 据说还是进士及第的才子……” 钱寡妇捂着嘴笑。 她说这话的时候谢桂香正在一边洗衣服,闻言还有点不好意思,想要起身避开。 钱寡妇拉住她。 “你有啥听不得的,张大人不是都给你判了吗?你就算再嫁也是从自己,你那个爹都不能管。再说咱们也没怎地,就是嘴上说一说,难不成人家御史郎君还真能看上咱们这几根葱是咋滴?” 大唐的风气其实很开放,根本不禁寡妇再嫁,公主贵妇养面首的也不在少数。 谢寡妇长相娇俏、性情爽利,原本再嫁根本没什么难度。不过她觉得守寡的生活有吃有喝不愁生计,不想再走一家去伺候旁人,便把上门来说亲的媒婆都回绝了,算是桥东村第一奇葩人儿。 谢桂香没她这样大方,从小受惯了欺负的性子很难一下子扭转过来,被她一番话说的脸色通红。 只听钱寡妇继续说道。 “听说你那个后娘带回来的丫头,被她本家的族人给卖了?” 这事儿大家倒是第一次听说,都追着钱寡妇问下文。 钱寡妇看了谢桂香一眼,发现她虽然低着头,但却也在竖着耳朵听,便笑着说道。 “我娘家的妹子嫁到了她爹的那个村,听说是家里的老太太给做主卖的,说是被一个路过的行商给看中了。” “那行商倒也不是自己收用,据说是看中她的好相貌,想要买回去好好调教一番再送给贵人。” “那样也比去八里铺好,你们是不知道,八里铺那家都死了好几个女人了。” “可不是,那个后娘丧良心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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