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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道:“公忠体国,殊为不易。你我是同年出京的,能在北地相聚也是缘份,今晚我为罗兄接风。” 罗甲秀道了谢,又说:“那,下官明日便去赴任?” 祝缨道:“稍等一下,拿来。” 只见一个精壮短小的汉子用托盘托了些簿册过来放到罗甲秀的面前,罗甲秀道:“这是?” 祝缨道:“这是你要去的地方,你来之前,才叫他们摸过底。北地被胡人侵扰之后,户部吏部存档的那些东西都做不得准了。” 罗甲秀起身,郑重道谢:“节帅对我如此推心置腹,下官唯有尽力任事,才能上报陛下,下安黎民,不负节帅所托。” 祝缨道:“客气了,收下吧。明日我再派送你去赴任。我这里要用人,有些他们本地的子弟。今晚你也见一见,或可询问一下当地的风俗。” 罗甲秀的表情舒缓了很多,道:“节帅周到。” “何必客气?卓珏,你送罗府君去驿站安置。” 一个年轻人闪了出来,对罗甲秀一礼:“府君,请。” …… 到得晚间祝缨在行辕设宴,款待新来报道的人。 除了罗甲秀、温岳,又有新到的校尉五人,卓宇的外甥沈骥等年轻人,拢共二十来个新来的,行辕里热闹了起来。 这其中有互相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互相介绍渐渐热络。罗甲秀冷眼看着,只见这里年纪最大的是金良,金良之下也就是温岳、荆纲。其余都是比自己年纪小的,而有三分之二的人在二十到三十之间,夹杂着两个十来岁的。 有男有女。 年轻!朝气!生机勃勃。 哪怕是老人如金良,脸上也放着光,他们的眼睛里都带着希望。 罗甲秀的眼睛里也渐渐映出出些神采来,借着酒意对祝缨道:“节帅这里好,同心协力,如此我等便可以专心做事了。” 他背景不硬,最恨陷入党争,见祝缨在尽力淡化党争之影响,他是高兴的。他在上一任上,与倾向双方的同僚都起过争执。 温岳不知道罗甲秀的经历,也起身道:“罗府君说的是,大家都在节帅麾下,当然要同舟共济!坦诚相待!” 温岳白天与金良等人聊过了,祝缨手头的兵力确实不宽裕。两下分兵,祝缨又大方,冷侯要什么给什么。冷侯当然要为自己手里多攒点底子。祝缨做得体面,冷侯也不好当她是纯粹的冤大头,给祝缨留了差不多的人马。 这个“差不多”是指没有漫天要价,不像跟别人争的时候拼命把别人家底给掏空。冷侯以老将的经验估算了一下,留给祝缨的人马将将够用。 即,如果有意外缺员,就不够用了,没给祝缨留太大余地。 祝缨也不慌。大战之后,郑侯就计划过从北地再征一些兵马做补充,已向朝廷报备过了。现在祝缨就拿着这个计划来顶上。 金、温二人嘀咕了一回冷侯:“厚道,但不太厚。” 罗甲秀一提,温岳就站起来表态,要为祝缨撑撑场子!祝缨不是行伍出身,温岳觉得自己得帮她。 祝缨笑道:“好,明日你来,咱们再谈公务。今日破例,且饮一杯。” 大家举杯,金良紧张地看着祝缨,见祝文给她斟的是茶,才放心自己喝酒。 酒过三巡,外面突然有人来报:“姚校尉有紧急军情!” 众人只得停杯,祝缨道:“你们吃着。”她指了指金良、温岳二人,示意二人随她过去。 她命人将信使带到了书房,余下众人也没心情吃喝了,开始交头接耳。 信使给祝缨带来了一个消息:姚景夏那里的斥侯偶然听到的消息,胡相要奉“太子”趁着冷侯立足未稳之际,去突袭冷侯! 温岳微惊,这倒真有可能。冷侯新到,与下面的将士还没熟悉,协调上会略显滞涩,反应不及时,让敌人有隙可趁。 金良也皱眉。 祝缨问道:“消息可靠么?” 信使道:“斥侯是姚氏族人,绝不会被胡人收买的。” “他的胡语很熟练?”祝缨又问。 “这……应该能听懂。” 祝缨道:“探明!若是讲的胡语还罢了,胡人,说着官话,让斥侯听清楚了,再活着回来报信?” 温岳道:“诱饵?” 祝缨道:“不好说。兵事我不懂,人情还是略知一二的。冷侯新到,难道我对大军来说就不是个新人了?胡娘子,把青君和项安叫来吧。” 须臾,祝青君、项安也从席上赶了过来,与她们同来的还有一个苏喆。 苏喆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 祝青君道:“你……” 苏喆踢了踢地面:“快进去吧,别让阿翁等急了。” 祝青君一入书房,便被温岳上下打量,金良道:“你见过她的。” 温岳见祝青君一身戎装,道:“这……”还是个女孩子呢,也太危险了。 祝缨道:“青君,给你一件事。” “是。” “你明早就动身,带上人,往北去探查胡相的动向!” “是。” 温岳终于忍不住了,道:“三郎,这一个小娘子,也太危险了。”温岳承认,祝缨手里使出来的女人也有能力,但是战争? 祝缨道:“你以后就知道了。青君,能做吗?” “能!” “项安,她的补给,你来盯。” “是。” “去吧。” ………… 祝青君与项安出了书房,苏喆迎上问道:“怎么样?” “派了我差使。” “哦,那要好好准备。我才得到一个很好的水囊,比你现在用的那个结实还轻便,我去拿给你。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项安劝苏喆道:“小妹,你……” “我知道,我不能出事儿,出事儿家里就要乱套了。我好好活着,就是一件大事了。” 祝青君道:“那,我去收拾了。” “我陪你。” 三人到了祝青君的房里,她现在有自己的一个房间了,西墙上却供着几个牌位。“獠人”没有供奉牌位的习俗,连文字都没有的族群,牌位还是在被祝缨特意教习过官话、文字之后才仿着有的。 牌位上一个一个的名字,都是“祝”字开头,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祝青君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又换了盂中清水,再上香。 项安与苏喆也拈了一回香,项安道:“她们会保佑你平安的。” 祝青君道:“她们已经够辛苦的了,别再累着她们了。” 苏喆嫌弃这样不够吉利,道:“那就别看了,来,收拾行装。这是水囊。别在这里伤感。” 祝青君道:“没有伤感,就是有点心疼。” 苏喆道:“心疼也不能耽误了正事。你去吧,反正也不许我去太危险的地方。这儿我给你照顾,一天三炷香,早晚供饭,牌位擦干净,行不行?” 祝青君抹去了泪水,道:“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女兵从来不容易!若是男丁,一户抽一丁,或三丁抽一,就能成军。女兵都是百里挑一,最低也是一、二十个里选一个,才能选出身体强体壮能上阵杀敌的,这就死了。愿意来的,都是有心气儿的。才几天呢,就死了这些。” 项安道:“要不,对大人说,你就别去了。” “不行!”祝青君断然否定了项安的看法,“好容易拿血汗做出了一点儿成绩,我不能让她们白死了!” 说着,她扭过头去,麻利地收拾起了行装。 次日,祝青君悄悄地带着一队人马出城。祝缨没有送她,而是下令给叶将军等人:加强戒备,以防胡人偷袭。 然后,她派人送罗甲秀去赴任,同时向冷侯示警。 最后才是筹建幕府,她罗列了一些官职,部分授予了北人,部分征调南士,很快将大部分的职位填满。 陈放誊抄完了名单,道:“还有四个空缺。” 祝缨道:“我有人选了。” 四个空缺里,有一个是个五品,她留着给一个人攒朱衣,其余都是低阶,祝缨特意留了个九品小校,只等祝青君什么时候攒够了功劳。给祝青君立女兵营,顺便让项安做祝青君的配套补给,把项安也提出来。 项安与项乐同时到她的身边,项乐已然有官职了,项安并不比项乐愚笨懒惰,却一直没有机会,却又蹉跎了青春,头上顶着项母的压力。 这些却都不能提前讲。 陈放见她这么说便也不问了,这份名单里,还有两个他们的同乡子弟。凡这个时候,便是熟人、亲戚、同乡受益的时候了。陈放也有点期待能来两个自己人。 他看了一眼那个从五品的空缺,心道:这个又是给谁呢?难道还是南人? 祝缨瞄了一眼他的视线,那个空缺? 她对祝银道:“拿我的帖子,请骆驸马过来一叙。” 祝银急忙去请骆晟。 ………… 骆晟正闲,不久便至。 祝缨道:“您还住得惯么?” 骆晟道:“我又没有什么事忙,哪有不习惯的?” 别人说这话可能是抱怨要权,骆晟说这话,就是闲了。祝缨道:“额,您这样我就不好意思说了,有一件事,还要麻烦您。” 骆晟忙问:“什么事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祝缨道:“我与冷侯分兵,他是宿将我不能比,但咱们也不能无所事事,也要扬长避短,有些作为才好。否则,你我在这里枯坐,岂不显得懈怠?” 骆晟道:“你一向机敏,必有办法的。要怎么做,你说。” 祝缨低声道:“率军上阵,咱们都欠点儿火候,可咱们是鸿胪寺出来的呀!” “怎么讲?” “从来朝廷对四夷,恩威并施,教化礼仪。” 骆晟道:“哦!” 这个他懂了,鸿胪寺么,有时候还干点儿给人家家里挑拨离间、扶植对家之类的事儿。 骆晟道:“可惜我孤身前来,也没有带人。要与他们接触,得有人,有通译,还有……” 一想,他就觉得这事有些难。他没干过具体的细务。 祝缨道:“从鸿胪寺调一个呗。” “妙!” 祝缨道:“我把赵苏调过来,您看怎么样?” “冷云会放人?” “李彦庆也很能干,不耽误他鸿胪寺的庶务。” “好。” 祝缨道:“那,这件事就请您多担待了。我这里——” 她一摊手,骆晟见她房里到处堆的卷宗,墙上乱七八糟的的地图之类,点头道:“你幕府初设,人员尚未齐备,此事我来办。” “好。要联署的时候,您只管说一声。” 赵苏也快四十岁了,谋个朱衣,不过份吧? 第372章 夺情 与北地的紧张相似的是,京城里许多人的神经也绷得很紧。 赵苏回到祝府之后,有些敷衍地把扑过来的孩子抱在怀里晃了两晃:“去陪你外公玩。” 小孩子偏要父亲,赵苏道:“外公累了,你帮爹娘照顾他好不好?” 小孩子赌气挣扎下地,扭头跑了。两条短腿跑得还不够利索,吧唧,左脚绊右脚,还趴地上来了个五体投地。 哇哇地哭了。 祁小娘子目睹了整个过程,上前抱住让孩子,边哄边问赵苏:“这是怎么了?” “郑侯殁了。” 祁小娘子的手一沉,好险没把孩子落地上。小孩子更委屈了,哭得更大声了。赵苏道:“你哄他,我须得做些准备。” 奠仪得上,吊唁也得去,赵苏数不上名号,但是得以祝缨的名义去一趟郑府。 此外还有一件大事:郑侯死了,郑熹作为儿子,是不是得丁忧? 臣子丁忧,起手就是三年。赵苏还有另一种担心,郑侯年纪不小了,郑侯夫人、那位郡主,可也不年轻了!与郡主同龄的人是先帝,既然是先帝,对吧? 世人都知道,祝缨与郑府关系不错。万一郑熹丁忧了,祝缨还在北地,朝中为祝缨震慑宵小的人就少了一个。还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王相公虽好,可不像郑熹可以“变通”地护短。 想来郑熹也不会坐以待毙,丁忧也可以有“夺情”。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夺情”不是?东宫里有一个冼敬,太子会怎么想的可不知道。哪怕是陛下,也未必就一定会留下郑熹。 偏偏祝缨不在京城,赵苏的份量又不够,无法伸展。 赵苏定下神来,开始打点奠仪。接着,他去了冷侯府上。 赵苏如今是冷云的手下,平素为冷云办了许多事。李彦庆也是个踏实肯干之人,惜乎过于古板正直,好些事不好交给李彦庆办,冷云因此与赵苏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到得冷侯府上时,冷云早已知道讣闻,刚换好素服,等着管事把奠仪准备好。听到赵苏来了,冷云一拍脑门儿:“哎哟,差点儿忘了!他是得来的。叫过来吧。” 赵苏到了厅上,见冷云已一身素服,冷云见他也是一身的素服,相视点头。 赵苏道:“大人这是要去郑侯府上么?” 冷云指指自己又指指赵苏,道:“你说呢?” 赵苏勉强笑笑,低声道:“下官人微言轻,还请大人带上我同去。” 冷云道:“拿你义父的帖子,郑家必待你如上宾。” 赵苏道:“门是能进得的,话恐怕就说不上了。” “嗯?” 赵苏道:“如今大人的父亲在北地,我的义父也在北地,二位能安心经略北地、抵御胡人,皆因京中令他们放心。郑侯猝然离世,郑相公万一丁忧,您的父亲、我的义父,恐怕就要承受朝廷中的许多责难了。” 冷云跳了起来:“他们敢?” 赵苏道:“如何不敢?倒也不必卖国叛国,只消日日不停寻衅,今日说军纪不严,明日指贪墨渎职,又或者说某下属犯法。派个御史去监军,事事都要过问。纵打赢了,也得气得折寿。所以,郑相公不能丁忧!” 冷云道:“不丁忧更麻烦!那些人不会让七郎如愿的!还会说出许多难听的话。” 赵苏道:“郑相公不好自己提,他只能要求丁忧,他是丞相,须得为天下做出表率。可是您是九卿之一,也要为社稷考虑!如今朝政纷繁,离不开郑相公。听说,王相公也是大病初愈,不是么?” 冷云道:“窦相公还是个新手!好!走,咱们见七郎去!” 二人一同到了郑府,那里正在装点。彩饰之类能撤就撤,不能撤的都拿白布蒙了,上下人等一边换衣服一边筹办丧仪。又扎灵棚、搭待客的棚子,给男女仆役分派活计。 鸿胪寺是有吊丧的职责的,但这事儿归沈瑛管,冷云、赵苏两个人此来并不管这事。 冷云看到了鸿胪寺的官员之后,问了一句:“沈瑛呢?” 得到一句:“去同刘相公请教奠文去了。” 冷云对赵苏道:“走,见七郎。” 郑熹正在厅上,身边围满了人,郑川道:“奏本已经递进宫里了。” 郑奕道:“这可如何是好?七郎,你要丁忧么?” 邵书新看了他一眼,郑奕完全没留意到,邵书新只好说:“相公是丞相,怎么能……” “那还有夺情呢!”冷云大步走了进来。 这话姓郑的不能自己说,得有个外人来讲,冷云先对郑熹说:“节哀。” 两人先互相致礼,赵苏跟在后面行了一礼,冷云道:“沈瑛办事是办熟了的,别担心。只说你现在。” 郑熹道:“丁忧的奏本已经递上去了。” 冷云道:“我这就进宫,劝谏陛下!如今政事堂这个样子,不能离了你!” 郑熹道:“有王、窦二位,哪里就离不得我了?” 冷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了!” 郑熹不能“一劝就听”,还是坚持要办好葬礼、结庐守孝,两下争执,看的人干着急也不敢插话。郑川只能说一句:“我、我守。” 郑熹道:“难道你还想不守孝的吗?” 冷云气得直翻白眼,对赵苏道:“哎,你来说给他!” 赵苏暗骂冷云是个王八蛋上司,愚蠢的九卿,这个时候居然推下属过来顶缸。冷云不能对郑熹说“我爹还在前线,你不能因为你爹死了就不给我爹扛事儿了”,难道他赵苏能这么说吗? 这里的人也都认得赵苏,都看着他。 赵苏道:“相公,君侯难道是自己愿意在北地未平之时就回来么?情非得己、天不假年罢了。但凡能有一丝机会,故去的君侯也必是想亲自平定北地的!您身为人子,应该是最明白父亲心意的人啊!如今郑侯的心愿未了,您却拘泥于凡夫俗子的细枝末节,作小儿女态,是为‘愚孝’。 当此之时,您更应该为北地战事继续出一份力,早日传捷,以告慰君侯在天之灵!什么是大义?什么是大孝?都在这件大事里了!” 冷云附和道:“对啊,就是这样!世伯泉下有知,也会盼着你振作的。” 这理由,郑川未必就想不出来,但是不能由他来说,赵苏给说出来了,郑川、郑奕等人也就跟着添油加醋了起来。 郑奕道:“七郎,咱们难道不知道你的品德吗?现在不过是为了大义而不得不为之!” 郑川道:“我愿守孝三年!” 郑奕道:“对啊,他是嫡孙,让他来。” 冷云忙钉上一句:“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去上表建言。你要实在不甘心,等北地大捷,一切定定了,你再择机丁忧嘛!” 郑熹仍然说:“不妥,不妥。” 争执时,岳家又派了人来道恼,岳桓虽未至,先派了儿子过来。孩子来见了姑父,对郑熹道:“我爹正在刘翁翁家里,陪着写祭文。” 冷云道:“好了,我得回去换身衣服进宫了。” 郑熹道:“你这人!” 正说话间,郑氏族人、姻亲等又陆续来人,郑侯府上人口不算多,但郑氏家族庞大、姻亲众多。不多时,郑霖又带着儿女过来了,然后是高阳王府,此外又有许多人,不能一一记数。 赵苏本来打算窝在郑府看看情况的,却被冷云一把薅走:“你跟我来!” 两人出了郑府,赵苏道:“您去劝谏陛下,我……” “你再帮我参谋参谋,”大概的意思,冷云都听明白了,但具体怎么说,还得再琢磨琢磨,“要是有人说,我是为了我父亲,怎么办?” “公私两便!且郑相公又不是不丁忧。古人有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是说处事持正,如今竟为了一点点庸人的闲言碎语,倒要自缚手脚,听人摆布了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是为国乎?”赵苏说。 他觉得也没必要把全副身家都挂郑熹身上,郑侯会死,郑熹难道就不会了?郑、王之争,两家各自出招,看得多了,便也觉得不过如此。 怪没意思的。 只要让郑熹顶在前面,顶到义父凯旋就行了。只要义父还京,谁怕谁呀? 冷云道:“你说的是!你别走,等我。” 赵苏道:“大人想岔了,此事不能只由您一个人来说。” “嗯?” 赵苏道:“毕竟还有个‘孝’字,只有您一个人硬讲道理,讲不过的,您还要为千夫所指。您先上本,再多找几个人,也请他们为郑相公进言才好。” 冷云道:“妙!” 当下分头行事。 郑侯的丧事办着,冷云先向皇帝进言,建议夺情。 赵苏则往陈府去,向陈萌痛陈利害。陈萌儿子都送到祝缨面前了,去就是要攒个资历。这么年轻的时候,参与了一场这么大的战争,对陈放好处颇大。 陈萌的问题在于,他自己死了爹守孝守得足足的,现在却不让别人守孝,这有点不对。 陈萌给赵苏出主意:“不要求太子,免得戳着了陛下的眼。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派人宣扬有人要查不法兼并之事。一提抑兼并,就容易让人想起王云鹤,弄得许多大臣必要与冼敬等人作对,坚持要留郑熹在政事堂。很多人在朝上为郑熹说话。 有想郑熹夺情的,就有想他滚蛋的。仕林对丞相不丁忧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乃至于民间都有了些非议。 “要是北地战事拖个三五年,他就一直做着丞相了?要是三、五年后他自己也死了呢?到地下丁忧不成?” 郑熹已经到了一个死了也不算太意外的年纪了,说这话的人也确实是嘴毒的。 一番争吵,太子装聋作哑,被皇帝问急了,只说:“丁忧,为父,夺情,为君。” 太子的话说出来,便有穆成周说:“去了的郑侯就是个忠臣,让他为儿子选一样,会怎么选呢?” 这什么屁话?太子用力咳嗽了一声,瞪了舅舅一眼。 李彦庆在一旁看得厌烦,出列奏道:“不如给其假期治丧,待丧仪完毕,回来理事。北地大捷之后,再丁忧也不迟。” 当时便有老大臣说他“乳臭未干”,天知道李彦庆儿子都十几岁了,哪来的乳臭未干? 皇帝却把李彦庆的话听了进去,道:“有志不在年高,他说得有理。” 事情这才定了下来。 ………… 郑熹在家中接到消息,又上表要求守孝。皇帝再不准,郑熹又哭着要求。 如是者三,终于,郑熹领了旨。皇帝为了“补偿孝子”,多给了金帛治丧,将郑侯祔葬先帝。 冷云闻讯放下心来,对赵苏道:“这下可好了!咱们都能安心了。既安心也省心。” 赵苏迅速拿出了一份公文,道:“操心的事又来了。” 冷云从来办理公务都是下面的人先筛一遍再给他过目的,这回也是这样,他一面接过来,一面问:“什么事?” 赵苏道:“骆驸马在北地应付胡人,要鸿胪寺协调,奏请调下官去一趟。” “诶?什么?!!!” 赵苏耐心地说:“郑侯在世的时候,就有扶植奚达部的意思。如今郑侯去了,这事儿也不能就此搁置,否则,前线将士就要多流血了。” 冷云道:“我看就是姓骆的既无能又想出风头,一定是他!” “这与驸马何干?” 冷云道:“你不懂,好吧,去就去了,为我捎封家书过去。” “是。” 赵苏又与同乡辞别,祝缨临行前是把京城的一些事务交给他的,他不得不将事情又嘱咐给赵振等人。 接着是去郑侯府上辞别,看郑熹有什么话说。 郑熹也拿出一封信来,道:“没想到又要再给三郎一封信。把这个带过去,告诉他,京城有我。” “是。” 赵苏将京中安排好了,领了公文之类,又带上了几个吏目,一路疾驰往行辕报到。 ……—— 赵苏一路吃了不小的苦头,他在路上的时间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到了行辕,人被晒得黑了一档。 行辕门口,守门的人是后来到祝缨跟前的随从,并不认识他,收了帖子,客气地说:“大人稍等。” 赵苏也耐心地等着,直到苏喆提着裙子跑了出来:“舅!” 随从吃了一惊,赵苏对他笑笑,苏喆道:“舅,你别逗人家,他们新来的,不认识你。” 拖着赵苏去见祝缨。 一路上,卓珏等熟人不断与他打招呼,赵苏脸上的笑越来越明显。 只有在看到金良时,赵苏敛起笑容。金良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到自己腰间的白布,眼圈也红了,说:“三郎在等你了。” 赵苏看他身边两个军士手臂上系着白布,而一路行来其他人并不如此,便知各人来历了。 苏喆小声说:“讣闻传来,阿翁已经设祭过一回了,没失礼数。金将军这是另外的情分。” 赵苏道:“知道了。” 到了祝缨面前,赵苏才重新有了笑意,当地一拜:“儿拜见义父!” 祝缨道:“快起来,正有事等着你呢!” 赵苏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坐了,苏喆挨着他坐下,一脸的期待。 赵苏前身子往外扯了一扯,问祝缨:“这丫头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 一室皆笑。 祝缨道:“哪里来的坏主意?她好得很。” 赵苏新来,寒暄之后,其他人就都识趣离开,留下赵苏向祝缨汇报了京城近来的诸般情状。郑侯死后怎么争执的,王云鹤大病一场才好,东宫又多了一个儿子之类的。 祝缨一一听了,道:“知道了,咱们还是干咱们自己的事。机会难得,不要分心。你且安顿下来,我再同你讲。” 赵苏道:“是。” 他还捎了些书信、物品,有他准备的,也有别人托他捎带的。留下祝缨的,再出去分发别人的。 都分完了,赵苏指着一口箱子对苏喆道:“喏,都是些小娘子用得上的东西,你拿去分给你的小女伴们。” 苏喆道:“都是些什么呀?步摇之类太累赘的不要啊!咱们可忙着呢,打扮得利索。” 赵苏啧啧两声,打量着她,道:“给你东西,你倒挑起来了!不要算了。” “要的!”苏喆赶紧说。 赵苏斜眼看她:“你不对劲,什么时候这么乖巧可爱了?无事献殷勤。” “嘿嘿。” 赵苏道:“你同我过来。你长大了,别叫我动手揪你。” 舅甥俩到个小厅里说话,不等赵苏发问,苏喆先说:“那个,舅,阿翁要让您管的事儿,您已经知道了吧?” “嗯,一会儿还要拜见驸马去。难道还有什么内情?” “不是不是,就是一件差事。这事儿,你带上我呗!上阵又不让我去,治理地方哪儿不能干呢?我到北地来,最难得的机会不就是学点儿新鲜的么?”苏喆的语气里有一点乞求的味道,“我不去太危险的地方,不能干危险的事。” “行。”赵苏说。 “真的?” “嗯。” “那阿翁那里呢?” “我去说吧。” “好!” 两人一同望向祝缨书房的方向。 祝缨正在里面拆信。郑熹的信里说了些夺情的事,然后叮嘱她:北地一定要稳,她的名下绝不能有败绩!只要奏凯,就赶紧回来,代替郑熹盯住朝堂,如此一来郑熹也能放心地丁忧。 这孝是非守不可的,早守比晚守强,不然得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祝缨收好信,对祝银道:“下张帖子给驸马,今晚我请客。把小妹、青君、三娘也带上。” 祝银道:“三娘有伤,也来么?” 祝缨道:“当然,有她们的事儿。” 祝银领命而去。 第373章 虚实 最先到的是赵苏,他在行辕里只有几个熟人,还没有领具体的事务。分完礼物之后,左右无事,便又到了祝缨的面前来了。 祝缨很忙,身兼四使职,有多大的权利就有多么的忙。随着秋收的临近,又有种种迹象表明,胡人也会在近期南下再劫掠一番,祝缨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她不太懂兵。 见赵苏又来了,祝缨道:“来得正好,把这些理一理吧。” 赵苏一边上手接过了一叠杂七杂八的讯息,一边说:“我以为我是来为教化胡人的。” 祝缨道:“说人话。” “我不是就为着离间胡主与其它部族来的么?这个我会!” 祝缨道:“你现在开始干了么?” “还没有。” “那先干这个。” “哦。” 说话间,陈放、卓珏等人又来了,祝缨又指一指桌子,道:“干活。” 几个人干了好一阵儿,到天色暗了下来,开始掌灯了,祝缨才说:“就到这里吧。” 晚宴是祝缨给赵苏接风,骆晟提前了一点到。祝缨先为他介绍赵苏,赵苏上前行礼。骆晟将他扶起,对祝缨道:“在京城就见过啦,果然是一表人材。人都说他能得你七分真传。” 赵苏道:“晚辈比义父还差得远了,能得三分便此生无忧了。” 祝缨道:“几天不见,嘴见甜了,背着我们偷糖吃了。” 苏喆噗哧一笑,对赵苏扮了个鬼脸儿。赵苏丝毫不觉得尴尬,坦然地道:“以后我还接着吃。” 须臾,祝青君、项安等人也来了,又有荆纲等人。项安被个女仆扶着,走路看起来不够便利,左手还吊在颈间。 赵苏问道:“三娘这是怎么了?” 项安笑笑:“出了个丑,耽误了事儿。” 祝青君道:“是我……” 项安道:“你在前头的好好的,我安安稳稳在后头,倒伤着了自己。” 她俩一直搭配得不错,祝青君冲在前面,项安给她保证后勤。事情偏偏那么巧,到处穿插、偶尔杀敌的祝青君除了被蚊子咬,身上没受过伤。倒是送粮的项安,前几天遇袭。是一小股的胡兵游击,粮草没有太大损失,项安却受伤了。 祝青君因此十分自责,认为是自己的疏失,把胡骑漏放南下了。项安受伤,祝青君就为她医治,三餐陪也着她一起吃。 赵苏道:“两军交战,无处不险,你们两个都要照顾好自己才好。” 不多时,温岳又赶了过来。大家齐聚。 席间,骆晟见无人提及赵苏的公务,想要提时,又听他们只说着京城的事情。既感慨郑侯走得太早,又庆幸郑熹没有丁忧。 骆晟说了一句大实话:“有七郎在,咱们才能安心在此做事。就怕换个人,又要换条路。” 祝缨道:“是啊,中途改道,确实为难人。还是现在这样好,不浪费功夫。” 骆晟捱到宴散,特意留了下来,又频频拿眼睛去看赵苏。祝缨会意,将他们都留了下来,又对祝青君、项安使了眼色。 几人便都停步,跟着祝缨到了书房里。 祝缨请骆晟坐下,其他人才敢落座。 一坐下,祝缨与骆晟对望一眼,骆晟做了个“请”的手势,祝缨道:“前几天。我与驸马商议一事,要你们去办。” 赵苏道:“但凭二位吩咐。” 祝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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