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珀小说

碎珀小说> 玲珑影【双性】(H) > 第283章

第283章

会,把赵振介绍给大家。然后就让各忙各的了。 赵振干劲十足,交割、洒扫屋子,与同僚拉关系。 落衙前,大家对他的观感都还不错,觉得他是个开朗诚实的人。又听说他是吉远府的,不少人“哦”了一声,就知道他的来历了。 第二天是休沐日,省得请假了,赵振当晚在祝府借宿一夜,第二天就开始搬家。搬完又去赵苏家拜访,下午去了会馆,与在那里的王小娘子订了几间房:“他们不认得大人在京城的住处,也没去过老宅,我想他们应该会找来的。” 王小娘子笑道:“要是长住,我可管不起,只住几天落脚,也不用你这些钱。都是乡亲,难道你付得这些房钱,我就付不得?”硬是不肯要。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里,余下的三人也陆续到了,都是先到会馆,再被王小娘子派人送信给祝缨和赵振。赵振接了人,先拜见祝缨,再由赵振带他们办手续、搬宿舍。这三个人比赵振的品级低些,都是评事。 安顿下来之后,祝缨选了个日子,在家里设宴,将所有原梧州在京为官的人都叫到家里来吃酒。连同苏喆、林风,府里大大地热闹了起来。 祝缨在大理寺里“自己人”越来越多,御史台也往借用的牢房里关了三个人进去。这三个人进去了就出不来了,由这三人又牵扯出他们治下的属官一些贪渎、行贿的问题。 王大夫给祝缨抠了个县令的窟窿出来,姚尚书抬笔填上了顾同的名字。 赵振从赵苏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道:大人就是有安排的! 祝缨的府上,也经常有人在门房里守着了。梧州出来的这些人,不时会往府里去。赵苏跑得频繁些,给祝缨带了一些冷云与沈瑛的趣事,他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变多了些。 这一日,府上却又来了一个生人,拿着顾同的名帖来登门。 府上收了帖子,让他在门上等了半天。等到祝缨回来,没吃饭就先见了他。此人二十上来,官话里带着些口音,一身绸衣,看着衣食无忧的样子。 拜见时口称是“贡士卓珏”,原来,他是卢刺史州里选出来的贡士,籍贯是顾同治下的县。去年末到了京城,顾同想到他上京不容易,给了他名帖。 “顾大人说,可持名帖往会馆投宿。他们地面熟。又与晚生一张名帖,道遇到难事可以来求助于大人。本不欲劳烦大人的,不幸去年先帝驾崩,考试也没了,到得今春仍无音讯。” 祝缨道:“哦,确实,两场试都没了。你如今是在京城一面游学一面接着等呢?还是要谋出仕?” “小子无状,便是求一官半职,也须再砥砺自身之后,才敢妄言。” 祝缨道:“那你不妨先住下,吏部一有选擢,我便知会你一声。保书荐书,我为你安排。” 卓珏大喜,拜倒在地:“多谢大人。” 吏部近期确实会有一些选擢,但不是广谕天下的。还是因为鲁王案,虽然“余者勿论”,但日常里谁是谁的人,周围人心里都是有数的。鲁王一倒,后台没了,好些人是被同僚清算的。此外还有几个胆子小的,为不连累家人而自裁了。人一死,账也就销了。 吏部得把这些缺给填了,但又没有明示天下,只在有限的范围内有人知情。祝缨恰是一个知情者。 卓珏不久便拿着保书,去吏部参选。知情者少,他于是被选上了个从八品的小官。 没过多久,便有许多南方士子知道,京城有一位对南方有着深厚感情的祝大人,以前梧州干过的,愿意栽培咱。 第336章 变化 “又到夏天了啊。”郑熹感慨。 他正在祝缨家里,树上的蝉鸣像是在附和他一般。这位是稀客,打从祝缨十三岁进京,他到祝家的次数就屈指可数。 这次前来还是为了郑川。郑川乖巧地跟在父亲身后,与祝缨一同往里走。 祝缨的家比起郑府来依旧称得上是寒酸,郑熹只简单评说了一句:“勉强够你住而已。” 祝缨道:“够住就行了。” 郑熹又多问祝大和张仙姑,祝缨道:“京城有点儿乱,怕惹事儿。” 郑熹道:“再过一阵就能稳下来了。” 祝缨知道他过来肯定不是为了闲聊,也不是为了看自己的处住,请他到厅上坐下慢慢说话。祝缨与郑熹在上面对坐,郑川在郑熹下面坐着。 奉上茶之后,祝缨说:“难得您能得闲到我这儿来坐坐。” 郑熹道:“哪里又得闲了?各派闹得乱七八糟,御史台见天的拿人,京城怎么会安宁?” “那就是有事了?” 郑熹点了点头,问道:“你可还记得彭思劭?” “哦,跟鲁逆有些牵连,接下来是办他吗?怪不得王大夫长用着几间牢房,总也不还。竟是还没个完。” 郑熹道:“大郎要被派去查他了。” “这一趟不远不近,倒也合适,”祝缨看了看郑川,“就是现在出门路上热了点儿。” 郑川道:“是我自己求的。” 郑熹道:“我也答应了。趁年轻,是该多干些事。总在京城里熬着,反而不美。”这是他自己的经验,因为出身与能力,他早早地就成了大理寺卿,接下来的日子竟过得并不顺利。回头一看,觉得实务还是干得少了。 别人羡慕的“积累”是权贵人家父祖的努力,郑熹羡慕的积累则是个人的经历。有时候他也问自己,如果让他走祝缨的那条路,他愿不愿意?他想他也不会拒绝。祝缨外放十几年,辛苦,但绝对值得。 他就不肯让儿子再掉在他掉过的坑里,即便是在御史台,也得让儿子干点实务,锻炼一点能力总是不会错的。 祝缨道:“那就没问题了。” 郑熹道:“我有问题。” “诶?” 郑熹道:“彭思劭,你必是查过了。” 祝缨道:“对,吏部、户部有关他的,我都调了档。又翻拣了他任内报到大理的案卷。不过没有派人去细查,卷面上看,倒也合格。陛下又放了话,余者勿论。我就把卷宗给封了。您要用呢,我一会儿默出来,明天早上给您。” 不用郑熹说,郑川就离座长揖:“多谢三哥。” 郑熹对儿子说:“阅后即焚。” 祝缨道:“那别的我也就不多啰嗦了,纸上写的,与实际见到的,总会有些出入,自家当心。” “是。”郑川说。 郑熹自嘲地笑笑:“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去梧州了,现在他出门,我还要不放心。” “我去梧州的时候您也没少关照我。他这是去捅马蜂窝了,是得小心点儿。” 郑熹道:“你这些日子安闲,倒是对了,我瞧着政事堂又要干什么事了,不会太平。” “您是说——” “王相公没拦着陛下暗中清算,必有他自己的打算。我看他这是要借机整顿地方了,梧州要是有人来求到你面上,你斟酌好了再去讲情。” 祝缨道:“梧州还行,王相公没有那么严苛,吉远府那儿有些小毛病,免不得,但不值得朝廷大动干戈。我看,他不过‘趁人病、要人命’,陛下在前面清算官员,他在后面清算当地的风气。借着陛下给他开路呢。” 郑熹道:“端方君子也有城府啊。” “没有城府,则君子何处安身呢?幕天席地,不成野人了?”祝缨笑着说。 三人闲聊,主要是祝缨与郑熹聊,郑川在一边听着。他们又说了些郑党的话,郑熹与祝缨商议要不要把舒炎也趁机往远处放一放,顺便可以升一升? 祝缨道:“他在新丰县做了有些年头了,也是时候挪一挪。只是这个清算的时候,他不能把握得好度?地方上盘根错节,妥协了,他能安稳呆着,对上头不太好交代,干得太狠,地方士绅也不是吃素的。” 郑熹道:“我还能护他一辈子不成?” “要是能历练出来,那就是脱胎换骨了。在地方上受一受累,遇事的时候想的都不一样了。” 郑熹道:“那就是他了。” 两人又讨论了一下郑党的其他人,邵书新的儿子也安排上了。郑熹又抱怨:“穆成周也要安插党羽,东宫那里也四处联络,死了一个鲁王,都抢着吃肉。不够吃。” 祝缨道:“那就各凭本事反正,您不会吃亏的。” “但愿吧。” 祝缨于是问道:“刘相公要休致,我看施相公也有退意了,政事堂是会补人的,眼下配进政事堂的人,可不多。您——” 郑熹摆了摆手,带一点矜持地道:“我呀,还差那么一点儿呢。” 祝缨道:“我倒还奇怪,您那一点儿去年末已经补齐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哪里齐了?” “陛下的信任。”祝缨说。有能力的不一定能做丞相,但得不到皇帝信任的,一定做不了丞相。除非皇帝不得不给这人加九锡,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郑熹早早与赵王有勾兑,在鲁王谋逆的时候又被派去迎接太子还宫,半年来又兢兢业业,没有把皇帝欺负得太狠。在现在皇帝位置上,出于平衡考虑,刘松年是先帝系、王云鹤和施鲲算是仕林。郑熹是勋贵,与皇帝关系还不错,怎么也该引入一个他。 其他条件相对于“信任”反而不那么重要了。祝缨算着,怎么着也该轮到郑熹做丞相了。 郑熹笑笑:“有什么好急的?我现在管着京兆也挺好。” 祝缨也就不再提了。 当天,祝缨设宴招待郑家父子,郑熹看到了苏喆和祝青君,听到祝青君的名字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看一下这孩子的年纪,觉得不太像是祝缨的女儿。祝缨对他讲是花姐的学生,给她一个姓,在当地不受欺负。 郑熹道:“又心软了。” 祝缨笑笑:“大姐说心比我软得多了。” 郑熹知道祝青君也是学医之后,说:“不错。”他有心问祝缨成家的事,不娶妻,纳房妾也是好的。三十好几了,不想着留后吗?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 吃过饭,郑熹与郑川回家,祝缨送他们出门。 父子俩有了点酒,坐车回去的。车上,郑熹接过热毛巾擦脸,对郑川道:“以后对他要更加礼貌。” “是。” “世事难两全。一个人,想要他能干,就不能要他万事都能你听的。想要他听话,就别指望他能干。只能取其一。不要用看庸人的眼光去评价能人。” “是。明天拿到卷宗,临行前我还想再来请教一些事,可以么?” 郑熹笑笑:“我管得你太多啦,也不必事事都问我。想做就去做。” “是。” 父子俩一路走一路说话,很快就回到了府中。 那一边,祝缨回来把彭思劭的材料默写了个大概。彭思劭就是之前太子到大理寺的时候感慨过的那个人,有能力,但不幸站错了队。 次日,把写的东西交给郑熹,郑熹就去打发儿子准备了。 等到落衙,她就赶去了王云鹤家。 王云鹤愈发的忙碌,听说祝缨过来,道:“大理寺近来没什么事吧?请进来吧。” 祝缨又进了王云鹤的书房,这书房比之前有了一些改变,一侧的墙上挂了面舆图,上面标了几个圈。 祝缨往图上看了一眼,王云鹤也不隐瞒,问道:“如何?” 祝缨道:“在您面前逞心机是自取其辱了。地方都不错,您是想借着陛下动手趁机做些事情,是也不是?是想变法吗?” 王云鹤道:“胡说,怎么就变法了?我是整顿。” 祝缨道:“那您这事儿干得可不太好,容易玩儿脱。” 王云鹤认真地问:“怎么说?” 祝缨道:“已经有人看出来您的打算了。” “那又如何?也是要做的。” 因为是对祝缨,王云鹤又多给她解释了一些:“事情比你想得还要糟糕一些,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啦。这两年的财赋比往年要少,各地报灾反而多了起来。边境也不太安宁,南方还好,西番与胡人颇有些想法。现在做还能和缓些,再拖下去就只有下猛药了,到时候局面会更难看的。” “您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换人?容易人亡政息。只有成了制度,才能持久。我不信您不知道这个道理。” 王云鹤狡黠地一笑:“想问我要洋洋洒洒的一篇论政若干条,那你是看不到的。那种东西,拿出来就是宣战。我不说,只做。试一试,不行就退半步,过一阵再进一步。天下,不能乱啊。” 祝缨道:“您还卖关子。拿陛下开路,再抑兼并、清吏治,您这好像差点味儿。” 如果是别人,做到这样,祝缨得说他有心,换了王云鹤,又觉得他应该不止于此。 “治大国如烹小鲜。”王云鹤说。 祝缨道:“不如先干点能看得见的,趁这个机会每年都开一次考试,给它做成惯例。” 王云鹤道:“京城这么多人游学求官,又有多少人在吏部外面排队等着补官?就算考上了,也是排队等。为什么?” 祝缨沉默了一下,道:“要说这个,您比我清楚。各衙司还经常不满员呢,水深。” 到目前为止,官员推荐、荫子孙的数量是相当庞大的。拢共就那么多的职位,已经有人占了,再让人吐出来,必要招人反噬。 老人死了,此人的家族新生的又何止一人?只会越来越多。自己还不够分的呢!一个朝廷越到后面冗员越多,弊病丛生。 王云鹤道:“你在梧州官学不是已经试行过了?现在你举荐的多是已经考过一次了的,不过多一道举荐的手续。” 她祝缨说:“那就把贡士与科考合而为一,要不就……三年?一任官员就是三年的嘛!定个分成。每年出缺多少,有多少由荫的、荐的补,又有多少由考的补。继续养这个读书的风气。”读书做官比看爹做官可强多了。 王云鹤抽出个本子:“看看。” 祝缨飞快地扫了一眼,道:“所见略同。原来您不是没有规划。” 王云鹤苦笑:“一次将所有都改了,怎么可能?还是要一样一样的来。比起清查全国土地,这个算容易的。不养出些可以依靠的人,想清查全国,那是不可能的。操之过急是要出乱子的。得先准备人,再做事。我一人未必能成,你们要坚持下去。” 祝缨试探地道:“当年我括隐时用的那些个学生,干得也不错,也有补了官的。他们补了官之后,自家的田也就多了起来。您说有趣不有趣?明明是想抑兼并的,结果反而又兼并了起来。就是我自己,不去有意经营田宅,与年少时也是天上地下了。” 王云鹤道:“圣人先贤,有多少设想。井田,好不好?废了。我能做的也只有扬汤止沸,扬总比不扬好。抑兼并,没有一劳永逸的。 就像律法,有人犯法,你管不管?管了,还会有后来者再犯,接着管就是了!有人犯法,不还是有人执法吗?有人兼并,不是还有你我吗?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没有那么悲观!去做就是了! 读圣贤书的人,知廉耻、有大义,比只为门户私计者总是更可靠些的。” 祝缨道:“那陛下就不能太垂拱了。可一旦那样,后果就又……” 她与大家的心思是一样的,对这位新君没啥感情,能帮但不想帮。帮你树威立权、乾纲独断了,我还怎么混?至少,不想帮他太多。 可哪位君王不想一言九鼎?偏偏说话不能算数,逼急了他能放赖。他有“大义名分”,一走极端,不好收拾。 现在王云鹤落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太软的皇帝,给不了他支持,强了,大臣们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如果没有圣君,先帝那样的就刚刚好。 王云鹤道:“我会与陛下好好谈一谈的。” 祝缨不再多问,起身告辞。有一些事情上,她与王云鹤想得差不多,但有一些,她又有更激烈的办法不能说。 ……—— 第二天,祝缨就让项乐给蓝德家去了个消息,询问一下宫里采购糖的买卖是不是还继续做。 内宫的变化比前朝迅速得多,祝缨还在审鲁王,皇帝知道了罗元的名字,一句话就把罗元一伙统统杖毙了。 现在蓝兴与蓝德虽然还是在宫里,但是已经能够看出来势力不如杜世恩了。这是没办法把持的。宦官不是大臣,他们没有保命符。 当晚,门上就收到了帖子——蓝兴亲自来了。 祝缨听说是他来了,走到门上去迎他,蓝兴也不矜持,快步上前:“见过大理。” 祝缨还是很客气地还礼:“大监。您怎么亲自来了?” 蓝兴道:“那小子不得闲,出来也不便。我们父子俩呀,现在不容易,我一想,叫个小孩子来回话是怠慢了您,还是我亲自来一趟吧。” “里面说。” 宾主坐定,蓝兴没了之前的那股劲儿,口气十分的谦卑和柔:“这些年蒙您的照顾,没有您,我们父子的手头也没那么宽裕。” “您这是哪里话?您也不缺这点儿。我只是有些担心,杜大监是个能成事的人,令郎又还没有长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儿,等到他清算就晚了。” 蓝兴道:“是啊,得识趣儿不是?我回去叫阿德把那一份买卖都转给杜世恩吧。看他安排个什么人来与大人讲价儿。” 祝缨摆了摆手,道:“我的意思是,让他们会馆的人与宫里再谈谈,会馆再多让半分利,您那儿呢,也拿出半分,凑成一分,给他。南方偏僻贫瘠,再多呢,他们也拿不出来。要是能您能让梧州把价再涨一些,这一分就全由会馆出。您看呢?” 这比蓝兴预料得要好得多,他本以为是要墙倒众人推了。以他对祝缨的了解,祝缨做事从来都是有把握的,这么挤兑他,他的心情是无法变好的。 现在祝缨把条件摊开了,没有要踹开他,只是要“结交”杜世恩,那就可以接受了。毕竟,如果两家一起把他给踹了,他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宫里已经有好几桩类似的事情了,他也无力去一一清算报复。只能在背后骂一句“虎落平阳”。 蓝兴道:“大人还是这么照顾我,以后还要请大人关照。” “那里的话?他们也知道这事儿不地道,不好意思同您开这个口,才央了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毕竟有点儿香火情,不管也太无情了。” “那是,那是。” 两人聊得倒投机,祝缨再三表示,只要蓝兴还在,这买卖就断不了。蓝兴也表示,很快就会安排祝缨与杜世恩见面。 杜世恩是个话少的人,他瞅不上蓝德的跳脱,但对蓝兴还是有一点佩服的。 蓝兴同他讲了一讲,两人足等了五天,才找到一个机会,一同出宫来。 还是在祝缨家,祝缨道:“罪过,一件小事,你我未必都看得上,却又为了不生误会,偏又费这个劲。” 她都给安排好了,双方互通消息,宫里的报价是多少,会馆出的价是多少。还是与之前一样,宫里怎么报花账她不管,她只管记着宫里的官价,有人问时绝不会露漏说是宦官们吃了差价。 当然,杜世恩得保证,会馆能按时拿到这笔钱,不被拖欠。 当时就定了下来,也不落下文字,省得被人日后清算。 蓝兴假意推让:“我要告老还乡啦,以后不在京城,也用不着这许多钱,不如你们两家分了我那一份。” 杜世恩道:“宫里怎么能少得了老前辈呢?” “都是老前辈啦,也该知道进退。相公们还有休致的时候呢,何况我们这做奴才的?只要你老弟在陛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早些放我走,就好啦。” 两人假意称兄道弟,蓝兴又给杜世恩托个孤,祝缨又给二人劝一劝。 会馆方是项乐与王小娘子做为代表,三方讲定,杜世恩才发迹,看这一笔钱也不能就说完全不在意了,他的笑也深了一点。 讲完没几天,蓝兴就从宫里被打发了出来,他也没有马上回乡,而是在京城的宅子里小住。 五月端午,宫里还给他赐了粽子。 祝缨这个端午拿到的赏赐比当年刚到京城时多了不知道多少倍,全家的粽子都有了,还有皇帝赐的新衣料。 郑府、冷府等处也都给了她一些端午节应景之物,郑熹也没有再一张帖子把她召过去吃酒。 祝缨这个端午节倒过得挺自在,连同赵苏家、赵振等人,都在府里吃粽子、缚五采线,他们饮雄黄酒,祝缨不喝酒,也佩了香囊。 席间,众人说着趣事,赵振大为吃惊:怎么赵苏也会讲笑话了? 各家说笑过节的时候,一队人悄悄地进了京城。前面囚车里是几个男子,后面几辆小车,跟着家眷。 囚车直往皇城去,小车却被拦了下来:“只问犯官贪赃枉法事,尔等且家去!听候发落!” 段氏双目通红:我还有家吗? 囚车里最前面的是卞行,后面有他的儿子与亲信等。既不是个连坐的罪名,卞行的儿媳段氏就没有被锁拿。她是出嫁女,父亲兄弟参与谋逆,也不会问罪到她的身上。娘家、婆家都犯了罪,她反而安然无恙。 可是,又能到哪里去呢? 第337章 急惶 侍女怯怯地说了一声:“娘、娘子?” 段氏回过神儿来,低声道:“回府吧。” 侍女将帘子撩开一角,对车夫道:“回府。” 车夫甩起鞭子,调转了马头驾车往京城的卞府驶去。马车轻轻地摇,侍女觑着段氏的脸色,似是在安慰:“等回到家里,与老夫人她们好生商议,总会有办法的。” 段氏摇了摇头,侍女不敢再说话了。段氏闭上了眼睛,回府?老夫人她们?能顶什么用呢?不怨自己就谢天谢天了。 车到了府前停了下来,车夫道:“到了。”取了凳子来放在车前,侍女先下了车,伸手将段氏扶了出来了。 段氏抬眼看着这座显得有些荒凉的府邸,心越发的沉了。正值湿热天气,墙头已瓦缝冒出了些草茎竟无人摘除。在卞家得意的时候,是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侍女上前拍门,里面的人警惕地问:“谁?” 侍女道:“大娘回来了,快开门!” 门被拉开了一道缝儿,里面的人打量了侍女一眼,吃惊地道:“你们回来了?” “快开门,难道要大娘在外面等着不成?” 侍女叫开了门,又扶段氏到了门前,再吩咐:“把行李卸到长房。” 里面的仆人答应一声,段氏又问:“老夫人呢?” “都在堂上,过节呢。” 段氏心里有了一点火气,她一路奔波而来,狼狈不堪,府里还有闲心过节呢?她说:“我给老夫人磕头去。” 卞府的这个端午节过得并不热闹,但毕竟是个节气,还是聚在一起吃个粽子,求个好兆头。席才摆上,说是段氏回来了。 席上安静了一下,卞家的小儿媳妇便说:“既然大嫂回来了,公公与大伯也该到了吧?” 她丈夫横了她一眼:“胡说!哪有不提爹和大哥,单提她的?我家哪有这么不分尊卑的事?” 老夫人恹恹地道:“吵什么?让她过来吧。” 段氏风尘仆仆地拜倒在老夫人脚下,老夫人没有看到丈夫和儿子,既失望又担心,问道:“他们人呢?” 段氏看家里这些人从上到下倒都装饰得鲜亮,心中更难过了,委屈地哭道:“被押到御史台的大狱里了。” 老夫人此前还存着一丝侥幸,听了这一句,被噎得靠在榻上半天没能说出话来。叫“老夫人”的,叫“娘”的乱作一团,老夫人缓了口气,道:“你、你且回你的房里收拾去。有什么事儿,过一时再说。” 段氏低声敛气地道:“是。” 她们一走,小儿媳妇悄悄地对丈夫道:“大嫂怎么这么老实了?” 她丈夫剜了她一眼,道:“她还想怎么不老实?” 老夫人道:“不吃了!” 众人便都散去。 老夫人对侍女道:“走,看看大娘去。” 段氏的屋子还在,只是久未住人,正在打扫着,老夫人来了,段氏还是那一身衣裳没来得及换。听到有人过来,往外看是老夫人来了,忙迎了出去:“只扫出一间屋子,您到这儿来坐。” 老夫人看一看儿媳妇这妆束,首饰也少了许多,衣服料子看着倒还不错,但也颇多褶皱,可见路上也是辛苦了。再看箱笼包袱,少得可怜。 老夫人进了屋子,婆媳对坐,老夫人劈头便是一句:“我没叫他们来,你可要给我说实话,你爹谋逆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段氏忍气道:“何曾有什么隐情?我也是毫不知情的!” “要是没有,怎么他们死了还不算,倒要牵连到我们?!你丈夫正在狱里关着!” “是他们说,有人告了公爹贪赃枉法。” 才说了一句,就被老夫人啐了:“呸!那算个什么罪名?谁个不干那些个事儿?满京城的这些官儿,有几个不收礼?不管请托的?被告的还少了吗?有多少是被锁拿进京下大狱的?你摸摸良心,拿这个话骗我老婆子,你还是人吗?” 老夫人的怨气大得很,这长媳是他们家求娶的不错。看在段琳的面子上,她这个婆婆可是很纵容儿媳妇的。如今段家失势了,这儿媳妇还拿以前的范儿来对婆婆?真是没教养! 老夫人越想越气:“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趁早说出来!别再念着你那个娘家了!都死了,还能怎么翻身?要知道了,趁早揭发首告出来,让他们爷儿俩早日回家是正经!我们家要是不好了,你还能有什么好?你现在只有丈夫可靠了。” 这样的话,早在南方的时候她就听丈夫说过一回了,现在再听一次,段氏依然觉得刺心。 老夫人说得也是对的,她已经没有娘家了。是真的没有了,父亲、兄弟都死了,母亲等人都流放了。同姓的段家人也有,此时也是自顾不暇,且不知流落何方了。 可是,夫家对她的这个样子,这个夫家,是她安身立命之所么? 孩子又哭了起来,段氏忍辱道:“我离京三千里,能知道什么事呢?您莫急,我姑母嫁在关家,今天过节,我打发人去给她请安。明天去看她,打听打听消息,看看能不能托人求情。” 老夫人缓了一口气,问道:“那是大郎?” “是。”段氏命人将儿子抱了上来,孩子只有两岁,卞家的嫡长孙,卞行十分疼爱他。尽一州之膏腴将他养得白白胖胖,这几个月吃了些苦,容易受惊。 老夫人逗了他一阵儿,哭声渐歇,老夫人道:“罢了,你们休息吧。有空儿好好想想你的儿子,家里要是不好,他也没个前程。” 段氏将老夫人送出门去,回来抱着儿子轻轻地拍着。侍女们轻手轻脚,打扫屋子、放铺盖。外面,老夫人的两个侍女提了食盒过来:“老夫人命奴婢们送粽子来给大娘。” 段氏道了谢,让自己的侍女接过了食盒。又向这两个侍女打听家里的情形,侍女道:“段亲家坏了事,老夫人可吓坏了。打听消息也打听不着,又过了些时日就传出消息来,说是被赐死了。葬事也不能大操大办,就在城外埋了。也不知道亲家葬到什么地方了。过了年,又传说咱们家大人被人告了,老夫人家了好些钱打听消息。如果家里也比不得以前了。” 段府被抄,什么都没了。段家远支还在,但都不在京城了。段婴的岳家也是谋逆的人家,也无人保全他的妻子,都统统流放去了。 段氏又问了几个人,知道嫁到关家的姑母倒是还在,关家在这次的风波中没有受到波及,就还是原来的样子,没升也没降。只沾了新君登基所有人一起升一级的光而已。 段氏再问如今朝上谁说话算数,侍女道:“这个婢子们就不知道了。大娘,先吃饭吧。”把食盒一放,走了。 粽子还带着点温,段氏吃了一个,只觉得堵得慌。屋子打扫好了,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一身清爽之后,她的思路也回来了。眼下最好的就是蛰伏,别乱动,能求人说情就求。求不得,也就只好这样了。与谋逆有关,这情也不是那么好求的。如果他们不回来,自己有个儿子傍身,也能过得下去。 段氏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些地契、房契,这是她的嫁妆,卞行在刺史府的财产被封了,她是不指望能拿回来了。京城卞家的财产听起来像是也花了不少,要过紧日子了。不过她也不怕,她还有奁田,还有陪嫁。 至于婆家对自己迁怒,也只有尽力应付了。熬到儿子长大了,陈年旧事过去了,儿子能够出仕,她就熬出头了。得给儿子留点儿私产,不能都投到府里了。 段氏想完了,晚上又去陪老夫人吃饭。 老夫人道:“你做新妇时,且不必伺候我用饭,现在又有了个孩子,你不管他,又到我这儿来做甚?等他们爷儿俩回家,看到咱们没照料好孩子,怎么向他们交代?” 小儿媳妇听了,噗哧一声,没忍住。大嫂在这个家里,以前可是个凤凰。小辈儿的礼数她也只是面儿上的,别人立规矩的时候,她能坐着陪公婆说话。 可真是有意思哩。 段氏摇摇欲坠,仍是道:“孩子刚才已经睡了,且有保姆,我身为子媳,该侍奉您的。

相关推荐: 交易情爱(H)   玩笑(H)   未婚妻和乡下表弟   假戏真做后他火葬场了   珊璐短篇CP文   玄门美人星际养崽指南   学姊,你真的很闹事(gl)   带着儿子嫁豪门   火影之最强白眼   私定男伴设计师 (N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