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说狼很聪明,早些年的时候,关门都挡不住它,它会在地上刨个坑,从门下钻进去。 神棍愣了半天,才说:“解放啊,这都你朋友吗?你什么时候跟它们混熟的?” 他记得,之前一万三还恨铁不成钢的说,曹解放酒后失德,险些被山里的野生雉鸡群给啄成半身不遂呢。 曹解放头一昂,胸脯挺起,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打不相识、五湖四海皆朋友、同仇敌忾一条心的豪气。 神棍说:“这样啊,谢谢了啊,我把他们接出去了,天怪冷的,你们回家睡觉吧。”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忽然就弯下腰,鞠了个躬。 静默了一两秒之后,除了曹解放,所有的雉鸡都突然间振翅飞出,一小群,半空中盘了个旋舞,手电光打过去,神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光像舞台上追逐主角的打光,而那群雉鸡,飞开时,好像一只迤逦的凤凰形状。 神棍把牛车赶过来,被子铺开,把五个人逐一放上车,小口袋最轻,神棍把她往罗韧怀里塞,说她:“你啊,要多吃一点,再瘦就不好看啦。” 她脸上带着笑,长长的睫毛沾了雪粒,神棍呼的一下,就把雪粒子吹开了。 曹严华最沉,扛他上车的时候最费力,还把神棍压了个踉跄,神棍气的跳脚,说:“没事吃那么多干嘛?” 曹严华脸上带着笑,傻里傻气的样子,好像在说,抱歉抱歉,包涵包涵。 收拾妥当,油布支起了罩在车上,麻绳扎紧老羊皮袄,最后抱曹解放上车,曹解放不配合,往旁边退了几步,又退几步。 循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神棍看到几只又飞回来的雉鸡。 他明白过来:“解放,你是不是不走了啊?” “不走也好,跟人待在一起怪闷的吧,也不能一起说个笑话啊,讲个鬼故事什么的,行吧,跟你的朋友待在一块儿吧,热闹。” 他拿了两个馒头,掰碎了在地上撒开:“我们以后再来看你啊解放,到时候,你娶了老婆,生了娃,住上豪宅,可不能假装发达了不认我们啊。” 那几只雉鸡迟疑着过来,试探性的啄食,曹解放没动,仰着头看神棍,神棍摸摸它脑袋,说:“我们走了啊。” 他上了车,牛鞭子正抽在大青牛脊背上,行了一程回头,看到曹解放往这边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尾巴上的毛竖着,一直盯着车看。 神棍忽然难受,拉住牛,掏出手机又下了车,小跑着过去,说:“解放,我给你拍张照片,留个纪念。以后,曹胖胖和小三三他们会想你的。” 他拍了一张,曹解放还主动换了个姿势,像是在聚散随缘的酒吧里,被捧作酒吧小萌物的时候,自己懂得看镜头,也懂得变姿势。 拍完了,神棍跟它挥手再见,上了车,吸吸鼻子,打着牛往前走,跟自己说就这样了,别回头了。 但走了很远之后,还是忍不住回头了一次:这一次,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把手机照片调出来,翻到曹解放最精神的一张,塞到曹严华的怀里。 牛累,人也累,神棍蜷缩在辕座上,迷迷糊糊的,会间或给牛一鞭子,手起的不重,像是给牛挠痒,而牛真是让人安心的家畜,不脱缰,不暴跳,无论哪次睁开眼睛,它都在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岔路口就停下来,等不来指向的一鞭子,绝不前进。 忘了是第几次睁眼时,忽然有些睁不开――天蒙蒙亮了。 又是一天,这是进山的第几天了? 电光火石间,神棍脑子里忽然冒过一个念头:就是今天,七七之数过期了! 凶简是封住了还是没封住?如果它们逃出生天,罗韧他们身上,会不会像之前的聘婷那样,出现形同长方木简的伤口? 他赶紧拉住车,爬到板车上掀开被 分卷阅读387 分卷阅读387 - 分卷阅读388 七根凶简 作者:尾鱼 分卷阅读388 七根凶简 作者:尾鱼 分卷阅读388 子,女孩子是不能冒犯的,就小萝卜吧。 手忙脚乱,解开他衣扣,衣襟往边上一掀,忽然愣住。 没错,罗韧的肩胛下方,隐隐的,有个凤凰的轮廓,凤首高昂着,像在回首。 神棍的眼睛忽然微湿,鼻子抽动了一下,帮他扣上衣扣,怔了会之后,又去看曹严华的。 也有,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曹严华长的胖,原本纤细而又曼妙的凤凰,在他身上,撑的像个胖头鹅。 …… 神棍坐在道边,倚着车轱辘,又啃了一个馒头,啃完了,塑料袋口扎进,往罗韧脑袋底下一塞。 这样看来,七根凶简应该是封住了。 但他们五个人,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醒呢? 没关系,睡多久都没关系,有希望,有希望就好。 他重又兴致勃勃,赶车上路。 岭子复苏了,第一场初雪后,太阳升起,各种独属于自然的、山林的、岭地的声响,车轴很久没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大青牛吭哧吭哧,走的还是不紧不慢,脊背上大块厚实的肉,一起一伏。 再走一阵子,他竟有些恍惚的错乱感。 两千余年前,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这一带都是函谷关地域,老子会不会也曾经,走过这同一条道呢? 只不过,老子是一个人,而他们是一群人,赶了辆车,吱吱呀呀。 但做的,也许是同一件事儿,在交错的时空里,同向而行,擦肩而过。 寂寞无人空旧山,圣朝无外不须关。白马公孙何处去,青牛老人更不还。 还不还都没关系,后继永远有人。 神棍鞭子一甩,直直打上牛背,车轴晦涩的行进声响起,他抬起头,看半空中那轮并不刺眼的太阳。 大声说:“出太阳啦,睡的差不多就起来呗,不然这一天又过去啦!” 再走一程,哼起了小调儿,自娱自乐。 都是老歌,一会是“无怨无悔我走我路,走不尽天涯路”,一会是“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 罗韧后来说,这一生最难忘的回忆之一,是那一次,在出凤子岭的路上醒过来。 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晃晃悠悠的,之前也不知道是用来拉什么的板车上,脑后垫着一塑料袋装的馒头,怀里抱着木代,身上盖着一条几十年前常见的,大红底撒牡丹花的棉被。 而神棍在唱歌。 唱:“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啊,送到那人民群众的煮饭锅里去呀……” 结局卷:观四蜃楼 第225章 篝火的光映在脸上。 木代有点不自在,她不大会摆拍照的姿势,尤其是这么正式的合影,镜头一对过来,人就有点发僵,不自觉想问:好了吗?拍好了吗? 对面的神棍乐颠颠的:“再来一张,换个姿势。” 还要换个姿势啊…… 木代磨蹭了一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眼角余光瞥到曹严华――他也好不了多少,右手本来是放膝盖上的,现在四处找不到位置去摆,也不知是哪一瞬搭错了神经,忽然托住了腮。 看着跟女子思春似的。 木代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赶紧道歉:“怪我怪我,我们再来。” 她清清嗓子,站直了些。 神棍没动,托着那个手机,雨丝在空中斜着打,被火光映的发亮。 木代心里掠过一丝异样,笑容渐渐僵在脸上,她竟然不敢转头,叫:“罗小刀?” 罗韧的手还搭在她的腰侧,但他不动,也不回答。 “曹胖胖?” 她用眼角余光去看,曹严华依旧托着腮,手指夸张而别扭地翘着。 木代站了一会,听到风鼓荡着帐篷的声音,看到神棍举着的那个手机渐渐被雨丝濡湿。 再然后,她小腿发颤,慢慢地从五个人的拍照队形里走出来。 他们都不动了。 奇怪的是,她并不很慌。 她给自己打气。 七根凶简上身,一切那么顺利的解决,本来就有些匪夷所思,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才合理――没关系,罗韧他们都没事的,一定没事。 反反复复,一直跟自己念叨这些话,直到双脚发麻,手有些冻僵,她双手送到嘴边呵了呵气,猛搓了几下,开始把人往帐篷里搬。 来来回回,累的气喘不匀,这是实打实的力气活,不像轻功可以取巧,每个人都重的像沙袋,她连拖带拉,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所有人搬了进去,最后拉上拉链门的时候,看到门边的曹解放,嘴巴半张,翅膀半开,像尊活灵活现的雕塑。 篝火渐渐灭了,远处传来凄厉的狼嚎,木代不去理会,毯子张开,盖住几个人,自己也钻进去,挨着罗韧坐下,手里攥着电击枪。 左右都冷的没有温度。 睡一觉,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嘴上这么说,却并不能真的睡着,一直攥着毯子,外头的雪越下越大,木代仰着头,茫然听雪片落在帐篷上簌簌的声音,帐篷高处有一块平顶,雪积的一多,就沉甸甸地往下坠,木代手往上一拍,隔着帐篷,把那一块雪打的四下飞散。 就这样呆呆地看,机械似的伸手击打,直到有一瞬,蓦地反应过来:雪好像停了,帐篷外头有奇异的光流转。 她的心砰砰乱跳,咬着牙从毯子里钻出来,拉下帐篷的拉链。 没有雪,也没有雨了,凤子岭三座巨大的山头剪影,这一时刻看来,与真正的凤凰无异。 不是的,木代忽然打了个寒噤,不自觉地退了两步,连呼吸都屏住了:她觉得,那不是山头,那是蹲伏在那里的,巨大的真实的凤凰,她的呼吸稍微滞重,凤凰都会被惊动转头。 流转着的奇异的光来自头顶之上的苍穹,那是北斗七星,组成巨大的勺子,勺柄像钟表刻盘上的指针,又像闪灼着寒光的长剑,缓缓转动。 木代忽然愤怒,大叫。 ――“搞什么名堂!” ――“你把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不要装神弄鬼的!” 骂急了,蹲下身去抓了石子,向着七星狠狠抛掷,电击枪举起来,向着虚空发射一记,电极带着长长的线飞射出去,找不着目标,又凋谢似的落将下来。 木代站了很久,风大起来,把她的头发吹乱。 也不知是自哪个时刻,四周开始传来辽远而又空阔的声音,像远古时候,部落的族人虔诚放歌。 “断竹,续竹,飞土,逐?`……” 这上古谣歌…… 木代蓦地回头,他们扎营的平台像是成了孤岛,看不见来路,也没有了那些高高低低的山石,远处的黑暗里,憧憧的影子,像黑色的皮影,又像只在博物馆看到过的,最简 分卷阅读388 分卷阅读388 - 分卷阅读389 七根凶简 作者:尾鱼 分卷阅读389 七根凶简 作者:尾鱼 分卷阅读389 朴的原始绘画。 大队大队的人在伐竹,竹林成片倒下,强弓射出弹丸,野兽在奔跑,刀砍下,血迹扬上半空,有人被强摁进水里,水花激烈的喷溅,而远处只是水面起了涟漪,有人被吊上半空,脖颈勒细,身子像枯枝一样飘摇,有人被架上柴堆,挣扎着隐没于窜起的火头之中。 画面越转越快,不再单纯是她曾经看到过的简言画面,有攻防,万马奔腾,冲杀,巨大的投石机抛出大石砸塌城墙,身首飞离,降卒被杀,屠城,累累尸骨相叠。 慢慢的,那些画面开始有了现代文明的痕迹,有轨的列车,枪,爆炸,半空折断的飞机…… 所有影像都是黑色的线条和轮廓,没有声音,没有细节,只透过眼球,却如同最钝的刀子,划拉着人的身体。 木代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她并不想闭上眼睛,相反的,很多画面她都看进去了,眼前流动的,像是杀戮的历史,说是人的历史也不为过,反正,自人类诞生以来,没有哪一天是完全没有战争和杀戮的,即便是在相对和平的现代,局部大小战争和冲突依然从来没有中断过。 天地间的空气无穷无尽,供再多些人也不怕匮乏,但总有人要拼个你死我活,不能共戴一片天。 恍惚中,那些影像消逝,雾气漫起,影影绰绰间,现出几条若隐若现的、比例失调的细长人影来。 它们挤挤挨挨,动作夸张地推推搡搡,声音嘈切的像乌鸦,叽叽喳喳,你争我抢着说话。 ――输了输了,他们输了。 ――他们死了吗? ――死了死了,也许死了。 木代毫不客气,弯腰捡起身周的石子,一股脑儿扔过去,大叫:“放屁!” 嗖嗖嗖,石子消失在雾气之中,恼怒之下没有准头,并没有砸到谁,但那几条人影都像是被吓到,好一会儿都没敢动。 过了一会,它们又?O?O?@?@地交头接耳起来。 ――她气了,她在生气。 ――又不怪我们,杀人的从来是人,又不是我们。 ――就是就是,他们先坏,我们才能落脚。 不可怕,木代并不觉得可怕,至少,不像在梦里那样怕,或许是因为,朋友们都出事了,每一丝软弱都找不到依靠――最无助的时候,往往也是最无畏的时候。 木代朝前走了两步。 那几条人影发出惊惶似的啊呀声,忙不迭地往后退,你争我搡,狼狈不堪的哎呦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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