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安然咽了口唾沫,弱弱地说:“我当时还觉着奇怪,胡姐和严公安这么体面的人,怎么会卖孩子呢?我也不敢问。” 谁也想不到,就那么白净漂亮个小女同志,把当时的情景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而相对于被打掉两颗牙说话漏风,嘴歪眼斜发音都不准的刘美芬,相信谁的证词,一目了然。 “我严哥体体面面不愁吃不愁穿两口子会为了一百块卖孩子?这么拙劣的借口,估计也是看小安同志涉世未深,瞎掰的。”做笔录的警察是亲自参与了抓捕的,“不是偷孩子还是学雷锋不成?她把咱当傻子呢,这事得严惩。” “而且吧,那个人当时神色匆匆,没来得及看清我长什么样……我孩子还小,公安同志真的会帮我保密吗?” “这你放心,就连笔录你也不用去局里,我们会采取单独轮流的形式,产科所有住院病人和家属都会被我们叫进来问话,她不会知道是谁说的。”当然,也没机会知道。 偷别人的儿子,还好死不死偷到公安头上,这不就是自个儿送人头嘛。当天中午,鼻青脸肿口歪眼斜的刘美芬就在全医院医患的注目礼下,被押到了市公安局。 胡文静抱着儿子,要不是安然反应快,她就给“扑通”跪下了。“小安同志,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我们就……” 安然心里愧疚得不行,又不能直说他们也是被她连累的,要不是她被刘美芬盯上,他们儿子何须受这无妄之灾? 偏偏心里愧疚,面上却还不能明说:“胡姐别客气,要是我能早点找你核实一下就好了,不用耽搁这么长时间。” “我知道你面薄,是不是我卖孩子,这话你也问不出口。要怪就怪那死皮不要脸的玩意儿。” 面对严厉安和胡文静的感激涕淋,安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改变了自己女儿的命运,却差点在无意间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严公安和胡姐都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别严公安严公安的,你叫他严哥就是,他在市公安局工作,今年刚从农场调回来,我在百货公司,你要有啥困难一定来找我们,啊。”说着,还要给她塞东西。 “这是一点我们的心意,你们在生产队没啥副食品票,拿着吧。” 安然哪里能要?只能在心底说,以后要是还有缘,我会补偿你们。 她的当务之急,是离开。刘美芬是暂时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可她的家属,还有杨荔枝都是危险分子,医院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鬼知道她们会不会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小护士大惊:“这怎么行?你前天才做的剖腹产,不能……” “同志放心,我和孩子的安全我负责,我可以担保。”住医院里实在是不方便,一面提心吊胆,一面通风不好,病房吵闹,她压根就没法睡着,再这么熬下去,不是中暑也得过劳。 胡大夫听说她要出院,也劝道:“现在时间不早了,没班车回你们大队,要省钱也不是这么省的。” 安然多年衣食无忧,还真没往省钱上想,这一提醒忽然想起来,她现在可真是一穷二白,住院的钱还是生产队给垫的,多住一天确实多花不少钱。 而出院去哪儿,也是个问题。 她属于插队去的响水生产队,没房子,宋知青一直住知青屋的集体宿舍,直到结婚大家才腾出一间七八平的小房间让给他们,就在大队牲口棚旁,每天“上有飞机下有坦克”形容的就是空中蚊子巡逻,底下跳蚤蹦跶的居住环境。 她一个人也就罢了,带个新生儿,这不叫花子吃苦瓜,自讨苦吃嘛? 现在只剩一个选择,就是名义上的“娘家”。继母虽然恶心人,但父亲终究是亲生的,只要她肯拉下脸使点苦肉计,先混过月子应该没问题……只是,跟医院比起来,也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 正想着,许红梅就来了:“哎呀呀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咱们然然不欢迎你。” 安然竖着耳朵,想听她跟谁说话呢,结果对方愣是一声不吭,只听许红梅又捏着鼻子说:“你这身上啥味儿啊,臭死啦,然然最讨厌你脏兮兮的,你就别来惹她不快了,月子里的女人气不得哟。” “我,我来看安然。” 安然怔住,这把嘶哑而苍老的声音,是……“快进来。” 门“吱呀”一声刚开条缝,一个灰黑色带猪粪臭的身影就窜进来,“然……安然,我来看你。” 那是一个六十出头的农村妇女,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脖子上的青筋仿佛两条曲着身子的小蛇。裤腿一高一低,鞋子上还沾着猪粪,明显是刚从猪圈里赶来的,她紧张得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安然,又偷偷瞟“小猴子”,就像在看一个小外星人。 “我不知道你生孩子,是今早听人说才……才……”一路赶来的。 安然的眼睛模糊了,虽极力忍耐,还是哭出声来:“妈。” 包淑英怔了怔,傻傻的反应不过来。 然然居然叫她妈妈啦! 许红梅比她还意外,很抱歉地说:“然然呀对不住,都是阿姨不好,她力气这么大我拦不住,别生气好不好?”表面是说自己不好,实际就是在说包淑英硬闯。 只能说,她太清楚继女的七寸了。 是这样的,安容和今年才四十五岁,因为从小家贫娶不起媳妇儿,解放前一年安家老父亲做主给他讨了一寡妇,名叫包淑英。那年她刚二十出头,前头男人被抓壮丁死在江东战场上,因为勤恳持家,身后有一头母驴作嫁妆,人又长得少见的膀大腰圆,很受当地未婚青年青睐。 安容和呢?从小跟着地主家的少爷读过书,识文断字,心里想的都是“宜室宜家”“举案齐眉”,哪里愿意接受这样的妻子,还是寡妇!奈何老父亲以死相逼,再不娶(驴)老安家就要饿死了。 婚后他也不愿和包淑英圆房,自以为有股读书人的清高和傲气,谁知这寡妇居然带了个遗腹子也不知道,直到八个月了还以为是长胖呢!忽然某天上厕所的时候生下个瘦瘦小小的闺女,刚结婚仨月的安容和老脸都给丢光光啦。 但石兰省解放了,来不及表达他的愤怒,人就被召到棉纺织厂来战后重建了,两地分居一下就是六年,再见面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干柴烈火来了一下,怀上的就是安然。 安然生下来,安容和实在是受不了文盲妻子,她粗俗、无礼、膀大腰圆,就是给新时代女同志提鞋也不配。况且他已经是阳三棉的技术骨干,暗送秋波的未婚女青年不少,心一横,就给离了。 当然,白白嫩嫩十分像自己的安然,肯定是归他的,包淑英就带着她那耻辱柱上的大女儿滚回老家吧!没俩月他如愿以偿再婚,襁褓中的小安然哪里知道谁是亲妈谁是后母,没奶也是娘。 六岁上,发现许红梅总是把她和安雅区别对待,身边人一说她才知道自己叫了好几年的“妈妈”居然是后妈,那个脏兮兮常躲在围墙外偷看她的“疯婆子”才是亲妈。小女孩生气,自卑,一面更加讨好许红梅,一面加倍嫌弃包淑英。 后来懂事了,她也想修好母女关系,可许红梅从中作梗,总是在二人间挑拨离间,添油加醋,安然几次好心都被她闹成洋相,也就慢慢不来往了。 上辈子,她生下孩子后跟生母只见过三面,第一次是她在外头练摊儿,包淑英给她塞了二百块钱,第二次是她开起制衣铺,包淑英远远的站在人群外,第三次……就是包淑英躺在医院太平间。 第5章 直到母亲死后,安然努力回想她们的交集,才发现最合她脚,最好看的鞋是她做的,而不是许红梅;每年生日都会收到一些表面土里土气实际却很实用的东西;当年救她于水火的二百块钱是包淑英卖光粮食牲口凑的……一开始确实是许红梅从中作梗,母女误会,后来却是她忙于生计,没空顾上自己的亲生母亲。 直到自己也做了母亲,也被迫跟亲生女儿分离二十五年,她才知道包淑英给她的,已经是她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就差把心窝子掏出来供她吃了。 于是,许红梅眼睁睁看着她的继女主动跟臭烘烘的包淑英抱作一团,心里怪不是滋味儿:难道生个孩子居然能让人转变这么大?简直就是变了个人啊! 不过,二十年了,她最沉得住的不就是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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