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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 可惜了新换的衣裳,血都溅在了上边,汩汩鲜红浸湿了他的下衣,粘腻的血带来的熟悉不适感令谢尘吾不禁皱了皱眉头。 真脏啊。 只听得一声饱含怒意的闷声低吼从一人喉间传出。 “你还要别人来救?!” “啪”,带血的长鞭在谢尘吾背上又留下了一条长痕。 “你如何对得起你母亲?!” 谢尘吾本高高扬起的头垂了下去,刚解开的眉头又拧紧了。 “啪”,皮肉在毫不留情地鞭打中翻开来,血肉模糊地掺杂在一起。 不多不少十下,恍恍惚惚间他竟已忘却他母亲仙逝已经十年了……谢尘吾本就冷冽的脸上又带上些惹人惧的苍白来。 “你可报了江公子救命之恩了?” “尚未报完。” “尽快报完。” “嗯……” 谢尘吾知道这根本是强求不得的,江念与身子弱,又不可能让他明日就生龙活虎起来,但他只是麻木地点着头。 这是他欠父亲的。 “去屋外跪两日。” 谢尘吾默默点了点头,出门下阶,便跪在了青石板上。 也不过两个日夜罢了。 ------------------------------------- 晚月都藏进阴云里去了,谢家主房里的火烛还没熄,只听得轻轻语声,一侍卫走近谢尘吾,口中不咸不淡落下句,“公子可以回去休息了”。 谢尘吾没瞧他一眼,遏制住双腿的颤抖起身,哑着嗓子向微微敞开的房门道:“父亲,我回屋了。” 屋内无人应答,谢尘吾披上个玄色的外衣遮住背上的伤便走了。 夜里的府邸很安静,只听得草丛间虫鸣与侍女细语低声,暖黄色的灯笼挂在空荡无人的廊上,投下圈圈光斑。 微晃的人影失魂落魄般在府中飘荡,披在肩头的外衣在夜风吹拂中露出那人胸口与腰间的斑驳血迹来。 谢尘吾不觉夜凉,只觉得虚汗流了一身,厌恶感同晕眩感逼得他停下脚步,扶柱喘气。 分明他早就疼得有些麻木了,这十鞭对他而言不过儿戏。 “还好么?” 轻轻足音传来,谢尘吾不需回头便认得出江念与。 他会辨认不同人的足音,三年前在虚妄山时,机缘巧合下也曾同人说过这事,那人好巧不巧恰是江念与。 “你伤还未愈,怎么这时候还在外面晃荡……” “托你的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谢尘吾背对着江念与,站定,却没有要回身的意思。 他仅仅披着外衣,前边裸露着,从背后溅至心口与腰间的血迹令他有些狼狈。 “你的伤……” “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血腥味太重了……” 江念与扯了谎,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向他扔去一小包外敷的药粉,道:“收着吧,江家专门用来治外伤的,比寻常药粉好用得多。伤快些好,才好办正事。” 言罢,江念与转身回屋,轻轻脚步声混在细碎的虫鸣中,不知过了多久,便听不见了。 谢尘吾看着手中的药包,默默无言,冷着脸回了屋。 候着的方青袡见他满面阴云,更是大气不敢出,小心地服侍他沐浴后,也没多问,只接过他扔来的药粉,帮他上药缠布。 “卿序何时到?” “三日后。” 谢尘吾没再说话,只拿起案桌上的一大叠文书看了起来。 这几月,谢地毒草一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两年前原家事发后,接连扯出了不少表面同谢家相亲,背地却偷偷制毒的叛贼,谢家大怒,将那些贼人一并灭了个干净。 只是本该于一年前便断干净的毒草一事,怎么又死灰复燃了?谢尘吾心中疑惑,揉了揉眉心,挥手示意方青袡出去。 “公子,注意身子。” 谢尘吾头也不抬,“别和方濋似的……”,“唰啦”翻书声在静得可怕的屋中响得惊人,“你不是这种人,就别硬扮。” 方青袡没再说话,默默退下了。 ------------------------------------- 第二日,谢尘吾又跟没事人一般拉着江念与坐上了马车。 “去添九村。”,谢尘吾同方青袡吩咐完便落下了帷裳。 “那村中有一半的人得了怪病,”,谢尘吾一边垂目养神,一边道,“府中人去探查了几回,说是那处地方生了许多毒草,当地百姓都在传那块地不干净”。 “为何?” “那里……”,谢尘吾睁开眼来,“十六年前是墨门之变的战场,入了添九再向东行几里便到原墨地了,那里过去大抵算是个边境关口。” 谢尘吾一阵恍惚,背上伤隐隐作痛,但他神色未变,只淡淡道:“墨家屠的几座城中就包括添九后头的烽冼城,城中无辜遇难的一万尸骨都埋在添九。用血肉浇灌的地,又能生得出什么干净的东西……” 他突觉额间冷汗涔涔,只是到底忍住了,不动声色地从囊中取出个药丸,咽了下去,才继续道:“战后安顿流民,本无几人愿意到添九去。但为了救济粮,不少人还是不情不愿地迁到了那处,如今出了这事,今后也不知添九还能不能住人……” 江念与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但谢尘吾不说,江念与也没问。 听闻雷声轻响,江念与撩开钴色的帘,望了望外边阴云满布的天,“恐怕有雨……” 谢尘吾闻言皱了皱眉,他不喜欢烈日当空的艳阳天,汗流浃背的粘腻感会让他心神不宁。但他也极讨厌雨雪天,衣袖总是湿淋淋的,一不小心长衣上便会沾染污泥。 他因雨蹙眉,却不曾想到落雨的添九又将是一副怎样的人间炼狱。 出了烽冼城,那瓢泼大雨便砸向山河,呼啸的狂风卷着地上的断枝残叶拍在疾驰的马车上,泥泞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车轱辘印。 到了添九时,雨势更盛,方青袡给谢尘吾打起伞。 迷蒙的雨雾中,依稀可见一些着玄衣的谢家府兵散在村中,皆用面巾遮盖口鼻,那些忙忙碌碌的府兵皆在雨里奔走,仿若行于晴空下,连个斗笠都没戴。 本是方濋给江念与撑伞遮雨,只是谢尘吾接过方青袡的伞拉过了江念与。 于是便成了方濋遮方青袡的局面,其他侍卫可都淋在雨里,他俩自个遮伞终究不合适了些,于是他俩索性把伞递给了一个百姓,也钻入了治病救人的行列中。 “随我来。”,谢尘吾围上面巾,踩着泥水快步向一个屋中走去。 那是个宽敞的屋子,只是在这暴雨下,屋内显得有些昏暗,东北角虽点着几只蜡烛,烛火却在风中不停颤动,仿若下一刻便要熄灭在晦暝中。 屋中充斥着刺鼻的药草味,几个着白衣的谢府医师跪坐在地上,旁边摆了几个草席,席上躺着些百姓。 屋内实在昏暗,江念与看得不清,凑近了些,瞳孔霎时放大。 席上躺着的人,面上生了些肿块,颈上已是血肉模糊,几道疮疤爬在胸脯上,似蛊虫钻入皮肉又破体而出留下的印痕。 江念与还想靠近,却被谢尘吾一把拉住了,只听得谢尘吾沉声道:“不要靠太近,这病会传染。” 一月前,村中有几个百姓莫名其妙地发了病,不是身上生肿块,便是皮肉溃烂,却无人料到这是灾难的开始。 染病的村民愈来愈多,猜疑声也愈来愈大,谢家派了一批又一批人去查看,先是普通医师,后来甚至动用了府内的医师,依旧一头雾水,束手无策。 如今也只是开着药方止血止痛,连发病缘由都不知,何能治本呢? 添九百姓多以为这病同山后生的毒草有关,可古怪便古怪在这了,未曾食用当地野菜毒草的侍卫有些也染上了这病,但这侍卫也只是帮忙迁移百姓的,连直接触碰患者的医师都没事,那些侍卫怎就有事了? 江念与拧紧了眉头,“可有百姓因病去世?” “尚无,”,谢尘吾扫了扫那屋中低声呜咽的村民,“染上这病虽是痛不欲生,但不危及性命……不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江念与点点头,这病拖不得,身子还没垮,心便要先死了,于是他道:“带我去看看那片生了毒草的地吧……” 谢尘吾几步出了屋,又把伞给撑开,挡去了屋檐上落下的如帘雨柱。 还不等江念与下阶,谢尘吾便将江念与一下拉了过去,他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江念与被猛地一扯,一趔趄差点没撞在柱上。 只是还没等他站稳,谢尘吾又迈着大步向前走了。 江念与心中无语,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快步跟了上去,雨珠拍在发髻间,都溅在了衣襟上。 那块地实际上同添九村有些距离,既不挨山也不临溪,周遭也没生什么树,只歪歪扭扭地长满了赤红色的草。 血红色的草生在那荒地里,倒真像人血灌成的,恍惚间令人错觉踏入无间地狱,动弹不得 。 耳畔呼啸声不绝,满世风雨像是聚在这方寸之地,掩盖藏于草叶间的丑恶与阴邪,只是浓香不合时宜地飘散过来,美与丑交杂,如在梦中。 迷迷蒙蒙,似乎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又好似什么也看不清。 方青袡已经在那候着了,隔着雨帘,却字字清晰,“医师已经验过了,这确是毒草,但……这草生得如此难看刺眼,不应有那么多百姓误食才对。” 谢尘吾没理会他的话,只是皱眉道:“哪来的浓香?”,他虽已戴了面巾,却还是忍不住捂了捂鼻,“也太难闻了。” “浓香?公子您搞错了吧?”,方青袡不解,“这草是无味的……” “你是不是对气味太敏感了……”,江念与瞥了他一眼问道。 谁知谢尘吾眉头拧的更紧了,他一挥手便施起术法来。 一刹间,四周的薄雾都散开来,周遭落地的雨珠都汇到半空,又一下再谢尘吾身边炸开来。 “到底哪来的香……”,谢尘吾见施法没有一点效用,头又隐隐作痛,整个人都有些烦躁起来。 江念与见他口中所言莫名其妙,本一心研究那毒草,这会也偏过头来瞧了瞧谢尘吾。 谁知这一瞧,江念与是一愣,他汇聚灵力于左手指间,霎时从谢尘吾肩上捉下一只血红的蝴蝶来。 那蝶的触须不住抖动着,薄翼也依旧在江念与的指间微微扇动,一阵浓香果然自指间弥漫开来。 江念与察觉后便一使劲,将那蝶捏碎了。 蝴蝶沾着血的翅翼成了些凛凛尘屑,散在毒草间,留下股股余香。 江念与攥紧拳,沉声道:“血蝶吮血而生,其香可致幻,大家千万小心。” 但谢尘吾没管那蝶如何,而是一下将江念与握紧的左手扯了过去,“把拳头松开!” 那声音中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果决,“松开!”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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