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还是你来破魂吧。” “大哥为何走此险路?”顾於眠错愕地盯住那一双并不清明的眼,见其摇摇欲坠,又赶忙伸手将他扶稳,“要想破关,并不一定要如此做,您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以身饲鬼之计无论何时皆是下策——鬼神不可控,倘使阴邪怨气坏了阴阳平衡,便极可能危及饲者性命。即便事了人鬼分离,也多会折磨人心,叫人深陷梦魇而无可自拔。寻常恶鬼尚不好说,更莫要提修罗鬼城的冥君。 许辞闲勾唇笑了笑:“尝尝活着的滋味有何不好?” 言罢,他合掌,啪啪两声下去,大片黑烟旋即如海潮涌现。许辞闲的瞳子骤然化白,血红的、仿若粗虫一般的筋脉瞬息鼓动着爬遍许辞闲的全身。 “起霖。” 一语罢,四面水雾骤起,顾於眠倏然向前,并指击向许辞闲的脊背。 奈何那般雕虫小技终究难以将他打倒,许辞闲稳住身子,回首便一剑刺去。 严长蔺啧啧几声,抬腿便将那长剑踹了开,他握住顾於眠的腕子将人给带到了画屏边去。 “你的剑术不如他,别总想着投机取巧碰运气,我来对付足矣。只不过杀人容易,杀魂难,我单怕一不当心断了他的腿脚,没法交差。”严长蔺呸一声后松开了顾於眠的手,长剑却忽朝地面一刺。 严长蔺猝然飞跃而起,许辞闲的反应倒是极快,一双眼紧盯着半空的严长蔺。哪曾想那空中人尚未落地,左侧却遽然闪出那四爷来。恰是他被严长蔺压倒在地时,半空那个稻草扎的人才终于落地。 “果真是被冥君拖累了吧?区区障眼法都能将你唬住,那么——就让我来看看冥君有多强吧?”严长蔺笑着,一柄短刀倏地自其袖中滑出,眨眼被他刺进许辞闲的左胸。 眼见许辞闲浑身痉挛,严长蔺满意地咬破指尖,将血涂在许辞闲眉心,念了句:“除邪。” 他安抚孩子似的拍了拍身下昏沉沉的小子:“睡吧睡吧,我严氏秘术保你性命无忧。待你醒来冥君就走喽!” “叔父这是?”顾於眠走近,果然见许辞闲已彻底昏死过去, “人鬼本不同,许辞闲这小子天生又是个近鬼神的,自小阴气盛,极易招引邪祟。我忧心他的魂灵同冥君相融,反而壮大了鬼阵。” 严长蔺笑着揉揉许辞闲的发,反手却扇了他一巴掌,起身后还不忘踹上几脚。 “这小子是个孤行己意的主儿,过去就常让我沾一身腥,得亏四爷我脾气好,否则早不知叫他掉几层皮了!” 严长蔺回首看向顾於眠,琢磨道:“若想不伤到许辞闲的话,咱俩得设法入冥君境破魂才行。我倒是能展开灵阵,只不过那法子有些伤身。” “叔父与我皆入那冥君境恐怕不妥,毕竟许大哥如今已陷入昏迷,要是这时碰上了魏氏该如何是好?灵阵一经展开,我们可就都得入境了。” “难不成你有能让我独入境的方法?”严长蔺挑起半边眉。 顾於眠摇摇头:“不是要叔父进去,是我要去。” 闻言,严长蔺一哂:“忘了你也是个独断专行的——你觉得我会容你自个儿去冒险?” “此言差矣!”顾於眠莞尔,“叔父不如同我打个赌?倘我赢了就容我孤身入冥君境,且不论我做了什么,您权当未尝看见;若叔父赢了,便依您的想法来。” 严长蔺颦额:“你想赌什么” 顾於眠拍了拍月白袖上沾的死人灰,从容道:“就赌叔父心底秘密,如何?” “既你自个都说是秘密,你又怎能知道?” “自然是被泄密了。倘叔父行事单被老天瞅着,那便是苍天泄密。”顾於眠弯着眉目凑近严长蔺的耳,低声道,“其一,百权白地经久不歇的檐下血雨乃您的手笔;其二,您与‘万毒子’柴阳颇有渊源。” 闻言,严长蔺面上笑僵了僵,他甩去指尖血,冷着脸看向顾於眠:“都是哪来的风言风语?将别人家的脏水乱泼到我身上可不成。” 顾於眠双瞳明澈,眸光移向严长蔺时并不躲闪,他笑着摇摇头:“您只当小侄犯了疯病,乱说话好了。不是叔父说我们算一家人了么?小侄也不是乱嚼口舌之人,还望叔父看在小侄年纪轻不懂事的份上,稍让步替小侄保守个秘密。” 严长蔺怔愣着,忽见顾於眠眉梢微动,旋即笑盈盈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用朝云剑在反复被割开又愈合的掌心划出道血口,随后攥拳,念道:“唤魂术一式——离魂。” “什么?”严长蔺倏然瞪大眼,可眼见顾於眠笑着,他也不自禁笑出声来,“好啊!顾於眠,你胆敢偷学要上断头台的禁术!” “嗯,小侄年少轻狂。”顾於眠冲他笑得极明朗,“叔父帮帮我吧?” 被血光包围的刹那,顾於眠又一次握住了朝云的锋刃,就好若是在说什么稀松平常的琐事一般开口道:“唤魂术之狠戾处在于,虽说一至三式逐级递进,但这第一式用多了也足以要了人命。假使因此染了癔症,世间恐怕仅有天虚道能救得了我。” 顾於眠翻开血淋淋的掌心,斜眼看向严长蔺:“还望天虚道人能及时赶到呢!” 严长蔺咬紧牙关,不知如何作答,又闻顾於眠开口道—— “叔父,我想卿序了。” 阖目的须臾,顾於眠眼底落下两道血痕。俄顷身魂分离,飘入许辞闲体内。 ------------------------------------- 活下去。 自打虚妄山事发后,顾於眠总听许辞闲那般对他说。 起先他单以为是那大哥太纠结生死,后来才明白,那是没能如期忘却望尘梦的许氏子弟,在与苍天的十余年争斗中无休止的败北与妥协。 许氏是开了天眼的,可百年来能记住望尘梦的仅许辞闲一人。 预知来日事绝非福气,目睹了一切后,窥见的欢愉于深重苦难面前皆会沦作渺不足道之物。 苦海无舟,他沉浮其间,也溺毙其中。 明知一切徒劳无益,他依旧如撼树蚍蜉,苦苦死撑。 所以,不论是桑月书客还是彼岸阎罗,最终皆不过天命膝下奴。 那双阴瞳铸就了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他沉沦,他挣扎,他不服。 可他依旧什么都没能改变。 譬如许昭安失明,譬如魏氏造反,又譬如许梿厌之死。 顾於眠入修罗鬼城前曾同许辞闲攀谈,那长公子却只问他:“信我还是信天命?” 他只笑笑道:“踩着天道的路,还能往哪儿去呢?” 可许辞闲摇了头:“望尘梦屡次骗我,我再信不过天。” 入体,乃入许辞闲之体,同样也是冥君之体。在开天眼的疯子与千年恶鬼的纠缠结合下,顾於眠睁眼看见的是十四族战败后的凄凉景。 血海已没过了街上行人的脚踝,那些人依旧无事发生一般嬉笑打闹。他们皆面佩狐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那红狐狸均是笑着的,瞧来既瘆人又怪异。 自常做望尘梦的许氏族人体内瞧见这般场景自然算是大凶,奈何顾於眠没有退路可走,也未尝想过后退。 他并未在大街停留太久,变出盏四方灯笼便钻入一昏暗的窄巷中。 几乎是同时,天边落了雨,石路泥泞,血腥味自他脚边的腐尸身上冒出,被淅沥雨水一浇,更显浓重。 巷中多是那般死人,偶逢几个活人也都摘下面具,露出面上扭曲可怖的疮疤。 顾於眠猜那大概类似佟桉的鬼疫亦或者添九的无名毒,除了侥幸免去一死,什么苦都受尽了。 他提灯照路,然幽光晦暗,从旁看去像是一簇飘得极低的鬼火。 顾於眠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往何方去,更不知道会碰上什么人,可他依旧随着心底冲动一路向前。 穷乡僻壤的野魂多是如此,漫无目的地游走,碰着个怨气极重的过路人也不急于食魂,只在饿极了才附在那丧气人身上。 唤魂术本就是伤身废体的禁术,他三番五次使用早便亏了气血,至于侵入四肢百骸的虚妄山剧毒、因尚未能杀死林矜煙而未解的血誓,以及无休止的梦魇,桩桩件件皆是索他命的铡刀。 步步险,步步痛。 可他仍要往前走、往前走,为了陆倾行的苍生太平,为了严卿序的海晏河清,为了给江念与和许昭安雪恨…… 他能为了任何人活着,唯独不为自己。 如今那病骨强支着疲弱的躯身,大抵无需太久便会倒下不起。 即便是魂身分离,他也已有几欲消散之势。他好似被什么东西挤压于窄小一隅,呼不能,吸不得,喘口气都艰难。 然而,他还是稳稳地停在了一个戴狐狸面具的小孩面前。 那小孩满身脏泥,两手呈祈求状相握,掌心血肉模糊。他僵站着,纵顾於眠步步靠近,他也依旧一动不动,甚至顾於眠摘下他的狐狸面具时,他也依旧没有反应。 一双极空洞的眼凝视着黑漆漆的角落,俩人对视的那瞬,顾於眠想起了曾见过无数次的、濒死之人的眼。 单看外貌,那人确乎是少年许辞闲。 顾於眠于是蹲身轻握住了他的两只手,笑道:“你便是大哥与冥君结合而成的阵眼么?” 那孩子不言,顾於眠也不再多问,牵起他的手便往外走。 顾於眠懂规矩,在这鬼境并非杀了阵眼便能逃出幻境,他需要满足冥君,也需要安抚许辞闲。 因此他将那孩子领到熙来攘往的长街,在唢呐哀吹的哭丧声中,他又一次蹲身握住孩子的两只手。 一众狐狸面的行人停下脚步,盯住他,可他单笑道:“冥君,此地有万鬼见证,我知你心底所欲。你想要之物,我会帮你,所以你可以放我出去了吗?” “你如何知道?”那孩子终于开口,童声稚嫩,然话音无情。 “修罗鬼城现世乃为了讨十万人魂供养冥君,而十五族嫡系长子一人之魂便能抵三万——您放心,三月之内我必能凑齐魂魄,望您能暂且放我等一条生路。” “我为何要答应你?” “我会立下血誓,倘若我食言,修罗鬼城非但不会就此消失,还会因我之死而壮大鬼兵。如此一来,于您而言,并无弊端。”顾於眠拱手作揖。 那孩子闻言却咧唇咯咯笑起来:“不够!我还要扣下一人性命。” “您要谁……” “那百毒不侵的小子——严长蔺!” 第392章 天虚 偶逢天青,一瞥月白便似见你。…… “凡尘绮丽, 然心无眷恋,多不过沤浮泡影……究竟何来生机?” 顾於眠强耐心悸,咬牙取下发顶染血的白玉簪, 剜出了堵在许辞闲心口的一块玄石。 他复开口,却是一句一喘:“修罗鬼城已解……然、然天虚道人无踪,我命数将尽……” 猝然睁目的许辞闲惊坐起, 回首却下死劲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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