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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擦掉脸上数行软弱男儿泪,没成想那小子眼疾尚未痊愈,竟擦出满袖的血! 若非许昭安先他一步堵了他的嘴, 白裴趋定要喊得人尽皆知。 “你可千万别扯着你那大嗓门叫唤了,信不信你嚎一嗓子,十五族暗卫的剑都出鞘指着咱俩了?” 许昭安盯着袖上赤红眨巴几下圆眼,对那沿着双颊直滑至颈的艳色好似并不如何在意,只又转回身去, 活似山大王归寨般拽着白裴趋大摇大摆入了江氏府邸。 他轻车熟路寻府邸的老管事要了条干净帕子擦血,也并不满足于仅将带血的袖摆缩入大氅中,非得仔细用清水洗得嗅不着半点腥味后才终于满意地抱着一篮子喜糖往外走。 “没成想你这邋遢鬼如此爱干净……” “我不邋遢,但这也并非干不干净的问题……主要还是怕被我哥瞧、瞧着,我不想叫他难过。”许昭安口中含着糖,说起话有些含糊, 他捏了块油纸包好的酥糖递至身侧,问,“你真不吃?” “夜里吃糖也不怕烂牙……”白裴趋言简意赅,“你哥现如今还待你如稚童呢?羞不羞啊?” “羞什么?你没有兄弟姊妹,自然不懂被人宠着什么滋味。” “我不需要那种玩意。”白裴趋忽然蹙额攒眉,话音顷刻间像是被闷入瓮中,“烦死了……” 他忽地忆起府中那新妇怀了他爹的种,一时躁意更犹白蚁啮心,叫腾腾热气直往他天灵盖上冲。 白裴趋低骂几声,自顾自加快脚步向前,怎料又突闻许昭安倏然喊了他的名字:“呃啊……你等、等等,我眼睛好疼!快来帮我缠布!” 比起困惑,愠恼显然更胜一筹,白裴趋停下脚步,却是干站原地不过去,只紧皱眉宇,质问道:“适才在江府中奴才那么多,你不使唤,非得等出府后再支使我?!” “适才眼睛单是流血,哪里知道现下会这般疼?” 白裴趋回首去看时,许昭安已经捂着眼蹲在了青石墙角,活似白茫茫天地里的一颗金团子。那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紧蹙双眉,抖着指从怀里取出条白缎子,眼也不抬,单朝上伸过去,那意思自然是要白裴趋接了。 药香清冽,那倨傲太子却仍摆出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才皱着鼻子“纡尊降贵”挪过去,停在许昭安身前了也不知会一声便猛然将白绸拽至手中。 实话说,若要论及十五族中被宠坏了的公子哥,他二人半斤八两,皆是家中娇生惯养的宝贝疙瘩。甭提屈腰侍奉人,便是替旁人疗伤,也是从未有过的事。 许昭安好歹在西北安晏吃了数月的黄沙,至今手上茧子还没褪干净,也学了不少自个敷药缠伤的本事,也是这会疼得四肢无力才想着喊白裴趋帮个忙。 他看得通透,倘那白裴趋搞不明白如何帮人缠布,他便咬牙自个缠了,没成想那白裴趋扶稳他的脑袋后,手上动作却尤其干脆,并不亚于寻常医师。 “你和那解云什么关系?”白裴趋仔细捋平白布的皱褶,语气却是不咸不淡。 “他啊……我当初刚至西北,仰仗他才过得那般顺心。他貌观落拓洒脱,骨子里却很温柔,既教我东西又总照顾我情绪……我难过时是他在安慰,高兴时也是他在附和……” 许昭安仰首,隔着布窥见了一片灰蒙蒙的天。 “我、我觉着对不起他,我什么都没干成,就那般狼狈地从安晏逃走了,白费了他一番苦心。他人很好,不该是那般下场的……祝将军都不在了,怎么能连他也不在了……” 许昭安又开始哽咽,白裴趋却连忙喊停,生怕他又泣血。 “人死了就是死了,你便是哭得瞎了眼也不不可能起死回生。我娘也死了,但我从未想过她若还活着,我会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反正痴心妄想百无一用,倒不如使劲恨那些苟活的蠢货。” 白裴趋缠好后,身子往后斜着打量几眼许昭安的模样,从鼻腔中哼出几声后便伸手搀了他的手臂。 没成想见状许昭安却抬手指了指裹眼的布,笑道:“这布薄,透光,我自个能看路的。” “小爷我大发善心帮你,你便好生受着罢。倘你不经意摔了个狗啃泥、磕掉了牙,你家好大哥指不定暗地里给我使什么绊子!” “别乱说我哥坏话……”许昭安忍不住嘟囔一句。 即便二人意见多有不合,挑牙料唇,哓哓不休,白裴趋却未尝松开手去,许昭安心底暗自得意,便也像个主子似的任由他搀。 俩人入府时尚未发觉其间气氛诡异,直至止步设宴处,这才意识到宾客这会皆相顾失色、惶悚不安。聚作一团的人皆在窃窃私语,更有胆小的这会儿已瘫坐椅上,一副胆裂魂飞模样。 白裴趋拧眉将宴中人粗略一扫,旋即扯住许昭安的腕沿着路上几道歪歪扭扭的血迹往府深处奔去。中途有侍卫试图拦他,他单指指身侧许昭安,侍卫便都识相让开了。 在终于瞅见那秦逝舟的一角红袍时,白裴趋这才慢下脚步平稳了呼吸。未尝料,恰是他大步迈入庭中时候,一个拳头竟狠狠砸向了那新郎官的脸。 “你他娘的对不起绪壹!!!”江念与紧拽住秦逝舟的衣领,撕心裂肺一般冲他嘶喊。 围观之众皆焦眉苦目,却无一上前阻拦,眼见江念与怒火攻心,双手发颤,秦逝舟只叹一口气握了他的手腕,极沉重似的扯开。 “念与,事态危急,不得再拖……” 他垂着脑袋,不敢看向江念与,也并不还手,只沉默着褪下了罩在最外的那一层大红婚袍,接过士卒递来的铁甲。 “抱歉——等我回来,一定还绪壹……” “那你倒是完完整整地回来啊!!!”江念与抬手又要打过去,可眼见秦逝舟已经咬紧牙关等着挨揍了,江念与却又一声不响地将拳头放下了。 “天杀的王八蛋负心汉……我妹妹她就这一次大婚,你连大喜之日都要弃她而去,谈何日后?!安晏事重,我无权插手,但倘你不能还她一个健全的夫君,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秦逝舟颔首,神情肃穆:“我明白的。” “喂……出什么事了?”白裴趋悄然挪至顾於眠的身侧。 怎料,顾於眠不解释,反而问他:“裴趋,你要不要同我一块去安晏?” ------------------------------------- 五营事发犹青天霹雳,震得地动山摇,安晏与十五族皆罔知所措。然而究竟发生了何事,任是快马加鞭来向秦逝舟报信的五营士卒都说不清楚。 此番奇袭显然是冲着秦江大婚,秦、萧、沈三将皆离西北而来。可居心叵测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怎敢明目张胆袭击在步林乱事中几乎未尝打过败仗的五大营?又是为何五大营全无还手之力? 步氏上下百余人皆已依照名册一一问斩,何来余孽叫死灰复燃?西北蛮人从来越不过淮平河,怎可能叫败五营?临近的四大营又为何不施以援手? 此事扑朔迷离,却亟待解决。 前来祝贺秦江新婚的宾客作鸟兽散至四海,十五族人则聚至临近的江府仔细将此事商讨了一番。顾於眠提议先派遣一队精兵快马加鞭赶赴安晏查看情况,并援助五大营,但先行人马不宜过多,以防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经由十五族深思熟虑,最终定下各率府中精兵五人赴安晏者为——顾、严、廉、李、白五公子。 约莫十五日后,一行人已近廉氏地往安晏的关口,偏偏天公不作美,时雪虐风饕,大雪封山,路被堵了,也不能莽劲硬闯,拢共三十人的队只能于途中一客栈暂且歇脚。 没曾想,当领头的严卿序推开柴门入内时,恰听得其间烈马嘶声,再掀了帘栊,便见那额缠红布的若讱已坐在临窗处往喉底灌酒了。 “阿讱!?”李临焉惊胜于喜,只疾步过去,笑问一声,“你怎在此?” 若讱不惊不怪,也没有仰头看他,单说适才自个已从窗里瞧着他们几个了。 “二叔要我来的,他是怕我窝在府中胡思乱想,怨气深重,惹得鬼上身。”手中酒囊的外皮几乎快被若讱扣烂了,可他仍在使劲拧着那玩意,更用指甲反复剐蹭,“我原以为该早你们几日到安晏的,没成想竟碰到一块了。自我到这客栈已三日了,那雪却压根没有半分弱……” “阿讱,也给我尝一口西北的烈酒吧?” 顾於眠的长指往若讱掌心一撬,眨眼间便将那牛皮酒囊抽了出去,可壶嘴还没被抬至唇边,酒囊已被倏然握了他腕的严卿序给顺走了。 “不能使性子硬喝,阿眠……你这般常先生又要责备了……”严卿序弯指轻擦了他的鼻尖,转手将那酒囊递给了白裴趋,白裴趋倒也痛快,仰首就是咕咚咕咚两大口。 “这酒倒挺暖!外头风割骨,生怕冻不死人。”白裴趋又喝了一口,才将酒囊抛给若讱,冲那好似很委屈的顾於眠道,“你这喝个半口就眼饧耳热的,烂醉如泥时还要大放厥词,谁伺候得起?” 闻言,若讱更默默把手边酒壶也往里挪了挪,生怕也被顾於眠给抢了去——他倒不介意顾於眠耍酒疯,只是那小子一身病实在作践不起。 这会他手边没东西可握了,只得拍拍衣裳站起身:“寒冬腊月,此地客少,我见主人家生意不好做,便将整座客栈的房钱都付了,诸位随意住便好。但毕竟这客栈位居荒郊野外,又近西北,咱们随行的侍卫都不多,诸位最好是两人一间屋,互相有个照应,也安全些。” 李临焉迅速将同行之人都扫了一遭,目光极干脆地掠过严、顾二人,又似躲瘟神般避开了白裴趋和廉遂礼,右手朝前一拽,遂握了若讱的手臂。 “阿讱,我同你一间。” 若讱一向不拘细行,爽快应下后伸手朝上一指,道:“上楼后往右拐,便是三间大房。” 顾於眠也不多言,单将头歪了靠在严卿序肩上,瞧了他那笑盈盈模样,也没人会自讨没趣去为难他。 白裴趋怏怏不乐地斜觑一眼被剩下的廉遂礼,见那人神色依旧冷峭,更觉烦闷。可他没多嘴讨骂,单踹开若讱对面的长板凳,旋即压着眉落了座。 ------------------------------------- 是夜,白裴趋掀起眼帘凝眸于那柜台前昏昏欲睡的小厮半晌,这才撑着桌角起身。 这会他已半酣,估摸着那廉遂礼已睡下了这才往二楼去,谁料甫一绕过拐角,便见那十五風卫之首盛昶在他房门前逡巡,几次弯指要叩门又犹豫着缩回手。 那風卫瞅见白裴趋的刹那,紧皱的眉宇却遽然舒展开来,他笑着迎过来道:“我原以为您在屋中。” “什么事?”白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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