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腹腔中会有不少英勇就义的安晏兵的尸首,他们守了一辈子的西北,大抵连走马灯都会想起这片寂寥的西北草野。 在严卿序咬紧牙关,决心孤军奋战时,忽有一道凛光拂空而来。他定睛看去,这才意识到那浩然之气竟非术法幻化而出,而是一道森寒剑气。 “生擒步凄晚——” 不远处有一人以剑指空,高声呼喊起来,刹那间,有数百怒马踏蹄震得地动山摇。 严卿序仰首眺望,只见混沌间遽然显露出近百个身披金甲的精兵。风声猎猎,一面赤金旗迎风大展,玉石为柄,金翎作饰,银丝绣的“许”字自有威严。 “好一个‘鬼道阴瞳’,窥天的神仙们哟!咱们赢定了。”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萧暮然蓦地拍了拍严卿序的肩,紧接着咧开嘴笑起来,他一把炆怀剑刺入魍魉之身犹劲风刮草,叫那东西登时魂飞魄散,“许长公子诚不欺我。” “既是表感激,需得谢对人才行啊!” 话音清脆的顾於眠忽地笑着撞了撞发懵的严卿序,长指轻扫过他发烫的耳垂,“许大哥可没来,来的是许三爷和——” “昭——安!!!” 顾於眠高声喊起来,血海之中如有雪莲蓦然绽开,那白面公子自一派赤红间探出脑袋,冲许氏兵招了招手。 立于小丘之上的许昭安头一回见着那厮杀场面,本神色严峻,心绪不宁,远远听得顾於眠吼得那一嗓子却是叫浑身的血登时沸腾起来。 许昭安瞧了眼身侧神武的三叔许临,再垂头时,顾於眠已砍倒了数十个滥竽充数似的矮尸,站到了那小丘之下。 “昭安,”顾於眠抬起他那双透亮的眼,笑得温柔,他冲那一身金甲的许昭安伸长手,“你是救下百余人的英雄,比我厉害多了。现下同我杀敌去吧?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保你不会被伤到一根毫毛。” 许昭安默默推开挡在他身前的许临的长剑,纵身跃下小丘,而后向下拍开了顾於眠的手,撇撇嘴道:“逗小孩呢?我才不需要你保护我,我已经不需要了……” “自然。”顾於眠笑着揉了许昭安的发,下一刹便反手握剑捅入一尸鬼的脑袋。 近在耳畔的骨头断裂声没再叫许昭安心悸,许昭安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继而从喉底轻舒出一口气。 他眨了眨眼,恰瞅见了不远处挥剑杀敌的二营“冷将军”,这是他头一回看见沙场上的祝梧添。那将军依旧如他初见那般神武,那般过人身手,绝非他许昭安可以比拟的。 许昭安的喉头滚了滚,拔剑的刹那便同顾於眠冲向了一片昏晦——密密麻麻的尸潮犹蚁群齐出,喑哑的嘶叫震耳欲聋。 他呼吸着安晏冷冽的空气,在一片黑白中猜到了每个看似轻快之人身上的斑驳血色。 那娇气公子终究还是远离了兄长的庇佑。 ------------------------------------- 许氏援军的及时抵达让获胜成了板上钉钉之事,许临杀遍天下无敌手,即便无有术法也并不妨碍其刀刀致命。 远山来风呼啸,严卿序一把焚痕剑亦未逢敌手,他穿梭鬼潮如游鱼得水,步步踏得坚定,招招出得干脆,总让人错生一种那郎君本就是暴戾恣睢者之感,再难忆起他往日润泽君子模样。 可毋庸置疑,世家的“双玉”本就是两把极锋利的杀人刀。“怀珠韫玉”廉遂礼是如此,那“渊清玉絜”严卿序亦然。 严氏的屠戮是尤为无情的,砭骨寒意径直冲着颈子亦或头颅去,如是要断颈,那便要确保身首分离;如是要对脑袋下手,便要彻底捣碎头骨,更莫要提眼鼻嘴,总归是血肉模糊,叫来认尸的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那般凶恶的氏族绝无可能养出个清清白白的君子,严卿序落剑时的残忍大抵连自个都没能意识到,就好若只将眼前敌视作寻常牲畜,那场面叫魏长停都瞋目结舌。 步凄晚好巧不巧直面碰上的便是杀红了眼的严卿序。 那是场叫后世人津津乐道的恶战,步凄晚自然敌不过在十五族中都出尘绝伦之辈。因而当步凄晚捂着偏离心口不过几寸的血洞瘫倒在地之时,他面上神情尤为平静。 严卿序将他逼至一颓垣边,挑断了那人的脚筋后方沉默着朝空中射出一支响箭。 他已不眠不休战了数个日夜,当他握紧焚痕剑时,他好似察觉不到疲乏,可一旦停下前行的脚步,却顿觉腿如灌铅,连挪动一步都费劲。 他摇摇欲坠,好若将倾倒的楼,在后背要倒入一摊血泊中时,奔来的顾於眠扑向了他。 严卿序落入了那心心念念已久之人的怀抱里,可即便他能强撑着抬起发沉的上睑,却已然没了支撑身体的气力,只能将所有重量皆压在了顾於眠身上。 顾於眠耳畔传来严卿序的嗫嚅:“对不起……” “辛苦了。” 顾於眠觉得鼻尖发酸,可他什么也没再多说,只稳稳扶着严卿序在步凄晚身侧不远处坐下,又自顾自帮严卿序擦去了几乎遮盖了眼睛的血污。 他见严卿序两瓣薄唇翕张,一副欲言模样,于是撩开他额前碎发,垂眸在他其间落下一个轻吻:“等战事结束后再说不迟。” 严卿序点了点头,遂倚着顾於眠的肩膀阖眼,待顾於眠再喊他时,严卿序已然昏死过去。顾於眠轻轻揉了揉他的发,最后瞥了一眼他泛红的眼尾,遂将严卿序交给了匆忙奔来的殷盛。 那殷盛甫一瞧见步凄晚,旋即得意洋洋地回身,冲那群苟延残喘的步氏兵扯着自个的大嗓门喊——“步凄晚已被俘!步氏再无与安晏对抗之力,现下投降者若表现良好,可免死罪!!!” 一语罢,乌压压一群步氏兵骤然停下了手中动作,跪地叩首。 没了步氏兵,战场上便只剩下了横行的怪物,那群怪物少了步氏兵从旁辅助,很快也溃不成军。 当血红的残霞拨开云雾之时,常陵地之沸腾已然冷却下来。 从四面八方涌来许多得胜而归的安晏士卒与十五族府兵,虽数量较来时要少了大半,可终归大胜在即,如何也按捺不住心头喜意。 白裴趋领着完好无缺的十五風卫在顾於眠跟前止步,他斜睨着那奄奄一息的步凄晚,冷笑一声:“那挨千刀的玩意怎么都得五马分尸后再扔去喂狗吧?可不能便宜他就这么死了!” 顾於眠没有回话,只漠然朝人群中喊了一声——“昭安。” 闻言,人群迅速喧嚷起来,直至一营大将军萧暮然大喝一声,那些散兵方急急住口。可那也是没办法之事,许氏同步氏的恩怨在这几月里被四地人反复咀嚼,他们多同情且佩服那以身换取百余人姓名的许氏少公子,自然情愿将第一个处置罪人的位子让给许昭安。 在一片静寂中,着一身金甲的许昭安站了出来,他的步子有些隐约的虚浮,走至步凄晚身侧时更恍如大梦一场。 那被捆了手、断了腿的男人只是沉默地低垂着脑袋,他同以往许昭安所见过的战俘并无太大区别——同样凌乱且肮脏的身子,同样没精打采的神貌,同样叫人咬牙切齿的嘴脸。 “你骗了我十余年,可有片刻觉得对不起我?你……打从一开始就想借我同许氏打好关系,以骗取十五族信任么?” 闻言,步凄晚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不欲辩解,半晌后沉默地点了头。 他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可即便如此,在瞥见许昭安那双泛灰的瞳子时,心底仍似破开个大洞。他疼得厉害,口鼻间也随之漫出丝丝血腥。 许昭安已然被步凄晚那副无动于衷模样气得浑身发抖,他不顾那步凄晚油尽灯枯,更不管那人满嘴血还没来得及吐出去,只一拳头砸在其面上。 这么一下叫步凄晚连吐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不得呼吸,便任由自己陷入一片虚无的迷惘中。 就让他这般死了吧。 他打从一开始为那个不曾正眼瞧他的父亲卖命时就该利索地死去,那时又是为什么活下来了呢? 他忽地想起了一片葱茏绿意,在如烟的草木间有一男人摇扇莞尔。 他问,凄晚,要同我走吗? 白裴趋转着手中短刀,慢悠悠踱至步凄晚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话音轻蔑:“畜生玩意,你说咱们这仗都差不多打完了,你家那群窝囊废该抓的也都抓了,你那假惺惺的狐朋狗友林矜煙怎还不露面?怕不是觉着你们步氏必败无疑,自个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喽!” 步凄晚听了这话,一双无神的瞳子才微微动了动。 “你说你们又何必如此不自量力?听说步氏谋反多是林矜煙撺掇而成,看来是那林矜煙为了给他家里人报仇,将整个步氏都给算计了,他还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挚友!自顾自乱搅混水,全然不顾你呢,这会目的达成便抛下你跑啦!” 白裴趋哈哈大笑,围观者却都不敢笑。 步凄晚没有力气再思考些什么别的,无论林矜煙是否背叛他,皆已没有计较的必要了。他清楚林矜煙一直对他有所欺瞒,也明白从始至终不过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罢了,罢了。 他再一次看向许昭安那对不如往日澄明的眸子,当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孩童抱着他哭泣的旧忆时,他的腹部开始一阵阵地痉挛,可他还是强遏制住疼痛,费劲开口道:“昭、安……对……不起……” “时至今日,道歉有何用?”顾於眠挡至双目通红的许昭安身前,“若当真有愧意,不如把步氏干的脏事都仔细交代了。” 步凄晚没有拒绝。 “你们步氏种植毒草,便是为了炼无头尸兵、造尸鬼卫?” “是。” “失魂仙药是你们散播的?” “是。” “念与毁容是你们干的?”顾於眠握紧了拳。 “不是。”步凄晚垂下眼,“打草惊蛇的蠢事为何要做?” 闻言,顾於眠怔了一怔。 “墨氏兵符可是你们分散四地的?从何得来?目的是什么?” “不是我们……”步凄晚微微蹙起眉头,他清晰感觉到意识在逐渐模糊。 “你已是将死之人,撒谎于你而言还有什么好处?那手握墨门兵符的费澄川的尸身可就出现在你们步氏的玄阴坑中!那些个无头尸也多出现于存在墨门兵符之地。”顾於眠拧紧眉心,咬牙切齿。 步凄晚平静而冷漠地看着顾於眠,一如当初二人对坐,他依旧不卑不亢:“我不知道。我没理由再骗昭安……咳咳……林矜煙不会事事同我禀报,我本就不过他们手下杀人用的棋子,你不该来问我。” “前阵子渭于的桃风疫是你们干的?” “没干过……问够了就快杀了我……” 步凄晚歪着脑袋,他病恹恹地仰首窥天,在五感都变得迟钝之际,他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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